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斯野靳重山的小说《凌晨暮色》是作者初禾正连载的一本小说,凌晨暮色的主要内容是:斯野是看不透靳重山的,也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迟迟不愿意接近他。
网友热评:有点害怕。
《凌晨暮色》精选:
斯野错愕地看向靳重山,语气带着一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满,“你要结婚了?”
那你不告诉艾依?
靳重山手握红绸,沉默与他对视。
倒是刚说话那塔吉克小伙笑起来,“不是啊,要结婚的是艾力米!”
说着还在另一小伙肩上狠狠一推,“嘿,你木头一样傻着干啥?”
斯野一看,那小伙确实有点木。
单看五官的话,是很标致的塔吉克帅哥,但木讷地站在靳重山身边,即便在夜色下,也看得出脸上红了两坨。
健谈的小伙又跟斯野说:“你就是靳哥的客人吧?你明天想去盘龙古道?正好,艾力米的新娘就在古道旁边的村里!你也和靳哥一起来吧!”
斯野看看木讷小伙,“艾力米?”
健谈小伙:“对对,就是他!你好,我叫阿西木,我们都是靳哥的朋友!”
斯野艰难地记着两人的名字,“你们好,我是斯野,叫我小野就可以。”
艾力米实诚道:“小野。”
靳重山冷不丁来一句,“比你们大,叫野哥。”
艾力米立即改口:“野哥。”
斯野:“……”
靳重山和艾力米、阿西木在酒店门口告别。
艾力米很紧张地用塔吉克语跟靳重山说着什么。
阿西木嫌弃地拍拍他,语速很快地说了一串。
斯野虽然听不懂,但直觉阿西木把艾力米给怼了。
只剩下靳重山和斯野。
斯野正要开口。
靳重山问:“怎么不睡觉?”
“我……”
做噩梦了,起来看看星星。
斯野将实话吞下去,反问:“艾力米他们刚才说什么?”
“叮嘱我一定要说服女孩嫁给他。这亲他已经提过三次了,这次如果还不行,就成大家的笑柄了。”
“……”
斯野对塔吉克婚俗一窍不通。
不懂艾力米娶亲,为何要靳重山去说服女方。
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
这是什么包办婚姻吗?
靳重山又道:“还有,让我多拍点女孩的照片给他看。”
偷,偷拍吗?
斯野在包容度自由度极高的成都长大,最见不得女人被强娶。
闻言眉心皱起,但又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反对。
毕竟他只是个外来者,不该对当地的风俗指手画脚。
靳重山看了斯野一会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斯野假装无所谓,“没啊。”
说着转过头去。
古丽巴依的一只猫就是这样,有心事时就转头不看他,挠脖子都不理。
靳重山眼尾弯了弯,“不早了,回去吧。”
“哦。”
靳重山的完美形象第一次在斯野心中有了裂纹。
就算是民族风俗,他也不太能接受靳重山帮朋友抢女人。
回到客房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查塔吉克婚俗。
看完之后,斯野面无表情放下手机,把自己丢进被子里。
他又误会他靳哥了!
原来,过去塔吉克族的婚姻确实是包办婚姻。
但年轻一代已经能够自由恋爱了。
不过结婚流程依旧按传统来。
一对男女互相爱慕,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得由男方的亲友带着红绸去向女方提亲。
而男方自己不能出现。
就算两情相悦,女方也要象征性地拒绝男方数次。
最后一次才从男方亲友手中接过红绸。
而这条红绸将在结婚时盖在新娘头上。
根本没有什么强抢女人的戏码。
艾力米只是去不了,又特别想看看自己的女孩,才让靳重山多拍照。
斯野扯起被子,将脸捂住,脑中出现靳重山的淡笑。
又是那种洞悉一切,看破不说破的笑。
靳重山肯定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跟他解释,反而取笑他!
