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一》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相绵流,黎星太李昂是小说中的主角,木卫一主要讲述了:黎星太当知道李昂很危险的时候,即使自己的心里很喜欢李昂,但他也只想要离婚,这样他才可以活着。
最新评论:这可不容易。
《木卫一》精选:
崔准才是路虎揽胜的主人,而先前看到的那个从车里跑出去的男人,是他司机。他腿脚不好,根本没办法自己开车。
那肯定也没办法杀人。
可刚才说“我没有认错”,是为什么?吓唬谁呢?
不过比较欣慰的是,李昂并没有和崔准说太多,就跑去继续和警察交涉了,剩下我和崔准大眼瞪小眼,互看不顺眼。
“你和李昂是一对吧。”崔准主动提起话茬。
“嗯,”此情此景之下,前几天还被避之不及的婚姻关系,竟意外变成可以炫耀的资本,“干嘛?你也同性恋啊?”
“当然不是。”崔准眯起眼,眺望前方,从怀里掏出根烟点燃,再没说别的,似乎只是想确认我和李昂的关系。
一回家,李昂就去洗澡,连句话都没跟我讲。我想翻他手机,看看有没有和崔准有关的内容,又觉得这样不对。纠结半天,索性去扒拉袋薯片吃,不让手闲着。
关上灯,困得要睡过去,他才跟流浪小狗似的,蹭蹭我的小腿,胳膊绕过腰扣住,说:“齐叔对我真的很好。”
压抑沙哑的声音蹭过颈窝,带有快要分崩离析的脆弱,我忍不住覆住他的手,安抚道:“人各有命,如果有缘分,下辈子也能遇到。”
实际上呢,我在被窝里偷偷祈祷,别再让李昂遇到齐叔了,非要遇见谁的话,也得是我这种五讲四美好青年,然后,这个那个的,看情况发展发展呗。
虽然李昂愿意展露悲伤,关于齐叔和崔准的事,却没有多提半个字。现在爆破他的嘴未免显得不近人情,我任他搂着到天亮。他的呼吸一直没稳下来,经常猛喘几下,大概是做噩梦了,我也跟着整夜失眠,不过不想因此责怪他。
第二天上班,对面办公桌的大姐还没把养生花茶烧上,一个陌生电话就打了过来。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我快步走到楼梯角,模仿港片里黑道大哥的专用语气,质问道:“边个仔啊。”
噗,那边笑开:“昨天见过的,崔准。”
“哦。”
果然没好事!
我下意识探头出去,担心他会不请自来,好在走廊里没有陌生面孔,都是些美丽同事。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随便一查,出来见见吗?”
“不去,没空。”
真可怕,手机号码都能随便一查。
那边很快传来张照片。操,有病,天天乱发什么。
但我还是点开了。
照片的视角很刁钻,中间铺着条公路,左下角是水库,右上角是山,繁密的草丛中,隐约可见个人蹲着,照片左下角有团扭打的身影。
毋庸置疑,蹲着的那个人是我。
也就是说,在我拍摄齐叔被杀的时候,有人正拍摄我。
“看到没有?”那边问。
“看到了,”我攥紧电话,“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说,我不是杀齐叔的凶手。我也是被叫过去的,只不过没现身。”
这算个好消息,也算坏的。好的在于他不是凶手,起码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坏的在于,被偷窥的感觉非常糟糕,仿佛有人在背后搁了条毛毛虫,它不受控制地乱爬,而你又甩不掉。
“这样够请动你了么。”崔准咳嗽两声。
旁边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我转过身,压低声问:“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
“因为前因后果很长,而且和李昂有关。”
竟然因为“和李昂有关”而心动了。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没把话说死,只说等下详谈。
紧接着,我妈下令去她家吃晚饭。因为还挂记着崔准,随便敷衍了句再说吧。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下午也被人敷衍。新来个实习生,啥也不会,图纸数据对不上也不管,明天就得提交,一堆人给改到晚上八点,都弄完才想起放了崔准的鸽子,但手机上只有老太太的催饭消息。我回了句太累改天,准备打道回府钻被窝睡觉。
到了楼下,家里没亮灯。白天的不安又浮出水面,好像一勺滚油,眼见就要洒出来。
一口气冲上去,和满屋子的黑暗对峙。
妈的。
我立刻掏出手机,几乎在同一时刻脑补出崔准和李昂偷偷见面的场景,毕竟俩人看起来那么有话聊。然后崔准再摆出白天那张照片,说你看,你对象目睹齐叔被杀却毫无作为。李昂的反应会怎样?难过吗?还是愤怒,失望?
