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白秉臣梅韶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将卿》,作者:临安教司,该小说主要讲述了:白秉臣他并不知道原来梅韶是这样看他的,原来当初他以为的双向暗恋都是假的吗?梅韶他变了。
属性:疯批美人黑切白攻×温润隐忍白切黑受。
《将卿》精选:
李安是有些怕赵元盛的。
从十岁到十八岁,他都是养在晟亲王府。
老王爷并未苛待他,可是碍于自己质子的身份,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也是畏畏缩缩的。这让赵元盛十分看不上,他遗传了皇家的矜贵之气,少年老成,寡言少语,很是看不上李安扭扭捏捏的作风。
在他看来,人生一世,自当顶天立地地活着,即便是身处囹圄,皇家的气度和为人的尊严也不能丢。
本来他们一个住在东院,一个住在西院,互不相干。赵元盛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自从有一次宫中夜宴,先帝只是慈爱地问李安在晟亲王府读了哪些书,他却像是身处刑场一般,嗫嗫嚅嚅,哼哼唧唧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先帝只是哈哈一笑就把这事儿翻了篇,可这让当时正处于非常要面子时期的赵元盛感到丢了脸,回去之后他就把李安揪到房中狠狠地查了一遍他的书。
李安依旧哼不出个所以然来,赵元盛气急了,亲自上阵,每天上课温书的时候都带着他,盯着他完成当天的功课。李安到现在还有阴影,最怕自己背不出来书时,赵小王爷冷哼一声,他就乖乖地把手心送出去挨打。
本来晚宴不欢而散之后,他准备带着梅韶偷偷开溜的,还没溜出玉兰台,陛下身边的内监却把梅韶带走了,只留着自己一个,他又不想和那些朝中老古板们一起走,索性就在这里等一会。
玉兰台里宫女们鱼贯而入,收拾宴席后的残余,他就倚在一棵玉兰树下发呆。
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树梢,化成一把薄薄的冰刃,划开了夜幕,却点亮了树梢最上面的那朵玉兰。那把冰刃似落非落的,好像要切开那朵玉兰,引得它瘦弱的花瓣都发着抖。
他就这样仰着头,看着那朵发着亮的花。
他这才发现,梅韶之前在玉兰花树下仰着头是在看什么了。
他在看花影间的天空,被重叠着的玉兰挤压着的天空,洒下纯澈而透蓝的碎片,落在花间一定是细碎而锋利的。只是现在暮色已沉,只留了一盏月亮给他看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听到是赵元盛的声音,他也没动,还是继续仰着头:“在看碧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时此景下,他不怕赵元盛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卡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你是傻的?”赵元盛也抬头看了一眼,暮色很深。
他把李安仰着的脑袋强行搬正:“仰着久了,头会晕的。”
李安确实是有点晕了,他缓了一会,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总是带着点风流笑意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刚睡醒一样,有些呆愣愣的。
随着他的靠近,李安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当初你从晟亲王府出去的时候,可是和我说你只喜欢女人的。”赵元盛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说出口,“在建州拿着我的令牌救红颜时,倒是用得很顺手。”
李安顿时就醒了,冷汗顺着脊背一寸一寸地爬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晃晕了脑子,怎么会觉得自己不怕他呢?尤其还是一个喝醉了的赵元盛。
他不敢抬头看赵元盛的眼睛,只好努力地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
良久的沉默后,他听见那个人的叹息落在他的耳侧。
“你别说话。”
李安诧异地抬起头,刚想反驳“我也没说一个字啊”,却看到他的眼睛黑沉地吓人,好像被黑夜污染了一样。
