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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昙

优昙

发表时间:2021-10-28 16:57

由作者风为马倾心打造的一本小说《优昙》,主角是阿凤方镜缘,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方镜缘他一开始遇到阿凤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明明阿凤他是个女生怎么力气比他的还要大,后面才知道原来阿凤他一直都在男扮女装。

网友热议:他竟然没看出来!

优昙小说
优昙
更新时间:2021-10-28
小编评语:你女装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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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昙》精选

“昨夜的蛛怪,你是看见了的。”清凉山涧,两个人相对立在溪流边上,对峙良久,到底是明如雪先松了口。

方镜缘微微颔首,却想起一件事:“我听见你说,‘抓错了’。”

“香丸是我带来的,用来吸引蛛怪。山中蛰居的蛛怪好此香气,凡香的东西,必会被拖进牠的洞府里,”明如雪皱眉,没有正面回答,捏起那丸丹药,“将此香丸佩在身上,只要靠近蛛怪洞府,那畜牲便会闻香出洞。”

方镜缘略略将原委一捋,心道大概是这香丸遗落在灵珠村附近,恰好被二狗捡去,夜里才惹得蛛怪现身。想到此处,便微微不忿:“你捕猎那蛛怪,是要做什么?”

明如雪合掌收起香丸,转过身要走:“这和你没关系。”

“是啊,”方镜缘面色如常,语调却分明冷下来,“村里无辜之人枉死,确实与我没关系。”

明如雪目光微动,方才凌人的气势稍有委顿:“我闯下的祸事,自然我一力承担。明如雪佩服阁下助人扶弱之心,只是这蛛怪牵涉在下私事,恕在下无可奉告。”

她话音刚落,便打算携阿凤离开,岂料脚下大地忽然微微震动,一霎时风云变色,头顶树叶纷纷飞旋,明如雪神色陡变,展臂将阿凤一裹,凌空腾起,瞬息之间,方镜缘腰间的卦盘竟如恐惧一般颤抖起来!

怨气!

——一瞬间怨气暴涨,头顶天穹聚起团团黑云,风雷紫电激荡,层层威压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方镜缘手掐伏魔印,连退几步,但见他们方才站立的岩层下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撕裂,碎石土块纷纷坍落地心,露出一方根须密布的坑洞,隆隆震响中,晦暗黑影里赫然洞开一只红眼!

那红眼眨了一眨,啸出一口腥风,尘土飞扬中隐隐冒出更多的红光——八只红彤彤的怪眼全数张开,内里流动的妖异光芒让方镜缘一个怔忪,鼻端飘来的一股浓烈香气令人头沉脚轻,仿佛沉醉尘世极乐之乡……

弹指间云开雾散,瑞气千条破云而发,祥鸟鸣呖九霄,一转眼大云雨起,濛濛倒映万象天开,金翅大鹏翅卷风雷,嘹呖飞过一切有情众生,七海波涛间乃是纠缠滚爬的赤条条的生灵,咸水翻涌无尽,青面鳞甲的巨大怪物破开滚滚浪涛,挥舞钢叉阻止妄图登岸的生灵,在他身后,一座万仞神山拔地而起,优昙婆罗的幽幽华光从神山顶流泻而下……

宝光温润,竟如一股暖流注入方镜缘气海,在肚腹之间缓缓流转,昏昏浊世如壁画一般从他眼底剥离,优昙花花心中央辗转飞舞的伎乐天反弹琵琶眉目安详,众童子持法宝相随,齐声唱诵,一时间五色缭乱,神音飘飘,净土宝相似画卷在他面前铺开。

优昙花!方镜缘痴痴地望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渴望,脚下踏出一步——

“当心!”

明如雪大喝一声,剑锋已至,强劲罡风把散落一地的古木掀得乱滚,一片光秃秃的山地中央,巨大的坑洞陷落出原本的面目,洞壁上满是坑道,正中间凹陷处一只妖紫色的巨蛛喷着腥气,八只红眼转来转去,指爪上毛发如钢针耸立。小蛛满坑乱爬,更有一枚枚密密麻麻的蛛囊在那畜牲脚下不断拱动。

这整座山,竟都是蛛怪盘踞的巢穴!

