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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宠君下顾远潇

承宠君下顾远潇

发表时间:2021-03-04 09:41

小说承宠君下在哪里看?为您推荐由作者YueYang月牙倾心创作的一本已经火热完结的知乎小说《承宠君下》,主人公是景韶顾远潇,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景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对顾远潇好一点更好一点,他总是觉得这样不够。

承宠君下顾远潇小说
承宠君下顾远潇
更新时间:2021-03-04
小编评语: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对你不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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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宠君下顾远潇》精选

世人皆知,拥我坐上帝位的顾侯,三年后成了我床榻上的男宠。

顾卿捏着糖丸,似笑非笑地说:“殿下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是啊,我早就准备好了,要让他吃下这颗塞了毒药的糖丸。

顾卿眼帘低垂,好像在看着那颗糖丸,又好像看向深远的别处。

我看不到他眼里藏的情绪。

他会欣慰吗?欣慰于我像他教的那样,杀伐果决,为了目的牺牲一切。

他会难过吗?难过于昨夜我才与他放纵纠缠,今日我便视他为筹码。

或者,他会恨吧?恨把我推上高位,恨被我毁了一切。

我总是问他:“顾卿,你想要那把龙椅吗?”

他回给我的是更激烈的顶弄,“微臣只想要坐在龙椅上的陛下。”

“顾卿……顾卿……”我疼出了眼泪,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他眼中的光晦涩不明,却不再答话,只将自己埋得更深。

顾卿,我多希望你说,你想要那把龙椅。

顾卿,我甚至还希望,在我失神的那个瞬间,你能掐住我的咽喉,告诉我你的大仇终于得报,要我自此安息。

就像现在,你我明明都知道这糖丸里塞着毒药。

你直直地看着我,眼里是隐秘的期待。

但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敛住了眼里的光,我终于也没有了说的理由。

我还是希望着,你能捏住我的下巴,让我自己尝下这颗糖丸。

而不是挑眉一笑就大口吞下,还皱皱眉跟我说:“陛下,真是太甜了。”

怎么会甜呢?

是你心里太苦了

顾卿,你不应该被困在后宫,你不应该只辗转在我的床榻上。

顾卿,你应该干掉我,自己做这天下的王。

顾远潇十五岁那年,已经被世人称赞有将相之才。

那年我只有五岁,是最不受宠的五皇子。

皇家狩猎,母妃帮我求了个名额,我却落入陷阱中,被顾远潇所救。

他塞了我一把糖丸,还给我裹了他的外衣,揉了揉我的头发,跟我说,“别怕,很快就可以回家。”

我在心里偷偷地念了很多遍他的名字,顾远潇,顾卿。

顾卿二十岁那年,从西北边疆回到京城侯府,但他没家了。

顾家辅佐太子,却遭太子猜忌,顾卿的大哥当街遇刺,老侯爷一病不起。

太子当然也没打算放过顾卿,从西北回京城的关隘,太子派了死士伏击。

我舅舅高岳,顾卿西北战场上过命的兄弟,护着他一路回京。

回了京城,顾卿入我幕中,做我幕中宰相。

顾卿高岳和母妃,为我谋定东宫。

顾卿二十一那年,前太子被废,一根白绫了结了无数血债恩怨。

顾卿闭府三日不出。

舅舅密信母妃,商讨顾卿是否会反。

我十三岁入主东宫,那年顾卿二十三。

我问顾卿为什么要去西北,是不是不回来了。

顾卿帮我理了理蟒袍的领口,“韶儿,东宫不稳,我去军营帮你打下根基,等我回来,拥你登上帝位。”

