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推小说《史官是个高危职业》正火热连载中,作者:君来否,讲述了元铭赵铉之间的故事:元铭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居然是皇帝,他简直不敢去想这件事,因为太不可思议了。
人设:斯文败类皇帝攻x风流文臣受
《史官是个高危职业》精选:
先帝夜御“六俊”,崩逝龙榻。六俊,乃六个侍寝宦官。
先帝这种死法,真是要为难写史书的小官。
“……这还能怎么美化?”元铭闷闷说着,接着一把将帖子扔到桌案上。
这扔帖子的青年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生得丰神俊朗,眉目如画。乃是三个月前才吃罢琼林宴的新科探花郎,如今任翰林院修撰。
让他美化一个已经入土、荒淫无道的昏君?他不禁抽了抽嘴角——原来“为天子执笔”是这个意思。有趣。
其余史官修撰,也盯着帖子,个个面露难色。
“诸位,依我看……不如将此处改成,武帝‘耽于六美’?”刘修撰年龄较长,捋着胡子眯着眼,提出了一个建议。
听起来是文雅了一些,但意思没变。
“刘大人,这和原句有什么区别?恕孙某直言,不就是武帝死在了六个淫宦手里,什么‘六美’,他们也配?‘武帝夜崩于六淫宦之手’还差不多,顺带警示后人!”
刘大人胡须轻抖,惶恐的看过去,低声道:“这文字太易引人遐想……”
元铭惊得赶紧将他嘴捂上了。旁边几个也吓得连连打手势,低低说道:
“不可如此!”
“大不敬啊……”
“你准备辞官种地?还是准备去太和殿,一头撞死在大柱上?”
正争论着,御前大太监进来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急忙将桌上拟出来的草稿收起。毕竟上面还有孙大人拟的“大不敬”草案,决不能被这大太监瞧见。
“咳咳,”李德芳清了清嗓,“咱家来传万岁口谕,宣诸位爱卿,移步上书房议事。”
闻言几个人赶紧互递眼神,挤眉弄眼。道了句“微臣等遵旨”,从里头挨个儿出来了。
刘大人是此次总修撰,他走在最前面,元铭其次。后面跟着四个辅修撰。
元铭回头看了看,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让一群两榜进士,窝在这里研究先帝如何“夜御六俊”……不说他自己,估计其他人也十分憋屈。然而新帝刚登基,忙着立威,前朝大臣已撤了一个内阁,换了两个尚书。
这节骨眼儿上,谁敢多说一句废话?
一行人闷着头跟在后面。甫一出堂,日光和煦投下,暖意四起。元铭不禁暗地里疏了疏筋骨。他再这样下去,感觉身上要长出菌菇了。
他忘着远处那棵生机勃发的榆树,不禁回忆起来。
当时的太子爷长什么样?如今已是万岁爷了。记得不甚清楚,只一次与侍读学士去过东宫,远瞧了一眼,瞧得也不甚清楚。无非锦衣华服衬出一张尊贵的脸。
自是及不上琼林宴后,与自己一夜风流的那位……不知道是谁,总之是个王孙公子。他们好一口龙阳,并不是稀罕事。不过元铭第二日早上受惊过度,匆匆走了。他想了三个月,都没想起来那晚谁上谁下。
饮酒误事。
元铭抖了抖官袍,从回忆里头出来。再抬头,还是一张干净的脸孔。微微一笑,万千风流。
元尚书老来得子。请来给自家公子牵姻缘的媒婆,把元府门槛儿踏破,都无果而终。
无奈他元铭笃好一口南风。
元铭正在心里无奈着,忽然发觉已经入了大内。尽管他这种从六品小官不必日日上朝,但对外廷还是熟悉得很。只是……上书房他是真没去过。毕竟先帝昏庸,别说上书房了,先帝后几年连太和殿都没去过几次。
希望这太子爷能争点气,省的他吏部尚书的爹天天在家里骂皇爷。
确实也挺争气,刚当皇爷,就不由分说罢免了好几个卿二大臣……
元铭嘴角一扯,轻轻摇头。
越走越静了,元铭一打眼,上书房就在面前。门口蹲了两个汉白玉雕的石狮子,口衔珠,威视前方。
元铭在刘大人身后,稍稍有些紧张。
领路的李德芳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宦官,人又机灵,也怪不得讨万岁爷喜欢。他在上书房门口还稍整了整袍,接着才迈进门槛儿,躬身道:“皇爷,修撰们到了,在外面候着呢。”
“宣。”
万岁爷声如空洞中奏筝,很引人回味。不过元铭刚回味了两下,就疑惑了。
怎么有些耳熟?他从前在哪里听过太子爷的声音?
