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苦瓜味柠檬糖,楚恪石辛岩是小说中的主角,行行重行行主要讲述了:石辛岩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对楚恪来说其实有点特殊,这或许就是他人生中最意外的地方了。
网友热评:但更加喜欢你。
《行行重行行楚恪》精选:
第二日,陈如莹起床用完早膳便要带着睡眼惺忪的楚恪前去道歉,却意外扑了个空,只听得丫鬟们说是去上学了,还要等到申时方能归来,无奈之下,陈如莹也只能带着楚恪回房。
冬日的天早早便黑了,石辛岩归来时,一轮浅薄的圆月已挂上树梢,他蹬着小毡靴跳下马车,几个丫鬟便簇拥而上,为他脱去披风,递上暖炉。他跨着步子走向室内,丫鬟端上温好的饭菜便退下了,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用膳,眉心蹙起,前几日父亲陪母亲回乡省亲,他因忽发热症而无法一同前往,这些天只和祖父母住在一块。往日他回来了,祖母听到了动静,总要立在门前来迎他,亲手递上暖炉,嘘寒问暖。今日也不知为何,只留他一人在桌前。正这么想着,他便听见内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其中夹杂着楚恪咯咯的笑声。
石辛岩愣了一会儿,便沉着脸强作镇静地夹菜吃饭,又喝完一盅羊汤,才不紧不慢地向内室走去。
陈如莹用完晚膳便拉着楚恪去拜访秦雨桐,并道出昨日楚恪做的错事。楚恪自知有错便缩在一边,脑袋恨不得垂到地面,秦雨桐本就怜他幼时丧父,见他这样,哪还忍心责骂,又见不得楚恪这般可怜的模样,便有心逗他开心,抱着楚恪说了好些笑话与他听。
石辛岩甫一进室,便见祖母靠坐在椅上,楚恪偎在她怀里笑得两眼弯弯。石辛岩心中不免有些吃味儿,他是家中独子,另有两个妹妹。身为长子,石辛岩幼时自是招人百般疼爱,只是待到家中小妹也相继出世,他不免被分去了些宠爱,又因他渐渐长大,不再是孩童,身边亲人总要对他稍加严苛,好不落了石家嫡长子的身份。如今见了这一幕,内心难免复杂,又生出几分失落来。
“呀!”楚恪见石辛岩立在门边,一言不发,吓了一跳,又见他脸颊比之昨天肿得更甚,十分心虚地垂下脑袋,弱弱唤道:“阿兄……”
石辛岩想起昨日自己因楚恪而无故受到祖母的训骂,见他现在这番模样,便以为楚恪又故意扮一副可怜相,便不由得心生厌恶,却也依旧不失礼度地微微颔首,面上自若,不肯显露半分。
陈如莹见这位小表侄半边脸都浮肿而起,既是愧疚又是心疼,便凑上去问道:“涂了药怎的还肿得这般厉害?”言语中不乏热切与担忧。
石辛岩虽不喜楚恪,但对这位表姑母倒是有几分亲近,昨日也是她首个发现自己受了委屈,想到这,他嘴角便绽开一个笑,显得俞发乖巧让人心疼了:“表姑母莫要担心,小伤而已,两三日便可恢复。”
陈如莹轻柔地抚上他的脑袋:“昨日是你阿弟做了错事,我领他来向你道歉。”说着陈如莹示意楚恪过来。
楚恪仰面望了秦雨桐一眼,秦雨桐松开手臂,朝他点头。楚恪顺着外舅婆的膝盖爬下,摇摇晃晃地走到石辛岩跟前,抓住石辛岩的衣角,埋着脑袋丧着一张小脸道:“阿兄,狗儿错了,狗儿不该抓虫来唬阿兄……”
石辛岩听了前半句倒是还算受用,直到又听了后半句,拿虫来唬阿兄……
饶是他向来年少稳重也不禁面部微微扭曲,却也知楚恪年幼不好责怪,便只能忍气往肚子里吞,最后被怄得笑出了声,他半弯下腰对上楚恪有些畏缩的目光,捉下他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却不知楚恪手心有伤,这一捉便教楚恪手臂猛得一缩,疼得咝咝直抽气,石辛岩寻声望去,便见到楚恪左手的惨状,哪还猜不到是得了表姑母教训。
楚恪见阿兄盯着自个儿左手看,便会错了意,将自个儿未遭伤的右手抻向石辛岩的面前龇着还未长齐的乳牙笑道:“阿兄捉这只好了……”
石辛岩哭笑不得,只得将楚恪的手握在掌心:“阿兄不怕虫,恪儿以后可要听话些,也不要再做这些险殆之事了。”
楚恪似懂非懂地直点头,任由石辛岩捉着自己的手。
石辛岩便也不好放开他,便暗自捏着楚恪的手玩。楚恪虽和母亲一路风餐露宿,但他也没消下多少,右手上全是软肉,摸着真是软和极了,倒真让石辛岩有些舍不得放手。
陈如莹这才坐起身向秦雨桐行礼:“既如此,外甥女就领恪儿先回屋了。”
“好,有空便多带恪儿来玩儿罢。”
说着两人又寒暄几句,陈如莹牵着楚恪的手便要回屋,石辛岩只好松开他的小手,心道:小小年纪心思不正,手倒是捏着还舒服。
待两人走后,秦雨桐又唤来石辛岩,为他亲手抹上药膏:“辛岩,你阿弟做错了事,你可还怨他?”