但我并不想要帝位。

只是母妃说,坐上东宫之位,上前一步是睥睨天下,退后一步便尸骨无存。

我想活着,也想让顾卿活着。

我十五岁那年,先皇薨。

我是太子,但还不是天子。

各方攒动,虎视眈眈。

舅舅去信问顾卿,西北支持谁。

顾卿率着兵马与舅舅会合,拥着我登上帝位。

他跪在大殿上对我三拜九叩,起身的时候冲着我扬了扬眉。

我看明白了他的口型,“别怕”。

但第二年,顾卿就上了奏疏,说要去驻守边疆。

他说老侯爷临终前的教诲,让他急流勇退。

但他最后没走成。

不曾想,两年后,竟退无可退。

他扫清了朝堂上所有心存异心的势力。

甚至还削弱了我舅舅。

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在顾卿头上,让他赔上了一切。

拥我登上帝位的顾侯顾远潇,三年后躺在我的床榻上,勾着嘴角调笑。

“陛下,前朝已经没有臣的立足之地,陛下强留着微臣,难道要留微臣在后宫?”

“陛下,太妃竟给微臣送来了避子汤,现下世人皆知,我顾远潇承欢君王身下,是后宫的男宠。”

“陛下留着微臣,不就是作这些用途吗?”

避子汤一饮而尽,大口吞下从我手里抠出来的糖丸。

顾卿,我其实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强留下你。

我只是想要你活着。

刚入夜,顾卿就满脸通红浑身滚烫,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李御医躬身在侧:“陛下不必忧心,臣已经控制了剂量。”

“李爱卿,顾侯此前在大理寺受了刑,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这剂量他会不会受不住?”我看着顾卿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经慌了神。

“陛下稍安勿躁,”李御医扫了一下四周,把声音放得更轻,“侯爷积郁在胸,难以疏解,这药看起来反应激烈,实际上能帮侯爷疏通经脉,祛除心肺中的郁结之气。”

但这时候顾卿已经在喃喃地喊着疼。

“韶儿,韶儿……”顾卿唤着我。

我揽住他的挥动的手,一声声应他。

但他依然眼神涣散,只是无意识地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我心里更加慌乱,完全听不进去李御医的话,“李爱卿,顾侯实在是太难受了,有没有什么解药能冲抵掉前面的药效?”

李御医拧着眉,一脸为难:“陛下,侯爷吃下的是药丸,并非真的毒药,并不存在所谓的解药啊。”

我心烦意乱,接过宫人浣洗过的凉巾,帮顾卿擦去额头上的汗。

“韶儿,韶儿,只是这样是不行的,”顾卿的眼神恢复了些清明,“只是这样让我昏迷的毒是不行的,我对你说过,做皇帝要杀伐果断才行……”

话还没说完,顾卿就睁大了眼睛,在我怀里挣扎起来。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我的手上。

滚烫,灼热。

“对,这样才行……”顾卿看着我满手的血,抬头向我欣慰地一笑,终于完全失了力气,昏倒在我怀里。

他果然以为,我让他吃下的是一颗毒药。

李御医为顾卿诊了脉,说他的脉象已经平稳,说他的肝火也稍稍平复。

我挥了挥手,让李御医跪安。

李御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陛下此前不吃不喝在太妃殿前跪了三天,伤了根本,也应好好休息调养,才能彻底康复。”

我点点头,为顾卿换下新浣过的凉巾。

李御医叹了口气,起身退出殿外。

我抚着顾卿的脸,很少看到他这么安安静静的样子。

五岁那年,我见他的第一面。

他勾着嘴角,看着掉落在陷阱里的我,狭长的丹凤眼里还透着兴奋,“呦!这坑里怎么还有个人?!”

虽然把我从陷阱里拉上来以后,他也端端正正地向我行了个礼,“微臣见过五皇子。”

但还不等我问他叫什么,也不等我说平身,他自己就站了起来。

还拽着我前后打量,最后竟塞了我一把糖丸。

糖丸是奶香味的,我到现在都记得。

我捏起碟子里的一个糖丸放进嘴里,这么多年,御膳房做的糖丸,都不如当年的那颗好吃。

顾卿的唇上还是没有多少血色。

我轻轻啄了上去。

糖丸确实不够甜。

不如我的顾卿。

三更天,顾终于能睡得安稳。

我摆驾慎刑司,同时遣了宫人去宣大理寺寺丞入宫。

夜幕深重,慎刑司的牌匾两边挂着两盏宫灯,在风里明明灭灭,伴着仿佛哭嚎的风声。

没有让宫人通传,我自己走进了殿内。

慎刑司内灯火通明,李德全被虚绑着双手,和司监对坐在八方桌两边,谈笑风生。

见我进来,李德全和司监忙跪下行礼,“皇上深夜前来,微臣有失远迎。”

