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作者夏迁,主角沈峰闲孟边珵,讲述了:沈峰闲被派来调查沈家大名府里的离奇事件,江湖上也都排得上名号的世家遭未知的人袭击,好几人已经几近瘫痪,贼人未知,疑案突生的现在,沈峰闲要从何开始调查呢。
热评:大大的文笔是我在书耽最喜欢的!!!!大大你一定会火起来的!
《偏安》精选:
春寒料峭,细雨霖霖。
这是大名府的第一场春雨。
桥下的河面已经冰消雪融,雨丝漾出一圈圈的青色波纹,柳枝上冒着细细的绿芽,在河风中施施飘摇。桥上行人匆匆,撑着伞的,撑着衣袖的,抱着收摊未卖完的竹篓的,呵着寒气,踩过桥面上的水痕,在渐暗的天色里匆匆跑回家去。
有一只竹篓从桥上滚了下来,一路裹着水花,颠颠跳跳,被一只干净的皮靴子轻轻一点,才终于停下,让追着竹篓的那个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松了口气。
小姑娘弯着腰,喘着气,瞧着那一只做工上乘的干净靴子,觉得不可思议。
倒不是贵重的靴子在大名府很少见,只是这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一阵儿,这人独自一个站在布告板前,周围没有马,也没有马车代步,可是他的一双靴子却很干净,仿佛没有在泥水中践踏过一样,没有水痕,更没有泥渍。
小姑娘呵出的热气在冷雨中化为白雾,她伸手捡起自己的竹篓,抬眼看向面前笔直高瘦,穿一身青衫,撑一柄墨青雨伞的男子,白雾散开时,她盯着他,忽然有些莫名的脸红。
这青衣公子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
大名府不缺富贵有权的人,也不缺英俊美丽的人,但是那些人的眼睛,往往高高在上,距离凌厉,然而这人却不一样,他虽然衣着得体,容貌俊朗,目光却格外的平易近人。
于是原本到了嘴边的“对不住”,就变成了“谢谢你”。
青衣人弯着唇角,摇了摇头,忽然指了指她手里那个湿掉的竹篓问:“姑娘,这个你要怎么卖?”
他不笑的时候很俊朗,笑起来就更温柔,声音也温柔而平易,仿佛他真的要买一样,于是小姑娘红着脸颊,很认真地解答道:“我这竹篓,十八文一个,都是我自己编的,特别的结实,也没有一点儿毛刺儿,上山采果子采草药,都可以背。”
说完之后她才想到,这样的一位公子,也不需要自己背着竹篓去采果子,更不会有十八文的散钱了。可是这青衣人却真的从荷包里掏出散碎的银两来,碎银里竟真的还有十数枚铜钱,数出一份递过来,道:“我买一个,就这个吧,滚到我脚边,像是和我有些缘分。”
小姑娘愣愣地说:“可是这个沾了泥水,有些脏了。”
“不碍事,冲一下就好了。”青衣人拿过小姑娘手里提着的竹篓的背带,将散碎的铜板放到她提着的,另外一个编制得密密的竹篓里,又将自己的雨伞塞到对方手心,说:“雨大了,姑娘快回家吧。”
头顶的雨没了,手里的伞柄还透着男子握过的热意,小姑娘耳朵红着,手心也烫着,匆忙就要还给他:“这个我不能要,谢谢……谢谢公子。”
青衣人退了一步,并不接伞,眼尾和嘴角都随意而柔和的弯着,“不必还我,姑娘家受凉不好,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明明他说着温柔的话,做着体贴的事,小姑娘却忽然想到了他脚上那双在细雨里纤尘不染的靴子,于是伞忽然送不回去了。她既像是被对方所说服,又像是不敢再过分的缠着他,于是收了伞,小声说了句谢谢,便要转身继续赶自己的路。
一步迈出,她又忽然停下,回头看了布告板旁边的青衣人一眼。
“……这位公子。”
“嗯?”
“大名府最近不太平。天色晚,雨又寒,公子也不该在外面久留了。”
青衣人眨一下眼睛,仿佛是笑了。仿佛他因为“不太平”这三个字,忽然觉得有些趣味,于是似笑非笑的,云淡风轻的点一下头,道:“多谢姑娘提醒。”
他一身青色的衣衫淋了雨,在渐暗的天色里呈现出一种浓重的黑色,小姑娘走远几步,回头还能看到他,再走远一些,森寒的雨雾里就望不见人了,也不知他是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还是人已经不在布告板前了。
然而,这样一个气质非凡,英朗如玉的公子,应该是哪一户的王孙少爷呢?从前在大名府,好像也没有听闻过有这么一位,但若不是本地人,这种时候,又怎么会跑到大名府来呢?
毕竟,冬末春初的这一个多月里,大名府已经接连死伤了六位顶有地位的人物了,人人都说今年年关太邪门,大名府地界的五户世家皆是元气大伤,指不定还有什么灾祸等着,也许就此衰败也说不定呢。
这样一个多事的时节,处处都绷着神经防备,进大名府地界的外人自然很少,出去的还要更少,除了世家们特意从外地调请来的有本事的人,就要数这一位在寒雨中不撑伞,顶个寒酸竹篓的湿淋淋的青衣人最扎眼了。
阿布乍一望见这人并没多留意,灯笼打过去,发现这人身上衣服的深色是因为被雨淋湿,一些布料实际上还是青色,这才心里“哎呦”一声,转头迎了上去,心中打鼓地问道:“……那个,请问,您就是沈爷吗?”