石辛岩心中登时一凛,抿着嘴唇,蹙起眉尖。他虽大楚恪四岁,但总归也算个小孩儿,虽受了道歉,也不似昨日那般厌恶楚恪,可却做不到内心毫无芥蒂。
秦雨桐见状,哪还不知他心中有怨,只轻叹一口气,突然也抱起石辛岩。
石辛岩大惊失色,面颊羞得通红,怕伤了祖母,不敢用力挣扎,只扑腾着手臂:“祖母,这是作甚?快放下我罢!”
秦雨桐将石辛岩置于腿上笑问道:“现在可还吃味儿?”
石辛岩心中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辛岩,你阿弟尚小,况且他并非故意伤你,只想与你多与亲近些,闹着玩罢了,你可知?”
石辛岩抹过头看向祖母,犹豫地缓缓点头。
“那你也应知,你阿弟他年幼丧父,楚家这代又是一脉单传,他又无甚兄弟姊妹,你是他唯一的阿兄了。”
扑动明灭的灯火下,石辛岩神色极为复杂,他嘴唇翕动了好几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便说。”秦雨桐抚上他的脑袋柔声道。
石辛岩摇摇头,终是没忍住道:“可我见他整日嬉笑玩闹,似是并非在意在意表姑父……”
秦雨桐板下脸,示意石辛岩抻出手来,石辛岩见这模样哪还不知说错了话,倒也大大方方地伸出左手,秦雨桐只凭自己手掌打了几下以示惩戒,责怪道:“你竟是这样想他的?你阿弟年仅四岁,尚不明事理,只怕还不知阿爹已亡故,而你表姑母又怎会主动向他提这伤心事?”
石辛岩听罢便羞愧地垂下脑袋。
秦雨桐趁热打铁,语重心长对他叹道:“你虽只大他四岁,但都说长兄如父,你又是他唯一的兄长,可要好好待他,就算你阿弟做错了事,也要细心教诲,好好与他说话。”
石辛岩蓦的仰面,注视着祖母。窗外天色漆黑如墨,不知何时又下起小雨,雨点纷纷扬扬砸在石瓦上,又汇聚成流,顺着屋檐落下。石辛岩忽然从秦雨桐怀里跃下,对她躬身作揖,正颜道:“祖母放心,辛岩定会好好照看恪儿。”
小雨过后,日子便一日寒过一日,不久后又下了场雪,石原白总算携着妻子王惠绮另两个女儿归了家,石辛岩从祖母住房中搬出,回到一进院与父母同住。这日陈如莹携楚恪见了石原白夫妻二人后,被王惠绮拉去东跨院赏梅,陈如莹便丢下楚恪让他自个儿玩去,而后披上斗篷随王惠绮一同前去。
今日恰好是石辛岩的旬假,他正在藏书楼处读书,楚恪便迈着小短腿登上二层楼去寻他。天气俞冷,藏书楼却未置火盆,因是怕室内起了火,不易灭去。
楚恪一进门,便见石辛岩执笔的手被冻得通红。便小跑着过去,两只小手覆上石辛岩执笔的手,他的手一直缩于袖内,倒还算暖和。
石辛岩手背一暖,这才注意到楚恪,吓了一跳,手臂一抖,几点墨汁飞溅在纸上,落在工整的字间,分外扎眼。
楚恪仍不知坏了事,反握紧了事辛岩的手:“狗儿给阿兄捂一会儿,阿兄就不会冷啦!”