正疑惑中,见刘大人已经进去了,元铭也垂首跟着进去。圣上没叫,万不可抬头直视圣颜。这点元铭还是知道的。
从前听翰林院那几个经筵讲官说过,太子爷才思敏捷,很有远见卓识。是个继承大统的好材料。太子爷,哦不,万岁爷今年尚未及冠?那还小了自己几岁,当真是少年英才。
忽地有人提自己名字,元铭急忙举着笏板出列回话。
“微臣翰林院修撰,元铭在列。”元铭依旧低着头,视线落在靴尖前的红绒毯上。
“元铭?”万岁爷把这俩字,放嘴里咂摸了一下。
元铭很恭谨,立即回:“微臣元铭元仲恒,陛下可是有……”元铭听万岁爷叫他,不自觉稍抬了头。这一眼,他简直晴空霹雳!当场呆愣在原处,嘴里的话也断了。他盯着万岁爷那张脸再三确认,自己是不是白日发了臆梦。
既而面如死灰。
巧了,这万岁爷,他睡过。
他这一抬头,万岁爷显然也停滞住了。
两人稍对视了片刻,都很有默契的调整好了状态,仿佛头回见面。
万岁爷轻笑一声,淡淡道:“朝中青年才俊不少,朕心甚慰。”
那是,论起样貌,元铭自认不输。能进翰林院的,都说得一嘴漂亮话,元铭也不例外。
他顶着一头冷汗,口气谦恭回道:“陛下谬赞了。微臣等能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福分。”
后面那几个纷纷交换眼神:为陛下分忧?就是探讨先帝的床帏秘事吗?
当然,万岁爷也觉得他老爹给他丢脸,才让这些人修史书,并不是因为别的。
悠悠众口堵不住也无妨,毕竟人总要寿终正寝,过不多少年,这事情就被人忘了。
但史书不同,后世多少人都要看。史书上,怎么能让自己爹死在龙床上,重点是,床上还有六个年轻貌美的太监。
万岁爷此时已经在吩咐正事了:“诸位爱卿都有何想法?”
说起正事,元铭也收了那些惶惶心思,答得是一丝不苟:“微臣以为,‘六俊’可保留,其他细节……大可一笔带过。”
万岁爷若有所思道:“不如,改为皇考病重,‘六俊’实为冲喜之举。”
元铭抬头:“万岁圣明。”
后面几个小官听到这话,也一脸的迷之微笑,交换眼色的同时频频点头。
意思是说,先帝本来病重了,弄去六个美貌太监是冲喜用的,不是侍寝用的。高,实在是高。太子爷才思聪颖,果然不假。
说来说去还是这件事,意思是改的多一点也没关系,哪怕改得面目全非都行。总之,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刘大人点点头,元铭也会意道:“微臣等遵旨。”
刘大人已老了,这件事的绝大部分工作,都是元铭在做,刘大人只负责给意见。之前元铭还在修改的度上来回摇摆,这回既然万岁爷发话了——
怎么改都行,别让朕看见史书上,有先帝真正的死因。
后面众人纷纷跪下:“陛下圣明!”
元铭也行了个礼,准备和众人一起溜了。身后万岁爷却忽然道;
“元爱卿稍留。”
元铭浑身一僵,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全空白了。
万岁爷该不会要说三个月前的破事?!元铭嘴唇颤了两下,霎时又起了一身冷汗,同时脑中飞快地想,这该怎么办?
依稀记得当时那张罗汉床上还有些血迹,到底是谁的,元铭不清楚。现在这万岁爷手段狠辣,该不会这史书一修完,他就要被灭口?
他上了万岁爷?这能承认吗?
当然不能。
元铭强自忍下心中惊涛骇浪,将脸板得一本正经,缓缓回过头去。
这会儿分明没有朝事要谈,但他仍是两手持笏,尽可能挡住自己那张风流脸孔,恭敬一揖:
“陛下还有何吩咐。”
这语气恭谨极了,完全不像一个上过万岁爷的人能说出来的。
万岁爷扬手先让李德芳下去了。上书房陷入一片死寂,空气都凝滞了。万岁爷还在那坐着没起身,居高临下地问:“元爱卿,可还记得朕是何人?”
这语气也很平静,听不出波澜。
元铭眼珠稍拨,这问题难不倒他。他立即回道:“陛下自是赵氏皇族,真龙天子,大北朝第七帝,惠文皇帝¹在上。”
新帝登基时的那些珠词玉句,都是出自他手。夸赞一番又有什么难的。
如果能躲过今天这一劫,饶是让他夸上一天一夜、词不重样,也不成问题。
果然,万岁爷噎住了。
停了须臾,万岁爷再次发难:“那朕成为皇帝之前,是何人?”
元铭略一思索,先是张了张口没声音,后才讷讷回道:
“……自是东宫之主,皇太子殿下。”
上书房里又是一阵冗长的沉寂。
接连两次答非所问,要说元铭不紧张,那是假的。他现在浑身紧绷着,豆大的汗从额上往下滑,生怕把赵铉惹恼了。必要的话,不如承认?
元铭复一思索——万万不可,那还不如死了,保住自己老爹。
元铭在心里怒骂自己。这么多年都忍了,好不容易开一次荤就中了个头筹,轻薄了皇太子,这是何等……
偏巧这皇太子,记忆都还热乎着,又当了皇帝。
元铭想,赶紧开溜算了:“陛下若无要事,微臣……”
只见万岁爷起身,踱步过来,“元仲恒,那日亭边月下,晚风习习,你可不是这么讲话的。”
那语调格外平和,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元铭惊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随着那一抹明黄色逐渐接近他,他不由自主地想,地府索魂的黑白无常们若有颜色……
大概,就是这种明黄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