我拿起桌上凌乱放着的两张供词,上面漫不经心地写着,“李公公遵太妃懿旨,赐昨夜承宠的顾侯一碗避子汤,以示天家威严,并无任何过错。顾侯夜里病倒,想必并非是由避子汤所致。”

“并非由避子汤所致?”我垂眼看着李德全。

“陛下,杂家为太妃办事,太妃心善,赏了顾侯避子汤,是想叮嘱顾侯安守本分,没成想顾侯竟病了,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李德全笑得有恃无恐。

“误会?顾侯口吐鲜血,差一点就不成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这样的误会,李公公要不要试一下?”

“或者,姚司监,是不是也想尝一尝这样的误会?”

我目光扫向姚司监,他慌忙地埋下头,跪得更低。

“径御医诊治,顾侯中了剧毒,而这毒药,就在李德全送来的避子汤里找到了,姚司监,你说这该如何审啊。”

“证……证据确凿,但是,但是陛下,李公公毕竟是从前服侍在太妃身边的老人啊。”姚司监笑得僵硬。

“那姚司监,也是太妃的人吗?”我扬了扬头,“朕的臣子竟不是听从于朕,还如何能留呢?”

姚司监几乎趴在了地上,“微臣不敢,微臣只忠心于陛下,顾侯中毒一事,臣定当彻查,还顾侯一个公道。”

“那姚爱卿就快平身吧。”

我看着李德全逐渐开始颤抖。

“按照李公公刚才的说法,这汤药是太妃赐给顾侯的,那其中的毒药,竟是太妃……?”

“毒药,毒药是杂家下的,太妃,太妃宅心仁厚,怎会做下毒之事!”

有没有毒,李德全怕是也摸不准,但他一力担下,心里还是想着,母妃能把他保下来。

“那是自然。”我点点头,看到李德全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理寺寺丞觐见!”宫人通传。

“进来吧。”

郑寺丞进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人,每个手里都拿着不少物件。

几个人跪下请安,手里的物件哗啦哗啦地摆了一地。

我点点头,示意他们平身,“都放到这里吧。”

八方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刑具,刀、锯、钻、鞭、杖,还有些我没见过的。

几个大件的,立在桌边,高高低低林立着,我竟看不出是作何使用。

李德全和姚司监看着这林林总总的刑具,抖如筛糠。

“这些,就是你审顾侯的时候,用过的刑具?”我看着上面已经发黑的血迹。

大理寺丞又慌忙跪下:“臣当日……当日只是为了查明真相,并未……”

我拿起一把狭长的匕首,仔细看着。

刀面锃亮,顾卿的血当然早就被洗了去。

“并未什么?”我提醒郑寺丞说下去。

“并未动用大刑,只是,只是点到为止。”大理寺丞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我却听得清清的,还仔细地询问他,“点到为止吗?我朝如此骁勇善战的顾将军,在大理寺里被折磨成半个废人,寺丞,你说的这个【点】,是谁给你划下的点?”

大理寺丞支支吾吾,他当然不敢说,是母妃给他定好的点。

这个点到为止,是要废掉她的心头大患才能停止。

“郑爱卿,当日你也是为了查明案件真相,朕自然是知晓的。”我看着郑寺丞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只是今日……”我拿着那把匕首,在掌心深深地划下。

鲜血汩汩涌出,顺着我的手掌漫到地上。

疼啊,真的好疼。

我只是用了其中的一个刑具而已,不知道顾卿当时受的苦,究竟是千倍还是万倍。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宫人和臣子跪了一地,不明所以,但声音里都是惊慌。

“只是今日,朕在这里遇刺,损伤了龙体,不知在场的郑爱卿、姚爱卿还有李公公,究竟是哪位谋划的?”

