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是由作者阿佐所著的一本古代纯爱小说,主角是木青与言裕,主要讲述了:言裕跟着师父到处行走捉妖,某天他遇到了一只喜欢粘着他的妖,刚开始他还不知道这只妖在干嘛,直到有一天言裕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
最新评议:言裕一步步掉入木青的陷阱里,想出来为时已晚。
《山行》精选:
清晨醒来时,言裕开始头晕,手脚乏力到难以抬起。
听着敲门声响几回,言裕好不容易攒了点力气要开口,庄徊已经推门进来了。
“怎么又犯病了?”
庄徊扶着言裕,帮他坐直身子,靠在床头。
言裕像刚从噩梦中被捞起来,好一阵才回过神,额上出了虚汗。
“师傅……”
他很轻地叫了一声,有些无助的样子。庄徊见状,不禁把他往怀里拢了拢。
“你若撑不住,今日就先不走了。”
庄徊从外边进来,身体也比言裕要凉。言裕触到他,似是清醒不少,立即拉开距离朝床边挪去,耳尖还有点红。
“可以走的。”
“嗯。”庄徊站在床前,没有动作,垂眸看着言裕,“听这里的人说,前面十里的山上,有妖。”
言裕怔了怔。
“上月才劫走了一队送亲的,只有新娘活着回来,前几日也死了。”
庄徊说得又轻又慢,仿佛像是在给孩子讲故事一般,嘴角微微翘着,张口发出的不知是叹气还是轻笑。
走到客栈门口,言裕便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在哭诉,抽噎中断续的故事,正是方才庄徊所讲的那些。
“我的雨儿,是中了妖的蛊毒,入夜忽地走出去,跌进河里才——我的——”
“赶她走!”
掌柜吼了一声,就有壮实的店小二上前,将老妇生拉硬拽拖出了门。掌柜还想张口骂两句,转头见言裕似是愣在这里,急忙对他赔笑。
“客官莫要惊讶,这老妪疯疯癫癫的,成天在附近晃悠,又哭又闹,好几日了,着实扰了我们店里清净……”
“前边那座山,有人过得去不?”
“客官,您还真信她呐。”掌柜没想到言裕会问这么一句,嗬嗬大笑起来,“那山无名,不高不大,在我这儿下榻的商队车马常要经过的,何来害人的妖啊。”
言裕皱了皱眉,没来得及多问,就被收拾好行囊、从楼上下来的庄徊揽着肩拉走了。
“不相识的人,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庄徊俯身贴近言裕耳旁,语气听起来有些恼。
不过是担心那妖厉害,自己带着病会拖累师傅罢了。然而言裕没有将这些说予庄徊,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庄徊因此责备他,他也不想辩解。
方才听到的一番话到底还是让言裕放心了不少,既然山中平日往来无阻,就算有妖,也不会是吃人嗜血的,只需不将捉妖人的身份曝露,他们便能若无其事地经过。
入秋之后,山路上少不了萧瑟,草叶蜷缩起来,有时却不得不垂散开来,整齐地扫向一边。客栈掌柜所说的确实不错,走了大半天,虽深一脚浅一脚不好走,但不时就能听到商队人马的声音,沿线宽阔敞亮,竟是感觉不到丝毫的妖气。
只是没停过脚,出汗又吹风,言裕渐渐有了疲态。前一晚旧疾的发作令他此刻的脚步变得略虚浮,脖颈上连到衣襟里的半干水痕腌着皮肉,极不好受。
旁边的坡下有溪流淌着,庄徊拿出水袋,看了言裕一眼,叹口气,伸出的手又放下来。
“你待着别乱走,我去盛水。”
言裕就木在原地,眼神穿过几乎掉光了叶的交错枝干,跟着庄徊下坡去,直到望不见人影。
风停了,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目光失去着落,在空中游荡片刻,再次降落到地面,不经意地定格在某一处。不知为何,言裕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远处被压折的草茎上,是半只被丢弃的捕兽夹。大概是很久以前有猎户在此布置过,那铁铸的器物早已锈迹斑斑,然而破损的尖齿顶端,仍然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猩红残痕,作为曾经深深扎进新鲜的血肉的证据。
言裕感觉到脊背生出寒凉,头也莫名其妙地发起疼来,耳边充斥嘈杂,夹着轰鸣,什么都听不清楚。
庄徊已经走回来了吗?是不是还叫了他一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言裕!”
庄徊刚爬到平地,被眼前一幕惊掉了水袋,立即扑过来,护着言裕在地上滚了几圈。
逼近的黑影停下一瞬,带着诡异纹路的墨色斗篷内,鬼面獠牙清晰可见。
是山妖!
言裕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临入山前,捉妖人平常会随身佩戴的符牌武器,他与庄徊都仔细收了起来,与一般的过路人无异了,万万没想到还会被山中的妖盯上。
难不成这妖是挑着抓人,全凭兴致?
