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明恕萧遇安的小说《薄荷衬衣》是作者初禾正连载的一本小说,薄荷衬衣的主要内容是:萧遇安在少年时代遇见了那个最喜欢的人,也是他最想要在一起的人,因为明恕对他来说,是真的很重要。
最新评论:还好遇见他。
《薄荷衬衣初禾》精选:
“别哭了。”萧遇安拿起床头柜上的卷筒纸,一下子扯了许多,将自己的手背擦干净,又重新扯了一串给明恕擦脸。
明恕动也不动,就让他摆弄,那双圆圆的眼睛全程看着他,不带眨的。
萧遇安把明恕从树上抱下来那次就发现明恕睫毛又长又翘了,跟洋娃娃似的。这回一哭,就更有点洋娃娃的意思。萧遇安把明恕的脸擦干净了,还破天荒地帮着擤了回鼻涕,扔掉湿哒哒的纸,随口道:“你妈妈是不是在你刚生下来时给你剪过眼睛毛啊?”
萧锦程还是个奶娃时,小姑就跟他和萧牧庭说,你们刚生下来时我就想给你们剪眼睛毛,新长出来的会又长又卷,特别好看,但老大老二都不准,说男孩子家家,眼睛毛要那么卷干什么。
小姑说完就在萧锦程身上动心思,神神秘秘地说,要不你们去给我把个风,我们把锦程的眼睛毛给剪了?
小姑到底没能得逞,大伯回来了,没让小姑动手。
这事儿萧遇安印象挺深的,明恕眼睛毛又长又卷,应该就是被剪过。
“啊?”明恕听了这话抬手去摸自己的睫毛,看上去有点失落,声音都小了,“没有的。”
没有就没有吧,萧遇安不知道他怎么又把头埋下去了,小朋友的心思真是不好猜啊。
明恕这才说:“我妈妈不喜欢我,她都没有抱过我,也不回来看我。她不会给我剪眼睛毛。”
听明恕说这番话时,萧遇安觉得明恕的不高兴都快凝结成实体了,在病床上云烟雾照的。过了几秒,这雾还不散呢。
萧遇安将明恕抱住,拍了拍背,“你妈妈肯定很忙,没有时间,才不来看你。”
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忽悠小朋友,萧遇安自个儿妈妈就是个大忙人,来看他的次数比爸爸还少,这次去外公家就是爸爸接送,妈妈影子都没露一个。但只要妈妈抽得出空来,就会来陪他和萧谨澜,将四个孩子一起带出去兜风。
他觉得明恕的妈妈也是因为太忙了,才回不来。
明恕窝在他怀里不吭声,不像是被安慰到了。他就不说这话题了,明家是什么样,他确实不了解,等回头问问爷爷再说。
明恕的爷爷明瀚回来了,看到明恕手腕上的珠子,板了下脸。明恕害怕,连忙将两只手藏到身后。
萧遇安站起来,解释说这是自己从海边带回来的,不值多少钱,大院里的孩子都有。明老爷子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又说小孩儿不需要戴花里胡哨的东西,下次不必送了。
萧遇安面上说好,挺有礼貌,心里却很抵触。明瀚这样说话古板的老头儿他见得多,怕是不怕的。大院里上了年纪的干部们其实大多是明瀚这样,他爷爷那样成天乐呵呵的倒是少数。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些古板的老头儿烦过,见着了就礼貌地打招呼,偶尔鞠躬什么的。这还是他头一回对对方产生厌恶的情绪。
情绪的源头是明恕,一个和他算不上多熟的小孩儿。
明恕还把手背在身后,那眼神一瞧就挺恐惧的。萧遇安看得出来,明恕怕明老爷子让他把手串摘下来。
小孩儿胸膛一鼓一鼓的,又发出呜呜的声音,很轻,也很闷,不是他之前听到的那种带点娇气的声音,单纯就是害怕。
萧遇安心里的天平又往明恕偏了许多。
明恕看了爷爷一眼,又往床边挪屁股,直到贴在萧遇安手臂上,没什么用处地藏了起来。
这事倒没发展到什么不好的地步,明瀚古板,古板的人有个特征,好面子,讲究家丑不外扬,也不在外人面前教训小孩。明恕收礼物算不得什么家丑,明瀚说了几句便过去了。
不久医生来看了看,说明恕这情况今晚也可以回去,明天早上再来看看,但建议在医院住一晚,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及时处理。
明瀚决定让明恕住一晚,萧遇安在病房陪到4点多,就准备走了。明恕握着他的手指头,可舍不得。
礼物和下午那一哭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萧遇安本来就觉得明恕黏人,娇滴滴的,现在更觉得明恕像块撕不下来的糖。他又不是明恕的亲人,总不能在这儿陪床吧,他还得回去吃饭,晚上和萧牧庭约好了打羽毛球。
明恕又赖在他身上了,两条手臂抱着他的腰,从下面盯着他看。
语文课上,老师念优秀作文,有人写谁谁的眼睛会说话。他当时觉得这形容有点扯,眼睛会说什么话呢,眼睛都会说话了,那嘴巴长来干什么?