赵元盛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注视,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我曾经以为,人活着,自当有其风骨和尊严。若一朝受辱,不如死了。可是如今,我才发现自己的浅薄。这个世上那么多人连活下去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我却因为自己出身的得天独厚去要求世人,真是可笑极了。若我和梅韶易地而处,我做不到他这个程度,也活不了他这样,是我不如他。”
“还有,那个时候,我不该逼你学那些的。你本就处境艰难,藏拙才是你活下去的办法。若不是我,先帝也不会因为你展露的锋芒而忌惮,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赵元盛逼迫着他念书很有成效,在后来的子弟论诗中,在赵元盛鼓励的目光之下说出自己见解的李安,也看到了先帝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过一月之后,他的父亲就死在了边境。再之后,叔父李成继又以奔丧之名再逃,他在平都中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
他的心里一直记得先帝的那一眼,那冷冷的一眼像蛇蝎一般,一直跟着他,如影随形。那一眼成为他白日的阴影,夜晚的噩梦,他不敢清醒着,更不敢熟睡。
后来他硬生生在平都的青楼里泡了大半个月,在杯中之物、温香软玉中纵情声色,直到赵元盛把他从青楼里拖出来。他差点把自己活活醉死在平都的青楼中。
“你别怕。”赵元盛触摸到了满手的冰凉。
李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发抖,这些年来他自认风流倜傥,哄人的本事已经练得登峰造极。
可是在他的面前,他像是又变成了那个话都说不出的傻子,明明心中打趣的话都转了几转,只要如常地说出口,就能缓解当下这种局面,可他偏偏一个字都说不来,只好任眼泪流了出来。
他恨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那样的懦弱和不堪,而这样难看的场面,却一次次地展露在赵元盛的面前。
“我走了,你回来了,要好好的。”
赵元盛松开了手。
李安又仰起头,那朵玉兰已经不在树梢上了。
他没有看那个人离开的背影,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内殿里。
赵祯在和自己下棋。棋盘上黑白纵横,一时两方厮杀都不相上下。
他捻着一颗黑子摩挲,却迟迟没有落下。
殿中有一座欹器,长年注水,满腹则倾,虚则欹。水声乍起乍收,却丝毫没有扰了这个君王的棋意。
“梅韶,你看看这棋局,这黑子该落在何处呢?”
他向下面跪了许久的人招招手:“过来替朕瞧瞧。”
梅韶没动:“罪奴不敢。陛下的棋局高深,罪奴无解。”
赵祯也没揭穿他看都没看就说棋局高深的恭维话,他捻着那枚棋子走到梅韶的面前:“朕想以这颗黑子打破这盘中局势,可又怕这黑子深入白子腹地,被围吃子,因而悬而不决。你可有两全之法?”
“只是舍一棋子而已。”梅韶回道,“以一棋子换得陛下想要的局势,是棋子之幸。”
赵祯笑了,亲自扶他起来:“不愧是梅家之子,将门之风犹在啊。外头的那帮大臣都觉得朕是召协恩王回都,偏偏你懂得,朕是想召你回都。”他朝旁边站着的老太监福顺一挥手:“赐座。”
“今夜宴席你也看到了,朕刚登基,许多事情做不得完全的主,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争取啊。”赵祯拍了拍梅韶的肩,回头又坐在了那棋局前,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朕也就只有这宫中御林军,要是再出一个景王,朕又拿什么来护住大黎江山呢。”
只有几句,梅韶已经明白了赵祯所指。
黎国以武立国,当年跟随穆德帝打江山的将军,在黎国建立后都相继分走了一部分的封地和兵权。后世几代皇帝忌惮兵权旁落,可几次收归兵权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在地方军候和朝廷两败俱伤的局面下,朝廷只好尽力扶持新的军中将领,但是又怕重蹈覆辙。便派官员统一管理军队,只有打仗之时才临时调派将领领军。兵将长期分离,两方不服,难有胜绩。
朝中遭遇战时多半还是要靠军候,但是军候世袭之下,子孙已无父辈为将之才,却还把持着军权不放。
军中想依靠军功升迁的人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行兵之时又多派文臣同往,挤压之下,又很难有出色将才能够出头。兜兜转转,黎国的治军竟成了一个死局。
自先帝以谋逆之罪处置了以梅家为首的几家武将之后,将才更是稀缺。如今赵祯竟困在无将可派,无兵在手的境遇里,不然也不会启用一个有谋逆之罪在身的梅韶。
只是这个梅韶,能不能懂自己心中所想,安心地做好这枚棋子呢?
