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诗》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安和谯,蓝田庄悦明是小说中的主角,理想诗主要讲述了:蓝田从没不认为自己是个奇怪的人,但有了爱人之后,所有都开始变得十分奇怪了,都是因为庄悦明。
最新评论:为了你。
《理想诗》精选:
庄悦明打着那个电话,面无表情地听那个中国社会学的权威老学者十分激昂地从“别走别走”跑题到开始演讲“中西方人种的心理差异”又开始科普“人择原理”,心中毫无波动。
“……所以,我们每个人可以相遇的机会都是经过了亿万年的漫长进化与推演才成就的,我们不应该格外珍惜这种缘分吗?庄教授。”
“您说的不无道理,苏教授,”庄悦明说,“然而基于物质理论,所有的碳基生物不过是自然界生物之间耦合的意外,以至于我们常常产生错觉似的‘情感’――实际上分子之间的反应是纯力学性质的,与其他无关。有时候我会觉得取缔人文社科的提案有一定必要性,因为毫无疑问这些学科可以用一个词全部概括。”
“…………”苏教授:“什么?”
“Whopper.”
苏老教授有些用力地挂了电话,也许他的拇短伸肌需要一定程度上的中枢神经控制训练。
庄悦明挂断这个电话后,按照他经过二十八年的精密计算制定的时间表开始了一天的起息。这个行程表在跨越太平洋回到中国调整时间差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屈服于生物本能(睡觉)的淫威,如今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第一件事是阅读物理学报,防止错过新动向和新突破。虽然霍金先生死后庄悦明觉得现代物理学也差不多死了大半――另一小半在他自己这里,但偶尔看看他们郑重其事的瞎编乱造也无妨,就像人类去到动物园,看见猴子打算盘时总会觉得颇有意思一样。
读到一则关于探究暗物质的太空探测器相关的论文时,他的电话又响了。
庄悦明看了一眼,决定在S级以下就不接。
他妈,SSS级。
“Mommy.”
“Rain,How are you?”四十八岁的庄雨疏女士柔声问,“交到新朋友了吗?”
“I am A grown man.”
“哦,没有。”庄雨疏熟练地自顾自道,“按时吃药了吗?你的医生跟我说你拒绝用帕罗西汀和舍曲林,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庄悦明:“因为我没有生病。”
“那为什么你的……那叫什么来着?睡眠质量评测表?谁知道……连续三个月都给自己评了D-?你从小到大都没给自己评过这么低的等级哦。”
“…………”
“食物曲线也很不可观,以前的‘荤素搭配营养均衡’配餐表都积灰了,现在每天都在喝粥吧My little Rain?P城的粥能满足你对自己的健康摄入量的最低标准吗?要我给你寄几袋这边吃惯了的新鲜大米去么?邮费你出。”
“…………”
“我为什么知道?你别在Facebook上每天广播自己的状况嘛。”
“……………………”
“我有一个新闻。”庄悦明不小心擦过屏幕,把平板上的物理学报给关掉了,他还没有夹书签,不过没事,他知道看到哪儿了。
物理学报下面是他昨天的行程表,八点到十点那一栏有一项活动,叫做“研究人类心理见面会”。已经勾掉了。
庄雨疏:“嗯,什么?”
“我确信,”庄悦明本来十分符合一项对人体脊椎损害最轻的科学研究的坐姿忽然有些松动,就像一池被搅碎的静水,“昨天晚上,有一件不常发生的事发生了。”
“当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我不确定是一只猫从你鞋上跑过去了或是……”
“我喝醉了。”
“哦,这事儿确实不常发生。”
“有一个同样喝醉的人坐到了我身上,夺走了我的纯洁。”
“噗――――”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喷水声和玻璃杯倾倒的兵荒马乱声,庄悦明把电话伸离耳朵三寸,没什么表情地听庄雨疏按铃喊来了助理帮忙收拾,说“sorry sorry”,最后才回来道:“――wwhat??”
“他亲了我。”
“――他???”
“对,一个男人。”庄悦明顿了顿,迟疑道,“也许。”
“等等等等……”庄雨疏平复了好一会儿,“什么叫也许?你知道这人是谁吗?是你们项目组的组员吗?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突然那样对你?他对你一见钟情了吗?还是你对他死缠烂打了?”
“Too many questions.”
“而你一个也不打算回答?”