饶是明如雪这般一心除妖的人,也不由得骇出一背冷汗,她一回头,见方镜缘刚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口中厉喝:“这怪物脐下有一香髓专事蛊惑人心,快念清心咒语!”说罢,口中喃喃有声,显然也是受到了那香髓影响。

一股浓香又至,方镜缘脑中更似炸开,这气味好似一把烧火棍搅沸了他的脑浆,他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方才仙乐飘飘的场景与眼前妖怪交替变幻,他强撑着躲开蛛怪的咆哮,颤抖握住腰间的黑卦盘,持诵三遍师门真诀,障目的妖翳骤然裂开,仙乐美姬化为乌有,只听得下方一阵巨响,蛛怪一口毒丝喷出,正向退避在古木后的几人袭来!

电光石火间,方镜缘那只卦盘应声巨颤,从中喀喀裂开一道细缝,一柄漆黑环首刀溅开火星,竟是被凭空拔了出来——

刀身一闪而过的铭文大放金光,充沛灵力如水叮咚,刀锋轻轻一划,便将扑面而来的蛛网削作两瓣,铛铛两声巨响,一左一右钉入脚下土地。却又听身旁明如雪大叫:“当心那些小蜘蛛!”

阿凤手中结印,温润光华自她掌心流溢而出,震慑住不少蠢动的小蜘蛛,再看明如雪,手臂上已有数道被撕咬的痕迹,乌黑的血渗出袖子,那些小蜘蛛有毒!

蛛怪怨毒地尖啸,明如雪不顾伤势早已纵跃挽剑攻上去,一道道剑影化作金光落下,然而蛛怪一身铜皮铁甲,只不过后滚了数尺,脚下腾起巨大烟尘。无数小蜘蛛细脚爬动的声音聚成令人牙酸的“嗒嗒”声,无孔不入,几乎无法分辨从何处扑来,方镜缘借着空隙跃上一处巨石,黑刀架在身前,另一手捏琉璃请火决,玄黑刀刃上蹿升起细小的火舌。

“怨气这么大……”他喃喃低语,忽然看了一眼不远处烟尘中的明如雪。

明如雪四处捕杀蜘蛛,这一遭恐怕不是他们倒楣撞上了山中蛛王,而是蛛王有意寻仇。果然,那蛛王对方镜缘无甚兴趣,转头展开八足,飞一般向明如雪扑去。

那些小蜘蛛却没这等灵智,见活物便撕咬,脚下小蜘蛛如鲨鱼闻腥而来,黑麻麻好似一柄柄利剑刺向方镜缘,一霎时,巨石上金焰冲天,接踵而来一股不堪细闻的焦臭气味,滚滚尘烟中冒起刺眼火舌,小蜘蛛遇火便燃,滋滋几声便飞作黑灰——那树木草叶,竟是一丝火星都未沾上。

转瞬间,金色火苗顺着引线一般的蜘蛛群烧进坑洞之内,坑洞内无数挣扎的小蛛与蛛囊被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空中黑屑盘旋,与明如雪缠斗的巨蛛见此惨状,更加怨愤,怒吼一声,转而向方镜缘扑来!

一霎时天旋地转,方镜缘眼前一晃,失重感陡然袭来,他也不知翻进了哪一处坑道中,眼前簌簌落下一堆黑麻麻的虫躯,他挣扎着一挥手,那些虫子纷纷碎成齑粉,原来都已被蜘蛛蚕食殆尽了。

洞中小蛛伺机而动,却都被方镜缘一把火吓得连连后退,然而黑暗中又亮起八只红亮亮的灯笼——下一刻烟尘翻卷,方镜缘呛了一肚子灰,矮着身子将刀刃横于胸前:“既能呼云唤风,尊驾却是哪路大仙?”