石辛岩见他出于好意,胸中纵是揣着一团怒火,也不忍发作,只得自认倒霉,抽开手对楚恪颇具耐心道:“阿兄不冷,乖,先去一边玩儿,待我写完夫子布置的功课,再去陪你。”
楚恪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点头应了,便爬上一边的椅子坐好。
石辛岩叹一口气,又拿过一张纸来,从头写来。
楚恪自是待不住的,没过多久就爬下椅子,在书架边转了几圈,又忍不住凑到石辛岩跟前,他个头矮,看不见案几,便踮着脚去看,又嫌看得不够多,便跳起来看。石辛岩被他闹得不胜其烦,险些写错了字,便只能暂时搁笔,俯身盯着楚恪看。
楚恪瞪大双眼,尽显无辜,石辛岩实在拿他没办法,只与他大眼瞪小眼,久久不语。
“阿兄,狗儿为你磨黑水可好?”最终是楚恪打破了平静。
石辛岩反应良久才明白“磨黑水”是何意,便有些惊诧道:“你会磨墨?”
楚恪见石辛岩一脸惊异,很是得意,摇头晃脑道:“当然,狗儿经常看见母亲为父亲磨墨呢!”
石辛岩见他提起父亲来丝毫不显伤郁之色,便忍不住问道:“你可知你阿爹去哪了?”言罢,他才顿觉失语,心中不禁暗悔。
只见楚恪也咬着手指,一边眉提起,一边眉皱起:“狗儿也不知道,听娘亲说是当大英雄去了,待我长大他便回来了。”说着便扁起嘴:“狗儿好想阿爹啊……”
石辛岩又是良久无言,过了好一会才不自在地抚上楚恪的脑袋,权当是安慰他。楚恪却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性子,没过多久,便又忘了这一茬,没心没肺在石辛岩周围乱转,上蹿下跳,东翻翻藏书,西摸摸古玩,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只是苦了石辛岩,他原也是个难以静下心去读书的人,只因家教甚严,他不得不抑制内心躁动,好不辜负长辈的期望。
石辛岩平日里读书写字最怕他人打扰,这下却被楚恪搅得烦躁不堪,脑门上青筋直跳,差点把笔杆折断,他终是忍不住将楚恪召来,极力挽出一个笑来:“恪儿方才说会磨墨?”
楚恪眼珠转了转,又睁大眼睛看着石辛岩,半晌拍着胸膛响亮答道:“狗儿会!”
石辛岩自是知道楚恪不会磨墨,只想着寻一件事去给他做,好让楚恪安分点。听闻此言不禁大喜,心道真是好极,便佯装出一副信任他的模样,抚上楚恪的脑袋十分违心道:“真是厉害!那恪儿可愿为阿兄磨墨?”