几个人伏在地上,不敢言声。

“如果是李德全意欲行刺朕,那郑爱卿和姚爱卿刚好作为证人,可以好好审一审了。”

姚司监反应了过来:“微臣确实看到是李德全刺伤了陛下,微臣即刻去审。”

我点点头,姚司监命人把已经呆愣住的李德全绑了起来。

“郑爱卿许久不发话,难道是李德全的同谋?”

“微臣惶恐,微臣只是看到李德全竟敢行刺陛下,一时惊惧不已。”

“朕也很是意外啊,”我轻笑出声,“朕如此看重李德全,他竟要行刺朕,那郑爱卿可要帮朕好好查一查,他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

郑寺丞抬头看着我,眼神惊慌不定。

“郑爱卿也知道,李德全之前是服侍在太妃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自然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埋在了心里。”我看着郑寺丞扬了扬嘴角,“郑爱卿要好好帮朕挖一挖,朕才能帮太妃理一理这些年的烦心事,多为太妃解忧啊。”

郑寺丞的瞳孔放大,像是听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可不是嘛,一直以来都谨遵太妃教诲的小皇帝,竟然要翻了天地。

我立在慎刑司的院子里,殿内传来的李德全的哭嚎声。

不像当日我等在大理寺门口,四下安安静静,一切都看起来平和美好。

顾卿被放出大理寺的时候,身边连迎他的小厮都没有。

他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扬手避开我的搀扶,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一步一个血印子。

没走几步,他就支撑不住,摔在地上。

我跑上前去抱起他,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进马车里。

曾经天塌了都能帮我扛起来的骁勇将军,竟被折磨得瘦骨嶙峋,我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抱起来。

我的心针扎一样的疼,恨不能替他受了这些苦

马车里,顾卿虚弱地靠在我怀里,口中喃喃:“知我者,终不知我何求……”

原是有人已经告诉了他,这场所谓的通敌叛国案,没有给下定论,但是赔上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皇上,微臣本可以以死明志,撞死在大殿上的。”他对我说,但眼睛却不看向我。

“顾卿,没用的,太妃忌惮的不只是你,本就只是一个,一个罪名而已。”我想抚摸他的脸,但那张曾经神情恣意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鞭痕。

“那微臣,也应该先去下面给他们探探路的。”顾卿喃喃地说着,闭上了眼。

曾经来客络绎不绝的侯府,门前已是一片萧条。

八年前,顾卿的大哥遇袭身亡,老侯爷又一病不起,侯府也曾经没落过几年。

但那时候,还有一府的家丁下人迎着顾卿回家,还有一个他总抱怨絮叨的老管家对他嘘寒问暖。

但如今,整个侯府都空了。

连为顾卿留盏灯开府门的人都没了。

我为顾卿推开了侯府大门。

他便放开我的手,一步一歇,往顾家祠堂走。

顾家祠堂,我不敢进去。

那些因我而死的顾家先人,应该也不愿意我脏了他们的清净。

我立在祠堂外,听到顾卿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以前一直以为顾卿不会哭。

这么多年来,他面上总是带着笑。

早年时,他笑得轻狂,好像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后来为我争东宫之位,为我筹谋帝位,他笑得稳重,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次冲着他来的诬陷,应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他没有想到,太妃对他忌惮得太狠,给他定下了通敌叛国诛九族的罪名。

他也没有想到,一番血雨腥风的清洗,侯府和西北军营,和他有交情的任何人都不得善终,唯独他留下了半条残命。

听着顾卿的哭声,我的心肺也像是被生生撕开。

我怎会不懂他的心境?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一个登上帝位的小皇帝,又要多少人付出心血和性命。

因一人之过,害了那么多人性命,这种刻入心底的自责,说不出口,只能大哭一场。

顾卿,因我一人,害你侯府如此,这么多年,我只能一次次一刀刀刻入心底,不敢言说。

入了夜,侯府一片漆黑。

祠堂内也渐渐没有了动静。

由侍卫掌着灯,我心里念了一声“得罪”,踏进了祠堂。

顾卿直直地跪着,脸上是干涸的泪痕,双眼如死水一般。

我双手捧着他的脸,他看向我,嘴角艰难地勾起,“韶儿,我当时应该撞死在大殿上的。”

他的眼里满是疲惫,但我不愿意放开他,“顾卿,错的不是你,是我!”