赵祯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这个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忆。先帝之时,梅韶只做得一位富贵公子的模样,经常在宫中行走看望梅贵妃。那时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长居别院,与梅韶并没有打过几次照面。
这个人曾经被家族庇护地太好,战场也没上过几次,政事更是不上心。不知道这些年来的变故和切肤之痛,有没有把这个不谙世事的骄纵公子磨砺地心狠一点,让他可以成为一把利刃,替自己去打破这胶着的朝中局势。
梅韶恭敬地跪着,没有抬头,他知道这个君王正在打量着自己。他私下里并没有和这个新君有过什么来往和交情,只是传李安回都的诏书上附带了一封“家书”,里面有那么一句“平都玉兰将繁,合该共赏,协恩王应携美人回都重游故地,与朕再叙君臣之情。”
梅韶赌上了这一把,赌这个新君的野心不仅仅是一个君王之位可以满足的,他想要的是握在手上实打实的军权、人力,是自己有朝一日振臂一呼,山河以赴。
“罪人定不负陛下所托。”若是放在之前是一场赌局,这几番话下来梅韶已经尽知赵祯所指。
“朕等着你以臣子的身份站在大殿之上的那天。”赵祯心觉小看了眼前这个人,心中暗暗有了一些期盼,说不定他真的就能做这黎国朝堂的破局之人。
两人各知对方心中所想之后,梅韶又陪着赵祯闲聊了几句,就先退下了。
赵祯松开了自己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颗黑棋,端详了片刻,把它放在一边,从棋盒里另外捻了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集满了水的欹器又一次倾覆,在空荡的大殿中激起声响后又归于平静。
有人在屏风后面轻敲了两下,福顺连忙绕到后面,把白秉臣推了出来。
“落子无悔。砚方你就不要再劝朕了。”
在屏风后面听了半响他们的谈话,白秉臣感到身上有些寒意,他拢了拢袖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赵祯出言挡了回去。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所以陛下让臣在屏风后面听着,就是明确地告诉臣,不会听臣所请。”白秉臣直接地指出了这一点。
“是。朕需要一个能够帮朕收归兵权的人,而那个人非他莫属。”
梅韶实在是赵祯想重整军权的一枚棋子,他出身武将之家,耳濡目染之下,总是能有几分领军才能。
况且在如今姻亲裙带复杂的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一个家人俱亡,生死荣辱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棋子,是极好拿捏的。
“陛下不要忘了,是先帝下旨诛杀的梅家。他恨着赵家,陛下养着这样一头虎在卧榻之侧,实在是冒险。”白秉臣还是试图说服赵祯,这颗棋子若正因无牵无挂,他日刀戈,只怕如今勉力维持的朝堂平衡都是奢求。
“砚方,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赵祯直视着白秉臣的双眼:“比起当年谋夺皇位的风险,这算不上什么。再说,朕不还有你。”
赵祯放慢了语速,试探着白秉臣的反应:“当年白老家主和先帝做得就很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我君臣二人不妨效仿之。”
闻言,白秉臣掩在袖中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对视着赵祯的眼却没有露出半分情绪。
骤然提起旧事,殿中的气压都有些低沉。苍山事变中白家也参与其中,若不是在关键时刻,白建忠首鼠两端,背叛了梅家,改朝换代也未可知。白家踩着这几家武将的血踏入了黎国的朝堂,这本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随着白家地位的提高,也没有人敢轻易提起。
如今......