闷头臊了会儿,斯野睡意全无,索性继续看塔吉克婚俗。
网上的讲解多半配有图片,新娘们穿着绣花红衣,头戴银丝珠帘,在手鼓与鹰笛中起舞,美不胜收。
斯野忽然感到像是站在海边,涛声从远处滚滚而来。
很远,他还抓不住,但他已经听见了。
那是他近乎枯竭的灵感。
被从仓库中救出来之后,他精神失常,别说创作,就是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了。
但只要一拿起画笔,脑中就浮现那些被划乱的衣服、满身是血的模特、倒在他脚边的尸体……
他再也无法创作了。
但现在,灵感在他听得见,却尚且触碰不到的地方翻卷。
像是第一声春雷。
雨水将在不久后,洒向枯萎的大地。
斯野连忙跳下床,打开橘红色行李箱。
将里面的东西翻得到处都是,从最底下摸出一个长方形锦盒。
打开,里面放着一对红宝石银流苏耳环,宝石上方各有一支雄鹰翅膀。
这是出事之前,他最后设计的作品。
造型夸张且大,再加上红宝石有些艳俗,工作室开新品会议时,这对耳环最终从新一季当家作品中被划下来。
不过他自己倒是丝毫不认为它不好。
相反非常喜欢它,准备将它作为总监独立作品推出。
然而还未开始运作,那件事就发生了。
离开成都前,他收拾行李,看见这对耳环,鬼使神差就放进了行李箱。
刚才上网查资料,看见提亲时,男方亲友通常会送耳环。
他便想,将这对耳环交给靳重山,送给艾力米的女孩。
……毕竟,艾力米都叫他野哥了。
一宿过去,斯野没怎么睡,精神却很好,还想着早早下楼,去宽阔的地方看早晨的日照金山。
没想到拉开窗帘,金山近在咫尺。
窗框如同相框,将对面金光闪闪的巨大雪山裱做一幅画。
这样近的距离,他都可以对着雪山说上一句“早上好”了。
“给艾力米新娘的?”
吃早晨时,靳重山看了看斯野递过来的锦盒。
斯野因为夜里的误会,还有点尴尬,“嗯,一点心意。”
靳重山却没收,将馕掰开泡进咸奶茶里。
“靳哥,我放这儿了啊。”
靳重山扭头看他,“你也参加抢媳妇?”
斯野:“……”
他看得出来,靳重山是跟他开玩笑。
靳重山这个人,连开玩笑也是淡淡的。
一点笑意藏在灰蓝色的眼底,像一尾鱼溅起一滴水花,不注意便看不见。
三天相处下来,靳重山在他眼里还是特别酷。
不过不再是去检查站接他时那种陌生人的酷,是有温度的,甚至有些温柔的酷。
“我错怪你们了。”
斯野帮忙掰馕,金毛垂下来,很柔顺。
“没有抢媳妇,是正经的婚娶。”
靳重山低笑了下,“嗯。”
“那耳环你收了哈!”斯野心情不错,正要将掰好的馕丢靳重山碗里,却被靳重山挡住了。
“你逛一早上,没洗手。”
“……”
靳重山将那碗泡满囊的咸奶茶推过来。
“吃吧,等会儿带你去送耳环。”
到了出发的时间,斯野看见酒店外停着好几辆摩托。
靳重山已经换上塔吉克传统服装,站在黑色别克旁朝他招手。
斯野好奇,“他们也是去提亲的吗?”
靳重山点头。
斯野又问:“只有我们开车?”
“摩托是我们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代替过去的马。你可以理解为,骑摩托去提亲比较拉风。”
“……那我们开车岂不是不拉风了?”
靳重山唇角又有笑意。
斯野:“……”
那不行!他和他靳哥,怎么可以在拉风上输给别人?
将昨晚那辆摩托推出来时,靳重山说:“你真愿意骑摩托?”
“我愿意!”
“摩托没有SUV舒服,高原风大,村里路也不好。”
“我愿意!”
“……行。”
靳重山上楼,回来时手里多了一顶黑色的帽子。
斯野看着靳重山走向自己,然后那顶十分厚实的圆皮帽就戴在了他头上。
靳重山说:“吐玛克,冷了就把帽沿放下来挡住脸。”
斯野在摩托的后视镜上照了会儿,突然有了想法。
“靳哥,你能借我一套你们的衣服吗?”
靳重山看他。
“呃,你们都穿传统服装,我这样不太好吧?”