总之,那种境况下只可能出现消极的情绪。
“宝贝,你回来了?”
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激动得差点被拖鞋绊倒,我急匆匆打开灯,看见李昂正缩在沙发里睡觉,穿的却是套休闲西装,还打了领带,蛮像要去参加什么场合的样子。
“你,没走?”
心跳紊乱,我这才明白,白天的不安也好,刚刚的紧张也罢,都是因为害怕李昂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为什么会有这种顾及,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我去哪里?”李昂清醒了些,拿起桌子上的皮筋扎起头发,“哦,你说妈妈家?她打你电话没人接,就打到我这里,说等下记得来吃饭。”
“所以你穿成这样是为了等下去妈妈家?”我彻底舒坦了,挨着他坐下,隔着衬衫捏捏胸肌,手感真棒嘿,“挺好看的,你很适合穿蓝色。”
李昂却郑重地说:“可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要吃饭这件事,”李昂有些责怪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
“哦,下午太忙,忘记了。”
说起这个就来气,那个傻逼实习生,还有傻逼崔准。
“嗯,我也这样想的,就穿好衣服等你通知,或者直接回家接我,”李昂握住我的手,“虽然也有种可能,你根本就没打算带我去妈妈家。”
“想啥呢,我妈那么喜欢你。我到不到场无所谓,缺你她老人家肯定得摆脸,觉得咱俩出了问题,我又瞎作事儿了。”
话到这里,我和他的脸都紧绷起来。对,确实出问题。而且我还打算离婚来着。
哎,都忙忘了。
“那还去吗?”李昂轻声问,好像做错事那样垂下眼。
“嗯,去吧,都穿这么好看啦,光给我一人看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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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现在该适当冷战,为离婚做筹备。但感情上,无法放着刚失去亲近者的李昂不管。
我妈,郑昨如女士,六十岁的老太太,一名音乐教师,擅长弹钢琴,不擅长做饭,本人活到现在靠的是顽强的意志,毕竟勃拉姆斯的曲子又不能当饭吃。好在李昂很喜欢听,对那堆皇家大胡子如数家珍,对比下她儿子就是个文盲。
我乐得当文盲,躺沙发上看电视剧打发时间,忽然听郑女士说:“最近小区里发生案子咯。”
李昂表现出兴趣,问:“什么事?”
“隔壁学校的高中生啦,晚上爬墙逃课出来偷东西,很过分,被抓到还狡辩自己什么都没做,”郑女士义愤填膺道,“哪天让我遇见,肯定要揪耳朵教育教育的。”
我说:“可别逞能,真遇见就立刻把钱全交上去,然后火速跑路报警——算了,您明天打包住我那儿得了。”
她和我爸离婚得早,虽然不缺人追,但一直都没二婚。年纪长上来,难免有些不方便。
“才不要,”郑女士不耐道,“谁要住你那里,我有自己的计划,你别添乱。”
“嘁。”
李昂说:“不要紧,以后我可以多来陪陪妈妈。”
郑女士转头就笑眯眯:“不要啦乖仔,你要上班,想陪妈妈的老头子蛮多哦。”
“没事的,”李昂淡淡道,“工作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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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年因为被投诉隐私问题,原先的摄像头拆掉很多,电线杆干干净净,只盘踞着月光。
“画廊那边不再去了?”
