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饼》是一本由作者日下舟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邹荆蒋桅是小说中的主角,黄油饼主要讲述了:邹荆其实是真的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但或许不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热门评价:最好的他们。
《黄油饼》精选:
大中午的,日光明晃晃地落下来,照耀在他年轻而饱满的脸颊上,投射出层次分明的阴影,那阴影又从他锋利的下颚线往下,分割着他稍显褶皱的上衣——莫名地让我想起老家的晴日、那些被晾晒在台阶上的裙带菜。
但他的味道比不上裙带菜香甜——我送货归来的时候被迫照料了这位晕乎乎的客人一小会儿,徐明志跑到对面街的药房里买醒酒药,我一个人扶着蒋桅坐到了台阶上,于是我有幸被浓重的酒精味围绕了一整个午后。
他身上有一股青松的味道——苦苦的,混杂着浓烈的酒精,刺鼻得很。
我让他靠着我,然后空出手来后撑着台阶。我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胭脂水粉的洗礼,身上的味道还没散尽,现在再加上一个仿佛酒桶里拎出来的蒋桅,我严重怀疑我已经不能呼吸了。
退化成一只青蛙好了,用我的皮肤、用我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呼吸、呼吸——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害得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我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呼吸、呼吸——蒋桅潮热的鼻息打在我赤裸的小臂上,我被他呼吸的温度灼烧到了。
于是我偏过脸去看他,他的睫毛很长,湿漉漉的、轻颤颤的,像是沾着酒水,弯出一个很醉人的弧度。
“……你怎么也去哪里呢?”他小声地嘟囔着,“邹荆,嗯?”
“我去了哪里?”我伸手撩开他额头上的湿发,问他。
“那里呀…… ”他睁开眼看我,眼神却还是朦胧不清明的,“就是那里呀。”
我怀疑他在朝我翻白眼,但是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有点娇嗔。
我可能是疯了,说他娇嗔,他制服下硬邦邦的肌肉和配枪应该都会觉得我疯了——我把他往起扶了扶,妥协道,“好吧,我是去了…… ”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蒋桅?我本想这么说,可是他在看我——
他的眼睛依旧湿漉漉的,依旧有黄油一样流动的光泽。
“……我去工作呀。”我说。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继续在我肩上晕乎乎。
我第一次知道喝醉了的人也会这么认真的叹气。
我也叹了口气,转过脸去,继续享受着还算怡人的日照和街道的喧嚣。
我见到徐明志的次数甚至比见到蒋桅的时候还要多些。
徐明志听说家里很有钱——也对,这个世道,家里没有钱没有背景是入不了军籍的。
他大概天生就是个纨绔的命——我去巷子里,十回有八回都能碰见他。
他是很受欢迎的——一副好相貌又加上个好似永远掏不空的钱袋子,无论是赌坊还是妓院他都如鱼得水。
有时候他会和我打招呼,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于是大多数时候都当做看不见。
反正我不怕他找麻烦——姑娘们会缠着他让他分不出半点精力来对付我,赌坊里的荷官们也多得是说法把我往外推。
只有一次他非要拉着我说话,茉莉拉了他半天也没把他劝走。
“你走吧,茉莉,没关系的。”茉莉是个漂亮的姑娘,心眼也好,我不愿意看她为难。
徐明志醉得都大舌头了,面上还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冲我招手,“……你知道…… 你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我凑过去,却被他吐了一脸口水。
我恨不得把他的头塞到泔水桶里去。
“对、对不起……”徐明志有些委屈,拉住我的袖子,“我是、是蒋桅的好朋友……”
“所以呢?”我斜眼看他。
“……所以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能告诉你…… ”
他大着舌头,头重脚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去。
我嫌恶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头,把他安顿在了一把梨花木的椅子上,去了后厨借了清水和皂角洗了个脸。
脸皮都搓红了,才总算让我好受了一点。
至于那个秘密——我实在是没兴趣。
不过一个酒鬼的醉话罢了。
那天之后徐明志看我都有点不对劲——他不怎么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好像怕了。
实在是好极了——这对我来讲有利无害,至少我出入巷子更自在了一些。
但这印证了另一件事情的真实性——蒋桅真的有一个秘密。
