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台赋》是由作者辛加烈所著的一本古代纯爱小说,主角是伽萨与沈鹤眠,主要讲述了:沈鹤眠的母亲入宫后没多久便去世了,于是他们把沈鹤眠也接入了宫中抚养长大,但沈鹤眠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未曾外出,直到某天他遇到了伽萨……
最新评议:遇见他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明月台赋》精选:
茶叙?怕不只是饮盏茶了事罢。
容安取来我的白玉如意佩系在腰带上,我边看他灵巧地打了个琵琶结,边问道:“太后可曾明言是为了何事?”
桑鸠犹豫片刻,道:“娘娘说,上月给公子的《百相图·阳册》应当已经熟读了,故要过问一番。”
百相图?我心中一紧,先前的轻松愉悦之感已全然消失了。望了一眼架上蒙尘的书册,我不由得心虚起来。
《百相图》为贺加秘典,分为阴、阳、中庸三册。虽有个正经书名,实则内容却比坊间流传的“春宫图”还要香艳许多,不仅绘出欢好时的姿势情状,更有附注写明此种姿势有何优处、感受如何,直叫人读了面红耳赤,大感贺加人之奔放大胆。其中阴册为女子册,阳册为男子册,中庸为男女交.媾所用。因每册总共绘制百余幅图画,故称《百相图》。
太后将我接入宫中,本就是为了将我安插在当今圣上、我的六皇叔身边,听她号令伺机而动。且她认定我是贺加后裔,惑君之术理应驾轻就熟。怎奈我效仿得实在拙劣,气得她连骂了我三天榆木脑瓜,第四天便找出了这失传已久的《百相图》拓本。
为表上进好学,当时我虽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却也当着她面翻开看了。略略瞥了两眼,便让我心生恶感,等到强忍着恶心从殿中出来回到住处,我随即丢了书,抱着青釉唾壶干哕了好一阵子。此后这“宝典”便被置在了书架顶端,再未被翻开过。
我本已将它抛之脑后,谁知那女人竟这般认真,还要盘问我一番,我当即发了愁。
虽说已至婚娶之龄,可我毕竟未经情事,这殿中更是连个宫女也无。整日埋在宦官堆里,我对床笫欢好之事已无任何憧憬,又谨记着母亲“不入是非”的教诲,清心寡欲,并不去想那等事。
太后若要问我,我恐怕是连编也编不出半个字、半个人来的。
“公子,太后娘娘要您即刻就去。”桑鸠一句话,叫我彻底没了抱佛脚的机会。
我只得收拾起身,硬着头皮往八宝殿走。大不了挨一通“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斥责,再跪上两个时辰,大抵也就差不多了。
衔香殿的公子,木头样的美人。宫中人念叨了好几年的话,都是她那儿传出来的。
渊国境内河流湖泊众多,整个国家倚水而建,易守难攻,故称为“渊”。
渊宫内水渠依朱墙而筑,十步设一小池,池中植浮水莲,鱼虾嬉游其间。御园临长青湖而造,九曲长桥蜿蜒横亘其上,夏日里四处开满荷花,错落有致。人行于桥上,如步在莲花之间,雅致脱俗。而如今冰雪消融,正是一派生机的好时候。
我借口观鱼,顺着水渠绕进御园,又特意走了水上用以观景的石桥,绕了好远的路。
水池里有宫人新投入的鱼苗,一尾尾聚为一团,细若柳叶,很是可爱。我弯腰拾起一颗小石子丢入水中,鱼群“呼”一下散了,没入深水之中。
我看得有趣,却不想撞进一个人怀里。
看着桑鸠惊喜的脸,我随即意识到自己撞着了不得了的人。
“大胆——冲撞了皇上还不跪下。”御前内监尖细的声音传入耳中,激得我脑袋“嗡嗡”作响。眼看一柄拂尘就到扫在我身上,身边那人一伸手便将他挡了回去。
我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后退几步拱手行礼:“见过……陛下。”
“鹤儿,为何不称朕皇叔?”瑞王沈澜,抑或是说当今的渊国国君,满眼笑意地看着我,挥手免了我的礼。
“陛下九五至尊,侄儿未得允许,不敢擅自逾越。”我悄悄打量着他。
这些年我虽身在宫中,却极少见到他,只从太后口中听得几回,说我的六叔沈澜并不像帝王之材。我原先只当她是太恨渊人才出此言,此次相见,我方有些明白了。
这般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位闲云野鹤、不争不抢的闲散王爷,而非杀伐果断、手段狠厉的一国之君。
可正是这样温和宽厚的人,逼死了我母亲。
对着他,我的心绪一时复杂起来。
沈澜笑起来很好看,一双朗目里盈满星光月色。他说:“无妨,你便唤朕皇叔罢。”
“是,皇叔。”我看着他的笑颜,徒增心烦意乱。他展颜一笑的模样,与我故去的父亲极为肖似。若真是他逼死我母亲,他如何能够这样笑吟吟地与我说话?还是说天下的君王,都是早已见惯了人血死尸的麻木之徒?