“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韶儿,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朝堂上属于你的势力已经扎了下去,三年,你再忍三年,便不用再担心国舅和太妃谋逆。”

“韶儿,我太累了,想下去,陪陪我兄长和我爹。”

看着顾卿的眼帘慢慢垂下来,我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思谋忧心,我其实想要的、挂念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顾远潇,你不能死,你得活着。

哪怕你恨我。

我摇晃着怀里的人,“顾卿,你醒醒!你的仇还没有报!”

“你以为杀你兄长、毒你父亲的是前太子吗?”

“不是,是我啊,是我母妃和国舅。”

“我们挑拨你们顾家和前太子反目,又一步一步把你引到我的幕中。”

“顾卿,你不能死,你要杀了我报仇。”

五更天,殿门李德全的哭嚎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陛下,已经五更天了,太妃说您得准备一下上朝了。”母妃遣了宫人来。

“朕今日不去了,母妃听政就可以了。”

“那李公公……”

“让母妃不必忧心,朕只是来问问原委,稍后就将李公公送回去。”

“说的是呀,李公公之前在太妃身边伺候得好,才过来服侍陛下的,想是断不能做出这等混事的。”

一个两个,都是想为母妃保住李德全。

保的哪里是李德全?保的是母妃能完全操控我的局面。

那宫人还不走,犹犹豫豫地说:“太妃还嘱咐陛下,贪一时之鲜无妨,但皇后娘娘才是正宫,顾侯……顾侯也不能一直住在您的殿里。”

“这些话,也是你能通传的?”我斜睨着宫人。

“奴才不敢,奴才告退。”

***

那日顾卿在侯府祠堂昏死过去,我将他带回了乾清宫。

“朝臣如何能入皇上寝宫!”母妃斥责。

“皇帝你不可如此荒唐!你竟然还委身于……你让文武百官如何看你,你让黎民百姓如何看我们皇家!”

“朝臣如何能入皇上寝宫?”顾卿轻笑。

“但如今前朝已经没有微臣的立足之地,微臣也只能做承欢君王床榻上的男宠了。”

“陛下强留微臣一条命,想要的,不止是这些吧?”顾卿勾了勾嘴角,挺进得更深。

我疼得颤抖,“顾卿,你要报仇,我帮你。”

“那就,有劳陛下了。”

疼,疼得我恍惚能看到顾卿眼里没有遮掩的恨意。

那一瞬间,我竟突然感觉心满意足。

顾卿,你我之间的仇,你要怎么报呢?

我把李德全给母妃送了过来。

母妃看着李德全血肉模糊的样子,皱着眉头用手帕捂起了嘴。

下令的人,是不需要看受刑人最后的样子的。

但大理寺寺丞说,顾卿所受的刑,李德全才刚刚受了一大半,人已经不行了。

“韶儿,你这是何意!”

“李德全招供说,他假借母妃所赐的汤药毒害顾侯,谋害朝廷重,并嫁祸太妃,罪大恶极。”

“怎么可能,定是有什么误会……”

“而且李德全招供,此前顾侯通敌卖国一案,是他暗中指使人诬告,相关的信件也是由他指使人伪造,此诬告案牵连甚广,始作俑者按律应处凌迟。”

“李德全,招了供了?”母妃声音里已经没了底气。

“这些是李德全的供词,朕念给母妃听。”我拿起李德全满满二十页的供词。

“韶儿,不必了。”母妃面上已经开始慌乱。

毕竟李德全跟在她身边二十余年,一点一点用刑具撬,撬出来的都是母妃不敢言说的隐秘。

“母妃还是听一听吧,韶儿也好为母妃分忧。”

我屏退了殿内的宫人,和我带的侍卫。

“皇上这是何意!”

