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虞小满陆戟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不枉》,作者:余酲,该小说主要讲述了:一开始的时候陆戟他还以为虞小满是谁特意派过来接近他的,可是后来才知道虞小满他是来报恩的。
网友热议:我是来报恩的。
《不枉》精选:
日子流水般地过,进入孟夏,京城的降雨也多了起来,想着此时正当农忙,饶是以渔业为生的虞家村也得腾出几日收割麦子,待在深宅大院里的虞小满难得生出了几分对故土的思念。
更多的是期待,节气小满将至,转眼为陆戟所救已有八个年头,虞小满时常忘记自己的生辰,却对这个日子在意得紧,最近但凡有空就忙着编织绡纱,还打了几条络子。
挂在剑柄上的那条梅花络子的地位自是不可撼动,汗巾、腰带、扇子什么的,总能肖想一下吧?
于是虞小满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些,打算不同颜色不同造型的多做几条,坚信总有那么一条陆戟会喜欢。
许是入了夏各处都忙,陆戟好些天没在晚餐前归家,夜里也极少来屋里睡,去书房找人,拦在门口的段衡就一句:“将军有公事要处理,不得打扰。”
吃了几回闭门羹,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好在虞小满还有别处可去,白日里去池塘找那两条鲤鱼唠嗑,托它们给璧月姐姐传话,再闲扯点旁的,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今日的话题是如何化身为人,虞小满半个身子没入水中,碧色尾鳍甩起水花一串:“十三岁之前,我都是鱼形,待化出上半人身又过去几年,才化出双腿。”
鲤鱼们显然对他半人半鱼的状态怀有更多好奇,问他是不是与故事里讲的那样,鲛人称霸海洋,与人族战斗频发,虞小满听了面露嫌弃:“这都多少年前的故事了?自打我记事起就不兴讲这个啦。”
在求知若渴的小鲤鱼的追问下,虞小满清清嗓子:“现下海底的同族们都爱听报恩的故事,譬如八年前……”
陆家大公子将搁浅在海滩的小鱼送回水里的故事,两条鲤鱼已经听虞小满讲了无数遍,耳朵都起茧子了,便游来游去拍着水表示不满,让虞小满讲别的。
不一定是被救的,救人的也行,原话是:毕竟我们鱼类叱咤水域无敌手,总有些光辉事迹留下吧?
回忆半晌,虞小满“啊”了一声,道:“大约四年前,我刚自鱼身化为人鱼不久,有回想见恩人,可没有腿走不了地上的路,就沿着海岸线向北游,没想恩人没见到,倒是顺手救了个从船上落水的青年。”
关于那个被救的青年,虞小满印象并不深。
一来当时风浪大,天又黑,他没瞧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二来他把人推到岸边已费尽力气,加之没有双腿无法上岸,确定那人暂且安全后便,虞小满便回大海里去了。
只隐约记得那溺水的人似乎称他为恩人,还吊着一口气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虞小满听多了璧月姐姐说人类的凶残,生怕被捉走吊起来肢解,哪敢告诉他自己是谁,救了人便头也不回地纵身跃入海中。
现下想来,虞小满颇为羞赧,那人只是真心感激他,就像他感激陆戟一样,没安坏心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陆地生活,虞小满深刻了解到无论人还是鲛人,都是有好有坏,好的比如陆戟、虞桃、太夫人,坏的比如冯曼莹、陆钺……还有那位总想看他出洋相的云萝姑娘。
上回冲突后,云萝受到太夫人责骂,又被安排去洗衣房受罚,月余后回来院子倒是收敛了许多,明里的挑衅不怎么见了,暗里的讥诮偶尔能察觉一些。
比如这会儿虞小满进到屋里,云萝递来一封信笺:“沈府送来的,夫人若是看不懂,小的念给您听。”
虞小满近来除了做编织,书也念了不少,因而这会儿有点底气,进到里屋自己拆开。
原以为是那位目中无人的沈小姐送来的,拆的时候心里直打鼓,展开读了两行才知道是沈寒云沈公子。
内容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说上回在马场就认出虞小满是那天在天香楼的救命恩人,接着表达了谢意,并询问虞小满何时有空闲,邀请他再来马场游玩,承诺这回定当全程护驾,绝不让他再遇险。
虞小满看完直挠头,觉得这位沈公子未免太客气,台阶上扶一把也算得救命恩人。姑且算是的话,上回在马场自己也为他所救,这恩情也早该抵消了呀。
这声恩公受之有愧,虞小满提笔回信,学着恭维了几句,沈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在下才该感谢你之类,待墨干了叠好塞进信封,刚要拜托虞桃帮忙送出去,就见虞桃快步走进屋,拉起他就往外跑。
“走走走,给刘家姑娘选嫁妆去!”