他精心打扮过,穿的是破洞牛仔裤。
靳重山打量完,“跟我来。”
换装并未花多少时间。
斯野侧身照着镜子,靳重山在他面前,帮他系上红色绣花腰带。
白色绣花衬衣,夹袷袢,深色长裤,紫红色皮靴,再戴上吐玛克。
斯野摇身一变,成了塔吉克小伙。
等在楼下的阿西木惊呼:“野哥,真帅!”
“走了。”靳重山已经跨在摩托上,引擎轰隆。
斯野坐上后座。
给新娘的礼物已经统一放在阿西木的摩托上,此时他两手空空,下意识想环靳重山的腰,还没碰到又缩回来,抓住身后的架子。
昨晚有没有抱靳重山的腰?
他不记得了。
当时他情绪很差,神游天外,也许抱了吧?也许脸还贴在靳重山身上了?
但夜晚和白天本就不同,夜里稀疏平常的事,白天做出来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再说他又不弱,架子也很好抓。
马达强劲的摩托在雪山和旷野间飞驰。
劲风扑面而来,吹得斯野睁不开眼。
大片的云近到什么程度?
地上看得见它们的影子。
骑摩托和坐SUV的感觉天差地别,斯野感觉自己已经离开地面,乘风直上,驰骋万里。
靳重山超过了所有人,他们的前方只有雄伟的雪山和汹涌的云海。
斯野很想大声喊叫。
“啊——”
“啊——”
喊声荡回,那是雪山在回应他。
但还有一声,清越、孤独、傲然。
靳重山说:“鹰来了。”
斯野抬头,天空展开巨大的翅膀,一只雄鹰盘旋在它们上方。
阿西木他们全都喊叫起来。
提亲路上遇到鹰,这是上天的祝福。
斯野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鹰。
原来塔吉克族信仰的是这样的鹰。
威风,强壮。
天空是它的翅膀,风是它的吐息。
它大多数时候安静沉默,好像漠视一切。
却会在信仰它的人需要时,毫不吝啬地给与祝福。
不知何时,斯野的手已经没有抓着架子了。
他环着靳重山的腰,偷偷在那宽阔的背上躲风。
摩托车队进入瓦恰乡,路变得更窄。
路边的树有的笔直刺入苍穹,那是喀喇昆仑上最常见的白杨。
有的却向路中间弯着,枝叶纠缠在一起。
“你来得不是时候。”靳重山突然开口。
“嗯?”斯野偏过头。他查过,夏天是新疆旅行的旺季,怎么会不是时候?
“夏天适合看北疆的草原。巴音布鲁克、喀拉峻草原、伊犁薰衣草基地,去过吗?”
“啊……打算去的。”
斯野出发前想的是,先到南疆,从喀什玩到和田,再去北疆。
但到了喀什才体会到,新疆太大,别说北疆,就是和田他都不大想去了。
他就想待在塔县,跟着他靳哥四处看看。
“那该什么时候来?”
“春天和秋天。”
斯野这回不信了,觉得靳重山是在逗他。
攻略上说春天是新疆唯一不怎么美的时候。
因为雪化了,但草还没长出来。
草原丘陵光秃秃的,而且南疆春天时浮尘会特别大。
斯野扯了扯靳重山腰间的衣服,带着一点抱怨的语气笑道:“靳哥,你骗我。”
“没骗你。”
“就骗了。”
“看到那些树了吗?”靳重山示意右边的河滩。
河滩边上长着很多树,乍一看没什么特色。
“那是杏树。每年春季有大约十天,这整条河沟,杏花盛开,看不见叶子,只有花云,直到每家每户。”
不知是不是和煦的风迎面吹来,斯野觉得靳重山语气里有一丝笑意。
笑意到最后一句,又变成他熟悉的轻佻。
“你想象一下。”
仿佛有万里雪云在斯野眼前展开。
山谷河沟满是花雨,绿水倒映着雪山,小羊在花瓣中打滚。
斯野几乎脱口而出:“我明年再来!那秋天呢?”