白秉臣看着这个自己一路辅佐的帝王,心中第一次生出些寒意。这个曾经怯懦又贪玩的皇子,还要自己哄着才能看进去两页书的人,如今已经学会拿捏着他的短处,作无声的威胁。
“自当如陛下所愿。”白秉臣还是顺从地答应,只是那眼中多了几分冷意。
君臣六年,赵祯对着白秉臣的神情还是了解几分的,他却毫不在意那双眼中掩下的情绪。
走到白秉臣的面前,赵祯半蹲下来,眼含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膝盖,低声道:“朕被前朝之事拖得分身乏术,一直无力整顿后宫之风。皇后因此多加劳累,这几日竟是无缘无故地病了。白家姐弟自是感情深厚,你得了空多去探望探望。”
白秉臣看着这个蹲着仰视着自己的人,却感到自己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
听着他用白子衿威胁着自己,白秉臣原本微澜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白秉臣想起赵祯登基大典的那天,他衮衣和冕,也是这样半蹲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废掉的双腿,悄悄地红了眼。
白秉臣没有想到他会在登基大典上做出这样的举动,慌忙想扶起他,却听见他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殿中落下:“我与白卿之间,当先有你我,再谈君臣。”
看着这个依旧蹲在自己面前的帝王,他没有再伸出手,只是笑了:“臣谨遵陛下教诲。”
白秉臣被小太监推着出了内殿,听见身后有人叹息了一声:“朕还是希望你我君臣之间能有一个善始善终。不要辜负了朕,还有当年选择了朕的你。”
已是仲春,却夜凉如水,灌了他一个彻头彻尾,只有那一弯月亮看着还有些温度,高挂当空。
转眼间过去了大半个月,景和长公主的比武招亲也接近尾声。经过前几轮的筛选,那些只是来凑凑热闹的早就被打下台,剩下的武功都不弱,今日的十甲人选更是争得如火如荼。
行至此处的打擂之人武功都不相上下,两方交手胜负只在一招半招之间。
一时不留神输了,心中却是不服的人,要是在酒楼茶肆里遇到了,免不得口舌相争之后大打出手。
近日平都的江湖客争斗已经出了好几起,巡防营的人手也有些紧缺起来。
当下在城中西北角的酒楼之中,地上一片狼藉,打碎的碗盏、散落的酒菜满地都是。
酒楼的老板看着这个彪形大汉在店中闹事,也不敢多言,对着小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把巡逻军找来。
那小二半蹲着,摸索着墙壁往门口挪去,还没挪到门口,一个酒碗凌空而来,砸到了大门上,竟半个碗都嵌入了木门中。小二吓得大叫一声,腿登时就软了大半,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板半个身子都躲在账台后,又实在心疼自己的店,只敢颤颤巍巍地露出半个脑袋,堆起一个讨好的笑:“这位大侠......小店里实在没有你要找的人啊。”
在酒楼中吃酒的寻常百姓早就跑了出去,还剩下几桌也都是和那大汉一样,江湖上行走惯了的,这点小闹一向不放在眼里。店中也没人理他,都自顾自地吃酒。
那大汉怒了:“剑十六,你今天乖乖出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再去我大哥面前磕头认错,把你那抢来的名额让出来,爷爷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原本还坐着不动的各个江湖人闻言都变了脸色,离那大汉近的那桌甚至已经有人暗暗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那大汉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径自在店中搜寻起来。他梭巡一番,看见里间窗边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看不见那人的脸,从背影看也不算魁梧。那人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剑鞘上光滑平整,没有任何花纹。
那大汉认不出人,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剑。
“就是你这瘦鸡暗算了我大哥?”大汉撑着空桌翻了过去,落在了那黑衣人的面前。
原本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几桌江湖客,此时都死死地盯着那个大汉和黑衣人。
“师父,是青霜剑。我们要不要......”
靠着黑衣男子的一桌有一个弟子眼尖,看见了黑衣男子腰间配着的那剑。
他喊着师父的人是个剑眉凤眼,面容疏阔的中年男子,他却按下了弟子的欲拔剑的手。
这边话才毕,那方大汉见黑衣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心中焦躁,抡起手中的流星锤就是一记横甩。
“锃——”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宽剑自空中直劈而下,又转而横切,架住了流星锤的铁链。
只一招,大汉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方敌手,他忍着虎口的震麻,出声责问:“你是什么鸟人?干甚管闲事!难道不知我威虎山的名头。”
众人这才知道,来这酒馆闹事的,是威虎山的人,那他口中的大哥,就应当是威虎山的大当家林虎。林虎此人出身绿林,功夫不算上乘,偏偏又觉得自己是个不世出的高手,占了威虎山后打家劫舍,这些年来也颇有一些油水。
今番来平都参加比武招亲,一来是想在这江湖上扬扬威风,二来也痴心想着自己能够得中,沾沾朝廷的光。
他的武功在报名者里也只在中上,前几轮的比试赢得顺利,到后头越发吃力起来。
林虎就暗地买通了抽签的官员,提前得知对试的名单后,暗里下手,或威逼或利诱,此次比武的多是年轻人,脸皮薄,江湖阅历又浅,被他这么一闹腾,有些也就退让了,这才让他走到了今天的比试。
谁知今日二十入十的比试中,他遇到未曾败绩的剑十六,一招就被挑下台。自己面子上挂不住,这才派人来寻衅挑事。
“鄙人不才,玄天盟薛修。”
此时驾着流星锤的正是刚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向前一抵,迫使大汉收了流星锤后,才插剑入鞘。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大汉的手腕,像是两个兄弟在执手谈话:“威虎山的林虎大侠我也仰慕已久,今日不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止了这刀戈之争,如何?”