陆家与刘家的亲事早在上个月就拍板定下,可直到昨个儿,虞小满还听见冯曼莹长吁短叹嫌弃新媳妇儿家无权无势,也称不上富可敌国,仿佛她儿子是个香饽饽,公主才配得上。
陆钺那德行,刘家姑娘配他都是暴殄天物——最近学了不少成语的虞小满如是想。
不过婚姻大事终归得听从父母安排,虞小满也插不上嘴,只好想着以后若是陆钺敢欺负刘家姑娘,他定帮着欺负回去。
待嫁的姑娘总是怀着些少女春情,三人到了街上,刘家姑娘左瞧右瞧,一会儿觉得这只荷包不如自己做的好,一会儿又认为那只鸳鸯不及自己绣的一半强,思来想去,竟是要把嫁妆里的绣活儿自己全包揽了去。
“二爷是个懂行的,我可不能拿家里丫鬟嬷嬷绣的敷衍他。”刘家姑娘红着脸说。
虞桃听了直摇头,老气横秋地叹息要嫁人的姑娘真真不争气,满脑子只有自家夫君。
虞小满想的却是,幸好她管陆钺叫二爷,而非陆郎。
逛了一下午,临分别的时候,刘家姑娘羞答答地将虞小满拉到角落里,咬着唇支支吾吾半天,从怀里摸出本小册子,别开脸递过来,声如蚊讷道:“不知嫂嫂成亲前可曾看过这个?”
瞧着她的面色,虞小满就猜测这东西不一般,接过翻开,果真不一般,小册子里头画的都是成双成对相拥于塌上的人,且都一丝不挂赤裸相对!
虞小满整条鱼都不好了,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定会成为史上第一条自燃而亡的鱼。偏生还得在小姑娘面前当见过世面的长辈,他轻咳一声,道:“看过,怎么的?”
“成亲后每夜都要做这事吗?”刘家姑娘见嫂嫂镇定如斯,也没那么羞涩了,搓着裙摆凑过来看,“家里的嬷嬷不肯告诉我……我瞧着上头这些人的表情,似是痛极了,这事当真很痛苦吗?”
虞小满作为毫无经验的过来人,委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思来想去,寻了个折中的:“这表情也不见得是痛,与心上人行这事,任是再痛也变成快活了吧。”
这套理论纯属信口胡诌,回到陆府没多久,虞小满就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天热了,是时候给陆戟置办几身夏裳,鲛绡质地轻薄触手凉爽,是缝制夏装的上佳布料,正愁自己织的布无处可用的虞小满找到方向,马不停蹄地缝了起来。
为了成品漂亮,绡纱里也掺有细碎的鳞片,加上要拔鳞为陆戟治腿,这些日子虞小满身上总带着伤,经常这处没长好,那处又被撕出了血。
幸好伤在腿上无人看见,陆戟不留宿的夜里,虞小满就闩紧房门,拉起床帐,坐在里头自己上伤药,疼也不敢叫出声,红着眼咬牙想,衣裳做好了陆戟若是不肯穿,我定让他把先前喝下肚的鳞都全吐出来!