蛛怪仿佛听懂,迟滞了一瞬,淌着毒液的口器翕张开,骤然发出一阵怨气冲天的嘶叫,长满黑毛的长足如钢刀一般向方镜缘胸前狠狠钉下,眨眼功夫,那好端端的一个青年便如云雾散,倏然化作一张黄纸。

竟是个替身符纸。

蛛怪知晓被骗,愤怒异常爬回地面,天空厚云聚拢,狂风呼啸,片片飞叶都如同锋利的刀锋,将人皮肉划出细细的血口,巨大的蜘蛛红眼如血淌落,在牠周身,深紫色的妖雾缓缓流动。

“真难缠。”方镜缘周身火焰一荡,烧尽了飞来的叶片,而后竖起玄黑长刀,指尖夹符纸在刀刃上一抹,符纸顷刻自燃成灰,刀身铭文一闪而过。

蛛怪突然发难,口器大张,一口毒液突袭过来。

方镜缘早有准备,虚晃一枪,侧身擦过蛛怪腹下,刀尖倏然刁钻一挑,晦暗一片的天幕下,一只血红巨眼骤然失去光亮,随之是噗噗数声,仅存的一只红眼剧烈弹动,尖啸冲天而起,仿佛被刺瞎了眼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巨蛛癫狂起来,在或立或倒的树干之间快速爬动,狂躁地挥舞长足,脚下巢穴之中爆发出瀑布一般黑压压的小蜘蛛,疾电一般,要以身躯将这三人吞没。

大地震颤得仿佛即将苏醒,山间到处都在塌陷,砂砾落如暴雨,四通八达的地洞中喷涌出成千上万的蜘蛛,黑色河流一般流淌,古木山石纷纷开裂,一片尘土飞扬。方镜缘提起一口灵力几个纵身跃上高处,发觉这里已无立足之地,小蛛愈来愈多,根本烧不尽。更何况那香髓的味道,已是愈来愈浓了。

再这样拖延下去,若说胜算,他只有五成。

“明如雪!下山!”趁着蛛怪七只眼俱废,方镜缘大喊,此时明如雪与他汇合,阿凤在他们身后咬破指尖画开灵阵,分明是个以死相搏的架势,方镜缘惊住,就要制止:“干什么!不要恋战!”

“阿凤!结阵!”明如雪倾身阻拦方镜缘,势不可挡,“取蛛王脐下香髓!”

她话音未落,立时一阵罡风横扫而至,几人眼前一黑,被那钢筋铁骨的蛛腿扫得四散跌落,再爬起时,蛛怪却消停了一瞬,而后猛地尾部刺入地下,圆硕的腹部痉挛般抖动起来。

小蜘蛛似有所感,纷纷停下脚步,黑亮亮的蛛眼一齐闪烁,转向那震颤不已的蛛王——地裂中瞬间奔涌出无数细白细线,方镜缘啐出一口鲜血,刚才他的卦盘被甩飞,长刀也落在了几丈之外,正待爬起时,却发现了异样。

满地的蛛丝粘液,湿滑无比,他每动一下,身下的白色丝线便微微颤动一下,触摸到蛛丝的手指,已经腾起一股细细的麻痒,电转之间,整条手臂乃至脖颈,都开始发麻。

这下糟了。

几丈远的蛛王顿住身体,弹指之间,八足疾飞如电,裹挟着气浪,遽然向他猛扑而来!

方镜缘背后发毛,一睁眼被个小身躯裹挟住,正是阿凤。

不远处明如雪显然伤的不轻,胸口剧烈起伏,在翻滚的烟尘中支起身。

“别动。”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传音入密:“屏息,蛛怪不能视物,方才喷吐的毒蛛网,恐怕已经遍布整座山了。我们现在在牠的蛛网上,稍有动静,就会被察觉。”

方镜缘一抬手,将欲起身的阿凤压下来,尽量放平身体。那边明如雪疑惑地看过来,亦如他一般传音道:“你我联手,将这妖孽斩除。”

斩除蛛王,岂是如她说的那般容易,整座山能为牠所盘踞,恐怕这蛛王已有千年寿数,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实难应对。

