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银河照月》褚衡江月临,作者山外不归客,讲述了:江家有一场先帝御赐的婚事,然而在结婚的前一天,江家五小姐就逃婚出去闯荡江湖了,在江家上下束手无策的时候,江月临出口说:我来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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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是银河照月》精选:
“算了,我来嫁。”
江月临的声音平静而清冽,却像平地一声雷,惊得镇远侯一阵怔楞。
本就愁云压顶的镇远侯府正堂此时更加鸦雀无声。别说下人,连平时能说会道的旁支夫人小姐们,此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在各自的位置,生怕侯爷因为此事迁怒于她们。
“月儿...你!你跟着胡闹什么?”
江立带了几十年兵,打了无数场仗,纵然从尸山血海里滚过,也不曾像这一刻如此束手无策。
他少年时期便参军,追随先帝南征北伐立下赫赫战功。当年夺嫡之争时,毫不犹豫地倾尽全族之力,在群狼环伺的朝堂,坚定地拥护先帝夺得皇位。
不仅帮助先帝平定内乱,更是在邻国边境来犯时,临危受命,还扔下了当时不足三岁的长子以及尚有身孕的妻子。
令他欣喜的是,他离开家时还在妻子腹中的胎儿,竟然是一对龙凤双生子!家书中寥寥几笔,却给了江立莫大的支撑。他在边境守了十二年,人吼马嘶时,浴血搏杀不仅为了家国天下和黎民百姓,更是为了家中的妻儿。
终于在第十三年的春天,邻国派使臣来降并割地赔款,定下百年之和。彼时早已八百里加急获封镇远侯的江立这才得以班师回朝,在回到凤阳城后主动上交兵权,一是为抚先帝戒心,二是只想与妻儿团聚。
先帝临终之时,深感他忠君之心,遗诏书:钦点皇室嫡次子老五褚衡,与镇远侯府结秦晋之好,待五皇子加冠封王之后,立即完婚,对王妃当一生善待之。
于是江家双生子中的女孩,江立千娇万宠的小女儿江泠泠,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先帝钦点,五皇子褚衡“未过门的正妃”。
褚衡当时也就一十五岁的光景吧,便早已经名满凤阳城。除开他与太子同胞的嫡系皇室身份,就单论他三岁识千字,五岁入学国子监,七岁与监生辩古论,不仅引经据典还能举一反三不落下风。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高太傅,都称五皇子褚衡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莫说这凤阳城里的世家小姐,甚至远在封地的藩王郡主,只要是适龄的女儿们,哪个不想嫁给褚衡?当年先帝指婚诏令一出,多少世家小姐心碎垂泪,更有甚者放言:就算不能做褚郎正妃,宁为妾室,也愿与君相知相守。
于是这些年坊间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不甚像话的戏词:
“娇娘何惜终身误,只盼五郎顾。”
先帝驾崩后,太子褚瑜继位的第五年春天,褚衡加冠封王,封号“肃”,当今圣上亲笔提匾,在凤阳城中极好的位置,圈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肃王府。
“遵先帝遗诏,五皇子加冠后,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江府的小女儿为正妻。”昨日,两朝元老刘尚书,在朝堂上向皇上提及此事。言先帝遗志不可忤逆,圣上闻言大笔一挥,批准此奏。而江立,即使没有先帝遗诏,对肃王这个女婿也是极为满意的,自然是千恩万谢的领了圣恩。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由礼部测算过二人的生辰八字,婚期定在了十月初五,大吉的日子。
退了朝,内务总管孙公公得了皇上的示意,还特意留了礼部张侍郎,叮嘱此事一定要大办,不仅要全了江家的面子,也要让朝中官员、各路王侯、乃至天下百姓都看到皇上对先帝忠臣的看重,对皇室胞弟的亲厚。
本来这事让谁来看,都是一桩美得不能再美的好事,毕竟外头的氏族小姐们,挤破了头,想瞎了心,也是万万做不得这肃王妃的。