庄悦明思考片刻,说:“我上一个通话记录是打给P大项目发起人苏白露教授的,我向他申请退出项目,他却突然给我开课。”
“我不喜欢社会学。”
“………………”庄雨疏停了一会儿,给刚收拾完办公桌的助理报了一串数字,然后说了一句话。
庄悦明听到了:“庄女士,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
“是的。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孤零零地飞回来,然后H大的校长又日复一日地给我打电话抱怨‘哦庄女士,您的儿子又荣登学校最讨人厌教授第一名了,’‘哦庄女士,您的儿子又黑了我们的办公系统,导致我们的打分系统瘫痪了半个月’‘哦庄女士,要不是您给我们学校连续多年来的实验设备赞助,我们一定会第一百次起诉庄悦明的’,真的很累,Rain.”庄雨疏说完,听到助理回道:“庄律师,已经把您儿子的机票退掉了。”便夸了一句。
“…………”庄悦明冷静地说,“我有理由相信评分低是因为加州一宗恐袭事件导致的人群潜意识惧怕转移到对低层次上级――也就是教授――的泄愤,所以既往不咎地给他们一次机会而已,他们应该给予我一定的感谢。”
“哦,厉害,真厉害。”(重新打分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庄雨疏叹了口气:“你的心理医生也说这个项目很适合你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庄悦明异常严谨道:“请问心理医生能看见我的心理吗?如果可以,请他传给我关于‘心理’的光影图,我会分析出心理的物理结构是什么,以及我和别人心理物质构成的区别,然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如果什么也没有,那就是假的。时间倒退一万年,心理医生就是在篝火旁跳舞的巫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可以妖言惑众。”
“………”庄雨疏心累地说:“这话你别跟Dr.Black当面说。”
庄悦明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在否定别人的一生,没有人喜欢这个。”
于是庄悦明陷入了沉思中,他总要花很久才能搞明白为什么说出事实就是“否定了别人的一生”。难道大家都更喜欢谎言吗?那是更令他困惑的问题。
“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的前女友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奉子成婚。请柬我帮你代收了,要替你发过去吗?”
庄悦明久久沉默。庄雨疏便说:“很抱歉,看来她不会按照你原来的推理,‘痛哭流涕地跨越千里,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交流会大堂的门口,失声痛哭道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他就又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不合格的父母,没能成功教会你好好爱人,”庄雨疏顿了顿,有点抱歉地说,“所以只能靠你自己学了――你能学会的,对吧?”
如果感情像量子物理那样容易的话。他想。
Maybe.
蓝田从公交车上蹦下来时,靴子溅了一裤腿的水。他撑起展览节送的纪念伞――纯红色,只有一瓣的尾部印了一个白色的故宫印玺,就像一朵晃晃悠悠的毒蘑菇似的,飘向了社科院。
他在准备毕业论文,导师太严谨,已经打回来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颇有理有据,于是蓝田只好任劳任怨地改――反正他走不开身,再说也乐在其中。
那个项目已经在选组员了,据说分配是这样的:一个理工科教授搭配一个人文社科教授,分成二十多组,进行为期半年的研究,测试两个不同领域的精英人才对各种事情(一共二十多项)的反应,需要研究对象每天如实记录自己的感受。
蓝田分到了一个加州F大的化学家,两人线上聊了聊,很是投机。据说项目进行大部分过程都在线上,毕竟大家都天南海北,不在一处,也许很多人还有社交恐惧症,兴趣又不一,见了面可能会三天说不出一句话然后say Goodbye。
另一方面蓝田尴尬了几天,神奇地发现尴尬的对象消失了,还以为别人真的回美国了。于是心比天大地忘了这事儿,最多惋惜一下又失去了一位颜值扛旗手。
加上他坚持不懈地催眠自己。时至今日,蓝田差不多已经把那天的事当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春梦――相当合理,本来他跟前男友的亲密接触也基本靠做梦。
说起前男友,为什么他还没抽出时间去找一下他?
未解之谜啊。
蓝田从导师办公室里飘出来,跟霍邈撞了个对头。
此人虽然名为辅导员,其实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正式任教了,脸上一副金丝眼镜,理着小平头,还挺像模像样。一见蓝田,便说:“好啊,被我抓住了,留几天再走!”
“你能不能别说的我跟泥鳅似的?”蓝田向他举了一下自己手里被老师圆珠笔批改的论文,说道,“你看我们袁老这阵仗,我至少要两个月才能跃龙门滚蛋,别操心了OK?”
“大哥,就你最滑不溜手好吗?”霍邈选了若干秒,没找到一个“哥俩好”的姿势,索性人模狗样地扶了扶眼镜,发出了正式邀请,“吃饭去?”