方镜缘不言语,悄悄按下阿凤蠢蠢欲动的脑袋,观察蛛王的动静。

这蛛王果然不可小觑,即便八只眼只存其一,依然威力无穷。大地在震颤,是狂怒的蛛王在寻找他们,一寸寸的树木被夷为平地,山间抖动不已,无数巨石纷纷滚落,忽然间,震动渐息,取而代之的一阵幽香,如鬼魅倾巢而出,萦绕在鼻尖。

香髓致幻的气息在山间流转,妖异的紫雾阵阵散开,那须弥山的幻像卷土重来。方镜缘紧捂口鼻,又在心中默念咒决封住九窍,方才从昏昏欲睡的幻觉中觅得一二分神智,再看身边的阿凤,朱色唇间含一枚丹药,似乎正打算渡给自己。

方镜缘呆住一瞬,却听耳边忽然一声极为喜悦的尖叫:

“母亲!”

正是明如雪拾起长剑,发足狂奔起来,“香髓!香髓!”明如雪尖利大叫,双眼圆睁无法自控,似乎与个看不见的人搏斗起来,显然是陷入幻境不可自拔。她的动作引得脚下白蛛丝疯狂颤动,那蛛王察觉到动静,便掉转过身,八只长足挥动如飞,几乎只剩下一道残影!

受那妖香影响,方镜缘浑身灵气乱沸,几乎快要站不住。他狠狠咬住舌尖,口念请雷咒,拔出发间铜簪发力向手心一划,鲜血喷溅,顷刻之间头顶已聚起青紫色的电光!浓云似被一只巨爪拨弄,在天空中绽出道道旋涡,刹那风起云涌,一道紫金雷骤然劈下,将蛛王扬起的黑鳌劈得焦糊!

只有一息时间,方镜缘劈手夺下明如雪手中长剑,两人扭打在一起。明如雪全然失去了神智,口中不断大叫:“母亲!母亲!孩儿找到了!”

是当时,蛛王巨吼得地动山摇,方镜缘东躲西逃,还要兼顾明如雪,一口血呛在嗓子里,眼前发黑。阿凤意图救援,正飞扑过来,又是一条蛛腿扫过,阵阵妖风如钢刀磋身,三人身上早已有伤,又被蛛毒所影响,渐渐不堪负荷,落了下风。

来不及细想明如雪究竟在幻境中遭遇了什么,方镜缘提起七分灵力,劈手将她两臂后擒,翻身躲过蛛腿凌厉袭击,抬手沥出掌心鲜血,再念请雷咒,一时周身飞沙走石,天际隆隆有声,一道紫金雷电屏障自他身前抬升。

紧追不舍的蛛王似有迟疑,残破八爪缩回一瞬,又听一声极诡异的“咕嘟”声,一口紫气喷出,浮动的紫气挣扎扭曲,似有无数小虫在其间翻腾,正正向那道屏障包抄而去。

方镜缘头皮发紧,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蛛王,恐怕不是寻常的妖怪!

不等他验证心中猜想,倏然间一声浑厚佛号,四面天空金光聚拢刺破晦暗,金光黑雾此消彼长,无数细细诵佛声渐渐蚕食蛛王召出的异像,浮动的金光法咒如天罗地网一般从四方拧结,电转之间便已逼近,如一张天罗地网,将整座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蛛王连退数丈,四顾长啸一声,似乎已知晓身后命运,渐渐悲啼起来。

方镜缘惊疑不定,奈何喉中腥甜翻滚,四肢渐渐为蛛毒浸透,疲软不可反击。此时明如雪却从幻像中苏醒,呆愣片刻,忽然低低喊了一声:“母亲?”