“母妃为韶儿筹谋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呵,本宫和国舅助你登上皇位,这才三年,你已经……”

“朕已经不听话了是吗?母妃是不是觉得,应该由舅舅取而代之?”

我曾经问过母妃,舅舅是不是有心于皇位。

母妃只是淡淡地回应,“放心,你舅舅是高家人。”

高家人又如何?

不会反?

还是反了也无妨?

时至今日,我再问出这个问题,母妃的眼里终于有了慌乱。

“韶儿,你舅舅怎么可能!你才是皇帝,本宫、国舅,还有你的表妹皇后,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既然是为了朕好,母妃就歇歇吧,以后朝堂政事,不必再插手。”

“呵,是不是顾侯,本宫早就知道他们顾家狼子野心,韶儿,他会害死你的!”

“害死朕吗?”我念着这句话,“就像我们害死老侯爷、顾家世子,和顾府上下那样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母妃眼里满是惊恐。

“你不能告诉他,他一定会找我们报仇的,我早就告诉了高岳,将顾远潇拉入阵营,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是,我怕什么,他现在无权无势,只剩下半条残命,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对,你根本不敢告诉他,我们设计顾家,是为了帮你夺皇位,他会恨你,韶儿,他知道了以后会恨你一辈子哈哈哈哈……你根本不敢告诉他……”

我看着母妃由怒转笑,逐渐笑得癫狂。

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

只要他活着。

“母妃,太和殿龙椅后面的帘幕,朕已经命人拆了去,母妃以后不必再临朝听政了。”

“还有,母妃应当好好颐养天年,后宫事务,也不必再插手。”

乾清宫里,顾卿还是昏睡不醒。

李御医说,昏睡几天不妨事,刚好做调养。

我抚着他入鬓的剑眉。

是啊,这么多年,顾卿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本来可以不这么累的。

我登基第二年,他上了奏疏,说要去西北边疆。

我气得把折子摔在他身上,“顾卿,你这是何意!是因为朕昨日醉酒之事吗!”

“陛下,微臣想为您驻守边疆。”顾卿脸上难得正色。

偏到这时,你便与我讲起了政事吗?

那好。

“顾卿,天下初定,你走了,皇位不稳。”

“陛下放心,高将军是国舅,他会帮你坐稳这天下。”

“如若,国舅想取而代之呢?”

顾卿垂眸不答话。

“为什么要去西北呢?”我叹了口气,近一点不好吗?

“微臣喜欢西北的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

“顾卿喜欢西北,是因为西北没有朕吧。”我轻笑。

“没有君臣尊卑,没有伦理纲常。”

“顾卿,昨夜我醉酒,对你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听到了。”

“今日我没有饮酒,顾卿,我想要你。”

夜色微凉。

沉闷庄重的雕花木桌上,我一点点解开明黄色的龙袍。

“顾卿,你明明,也想要我。”

天还未亮。

我枕着顾卿的手臂,“去西北,何时动身呢?”

“三年后吧,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到时候我能舍得我的小皇帝。”

顾卿又揽我入怀,开始驰骋。

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如果,是如果还能活下来。

顾卿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

我看他颤动着睫毛,凤目微睁,激动地想上前抱住他。

但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失望什么呢?

我优柔寡断,给他下毒却不给他痛快?

我心思深沉,还强留着他继续做挡箭牌?

他确实应该失望,因为这些确实是我想要的。

“李德全已经死在了慎刑司。”受了你受过的刑。

“谢皇上帮微臣主持公道。”顾卿朝我笑了笑。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

我如何能给你公道?