“秋天。”这时,摩托驶入一个像隧道一般的地方。
但“隧道”顶却并非钢筋水泥,而是交缠的枝叶。
夏天,枝叶看不出特别之处。
“秋天叶子变黄,这一整段路就会变成金色树洞。”
斯野扬起头,阳光从还未变黄的枝叶间漏下来,在他脸上打上斑驳的光点。
他看得出了神,周遭瞬间由绿意变作金黄。
靳重山载着他,从这片金色的一段驶向另一端。
秋天的阳光比夏天温柔。
小河上漫起白雾,和阳光一起铺洒在他们身上,随着车行,拉出长长的,飘飞的光影。
像一层白色透明的纱。
像新娘的头纱。
斯野深吸一口气,无意间将靳重山的衣服抓得更紧。
设计师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
但他这突如其来的想象过于出格,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靳重山察觉到腰上的力道,“怎么?”
“没,没!”斯野耳朵发烫,“靳哥,这帽子戴着有点热了。”
靳重山瞥一眼后视镜,“嗯,是挺热。”
“啊?”
“你脸热红了。”
“……!”
前面已经看得见民居,车队速度慢下来。
斯野好奇地张望,那些房子和在塔县县城看见的很不同。
更加原生,是用灰白色的石块堆砌起来的。
同样的石头在外面围出低矮的院墙。
门是木门,家家户户院子里都养着羊,屋顶插着国旗。
风将国旗吹起来,那一点红是整个村庄最亮丽的颜色。
斯野问:“国旗是……”
靳重山说:“大家自发插的。”
斯野心里顿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
它澎湃、原始,在每一个细胞里沸腾燃烧。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沉默时,靳重山像是自语道:
“塔吉克族热爱自己的祖国。我们不仅在家里插上国旗,我们还是这条边境线上的卫士——尽管我们不是军人,也不是警察。”
斯野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此时,他尚无法体会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前面热闹起来,村口早就聚集着许多等待提亲队伍的牧民。
他们当然不是干等着,音乐响起,男男女女正互相围绕着跳舞。
婚姻对所有塔吉克族来说,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所以当村里有人要嫁娶,所有人都会前来围观,送上祝福。
车队在欢呼和乐声中驶向阿米胡玛尔的家,那里更是喜庆非常。
人们全都穿着传统服饰,载歌载舞,即便是只有四五岁的小孩,也在跳舞。
斯野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风俗,雀跃道:“靳哥,你会跳吗?”
靳重山揭穿他的用意,“想让我教你就直说。”
斯野偷偷耸起眉骨,被吐玛克压趴的金发已经被风吹得蓬松。
他说得劲儿劲儿的,像头威风的狮子。
“这又不难,我观察学习过了,我会。”
“嗯,那我就不教了。”
“靳哥!”斯野一秒认怂,“要教的!”
靳重山轻轻哼笑,唇角的温度被风卷起,悄悄掠过斯野耳际。
提亲正式开始。
却不是斯野想象中的,类似汉族婚礼的正式。
塔吉克族所有仪式都融合在吃与舞中。
斯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满满一盘羊骨肉。
而靳重山吹起鹰笛,阿西木他们拉开架势,在院子里起舞。
不久,女方亲友也加入。
提亲仪式顿时成为大型斗舞现场。
斯野端着羊骨肉,很想加入,又怕自己跳不好。
靳重山来到他身边,“知道为什么你有羊骨肉,我们没有吗?”
斯野想了想,“因为我看起来比较瘦?”
“因为你是我们尊贵的客人。”
靳重山道:“塔吉克族好客,就算你只是路过,如果恰好有婚礼,我们也会邀请你来参加。”
斯野被这纯粹的热情感动,低声道:“谢谢。”
靳重山话锋一转,“而且你不会跳舞。”
“……”这个就必特意挑出来了吧!
“主人家怕你站着尴尬,所以提前请你吃羊骨肉。”
这时,乐声暂歇,女方亲友将大家招呼到铺着绣花桌布的长桌前。
那里摆着一盘盘羊骨肉。
这儿的羊都是牧民们自己养的,肉质鲜美,但要吃这么大一份,对斯野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不过扔掉绝对不可能。
他无法原谅自己辜负善良牧民们的心意。
见靳重山要去拿肉,他赶紧将人抓住。
“嗯?”
“靳哥……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这一份?”
靳重山灰蓝色的眼里荡出些逗弄的情绪,“我不给你剔肉。”
斯野马上拿出小刀,“我给你剔,我给你剔!”