咒网在天空闪烁着威严无匹的光华,只见朗朗碧空之上,忽然出现数道身影,皆脚踩祥鸟,周身浮动五色彩云,为首一个眉目潇洒,神色冷峻不怒自威,活脱脱是个年长的明如雪。

“母亲。”明如雪两眼泪垂,怔怔地垂下头。

那女人并不理睬,径直放出法器,那金网猝然紧缩,将巨大蛛怪紧缚得无法动弹,浮动的经咒在网内溅跃,好似金剑一般将蛛怪刀枪不入的鳌皮扎穿,再有咒声自四面八方倒扣而下,气浪滚滚惊得满山小蜘蛛瑟瑟不动,全都泛起黑肚子,僵死一般。乍看之下,蛛怪竟是奄奄一息,已是弥留了。

蛛王既已被擒,随从几人便渐渐围拢,咬破手指祭出一座九品莲台,金光覆盖在巨大怪物的身躯上,令那黑壳泛起一阵黑紫烟雾,转眼之间,身躯遮天蔽日的蛛王便缩得踪影全无,定睛一看,莲台正中一只小蜘蛛匍匐其上,细细的八足焦躁地冲撞着莹白的莲花瓣,却不断被金光弹回原地。

余下人念咒的念咒,做法的做法,一眨眼功夫,漫山遍野的小蜘蛛嘶嘶乱叫着,化成一滩滩腐水。

方镜缘刚喘过几口气,便见明如雪踉跄要爬起来,奈何方才一战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个来回,依然撑不起身。不远处领头的女人似乎察觉到,向这边轻扫一眼,对随从略吩咐几句,便收起莲台,转身离去。

若说是母亲,那也太过绝情了。

那些随从整饬完毕,便上来搀扶,方镜缘听他们口称“少主”,心道这主仆两人确实来头不小,他前夜在侯小二家听见的明家,说的恐怕就是这一大家子人。

他再去向那些随从打听,原来这明家的家主名叫明竺,当年乃是帝都一名将领,二十多年前奉命驻守边城,如今因旧病缠身,家中大事都交给夫人卓香华打理,自己则赋闲在家侍弄花草,不过明家仍有权势,乃是这边境数城的一个龙头。

明家人果然效率迅速,收拾完残局,便抛出两枚木雕小鸟,落地便涨作两只五彩祥鸟,驮起三个负伤的人,低低掠过山野。

盘旋的山道裂开不少深缝,隐约可见内里仓皇逃窜的蛇虺虫蝎,失去蛛王的庇护,这些小妖在明家人眼中就是案板鱼肉,果然,跟在后面的金光一闪而过,一股黑烟从地缝中缓缓飘出。方镜缘打坐调息,见此情景若有所思,没有作声。

他们出了山路,见灵珠村的村民早被山上的动静吓得结伴出村来了,乌泱泱一群人跪倒在山脚下不住磕头,口中念的都是“灵珠大圣”、“灵珠菩萨”之类的话语,更有的已然抬了活猪活羊前来焚香宰杀。明家的几个人上前,找到老村长不知说了一通什么,把那些村民劝回家去。

方才的生死搏斗,现在看来,竟像闹剧收场。

方镜缘摸了摸腰间的卦盘,忽然对闭目养神的明如雪道:“你觉得,昨夜灵珠村的凶案,是不是蛛怪所为?”

阿凤在给她捶肩,闻言悄悄抬起眼,发现他是在对明如雪讲话,又飞快地垂下眼睑。

木鸟平稳地飞动,半天没什么动静,明如雪显然不想理会他,侧过脸,烦躁地看了一阵满目疮痍的山道,口气不善:“既然香丸失落在那里,八九不离十吧。我会让人去照顾那家人,你不必劳心了。”

一己之失害了人性命,方镜缘知道她不想再提,至少是在自家人面前。于是也闭上双目,暗暗运气疗伤,不再开口。

夕阳将坠,明家人打算在灵珠村要休整一晚,第二天再回去。一行十来个人,都住去了老村长安排的地方,方镜缘听侯小二绘声绘色讲过那世家来客是如何威武不凡,有些倦怠地掏了把耳朵,倚在小竹椅上,打个哈欠。

侯小二傻兮兮地坐在小马扎上掰蒜:“大哥哥,你是不是和明家的人一起回来的?山上出什么事了?他们救了你,还是你救了他们?村里人都去拜菩萨了,怎么村长一回家,又说以后不用再拜了?”