“鹤儿喜欢赏鱼么?”沈澜似是不曾注意到我的神色变化,又靠近我几步。
“鱼都是傻子,给口食便能将命都送了。”我看着他道,“皇叔喜欢傻子么?”
可惜我不是鱼,也不是尝到一口甜头就会轻易上钩的傻子。
沈澜的神色变了。他敛了笑意,双眼微眯似是在沉思。我原以为他会训斥我言语有失,谁料他双眼一弯,竟是被逗笑了:“鹤儿所言,倒是有趣得很。这般冰雪聪明,果真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
他咬重“调教”二字,似是知道太后对我做的那些事,叫我读的那些书。我当即又对他厌恶了几分,转身便要走:“太后娘娘传侄儿往八宝殿过问功课,去晚了怕是让她老人家担心,侄儿告退。”
然而沈澜并不打算放我走。他让人拦住我,正色道:“鹤儿,可是朕说了什么话叫你生气了?”
我心道他明知故问,他却当真在关切地等我答话。
“回皇叔,没有。”我干脆答道,“只是侄儿昨夜看书看得晚了些,有些累了。”
“那末,鹤儿看的什么书?”沈澜不依不饶地追问,左右不让我离开。
我想起那本《百相图》,自然是不能同他说的,便随口诌道:“前朝诗人张茂之写的那本《四海老人诗集》。”
沈澜沉吟了片时,道:“张茂之崇尚以诗言事,其诗作多针砭时弊,很是得前朝君主的青睐。鹤儿读他的诗,必能有所进益。只是——”他话锋一转:“自古皇家子弟以文武双全者为上,不知你的剑术修得如何?
剑术?从前在王府时,父亲曾延请武师教我使剑。只可惜后来我大病一场,莫说轻剑,就是略沉一些的寻常物件我也手不能提,只能被娇养在高阁之中,做些读书吟诵的闲事。自那时起,我的剑术就已荒废了。后来虽有心重拾,一旦练得劳累些便会缠绵病榻,习剑之事只能就此作罢。
沈澜见我不语,向桑鸠道:“既如此,你便去回禀太后,朕要亲自教一教鹤儿防身之术,请她明日再问文课罢!”
“不劳皇叔……”我不愿与沈澜亲近,甫张口要回绝,桑鸠却已领命去禀明太后了。他对太后忠心耿耿,自然巴不得一手把我推到沈澜身边去,最好是直接抬上龙床,好让太后党的朝臣们将手中压了三年五载的谏陛下修身慎行奏折都抛出来。
沈澜抬眸看向我身后桑鸠离去的身影,背在身后的手伸来牵我:“鹤儿同朕一道走走,若累了,辇轿就候在御园西门外。”
桑鸠一走,陷我孤身于敌阵中。我拢了拢袖子,将手中余下的另一颗小石子塞进沈澜空置的掌心,粗砺的鹅卵石在他的玉制扳指上擦出“沙沙”声。
沈澜指腹摩挲着那石子,颇具玩味地看了我一眼。他手腕一抖,将石子射入水中莞蒲丛里,随即传来一阵声响。一只针尾鸭受惊扑腾而出,振翅未几便跌落在我脚边。细看它右翅血迹斑驳,竟是被那颗石子打折了。
那野凫伏在木桥上,颈上的白羽炸开一圈,几番挣扎后终于只剩下喘息的力气。此时后头走上来一位宦官,将半死不活的野鸭拎着腿倒提起来,退下去了。
我心中慨叹沈澜举止之暴戾,又惊于他感官之灵敏。
“鹤儿可是以为,朕此举过于残忍?”沈澜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故意问我道。
我尚未答话,他身后的内监已先一步谄道:“依老奴看,这野鸭不过一介畜生,能供陛下一乐是它的福气。试问天下有几只鸭子,能入陛下的眼呢?”
“放肆。”沈澜呵斥了他,转而将我的手强行攥在掌心里。他掌心宽厚温热,只是握得太紧,扳指硌得我生疼。可我却不敢轻易挣脱了。
只要在这宫中一日,我便如豢于池中供他取乐的野凫。沈澜心悦,便饶我过几天舒心日子;若他哪一日失了兴致,我即是下一缕横死的亡魂。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好一个渊宫,当真是使人如履薄冰的万丈深渊。
“鹤儿,”他又唤我,“朕叫人把那野鸭同酸笋一起炖了汤,给你补补身子,可好?”
待我再看时,沈澜面上一片温煦,同方才的情状判若两人。我心虽跳得厉害,依旧努力掩去声音的颤栗,故作轻松答:“谢皇叔关怀。”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神情竟有些像个得了心爱的玩具的稚儿。
沈澜抓着我的手,在园中逛了好些时候。他将四处新植的花木一一指给我瞧,又问我想要湖里的白鹄还是草上的幼鹿。我生怕他再滥杀无辜,眼见日薄西山,索性闭眼道:“皇叔说要教我剑术,原来是诓我的。”
“既然鹤儿想学,朕自然是要尽了这为师的职责。”回应从头顶传来。
不知是否是我听岔了,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股叫我不寒而栗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