大汉被他握住手腕麻筋,动弹不得,一时又羞又恼,却又不好发作,憋得脸通红。
在中原武林上,但凡出来混口饭吃的,都听说过这武林之上,最前头的四大门派,北地玄天盟,江南飞仙门,西立吹雪寺,东藏同悲谷。这架住他的流星锤的正是燕州玄天盟的盟主薛修。
在江湖上,玄天盟开宗立派已久,名头要比其余三个门派响亮许多。本任盟主薛修疏阔豪气,广结善缘,在江湖上很吃得开。玄天盟又是剑派大家,玄天剑法纯正阳刚,剑法纵横,大开大合,名声在外。
如今,薛修开了这口,已经算是给了威虎山极大的面子,大汉心中思忖几番,虽有不甘,还是咽下了这口气,松了口:“既然薛盟主开了口,我就饶了这小子。”
看着大汉走出了酒馆,薛修对着黑衣男子行了一礼,道了声叨扰。
黑衣男子也不回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玄天盟薛修,我记住了。”
“我并不是要讨葬剑山庄的人情,没有在下,阁下也一定能料理好此事。只是想借此机会结识一个朋友,不知可否移桌一叙?”
黑衣男子却没有接受薛修的好意,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长木条,递到他的手中:“找人或杀人,执此牌来找我。比武招亲结束之前,我都下榻在这个城东第三家客栈中。”
见自己的身份被认出,剑十六也不久留,径直上楼寻了个包间进去了。
见他未应自己邀请,薛修也不恼,喊来小二,给了他几两碎银子:“给那位大侠送壶好酒上去,多余的银子就给你们修缮店面。”
小二喜滋滋地接过银子,连忙准备好酒去了。掌柜的自叫人来收拾地上残局,其余的江湖客见此也不多言,依旧各自划拳喝酒。
“师父,那真是青霜剑?”
待薛修坐回原桌,他的徒弟郑舒侧头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葬剑山庄的人,他们不是避世不出吗,怎么来这权贵云集之地了?”
郑舒此前和凌澈交手虽落了下乘,但凭他的本事,进个十甲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些天的比试里,他竟一直没有遇见这个叫“剑十六”的,就连他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想必是化了名参与的比试。
那一个小小的山寨是怎么打听到这个人身份的呢?要知道在江湖之上,葬剑山庄想要瞒住的人和事,是极难探查出来的。
“他们少行走于世人面前,若不是威虎山的那大汉叫破了他的名字,也没人能认出他。只是,林虎能打听到葬剑山庄的人,倒是个意外。”
薛修自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拎着一只筷子敲着酒碗,暗自思忖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抿起嘴不出声了。
那郑舒是薛修的得意弟子,这些年来跟着他四处奔波,见识传闻都要比一般江湖客强上许多。薛修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什么事情也不瞒着这个徒弟,只是郑舒年纪尚小,性子不稳,忍不住低声把薛修咽下去的话说了出来:“师父,没有江湖还有庙堂,这威虎山不会是......”
薛修闻言变了脸色,连忙阻止他的话头:“祸从口出,有些东西烂在心里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突然被止住话头,郑舒有些不高兴,可顺着自己想说的话想下去,他才感到一阵寒意。
葬剑山庄虽说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但情报买卖是极其隐秘之事,葬剑山庄的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少有人窥见他们的真貌,却没人敢怀疑他们手中情报的真假。若非要找出一个可以和葬剑山庄抗衡的,只有传言中的“暗香阁”。
传闻暗香阁是皇家密阁,为帝王耳目,探听天下。如果那大汉真的是因为暗香阁才识破剑十六的身份,那此次景和长公主的比武招亲,是否真的像表面上看来这样的随意,还是说,陛下以江湖客做幌子,在暗里挑选着驸马人选?