方镜缘听得头疼,掌心伤口又隐隐作痛,恨不得拿蒜瓣塞了他的嘴。

侯小二哪知道那么多,浮想联翩着:“真威风啊,我以后也要这么威风,以后我娘就能在村里横着走……”

方镜缘歪着脑袋,耳边嗡嗡乱响。天边的彩霞烧得艳丽,衬托得屋内更暗,主屋里面死气沉沉的,模模糊糊能看见神龛上空无一物。方镜缘奇怪:“小二,我从山里回来,怎么一直没见你爹娘?”

“从祠堂回来,就又出门了。”侯小二掰完蒜,收进小笸箩里头,慢吞吞趿着鞋子,从厨房摸出一篮子黄豆:“和我爹一块儿。”

方镜缘沉思着,不自主地摩挲着腰间的卦盘:“你爹还病着,怎么就出门了?对了,我在中原学过些医术,给你娘说,让我来看看吧?”

小二神色有些失落:“城里的名医都治不好,前几个月看了好多大夫,全没辙,本来叫我们备寿材了……后来突然好了点,只是不大开口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你这么说,是急病?”方镜缘坐起身。

“今年春天我生了病,爹去山里采药,回来就不对劲,”侯小二可能也不懂什么叫做急病,吸吸鼻子,把一张席子上铺满黄豆,“都说是我爹采药得罪了灵珠菩萨!村长家本有药的,却不肯给,我爹只能自己去山里找,结果回来就像掉了魂一样。”

方镜缘心下惊异,假如他猜的不错,这个所谓的灵珠菩萨,就是后山那只大蜘蛛?

正想着,院外有人到访,身形瘦小,身后背着一个箱子,正垫脚向院子里望。

“小姐姐,做什么?”侯小二叫了一嗓子。

方镜缘认出那是阿凤,招呼一声,便要出去。

“大哥哥,你干嘛去!”侯小二这时就不理睬他的豆子了,追出来膏药似的粘着他,很不屑道:“真看不出来,看见小姑娘你就跑!”

方镜缘额上青筋一跳,仍是笑着对院里招招手,一席子的黄豆就滚了二十来粒出来,侯小二立刻鼓起嘴,瞪他一眼。

方镜缘轻笑一下,打一个响指,那些豆子转瞬便弹动起来,一个个在地上伸展出四肢,却苦于一时没有头颅,于是滚来滚去,好半天挣出一个圆溜溜的头,便嗡嗡拍手庆贺起来,在侯小二脚边又唱又跳。

黄豆小人一边唱跳一面跑回院子,侯小二惊讶至极,自然追去玩耍,方镜缘松一口气:“有什么事,说吧。”

阿凤见他掌心有些血迹渗出来,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把身后背的小箱子放下,拿出些纱布药罐,给他把掌心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了,才言简意赅发出沙哑的一声:“夫人找。”

方镜缘有点惊讶,从遇见阿凤开始,就没听过她说一句话,他先前还以为这姑娘是哑的……他转动了下伤手的手腕,试探问:“敢问是明夫人找我?”

阿凤点头,指了下祠堂的方向,快晚上了,祠堂顶一圈朦胧的光亮起来,幽幽地在琉璃彩绘的屋脊上颤动。明家来的的几个人宿在祠堂附近,莫非是对村里的凶案感兴趣?方镜缘自忖片刻,轻轻颔首:“是什么事?”

阿凤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那走吧,”他向侯小二家的院子里望了一眼,那小孩儿撅着屁股和黄豆小人闹得正欢,“你少主的伤势怎么样了?”