楚恪果然上钩,挺着胸膛,用力点点头。
石辛岩又拿出一方砚台端上椅子,一手执墨锭,为楚恪亲身演示一番,便撇下他去做功课了。
如他所想,楚恪总算安分了些,他轻揉着眉心,松了一口气,重新执起笔来,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写起,伴随着楚恪沙沙的磨墨声,心下倒是更静了,心神似是比往日还要更为投入。
许久之后,他落下最后一笔,置笔于笔山,又掀起宣纸端详一番,满意颔首,方才想起了被撇在一边的楚恪,慌忙走过去察看。
只见黄花梨木椅上,被糊满了墨点,连椅背也无法幸免,被墨星星点点地溅上,而始作俑者竟然倒头伏于椅上睡得正香,一双沾满墨汁的小手虚蒙着眼,似乎是嫌日光刺眼。
石辛岩早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停住了,瞧了一眼楚恪的花猫脸,便又笑得止不住,他这样一个人疯笑了会儿,又注意起楚恪满是墨点的衣袖,这才醒悟,大感不妙,便上前推醒了他。
楚恪睡眼惺忪,眯着眼看他,一双手又要去揉眼,被石辛岩忍笑截住他的小手,楚恪面戴疑惑地瞧着他。石辛岩憋了良久,再次破功,仰面一阵哈哈大笑,再无力执起楚恪的双手。
楚恪这才隐觉不对,他抬手一看,呆楞了会儿,又盯着满是墨汁的椅面,那还不知石辛岩在笑什么?他顿时羞愤地直跳脚,偶然又见砚台中还盛有一些墨汁,顿时眼睛一弯,坏笑着露出几颗乳牙来,他双手按上墨汁,就要往石辛岩面上抹去。
石辛岩自望见楚恪熟悉的坏笑,便觉不好,又见他小手贴上砚台,哪还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当即便想站起身来躲闪,却笑得早没了力气,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脏手伸过来,在他脸上肆意涂抹,终也将他抹得像个大花猫,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两个大花猫面面相觑,看着对方惨状,各自笑得前仰后合。
“辛岩,恪儿,快出来用午膳罢。”门外忽然传来陈如莹的呼声,石辛岩徒然一惊,慌忙站起身,又拉起楚恪,还未及细想,便有人推门而入,他骇得下意识拉着楚恪转过身去。
“辛岩,你们这是作甚?”
石辛岩浑身一僵,问话的是他母亲王惠绮。
“狗儿?”
这是陈如莹表姑母了。
石辛岩顿觉头大,欲盖弥彰地用衣袖遮住脸,硬着头皮转过身来,低声唤道:“阿娘,表姑母。”
楚恪便也随着他一起转身,他虽不明阿兄为何多此一举以袖掩面,却也学着做了。
陈如莹进门便见两人僵硬地立在那,背朝向她,那时她尚还疑惑,而后便见自家小儿随小表侄一齐转身,用沾满墨点的袖子遮住了脸,便猜到发生了何事。料想平日里向来年少老成的小表侄此时一定羞窘欲绝,便侧过身在表嫂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楚恪揭开袖子露出一丝小缝,正看到母亲和表舅母小声说着话,随后表舅母便笑了,这时陈如莹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向他,骇得他又慌忙合拢了衣袖。
他低头下头去看自己脚,不多时,便见眼前又多了一双脚,是阿娘的鞋,他猛得一惊,而后就被陈如莹捉住拦在面前手臂:“快放下给阿娘瞧瞧……”语气中似无责怪之意,还带着几分笑意。
楚恪知道阿娘不怪他,便依她所言放下衣袖。
这时他才发觉阿娘也在笑,笑得露出浅浅的梨涡,霎时便楞住了。
楚恪已经很久没见到阿娘笑得这般开怀了。自那日醒来,阿娘红肿着眼告诉他阿爹离开他们去当大英雄,多年以后才可回来,阿娘便很少笑了,即便有时她在笑,可楚恪也总觉她在哭。
而此时阿娘笑得很开心,楚恪心中似乎钻进一股暖流,在胸腔里乱转,他看着母亲也笑了。而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阿兄,石辛岩的脸颊似火烧般的红,但嘴角却是微微上翘,而他身前的表舅母正拈着帕子为他擦脸,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于是楚恪笑得更开心了。
众人笑罢,王惠绮与陈如莹携了二人去房中用胰子擦墨,不过即便二人面部被擦得通红,也没有将墨迹尽数除去。石辛岩倒还算看得过去,双颊与眼周的墨色很淡,只是他肤色偏白,因而显眼。而楚恪却要惨壮许多,他伏在椅上睡了多时,面上沾染的墨也早已干涸,即便差点磨破了皮,也依旧是个小花猫脸。但幸在他还不用上学,只在家中待着,也算不着丢人。石辛岩却十分在意面上残留的墨痕,当日夜里还暗自燃了灯,揽镜自照,拿了帕子又揩了许久,确保上学的时候不会被同窗们笑话,这才睡下。
就这样,霜雪融了又下,梅花开了又谢,转眼便又是一个余月过去,再过不久便到除夕了。石辛岩自那日起便不似最初那般讨厌楚恪,石府的小孩儿除了他另两个阿妹便只有楚恪,因而每每赶上他的旬假,楚恪便似个小尾巴跟在他后边。石辛岩有时也会嫌楚恪烦,却也从未赶他走,如此两人关系也算亲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