可偏偏这事就落在了江家的江泠泠的身上,那就有些不好说了。
江泠泠,小字皎皎。取自“泠泠山中涧,皎皎天上月。”
林夫人希望她能以月表心,以涧明德,成为一个纯净、随性的女子。可惜事与愿违,这江三小姐,是够纯净也够随性,可这纯净的吧,倒是有点超乎林夫人的想象。
当年凤阳边境战况危急,镇远大将军江立临危受命,挂帅出征。留下了当时仅三岁的大儿子江昱,和刚刚怀上身孕的夫人林清婉,孤儿寡母守着偌大的将军府。
彼时先帝还在位,为了解决江立的后顾之忧,册封林清婉为一品诰命夫人,江昱也在年仅三岁时被钦点为少侯爷。要知道这外姓的侯爵,可是万万没有子承父爵这一说的。
先帝的态度奠定了江府的地位,江家自然是被多方恭维,而江家这三个孩子,在这凤阳城的世家小辈之中,也是颇受人尊敬的。
江昱是长子,与父亲在出征前有过短暂的相处,憋着一股劲要给镇远侯府争脸。倒是渐渐养成了个埋头苦学不善言辞的沉稳性子,林夫人虽心疼孩子少年老成,却也欣慰长子能跟他父亲一样有担当。
而江月临和江泠泠虽说是实打实的双生子,但性子却是南辕北辙,一静一动。
这三小姐江泠泠,自小就是个顶有主意的,旁人稀罕的东西,她样样看不上,太后娘娘赏的金盏琉璃如此,皇上赐的八宝翡翠玉如意也是如此。
现在甚至连京都城首屈一指的肃王正妃之位,她竟也看不上眼。
因为自小被众人过分娇宠,江泠泠就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她心中自有乾坤,入主肃王府后院才不是她的人生理想,从懂事起她就羡慕书社话本中行侠仗义的侠女剑客,一心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所以什么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女红持家,她是一窍不通。
反而每每大哥江昱去国子监校场学习武艺骑射、兵法武器时,她总是吵着闹着要跟着去,也不怕苦不怕疼,就这么跟着武师傅们摔摔打打。
还惹得当时的凤羽骑统领萧仲庭,一封书信寄到边疆,称江泠泠“巾帼不让须眉,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非要向江侯爷请示,收他女儿为关门弟子!亏得江立没有应承,一封边疆急报传回来,只对萧统领说了一个字“滚。”
至于这个男娃娃江月临,倒是一点也不像他爹,因为他出生时身体羸弱,从小没少用珍稀的补药养着,又因他见不得风寒,被林夫人时时护在屋里看书下棋,也就渐渐养成了个温和软糯的性子。
二人每每被母亲抱在腿上讲父亲的英勇事迹,这江泠泠从来都是静不得的性子,没听一会就闹着要找叮当去捉蛐蛐,讲话本,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
倒是江月临跟妹妹性子截然相反,最爱听父亲在战场上的事迹,总是缠着林夫人一遍一遍的讲。
听到大快人心的地方,也只是小脸微扬,抿着嘴偷偷地笑,再眨巴着大眼睛赞叹父亲着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与肃王的这桩婚事江泠泠早几年时就知晓了,她也知道这婚事牵连甚广,与父母亲哭闹撒娇不可能改变什么。
这不仅是先帝遗诏,也牵扯到皇家颜面,父亲这个迂腐性格,是万万不会答应退婚的。
于是,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筹谋了一个天大的计划——
她要逃婚!
她要闯荡江湖!
江泠泠面上应下婚事,一反常态地学习礼仪、体态,谈吐。
背地里却在悄悄打点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身家”:一小袋碎银、几张银票、托人画好的北上路线图、以及父亲赠与她的一柄袭风鞭。
从小他们养尊处优,衣食住行处处没有用钱的地方,手上根本没有现银,这也是她从计划出逃开始,一点一点从指缝里省下来的。
那宫里的赏赐倒是个个价值千金,可宫里的东西,来处去处都是有数的,没人能收,也没人敢卖。
于是江泠泠就这么,收拾了家当,在大婚前一天的夜里丑时,全家都洋溢在喜庆的氛围里,守夜下人毫无戒心的晚上。
熟门熟路地翻过后院的院墙,怀着对江湖的向往,连夜逃出了城,按着早已准备好的地图,一路北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