“还好。”阿凤呆呆的,忽然想起什么,从颈下的衣服里取出一枚折好的符纸,很认真地塞给方镜缘:“在山里,多谢你。”

方镜缘提着符纸端详,这也是张灵力充盈的护身符。大概自己在山上替这姑娘挡下了蛛怪的袭击,一点小事被人家一直记着,他倒不好意思了:“画符箓颇费心血,你好好收着,不必送我。”

阿凤眨眨眼,不肯动:“少主教过,礼尚往来。”

这点小东西上面附着的灵力对他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方镜缘动动手指,打算还回去,对方却把他的手掌握得死紧……好大的力气,方镜缘五官扭曲一瞬,手疼。

“我还有很多。”阿凤像是怕他不相信,又从衣服里捏出一根细绳子,拔萝卜一般拔出一大串折好的符纸,一长串炮仗似的拎在手上。

罢了,方镜缘干笑两声,这个明如雪,的的确确是个惹事精。

说话时,日头渐渐西落,祠堂外灯火如昼,白天时在山上的几个人见到他,颇为和善地向他点头致意。见他到了,祠堂门口走出来一个脚步稳健的身影,一边胳膊拿条竹片夹起,显然是伤势入骨,腰后挂着长剑,挺拔瘦削的脊背撑得笔直,单手提着一杆灯笼,站在那里。

“你来的时候不巧,母亲和村长在商谈事宜,不过请你来也不是什么要事,”明如雪还是那身男装,两道长眉很潇洒的挑起,“今天在山上,多谢了。我听村长说你来此地是要去寻亲的,你若不嫌弃,这一程与我们同行,顺带着也便利。”

阿凤悄悄走到明如雪身后,替她接过了灯笼,两个人默契地并行着。

方镜缘瞥一眼祠堂里影绰绰的身影,看那样子,明夫人和村长相谈有好一阵了,恐怕叫他来的,并不是这位有权势的女人。他视线转向明如雪:“同行没什么问题,可是在这之前,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向你讨教。”

明如雪大步走过他,很有风范的向前略略一扬下巴:“请。”

方镜缘没料到她这么爽快,回头看一眼祠堂里的景象,转身跟上她二人:“灵珠灵蛛——灵珠村的菩萨就是那只蜘蛛吧。”

“大概是的。”明如雪头也不回:“优昙国周边这样的村落很多,除了正神之外,拜一两个山神,也不是什么怪事。”

“这样便说得通了,有供奉之力,我即便血祭请天雷下界,也无济于事。”方镜缘亦步亦趋:“话又说回来,既然擒下了那蛛怪,村子里的人可有什么反应?”

明如雪停下脚步,语气略有不满:“对村里人而言,应该是好事。”

方镜缘扬起一边嘴角:“看来你们没有达成共识。”

明如雪皱眉:“共识不共识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你何必套我的话。我好心邀你同行,可并不是请你来盘问我的。”

方镜缘只好说声对不住,心想此人虽有些任侠气概,可到底是富家子弟,说变脸就变脸,一股子臭脾气。三人到了明家落脚处,便有人前来给明如雪伺候茶水,阿凤接过他们的托盘,站外一旁静静斟茶。

方镜缘坐在椅子上,抖了把灰扑扑的袍子:“可你这样拼命,却是太不值了。”

他本以为明如雪又要出言呛他,可明如雪却突然道:“你若知道其中原因,必定也和我一样。”

见他纳罕,明如雪觑他一眼,口气不自觉带了点冷傲:“世上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方镜缘听闻有些疲倦,扫她一眼:“什么是重要的事?断胳膊断腿的活着?”

明如雪淡笑一声,转过眼眸:“你怎会懂,不断追求被人认可的滋味。”

原来如此,方镜缘托腮看着阿凤端来茶水,看来明如雪所求,也不过是她那老娘一句褒赞罢了。

他饮下两口茶水:“刚才寒暄了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件要事。”

明如雪看他神色,便对阿凤一扬下颌,阿凤一转身,端着小托盘悄悄走出去。方镜缘这才稍稍倾过身,迟疑道:“你在蛛怪的洞穴中,可看见了人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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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作者风为马倾心打造的一本小说《优昙》,主角是阿凤方镜缘,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方镜缘他一开始遇到阿凤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明明阿凤他是个女生怎么力气比他的还要大,后面才知道原来阿凤他一直都在男扮女装。

网友热议:他竟然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