这并没有让蒋桅变得像充满未知的蒙娜丽莎一样迷人——只让我更害怕。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害怕蒋桅,害怕他的富有、害怕他的英俊、害怕他的军装、害怕他帽檐下有些邪气的笑。
我说不准——但总觉得应该离他远些。
听说有个文工团来慰问演出——那些烫着时髦发型、穿着过膝连衣裙的女孩们像是一簇花一样,突然集中盛放开在了港口周围。
于是来港口巡逻的年轻士官数量肉眼可见地增长了一倍不止。
我上楼的时候顺道去阳台给我屋外的植物浇水,刚好楼下的街道停下一辆绿色的小卡车,几个戴着丝巾的女孩子从上面跳下来,叽叽喳喳地走进水果店,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又走出来,坐上开放的后车厢。
她们的裙角在座位上摊开,像是舒展的花瓣。
车子发动起来——引起街上行人的瞩目,不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它是一辆军用专属,更因为他们知道有几位“明星”正在这辆铁皮车内散发着芬芳。
有小伙子冲着这辆铁皮车吹口哨,惹来女孩们的大笑。
街这边也有——有女孩子探出头朝着这边挥舞着丝巾,我顺着她注视的方向转头,看到穿着军装的徐明志蹲在栏杆上,笑得露出牙,蒋桅则是斜靠着路灯柱站着。
徐明志一看就是要凑这个热闹的,他鼓着腮帮子,像只松鼠,吹出的口哨又响又亮,蒋桅却只是抱着臂看着绿皮车的尾巴。
他应该在笑,因为他扭过头对上我的目光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回唇边的笑。
他随即很快地把头转回去,迅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视线。
然后他也吹了口哨,很急很响,像是破开云一样的高昂。
我看到车子停下来了,姑娘们扒着后车门在看他,他摘下帽子,转手冲她们弯腰行了个绅士礼。
太浮夸了——我听到有女孩子低低的尖叫声。
但不得不说他可真适合这种浮夸。
动作无可挑剔,连制服上褶皱的线条都很优雅。
这样是要不得的,我摇摇头,看着从车厢上跳下来一个短发蓝裙的女孩——她大概是同伴中最为大胆的一个,因为在她身后探出的脑袋也不少。
“荆荆!过来一下!”楼上老板叫我。我应了一声,快步走了上去。
走到楼梯的拐弯,我下意识回头,路灯柱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高挑的身影,只有一个低低啜泣的蓝裙女孩。
哦,真是速战速决。
然后秋天快要过去。
天气是最先开始变的,冷得突然。
我不知是什么时候染的风寒,在某一天清晨突然就下不了床了。
楼上楼下的两位老板都来看过我,楼上的给我带了一条毯子,楼下的给我带了半瓶蜂蜜。
“你要是再不快点好起来,我可找别人了。”楼上的老板开玩笑说。
我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心想着哪儿还要三天,明天要是我还不能爬起来,指不定你就去找新的帮工了。
水果店的阿婆倒是没说这种话,她给我倒了水,还去帮我买了药,坐在床边看护了我一下午,然后问我想不想回家。
“我想啊,阿婆,”我慢吞吞地拆开药包,把那些粉末倒到杯子里混合,看着开水渐渐变成散发着苦涩味道的灰黑色,“你知道的…… 但是也只能想想。”
阿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说晚一点会上来给我送饭,然后帮我掖了被角就走了。
于是我一觉睡到天黑。
本来我会睡更久的——喝药之后总有些嗜睡。
但有人进门的声音吵醒了我——靴子踏在破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夜里的凉气,坐在我的床沿上,把我的被子都沾染上了凉气。
我迷迷糊糊的,想睁开眼看看他是谁,却觉得眼皮好似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
他扶我起来,给我喂了几颗药丸——哪儿有这么喂药的?水都不给一口?我下意识地干呕,想把这几颗小药丸吐出来,却被捂住了嘴。
真奇怪,这人一身寒气,手掌却温暖干燥。
他捂着我的嘴,然后手慢慢移开,只剩一指,按在我嘴唇上。
“咽下去。”他说。
第二天我奇迹般地好了,能跑能跳能唱歌。
楼上的老板见到我吃了一惊,“年轻人身体就是好。”
说着扔给我一个账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既然身体这么好,能者多劳,你一并把帐房的工作也做了吧。”
我冲着他离去的背影敬了一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这算是多了一笔进项——第一天,我直接整理旧帐到后半夜,等到月光微寒照进窗内,我才恍惚已经很晚了。
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在桌上留了个条子叫我一定记得关电灯。
我关了灯锁了门,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简单的洗漱后,困意突然涌上来,头一挨着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可是梦却甜美得过头,让我舍不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