从郑女士家出来,我和李昂绕着小区跟前的街道散步。
李昂点点头,说:“老爷子身体倒还可以坚持,但也没多余的精力照顾画廊。我倒没什么,可惜那边美院的学生,失去了个参展渠道。”
“你当然有什么,无业游民欸,”我故意叹气很大声,“将来整个家都要靠我养咯。”
李昂反驳:“不会的。”
几个夜跑的人从身边经过。
“哎,你的准哥今天找我来着,”途经路灯的时候,我顿住脚,想借机好好观察李昂的反应,“他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李昂走在前方,闻言扭过头,说:“他帮过我很多忙。”
“他也是杀手吗?”怎么看都不像。
“不,”李昂平静地讲述着,配合程度远比预想的高,“要说角色,他和齐叔类似。负责业务交接处理,人员调配,事后服务,以及账目结算。”
听起来蛮像正规公司才有的流程,可惜我晓得实情。
“那他现在找上门——”为了让问句显得漫不经心些,我摸摸鼻子,“不会让你干回老本行的吧。”
自打他告诉我当过杀手后,任何动作,无论大小,我都会觉得那是李昂回归杀手组织的信号。比如买菜回家晚了,都能焦虑地打十几个电话催问干啥的,就怕他半路跑去杀人。
明知状态不对,但也控制不住。好在每次当我问出这句话,他都能一笑置之,说:“不会的,我已经很久不碰枪了。”
此番对话几乎要变成二人间的某种情趣,虽然听上去很诡异。
可这次,偏偏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么多次那样,更没像前两天那样直接抱住我,否认老本行的揶揄,反而站在路灯下沉默着。
我傻眼。
“宝贝,”李昂等了很久才说,“回家再谈这个,好不好?”
“哦,好。”
我在路上帮李昂想了几个理由。
比如,崔准突然不想活了,又没钱去瑞士搞安乐死,更没胆量自杀,就想找李昂一枪子儿崩掉自己。
又比如,齐叔和崔准关系不错,现在齐叔嗝屁,他代表杀手组织进行慰问。然后咱传统文化里不喜欢厚葬么,齐叔呢,保不齐也是个同性恋,这辈子没后代,只能找李昂操持葬礼,扶棺抱照片之类的。
再比如,再比如......
“准哥想让我当他的保镖。”
李昂郑重道:“齐叔不是第一个被杀的经纪人。在他之前,已经有两名受害者,全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袭击。”
我枕着他的大腿,眯起眼,视线凝聚在他的喉结上,好圆一颗。
“有本事做这种事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也没抓到凶手,准哥怕他是下一个,所以找我帮忙,”李昂修长的手指在头发间穿行,“他找到你,估计也只是想劝说你同意我去做。”
“如果我不同意怎么办,死也不同意呢?你还会去做吗?”
李昂又不说话了。
“刚好,我死也不同意。”
“宝贝。”
“我死也不同意!”
我冲回卧室,希望在冷静下来之前,他能把我哄好。
“宝贝。”李昂追到门口。
“李昂,我不想刺激你,但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再去帮你的准哥,最有可能遇到的事是什么呢?”我做出瞄准的姿势,“是杀人,或者被杀。总之干的都是些索命丢命的勾当。”
“可无论遇到什么,我需要做的,只有叩动扳机。”
李昂垂着眼,声音完全称得上冷淡:“此前的工作,以及之后的内容,都不用我过问。结束人的生命这件事被拆解成无数个步骤。有的负责去调查任务对象的履历和生活习惯,有的负责跟踪,有的负责伪装成目击者,还有的负责善后。而我,仅仅负责其中一环。或许这一环显得更有技术含量,但它所需要进行的动作,也不过是弯曲手指而已。”
“所以你想说,对于杀人,你的感受并不多?”
“是。”
脑袋要爆炸,然而双腿已经动弹不得,我甚至连冲出去,离开家门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害怕。
李昂试图接近,用诱哄的语气说:“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之前的反应不正常。我不正常,那种麻木不正常。”
我下意识往床上缩:“那你现在又要不正常回去了?!”
“恰恰相反,我想永远正常下去,就必须面对这些。”
李昂忽然笑了下,那种笑带有运筹帷幄的胜利,随即又摇摇头,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睡。”
次日,修炼好勇气,请假找到崔准,崔准的状态比我想得疲惫。不打算讲礼貌,我上来就说李昂拒绝接受当保镖的邀请。
谁知道崔准的态度竟然蛮无所谓,摆了摆手就说:“你看看这个,昨晚收到的。”
他找出张照片。照片中有条公路,公路一侧是座山,繁密的草丛中蹲着个人。
但这人不是我,因为他的旁边放着根拐杖。
冷静三秒,我最终得出个结论:在目睹齐叔被杀时,崔准在偷窥我,然而他自己也被偷窥着。
这是在演哪一出?卞之琳的《断章》吗?你在桥上看杀人,看杀人的人在草丛里看你?
“操,我真被盯上了。”崔准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