李德全从我这里窃取了你传来的军事密信,转交给母妃伪造成通敌的罪证,由舅舅授意一个无名小官,给你扣上叛国的罪名。

这所有人里,我只能惩戒那个小官,再诛杀了李德全。

但即使是处置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我也要找别的罪名。

你的公道,我给不了。

“微臣精神不济,不能伺候皇上了。”顾卿面上恹恹的,呆看着殿内雕着龙纹的横梁。

我心里一阵惊恐。

我不怕顾卿恨我,有恨,便有欲望。

我怕他如今这副无所欲求的模样。

“无妨,朕来伺候顾卿。”

宫人跪了一地。

母妃拼命遮掩我承欢顾卿身下这件事,像在遮掩什么了不得的丑闻。

宫人哪怕不谈论,只要听到就要受责罚。

我暗自觉得好笑。

一笑在母妃心中,我究竟是怎样一个无能且怪异的皇帝;

二笑我守着皇位,却守不了想相守的人。

母妃如今掌控不了前朝后宫了。

无需再遮掩。

我要光明正大地守着顾卿。

哪怕只是一个躯壳。

“顾卿,如果你没力气,我也可以要了你。”

到了如今,除了鱼水之欢,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你。

顾卿哭笑不得,“韶儿,别的事我都能应你。”

“那顾卿就应了朕,让朕今夜睡在这里。”我怕顾卿还是不答应,“朕不碰你。”

二更天。

顾卿的呼吸渐渐平稳,我放松了一下僵直的身体,轻轻朝他身边靠过去。

刚挨上他的身侧,头顶就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他有力的臂膀一把将我圈在怀里。

“韶儿是不是太心急了?”

带着点鼻音,还有淡淡的药香。

“我说过,你的势力刚扎下去,还要再忍上三年。”

“可我不想再等了。”我也不想你再等了。

我曾经也以为,再等三年,我便无须顾忌母妃的阻拦,可以与你光明正大地相守。

但如今,即便是忍过了这三年,我真得能够从容拿回政权,立于万人之上,可千万人里,也再没有了你注视我的目光。

“就算是借着李德全,也不应一下子就完全收掉太妃的权力。”顾卿揉着我的头发,“韶儿,你把高岳逼急了怎么办?”

“那我就和顾卿死在一处。”我抬起头,直直看向顾卿。

他只是轻轻一笑,用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眼角,“微臣这么辛苦才帮陛下坐稳了皇位,陛下怎么能轻言生死呢?”

“我不应该坐这个皇位的。”我将手掌覆在顾卿的手指上,“母妃早就说过,我资质愚钝,难登大位,顾卿,我让你耗尽了心血。”

***

自我记事起,母妃就常说我资质愚钝。

因我从来都不受父皇宠爱。

皇兄们总能一两句话就把父皇逗得哈哈大笑,但我却不知该如何讨巧,便只能闭嘴不言。

就连那次皇家围猎,母妃好不容易为我求来的名额,最后却因我掉入陷阱而闹剧收场。

一个个茶碗摔碎在我身边,母妃手点着我的头,“今夜你不必睡了,跪到天明!”

跪到天明倒无妨,只是,顾卿塞给我的那把糖丸,也都被母妃摔碎砸烂了。

我才吃了一颗。

本想着,以后再有害怕的时候,能含在嘴里一颗糖丸的。

“怎么,你还委屈了是吗!”母妃看到我脸上淌下来的泪水,怒气更盛。

“本宫怎么生出了你这样愚钝的儿子,就是因为你不得圣心,我到现在还只是个贵人的位份,更别想能帮着高家在前朝露脸了!”

“都是因为你!”母妃一挥手,滚烫的茶水刚好泼在我脸上,我看到她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茶水会飞溅出来。

但她也只是楞了一下。

我跪到了天亮。

膝前还有一点嬷嬷没有清扫干净的糖丸残屑。

我用手指捻了捻,偷偷舔了一口。

奶香的,很甜。

***

顾卿俯下身,轻轻吻着我,他唇边的药香竟也是甜的。

“那是太妃不明白你。”

“我也说过的,我的韶儿天资聪颖,会是个好皇帝。”

那我能不能不做皇帝。

只做你的韶儿啊。

我拿着拟好的圣旨去乾清宫找顾卿。

刚入殿内,一股酒香袭来。

我皱了皱眉,小安子就跪下来了:“陛下,顾侯要的青稞酒送来了,顾侯说想尝尝。”

顾卿是想西北了。

以前回想起西北,顾卿总说长河落日,战场黄沙,兄弟义气,豪饮千场。

如今再想到西北,里面添了醉梦荒凉和人心诡谲。

“由着他吧,等会让李太医来瞧瞧。”我让小安子起身。

“对了,今日诵经了吗?”