青衣人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厮,嘴角带笑道:“这大名府的沈爷,据我所知只有沈知行和沈知远。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位呢?”
这大名府里,敢直接叫沈家那两位全名的屈指可数,阿布一拍大腿,“哎呦!我可是找对人了,早听说您这两天要过来,大爷一直让我在附近转悠着呢,今天下雨,本以为您来不了了,您咋不打个伞呢?瞧瞧这一身狼狈的,可别冻着了!”
阿布说着就将伞歪了过来,青衣人也不拦他,这阿布似乎盼他许久,瞧见他就跟瞧见了亲人似的唠叨,“沈爷您可算来了,这宅子里都乱了套了,大爷那边急得上火,二爷腿伤得重,床都下不来,听疏霜阁的消息说您要过来,大爷成天都盼着您呢,有了您在,就没有谁敢在这大名府里放肆了。”
青衣人连忙抬起一只手摇道:“欸——小伙计,你可别胡说八道,我绝没有这么大的威风,还能让人闻风丧胆不成?那不成传说里恶名昭彰的妖怪了。”
阿布眨眨眼睛,一脸崇拜道:“沈爷您谦虚了,江湖上有谁不知道万横溃呢?您可是响当当了十来年,大江南北无人不知的人物!您来了,大家伙就有主心骨了,话说……您一直背着个竹篓做什么?这也不搭配啊。”
被夸了一通彩虹屁的青衣人,双肩背着一个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袖珍的竹篓,非常不认真地耸了耸肩膀:“哦,这个啊,随手买的,反正来都来了,顺便想抽空去趟灵丘山,挖些宝贝。”
阿布汗颜:“还……抽空,随手……大伯公跟您说没说这里发生了什么啊?”
“不需要他说什么,我也已经都看到了。”
青衣人歪头道:“你不要这么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从来都是这么过的。还有,别说什么出名了十来年,出名的是姓万的,不是姓沈的,我可是疏霜阁里入门最小的师弟,今年还很年轻呢。”
阿布更汗颜了,心道您是入疏霜阁最晚,那还不是因为大伯公多少年怎么都找不着你嘛。这门派修行之地,自然都是入门论先后,三年前才登门拜师,可不就只能是小师弟了。还有,什么姓万的姓沈的,万横溃就是沈峰闲这件事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也不是什么藏起来的秘密,怎么还玩起我和我不是一个人的文字游戏来了。这位沈爷和传闻中果然一样,是个容易让人头痛的。
阿布正心累的边走边想,忽然听到身边的沈峰闲随口问道:“对了,我小师兄人呢?”
“您师兄?”阿布一愣,又恍然大悟过来,“哦,您说那位孟公子,没见着人呢。朱掌门先前是说他会来,但是我们一直都没见到人啊。”
沈峰闲挑了下眉尾,自言自语道:“还没到么……”
他虽然不是在问阿布,但阿布想着他们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多嘴道:“沈爷您别担心,孟公子也许是路上耽误了,他毕竟不方便,没您脚程快。咱这儿也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等明个儿,可以再问问朱掌门,不过朱掌门也真是的,病急乱投医嘛这不是,找了个……”
阿布念叨到一半,忽然没了声,因为他不经意感觉到一股凉意,又瞥了身边高瘦的沈峰闲一眼,便忽然不敢再说了。
沈峰闲没有皱眉,也没有绷脸,只是他眉梢和眼尾带着的那三分平易近人的笑意淡了许多,于是整个人也跟着冷淡了许多,他身上那件湿了的青衫,仿佛在春寒中结出了冰霜,不再是一块儿润玉,而成了一泓冻泉,让帮他撑着伞的阿布打了个哆嗦。
沈峰闲淡声问道:“找了个什么?”
“……什么什么?”大约是为了保命,阿布本能地失忆了,又匆忙地“哦”了一声,“阿布的意思是,这对五大世家出手的,显然是个武林高手,孟公子一表人才又绝顶聪明,自然是顶尖儿的人物,可是论起拳脚大约是不太行……小的是说,朱掌门请他来,他就真的答应来了,一定是因为沈爷您才来的。如今沈爷您到了,孟公子在路上也一定踏实很多了。”
沈峰闲眯了眯眼睛,阿布又连忙指向前方的雨雾道:“您瞧,快到了,沈宅就在前面了,大爷他们等着呢,我这回带了您回去,他指定高兴,您赶路辛苦,还没吃晚饭吧?宅子里都备着呢。您小心脚下,小心点儿哈,哈哈哈……”
阿布在这冻泉旁如履薄冰,冰雪却仿佛又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消融了,他仿佛听见沈峰闲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语调温柔而无奈的感慨:“……确实,大约是为着我才来的。”
阿布:……你们才当了多久的师兄弟,感情有这么好么?
沈峰闲没在意阿布在纠结什么,只是扫看着周围默默疑惑:既然是为着他要来,那人怎么会还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