“那好。”
于是他们席地而坐,在同一个大盘子里分肉吃。
主人家又上了加奶油的咸奶茶、切成大块的西瓜、黄灿灿的杏子、一杯杯暗红色的鲜榨石榴汁。
斯野每样都尝。
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放开了,左手拿着羊骨肉,右手端着石榴汁。
美其名曰:解油腻。
乐声再起,阿西木他们又跳起来。
斯野说:“靳哥,我早就想问了,你们跳的这叫什么舞啊?”
“鹰舞。”靳重山站起,“模拟雄鹰翱翔时的姿势。”
“啊!难怪那么飒!”
靳重山俯视他,眼睛逆着光,更加深邃神秘。
“现在要学吗?”
斯野当然想,却有些怯场。
鹰舞看上去很简单,但他知道眼睛学会了身体没学会的道理。
靳重山向他伸出手,“不用怕,我们从不嘲笑愿意了解我们文化的人。”
斯野看看眼前的手。
它很大,有些粗糙,掌纹分明,像是深深扎入这片土地的树根。
“嗯。”他轻轻应答,然后握住,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拉起来。
乐声浪漫,在人群的边缘,靳重山将鹰舞的每一个动作教与斯野。
斯野跳得尚且生疏,时不时回头看看靳重山。
在他基本动作都搞错时,靳重山会握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卡住他的手臂,将他纠正过来。
每每这时,他的心脏就会不听使唤地加速跳动。
胸膛的热度蔓延到脸上,所幸额头已经出汗,脸红了也可以解释为太热。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从他将阳光和水雾幻想成头纱时就开始了。
或者更早,在他悄悄靠在靳重山的背上时。
或者更更早,在说出“重山是旷野的心跳”时。
靳重山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气息将痒从耳尖传到心尖。
是乐声太响亮,是心跳太吵闹,他什么都没听清。
他的眼睛变得很潮,纷繁的欲望和彷徨像小石子投入水中,在眼底激起涟漪。
他知道自己跳错了,知道靳重山正在耐心纠正他,可他无法静心去学。
他甚至不敢看靳重山。
他已经许多次体会过靳重山洞悉一切的能力。
生怕下一场对视,靳重山就会窥见他眼中的秘密。
他太好懂了。
越来越多的牧民向他们这边看来。
如靳重山所说,塔吉克族确实不会嘲笑愿意接近自己文化的人。
他们笑容满面,正踩着乐点,为他鼓掌。
斯野突然为自己的拙劣舞姿汗颜,不敢看靳重山,视线转向另一边,仓促跟着转圈的牧民,学来另一种舞姿。
没有人纠正他,欢呼更加响亮。
他自认为学得不错,而靳重山也放开了他的手臂和腰,围着他起舞。
他转得更加起劲,直至乐声终了。
掌声如雷,新一波食物又被放在长桌上。
斯野擦擦汗,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中天,即便是在树荫下,还是很热。
“我们什么时候送礼啊?”斯野惦记起耳环。
“阿米胡玛尔出来的时候。”
“她什么时候出来?”
“再跳几轮,她感动了就出来了。”
斯野一口气干掉石榴汁,绣花衬衣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但很快又被干燥的风吹干。
若没有身在其中,这听起来冗长的仪式一定会让他不耐。
但此时他丝毫不觉得烦躁,乐声再起时,他又与靳重山起舞。
阿米胡玛尔终于在姐姐的陪伴下走出来。
靳重山以男方提亲代表的身份送上红绸。
阿米胡玛尔接过,艾力米的第四次提亲就算成功了。
村里欢声不绝,斯野大受感动,亲手把耳环送到阿米胡玛尔面前。
美丽的塔吉克姑娘用不流利的普通话向他道谢,祝福他也遇到白首一生的人。
提亲结束,男方车队即将离开瓦恰乡,飞奔回去告诉艾力米喜讯。
斯野看看靳重山。
靳重山说,他们不回去,一会儿带他去看看壮观的盘龙古道。
斯野在村口和摩托车队告别。
阿西木很喜欢他,和他撞了撞肩膀。
“野哥,你跳舞很有天赋啊!跳得比我姐还好!”
“……”
为什么是姐?
看斯野一脸茫然,阿西木大笑。
“野哥,你不会不知道,你跳到后来,就变成女方姿势了吧!我们汉子,姿势是像靳哥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