“奴才日日为侯爷祈福呢!”

“今日再抄写一遍吧,朕怕他喝酒伤身。”

我瞧见了小安子眼神里的无奈。

我也不信这世上有神佛。

但如若真的没有了佛祖,还有谁能帮我留住顾卿呢?

顾卿脸上已经微微泛红。

他肯定不止是尝了尝。

我把圣旨放在桌上,轻轻揽住顾卿的脖子,舔他唇边的酒。

“呵,陛下终于要为微臣废后了啊。”凤眼慵懒地眯着。

“那朕立顾卿为后,如何?”我吮着他的舌。

顾卿啜了一口酒渡给我,“看来醉酒的人,是陛下呀!”

明明眼神迷离的是顾卿,他偏说醉酒的是我。

酒不醉人,醉人的是眼前的绝色。

那年我刚登帝位,以为能得一息安稳。

母妃便下了懿旨,要我迎高家表妹为皇后。

我将懿旨砸在桌上,打翻了顾卿面前的酒盅。

“母妃说,是顾侯亲自为朕挑选的皇后。”我一字一顿,恨不能扑上去撕咬他沾着酒的唇。

“高家小姐蕙质兰心,才貌无双,与陛下是佳偶天成。”顾卿的眼神有些微迷离。

“朕不要同她成亲!”

“怎么?陛下心中有中意的姑娘?”凤眼轻挑,我看不出眼神里究竟是试探还是轻嘲。

“没有……”没有姑娘。

“既然没有,陛下便应该与高家小姐成亲。”顾卿垂着眼眸,又为自己斟满了酒。

何为“应该”?

旁的事,你们说“应该”,我便应该地做了。

但我与谁成亲,也是由你们定下的“应该”吗?

顾卿叹了口气,扶起他身边的红木鼓凳,拉着我的袖子坐下。

“韶儿,你初登大位,应以大局为重,先稳住高岳为要,旁的事以后再想。”

我不想听他再讲什么轻重缓急,反握住他的手,“顾卿,如果你帮我只为报仇,当日扳倒前太子之后,你为何不抽身离开?!”

你还拥着我坐上帝位,我不信你除了报仇再无他求!

顾卿推开我的手,“陛下,当时是微臣太过冒进了。”

他别过脸,“无论是东宫还是帝位,本应徐徐图之,但微臣急于报仇,甚至不惜将政局激化,虽将你扶上了大位,却也铸成群虎环伺的局面,让你终日如履薄冰。”

“不是的。”我想要的回答,不是这样的。

“韶儿,你入东宫那年,才刚十三,如今登了帝位,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顾卿揉着我的头发。

“我十五那年,我爹打完我还会问问疼不疼呢,但韶儿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

“韶儿,你本来可以继续做个孩子的。”

“按照太妃最初的谋划,东宫都难成,我知道,以你隐忍的性子,你原本可以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富贵王爷。”

“但就像养蛊一样,太妃和高岳,从求生存,到争东宫,再到谋帝位,如今甚至起了异心。”

“我因为自己的仇恨,将你身边的蛊虫一点点养大,让你不得安宁,甚至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枕边人。”

“韶儿,是我对不起你。”

按我的意愿选枕边人?

我的意愿便是同你在一起。

哪怕周遭是冰寒炼狱,你是我最后一处栖身之所。

“顾卿,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也不在意你利用我报仇。”

“我只问你,你我这些年,除了互相的算计和利用,再没有别的吗!”

“不然呢?”顾卿笑出了声。

“皇上,我是你的臣子。

韶儿,我是你的师长。

你我……你我又都是男子……”

顾卿将酒一饮而尽,笑着摇头。

“我怎么能存了别的心呢?

我不能……”

君臣是吗?

长幼是吗?

如今这最后的栖身地,却要将我推向别处。

我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懿旨。

“顾侯少喝些罢,朕成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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