“爹,出来的时候,娘再三叮嘱你,要你少出头,你怎么又忘记了。”
少女的声音打破了正在沉思的师徒二人,说话的正是薛修的独女薛幼珊,她才十六岁,第一次跟着父亲出来长长见识。
“行于世间,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薛修低了声音,朝四周一环顾,“我要是不出手,这周围的人谁不想出手。到那时那大汉的命就保不住了,虽说威虎山做事不甚光明磊落,但罪不至死。”
“就算那些人不出手,我看那个大汉也活不了。”郑舒接过话。
薛修目露赞赏之意:“你看到了?”
那大汉甩出流星锤之时,剑十六腰间的剑已微微脱鞘,若不是薛修拦下,只怕那一点寒芒早就割破了他的喉咙。
“传言那青霜剑讲究的是出剑迅疾,挥舞起来只见寒芒,不见剑形,见血封喉。师父可曾见过?”
“唉!我竟是无缘得见。”薛修是个剑痴,谈起剑来,目光都亮了几分,“当年这剑十六自南北上,挑遍六州剑客,无一敌手。也因此才重开了葬剑山庄,迎这青霜剑入庄,做了第十六把主剑。彼时待我南下,青霜剑已经入庄,并未有幸和他较量。”
若是追根溯源起来,葬剑山庄算不上是一个江湖门派,它本是开国皇帝赵和裕放置天下名剑的地方,如今庄中还供奉着赵和裕打天下时的天子剑。
待天下安定,葬剑山庄逐渐与江湖剑客接轨,世间每出世一把名剑,方开庄迎剑,开庄二十年,为新剑洗尘。每次开庄后的二十年间,江湖中纷争各派也好,走马贩卒也可,若有不平之事,私人怨愤,难以在明堂上求到公正的,都可去葬剑山庄求剑以断一个公道。
葬剑山庄都是不世出的名剑和隐居的剑客,但有所愿,付出相应代价后,都可达成。
长久以来,有人以一些江湖秘闻为条件求葬剑山庄出手,渐渐地,葬剑山庄也做一些消息买卖的生意。据江湖传言,葬剑山庄是一个巨大的葬剑冢,上有石碑,刻着:凡天下不平事,皆于剑下平。
因此,方才那大汉叫破剑十六的身份之后,周围的江湖客都意欲杀了他卖给葬剑山庄一个人情。
见了玄天盟的盟主拿到了葬剑山庄的一个承诺,他们即便眼红,碍于薛修的地位,也不敢轻举妄动。
薛修拿着这个黑牌,却像是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一时也想不到要用到什么地方,只好揣在怀中,再三嘱托弟子和女儿不要随意外泄。
“爹,不如我们用此机会问一下大师兄的消息吧,你和娘不是也很想知道大师兄的下落吗?而且大师兄曾入葬剑山庄,葬剑山庄的庄主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就算知道了,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呢?”薛修长叹了一口气。
玄天盟有两把名剑,一把为他手中的玄天剑,另一把就是自己大弟子向晚笛手中的蟠龙剑。向晚笛是薛修首徒,心性纯正,天资聪颖,十六岁精通了玄天剑法,打遍玄天盟无有敌手,薛修便让他外出游历,谁知这一场游历他就再无音讯。
薛修那时正在闭关,等他出来,向晚笛早就没了踪影,他多方打听,有人说他领悟了蟠龙剑的剑心,被葬剑山庄的庄主邀请入庄;也有人说他走火入魔,屠杀一整个村庄后跳崖身亡;还有传闻说他年轻气盛,与一个小门派起了口舌之争,斗狠之下,小门派被他全灭,他自己也重伤而亡。
薛修追查此事多年,以玄天盟的实力,却探听不到半点消息,向晚笛多半早就不在人世。可是他还是执着地找下去,直到葬剑山庄开庄,他都不敢去求得一个真相,仿佛只要自己一直找下去,向晚笛就仍旧存活在世间。
当年是他一力劝说向晚笛游历江湖,却没有尽到一个师父的责任,薛修自责不已,玄天盟上下也少言这位大师兄的事情,怕引得他伤心。
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有机会探听自己挂念着的大弟子的下落,薛修反而有些踌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