不过是痛狠了的时候胡思乱想,等衣裳真做好了,虞小满又兴奋得没了边,怎么看这件凝聚了他毕生绣技的衣裳怎么顺眼,哪怕陆戟真嫌弃不肯穿,他也有信心改到他肯穿为止。
这日正值小满,听闻陆戟散值早,虞小满忙叠了衣服,连同刚磨好的鳞粉一起抱在怀里,脚步轻快地往书房跑去。
穿过青瓦白墙,九曲回廊,仰面瞧见天边翻起层叠暖色,虞小满心情大好,在路边采了枝芳香馥郁的茉莉花,闻着闻着,就到了书房跟前。
几乎是立刻,虞小满就察觉到古怪。
往日他过来,老远就能看见段衡抱着他的刀守在通往书房的拱门前,而今日进到院子里头都没瞧见他半个人影。
酉时已过,屋里也没点灯,虞小满伸长脖子张望,窗户那头黑压压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怀揣着疑惑刚要走,忽闻瓷器摔到地上的碎裂声,虞小满心头一惊,再顾不上别的,冲上前抬手便去推门。
书房里头自是有人的。
偌大的陆府,处处都在冯曼莹的管制下,唯有这处偏僻的书房鲜有人来,是陆戟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安心待着的地方。
然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镇定自若,只见他双手紧捏四轮车扶手,手背青筋暴起,似在忍耐着什么,细看整个人都在微微哆嗦,再往上,冷峻的面颊浮起一片不自然的红,额头也接连渗出豆大的汗。
脚边砸碎的茶壶昭示着他的暴涨的愤怒,又或是因为太过难捱失手打碎的,毕竟眼下的怒火更像是由身体不适引发。
段衡也在屋内,他将书房一角用来放置药物的抽屉全拉了出来,瓶瓶罐罐散落一地。他的手也在发抖,再三确认后不由得露出绝望的神情:“将军,没有那种药,没有能压这药性的药。”
到底是见多了风浪,陆戟瞧着竟比段衡还要冷静几分。他启唇,尽量稳住嗓音:“出去,守着门。”
“可是……”
“让你出去!”陆戟粗声道,“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段衡跟着陆戟在外征战两年,又当了三年守卫,服从的天性终是战胜了旁的,他站起来,颤抖着应了声“是”,垂头咬牙往外冲。
正撞上要推门进来的虞小满。
“发生什么事了?”虞小满问。
见到他,段衡险些哭出来,忙不迭推他进屋:“苍天有眼,这下将军有救了,您快进去,快进去吧!”
虞小满向来是被挡在这书房之外的,头次踏进门,瞧着眼前的凌乱,尚未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可以进来吗?我、我该做点什么?”
“将军被人下了药,眼下只有夫人您能救他了!”
其实陆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依稀捕捉到一句“行夫妻之实”。
听到这里他下意识想拒绝,想说不,可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也许发出了声音,自己已然听不见了。
母亲去世后的几年里,这并非他第一次受人坑害,后宅的龌龊小动作他能躲便躲,不愿放在心上也无暇同他们计较。
战场上生死有命他也只当自己时运不济一刀就废了双腿,有些是无力追究,更多的是无法追究,他早在这些磋磨中学会了忍耐,还有认命。
认命二字说来容易,却与陆戟的天性完全相悖,光是收敛脾性掩藏锋芒,就令他受尽折磨。每当他以为足够了,已然濒临极限了,仍会有新的磨难等着他,誓要将他的一身傲骨碾得粉碎,压着他的脖颈让他毫无尊严地匍匐于地,直至再也抬不起头。
今日这春 药更是荒唐,想他当年驰骋沙场统帅三军,皇帝尚且要让他三分薄面,眼下回到家中,竟被后宅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当真是场荒诞无稽的笑话。
陆戟哑声闷笑着,直到此刻他才忽然参透,于他来说足以毁灭一生的事,说不定也只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而已。
怒发冲冠有何用?将所有东西都砸烂又能改变什么?