两人在大学食堂三楼选了个僻静处,霍邈道:“那堆外国人这几天跑了很多,思乡情切啊,我老师可愁了。”
蓝田一边拿热茶泡餐具,一边道:“省省吧你,别暗示了,你以为我不想跑?其实我都懒得要这半毛钱不算的学位,要不是舍不得辜负袁老,我早走了。”
霍邈:“大侠,您平时都在何方行善啊?”
蓝田想了想:“天机不可泄露,不然我劫富济贫的事暴露,仇家追杀上门,就完蛋了。”
霍邈骂道:“你要死,说真的,所有人我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就你整的跟流浪汉似的。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蓝田干咳两声。
霍邈作侧耳倾听状。
蓝田认真道:“其实,我是一个艺术家。”
霍邈眼中渐渐露出一丝现代人类见到丛林野人的表情。就见蓝田沉思片刻,又很认真地补充道:“而且,我很穷。”抬起眼,“没了。”
“我呸,你就喝西北风去吧。这段时候留P城吧?我们学校正好有个外聘教授缺个助教,我推荐你去?一个月五千块呢,勒紧裤腰带还能凑合过。而且那教授土豪,说不定还有补贴,就是听说面试很creepy,但你不是卖身不卖艺吗?混口饭吃啦,阿田。”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蓝田梦想说,“要是我能只躺平就好了。”
“做梦吧。”
我本来就一直在做梦啊。
面试地点:物理学院北楼F1101。
蓝田迷茫地和一大堆拿着课本来上课的学生挤上了楼梯,被几个姑娘略带羞涩地看了几眼,有点精神了。
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邝西华办公室那层楼。
蓝田来的少,记忆有点模糊,寻找1101时走过1102,一眼看到门口贴的办公室使用人名字,才想起来。还真是!
他徘徊片刻,最后在1101门口敲了敲门,然后看到两米外的1102的门应声而开。
邝西华和学生出来时,就只看见隔壁办公室门口一个眼熟的人影赶命似的钻了进去。
蓝田行动比脑子快,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后了,瞟了一眼外头,邝西华早走了,不由疑惑――他这是一个被分手人的正常反应吗?
怎么整的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邝西华的事似的……放屁吧。
“喂?保安处吗?我办公室里闯进了一个陌生人……”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异常耳熟的嗓音。
蓝田浑身一震,转过身去,顿时就看到庄悦明流畅无比的非人话音一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隔着偌大一个办公室僵硬成了两座雕塑。
“你好?你好?请问是哪个办公室?哎,还有,你是中国人吗?怎么听你说话那么费劲?还是你们那旮瘩没推广普通话啊?”
“No,Thanks.”庄悦明猛地挂了座机。
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蓝田默默地退了出去,盯着门口新换上没几天的牌子使劲地看了两眼。使用人:庄悦明(Ryan Keats)。密密麻麻的小字任教经历没仔细看,一扫,就是那几个字眼,H大物理学教授之类的。
蓝田以前去邝西华办公室的时候,一个这么大的地方,大概要放六张办公桌。然而庄悦明这个采光良好、窗明几净的大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剩下的空间足够他再放一个跑步机和浴缸了。
他在转身就跑和不要脸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吃饭要紧,又默默地开门进去。
庄悦明正襟危坐好像在上礼仪课。
蓝田装傻道:“我是来面试您的助教的,社会学院的霍邈老师应该提过吧?”
庄悦明很慢地点头。
蓝田束着手不知道该进该退,只好假装毫不尴尬地打量这里和庄悦明本人。
那天光线太暗,两人都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现在充足的日光一照,后劲才烈酒般地翻上来。
蓝田个子不是很高,身材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有力的苗条,柔韧得像竹,不过分纤细,也不太孔武,皮肤苍白,有些低眉顺目的书生气质,最适合白衬衫。一眼就叫人想起摆渡川上惊鸿一眼的苍苍蒹葭,微冷的苍茫。
庄悦明即使是坐着也有种难言的锋利,像收鞘的刃,理着不近人情的寸头。那双眼窝里,眼睛似乎不是很纯粹的黑,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可能有点像天暗下来的雪,或者鸽子似的灰,总之,长得很犯规。
看着看着……蓝田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诡异地红了。反正很热。他借着观察柜子上的盆栽随手擦了一下,烫的吓人。
后悔了,这会儿蓝田宁愿饿死北风中也想摆脱如此尴尬的局面。
可惜他不能转身就跑,否则显得自己真的很神经。
庄悦明先开口了。
他说:“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