但现在他觉得那位同学没错。有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明恕这不就在说——哥哥不要回去吗?
可他已经惯着明恕一下午了,礼物送了,纸枪也答应一起做了,萧锦程的笑话都讲了好几个,从来就没这么哄过人。他得走了。
明恕抱了会儿自己撒了手。他觉得哥哥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哥哥,我明天可以去找你玩吗?”问得小心翼翼的。
明天萧谨澜要去上钢琴课了,萧遇安也准备跟着去上课的地方看看,报个合适的兴趣班。
“你明天还要输液。”他说。
“那我明天不输了呢?”
“再说吧。”
萧遇安回家时饭都快吃完了。他们家没那些复杂的规矩,到点就开饭,不等谁,回来晚了自己上厨房吃剩菜去,听着有点没人情,但自由。往常吃剩饭的都是萧锦程,因为出去一疯就没个时间概念。这回轮到萧遇安,萧锦程就得意洋洋的。
夕阳落下去,天边跟着了火一样,大地还没褪去暑,萧牧庭已经拿着球拍催了。
大院每年夏天都要搞青少年运动会,挺大阵仗的。萧遇安和萧牧庭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拿羽毛球双打冠军,这回也是奔着冠军去的。
两人跟别人说起这事时,都是很无所谓的态度,但心里较着真,胜负心很强,输不得。
开始打时火烧云烧得正旺,打完最后一点劲时天上已经满是星星。因为明恕的事,萧遇安今天憋着一股劲没处使,正好发泄在球场上。萧牧庭被他扣杀得有点狼狈,后半程也发起飚来,直打得双方都精疲力竭。
“你下午上哪儿去了?”萧牧庭躺在地上问。
萧遇安没答,倒是问了个别的,“你见过长到5岁才第一次得到礼物的小孩儿吗?”
“啊?”萧牧庭坐起来,想了想,“明家那小孩儿?不至于吧?”
他俩交流比和萧锦程容易,说个半句基本上就懂了。萧遇安嗯了声,“他家管得严。”
“那真该把萧锦程丢过去。”萧牧庭对自己这个弟弟是烦得牙痒痒的,“换明恕过来。”
萧遇安笑,“真换你又该不乐意了。”
夏天的晚风吹着舒服,橘黄色的路灯下飞着一两只蚊虫。兄弟俩歇够了就往回走,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冰箱。
萧牧庭拿了支绿豆沙,萧遇安忽然想吃薄荷冰,翻了半天却没找着。
他不大爱吃薄荷冰的,但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游泳喝的是薄荷汽水,今天打完球还想吃薄荷冰棍。
“这儿。”萧牧庭帮着找出最后一支薄荷冰,还说:“你不是不喜欢吃这种吗?”
他没解释,撕开去院子里吃,抬头就看见闪烁的星辰。
明恕也在看星星。医院的顶楼露台,星星很亮。他更小的时候就喜欢星星,但现在他有更喜欢的东西了。
他看会儿星星,又看会儿手串,笑着将它们碰到一起。
手串比星星漂亮。
哥哥比星星好。
夏天,树木太多好也不好,好的是树荫下凉快,那不好的就多了,长蚊虫,蝉大合唱起来能烦死人。萧遇安想关窗,但刚一站起来,明恕就抬起脑袋看他,小大人似的说:“哥哥,窗户不能关,要通风,闷着容易中暑。”
这小东西前阵子中了一回暑,长了记性,特别会爱惜身体了,摇头扇开小档,窗户得开着,每天下午定时吃一支薄荷冰,晚上还要喝冰镇好的绿豆汤。
薄荷冰是在萧家吃,绿豆汤也是在萧家喝。除了三餐还在自个儿家里解决,觉还在自个儿床上睡,他都快长在萧家了。
萧遇安低头看了看他。刚过了晌午,太阳还明艳艳地挂在天顶上,阳光在树叶间纳了一层凉,铺在明恕眼睛里,像湖水晃了一下。
小东西穿着水蓝色的背心和深蓝色的短裤,正霸占着他的床,做那把好几天还没做好的纸枪。他这床是按成年人的尺寸定做的,对小孩子来说是很大的了,但明恕那些彩色的纸一铺,居然就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为了不让风把纸吹走,他从萧谨澜那儿拿了不少小玩偶,将纸给压着。乍一看床上花花绿绿,一群小玩偶里盘腿坐着个大玩偶。
见哥哥不去关窗户了,明恕又趴下去摆弄纸。
其实以他上学期拿手工冠军的水平,枪根本做不了这么多天。生病之前他就做得差不多了,但哥哥说帮他做,他把东西一骨碌全搬来,和哥哥做了一下午,就不想那么快做好了。他没把做枪当做任务,他玩儿呢,和哥哥一起做枪,就是和哥哥一起玩,中间还可以下楼吃冰去,哥哥给了他一把小水枪,他还能和萧锦程玩枪战,回来背心湿透了,哥哥拿毛巾给他擦,找背心给他换,晚上回家时他再把晒干的背心穿上。
如果枪做好了,他就不好天天来找哥哥玩了。
从大前天开始,他就磨蹭,纸贴好了又撕,将一把已经成型的枪糟蹋得枪管子都要折了。
萧遇安最初没发现小东西是故意的,还觉得人家有耐心,做个什么就要做好。他也是明恕这个年纪过来的,手工课谁没上过。去年还是前年,萧锦程拿了个手工作业回来,做纸房子,挺简单的作业,萧锦程却跟有好动症似的,做了三两下就跑了,最后还是他和萧牧庭这俩当哥哥的帮着把作业完成了。
明恕丁点儿大,就能沉下心来做东西,得表扬。
但是没多久他就发现了明恕的心思。这小东西哪里是有耐心,单纯就是想赖在自己身边玩儿。
明恕每天早上吃了早饭准时过来,他看书或者写作业,明恕就在旁边做枪,偶尔喊一声:“哥哥,这里怎么弄啊?”