无非是他一厢情愿的发泄,旁人见了只会嘲笑或怜悯,更显他昏聩无能,犹如不舞之鹤。
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绷着最后一丝理智,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摸桌上的茶盏,盼着半杯凉水入腹缓解这灼人心肺的欲 望。
几近麻无知觉的手在桌面上摸索了一阵,触到一片温热柔软时,下意识往回抽手,没想对方更快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日暮戊时,京城的天已然黑透,明月自东山而出,悄悄爬上枝头。
屋里阒暗无声,视线仿佛因此清明,借着倾泻而下的月光勾勒出面前人的模样时,陆戟产生了一瞬身处梦境的错觉。
他晓得虞小满生得美,却是头一回细看他的面容。眼前的人浓睫如墨,不沾丝毫脂粉味的面颊因泛红氲出一股秾丽,层波细翦明眸,腻玉圆搓素颈,恍惚竟像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撩人媚态。
隆隆心跳声中,陆戟看着画中人轻解罗裳,缓缓走近,抬了腿坐在他身上,白而细的手臂搭于他肩头,理智回笼的下一刻,陆戟便抬手推他,急喘着道:“不——”
谁想伸手正触到他一截柔韧细腰,只隔了虚虚搭着的一层亵衣,一团比火焰更甚的炙热刹那间自掌心蹿上心扉,陆戟喉结狠狠一滚,动作也随之僵住。
陆戟的拒绝全在虞小满的预料之中。
他的陆郎最是正经不过,未曾识穿他时便回避着不看他的身子,识穿后许是因为嫌弃,同床共枕都克己守礼,无半分逾越,反弄得他慌乱不已,还以为真如璧月姐姐所说,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便成了夫妻。
思及那日看到的小册子,虞小满耳根发烫,越发忸怩不安。终是救人于水火的急切占了上风,他又往前挪了挪,大腿贴着陆戟的胯,察觉到什么,面上又添一层红晕。
“陆郎,”虞小满倾身贴到陆戟耳边,软声唤道,“陆郎……别拒绝我,好不好?”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 欢笼。
先前虞小满还不懂为何那些新婚喜被上都爱绣鸳鸯,胖嘟嘟的鸟儿那有他们鱼类轻盈漂亮?这会儿埋在陆戟颈窝里,才领会到其中妙处。
两人面颊相贴,彼此的呼吸近在迟尺,陆戟身上清爽的味道令虞小满忍不住凑得更近,整个人都偎在他怀里。
陆戟亦觉得虞小满身上体香清雅好闻,许多个夜里两人在一张床上和衣而睡,这股似有若无的幽香飘散鼻间,当时尚且没觉得什么,现下有了药物的作用,除却心旷神怡,陆戟感受到更多的是勾人心魄。
……
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吹走了几声甜腻婉转的“陆郎”,隐匿了一场缱绻销 魂的春 梦。
次日清晨,在鸟鸣声中醒来,虞小满尚且不明状况,待得动了下腰,牵起下 身的疼痛,才倒抽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眸。
此处便是昨夜所在的书房,门扉紧闭轩窗未开,虞小满小心翼翼掀开衾被,仰面去看,见中衣仍好好穿在身上,不由得舒一口气,心道没发现就好。
昨夜实在累极了,事毕稍作清理,撑着将衣裳穿回去遮挡伤痕已不容易。虞小满依稀记得自己当时一面扣着扣子,一面趴在陆戟腿边昏昏欲睡,这会儿竟是躺在书房唯一一张软榻上,显然是陆戟将他抱上来的。
心头泛起一阵甜蜜,虞小满忍着酸痛咬牙坐起身,环视四周没见人,掀被将要下床,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看到陆戟,虞小满面上一喜,启唇正欲问他身上舒坦些没有,药性可解干净了,见跟在他后头进来的云萝,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改唤道:“陆……大少爷。”
陆戟不曾应他。
虽平日里陆戟也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但鲜少这样无动于衷,此刻的他眉宇间隐含戾气,望着虞小满的眼神也似有凛冽寒光,弄得虞小满心尖发颤,愈发无所适从。
对视片刻,陆戟终是开了腔:“为何下那种药?”
虞小满眨了眨眼睛,似是没听懂:“……什么?”
陆戟强压怒火,下颚绷成一条锐利的线,厉声道:“我问你为何下那种药,是谁派你来的?”
这回虞小满听懂了。
只听耳边轰然一声巨响,犹如山体崩塌,又似狂风呼啸,虞小满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像被瞬间剥夺了语言能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到云萝作为证人上前讲述事发经过,虞小满已经听不太清了,只在她说到“茶水”又提到什么“药粉”时,忽地打了个颤,慌忙收拢涣散的目光去寻自己昨晚带来的东西。
书房不大,多被桌子和书架占了,仅余的空地便是昨日他与陆戟欢 爱的那处。
正是那处,他夙兴夜寐费了无数心血编织的那件夏日薄衫,此时如抹布般被扔在地上,边上是他为了装鳞粉缝制的布袋,袋口大敞着,里头莹白色的粉末撒得到处都是。
视线稍抬,昨夜来书房的路上摘的、想让陆戟也闻闻的那朵茉莉,蔫巴巴地垂了花瓣蜷在车轮边,尽失了昨晚的香气与生机。
看到这里,虞小满神色迷茫,似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偏头看向窗外,被高悬的烈日照得睁不开眼睛。
原是天光大亮,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