被打搅是件很烦的事,但明恕不是经常喊他,一上午也就四五次,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自己玩自己的,有时哼哼呜呜两声。他学习也没学得多专注,被喊过去帮忙没觉得被打搅。反而觉得在写字台和床中间活动活动,比自己一个人在写字台边一坐一上午舒服。
看穿了明恕的想法,但这没必要说。看小孩儿耍心机还挺有趣。
见明恕又装模作样摆弄纸片,萧遇安拿起一个小狗玩偶,放在明恕头顶上。明恕歪头看他,那小狗就掉了。
“哥哥,你干啥呀?”明恕这语气听着一点抱怨都没有,说完还把小狗捡起来,放回头顶。
掉都掉了,萧遇安没想到这还能捡起来放回去,顿觉好笑。明恕过来这几天,不止明恕哥哥长哥哥短,他无聊了也会去逗一逗明恕,小孩子爱玩是天性,上一秒明恕还貌似认真地干活,下一秒马上抓住他的手要和他玩。
哥哥又来了,明恕心里直乐,坐得正正的,生怕小狗又掉下来。
萧遇安故意问:“这枪你做多久了?还没做好啊?”
明恕一听这话就有点慌了。小孩儿撒了谎做了歹事,那就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脸皮薄一点的就抬不起头。明恕下意识低头,小狗又掉了,咕噜咕噜滚到地上。他爬到床边,伸手要去捡,但手短,够不着。
萧遇安帮着捡起来。明恕又把小狗给顶着。
这要萧锦程在,指定笑得打滚了。萧遇安没那么夸张,但肚子也抽了两下。
“问你呢,枪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明恕瘪了下嘴,一想哥哥催我,就蔫儿了,屁股歪在一边,腰杆也挺不直了,但还固执地顶着小狗,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我在做呢。”
萧遇安都快笑出声来了。他自己是班长,从来不拖欠作业,但他可太认识拖欠作业的人了,家里的萧锦程算一个,夏柊算一个,一问“作业什么时候做完”,都是含含糊糊的“我在做呢”。
做是在做,右手握着笔左手压着纸,但做到啥时候就没数了。
萧遇安有心逗明恕,拿起半成品假装观察,“知道你在做,问你什么时候做完?”
明恕一门心思赖在萧家,偷瞄哥哥一眼,“唔……还有二十几天。”
二十几天后都开学了,萧遇安皱眉,“花得了这么久?”
明恕说谎把自己脸说红了——不过也可能是急的,“花得了,我手笨,哥哥你教我。”
萧遇安说:“可我看你这不是要做好了吗?”
明恕装傻,掰着手指头哼哼。
“我帮你吧。”萧遇安说:“今天下午就做好了。”
明恕一听,那完了,他不想今天下午就做好,做好了他怎么办呢?情急之下,他把枪从萧遇安手里抢回来,侧过身背对着萧遇安,不让看,“我自己做,我能做好。”
小狗又掉了,但小东西这回没心情捡了。萧遇安笑了声,没哄。
院子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还不小,把蝉的声音都盖过去了。萧遇安一听就知道,是程粤他们几个。运动会快开始了,大家都兴奋,他参加的不止羽毛球双打,还有田径,程粤早就和他说好一起练习。
他不打算带明恕去,这么热的天,还是家里凉快,万一在外面又中暑了,那不好给明家交待。
“你就在这儿。”萧遇安摸了下明恕的脑袋,“我出去一下。”
明恕坐好,“哥哥,你不跟我玩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