然而此刻也容不得他们仔细思考,山妖已聚了黑气,朝这边挥来。
庄徊一手紧紧抓着言裕的手臂,另一只手从袖中甩出纸符,喃喃念咒,迎着山妖打过去。
两相碰撞,激起的力将庄徊和言裕都推后几步,山妖仍然纹丝不动。
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对手。
言裕正想从庄徊背上绑的行囊中拿短刀来,不料庄徊浑身忽然猛地一颤,跌倒在地。低头看去,他的腿根上,不知何时被扎了几个狰狞的窟窿,大股的血涌出,混了沙土,泥泞一片。
捕兽夹。方才所见在言裕脑海中炸开,几乎就要窒息。
“师傅,师傅!”
他有那么一刻的慌乱。就是这一下的犹疑,山妖劈开纸符,朝他们伸出尖利的爪。
言裕的左臂还被庄徊握着,右手却被山妖扣住,往相反的方向拖去,力道之大似要将他撕裂。
原来山妖下手的目标是自己么。
生死关头,言裕竟能想到这个不甚重要的问题。
反正无论怎样,毫无防备之下碰上如此厉害的山妖,都是难以活命的。从前多少想要前往澹华山的捉妖人,恐怕大多是在这必经之路上遇袭丧命。
言裕并未料到,在自己觉得很快就要被分成碎片之时,庄徊的手松动了。
拉扯到极致后在一瞬间放松,紧接着就是喷涌的疼痛。身上每处皮肉甚至发丝,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无处不像置于烈火之上炙烤,热辣,破裂,眩晕。
言裕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闷哼一声,头垂了下去。
他只记得庄徊松了手,然后就彻底失去意识。
太阳收到山下以后,交错的树梢都昏暗得像浓雾鬼影。
言裕睁眼,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个门框似的开口,透着落日的最后一点光线。
他还有些迷糊,动了动身子,手腕和腿脚上残余的酸痛让他禁不住呲牙咧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这才发觉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没有被绑起来。
得赶快逃掉。
言裕强撑着站起身,可紧接着,外头就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在暗处响动。他心中大叫不好,当即又躺下了,做回晕倒在地的模样。
他对妖气的感知向来异常敏锐,哪怕陷在漆黑中,那妖的一呼一吸,由远及近,他也清楚得很。
太近了。
言裕以为那山妖大约已经要伏在自己身上,獠牙正对着自己的脸。厚实的一角斗篷扫过言裕略显单薄的衣衫,他想,也许会有血腥沾染上去。
抗拒和恶心交织翻涌,但言裕还是紧闭着眼,不敢动弹一根指头。
随后他便感觉到外衫被掀开。
百妖录中记载,有的妖就喜好把活人开膛破肚,剜取心肺来吃,正如有的人人抓了鱼鲜,也喜欢将其切成生肉片来当吃食。
言裕心道,现下自己选了装晕诈死,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鱼肉了。
真不是时候,为何自己就醒了,那妖又为何不早些痛快了结了他。
里衣的带子也被解开,寒意渗进腰腹,言裕终于感到了濒死时本能的惧怕。山妖的手是人形,指甲却尤为尖长且冰凉。那双手触碰言裕的腰侧,不知移动到哪一处,就停了下来。
连一点皮都没划破。
言裕似乎听见山妖忽然紊乱的喘息,脑海里铺天盖地害怕中隐约生出些疑惑。
山妖又呢喃了一句,言裕辨不真切——不说常人,捉妖人也几乎没有能听懂妖语的,即使他听清了,恐怕也不能明白这妖在做什么戏。
但他再无机会去思考别的事情了。
因为下一刻,他的唇就被另一双唇覆上,紧紧贴在了一起。
言裕:?!
言裕彻底装不下去,像刚离开水的鱼一样猛烈地挣扎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唇已经抿得不能更紧,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言裕尽己所能做本能的抗拒,伸手去推,又抓。若是他能想起从前同庄徊一道锁住、再抽走妖丹的那些小妖,大概会觉得此刻自己的反应和垂死的妖无甚差别。
无奈二者力气还是相差甚远,转眼间他的双手也被制住,压在地面刮擦到沙砾,刺得生疼。
嘴上却是软和湿润的。
他这辈子还未同任何人做过这事,连想都没想过。
残存的光已经完全掉下去了,言裕什么都看不见,况且他根本不想看,眼睛拉开一条缝,立马又闭上。想起一袭黑衣之间的鬼面和獠牙,他就要反胃。
然而面前这“妖”,跟先前所见好像又不尽相同。
在相触间能感觉到,嘴唇是人的嘴唇,鼻子是人的鼻子,鼻梁还很挺拔,眼睫也长,竟是一副不错的模样。
不对,不论是谁,怎能由着他这样占自己便宜。
死也不能!
言裕咬紧牙关,把头往旁一撇,随后狠狠地朝上撞去。
“山妖”猝不及防遭了这么一下,低吼一声,不得不向后退开。
无奈用力过猛了。言裕不受控地倒回去,顿时有些后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刻眼冒金星,又即将要晕过去,都是拜自己所赐。
再次陷入无边黑暗前,那“山妖”还开口说了些什么,叫了什么人的名字。言裕不记得,也不关心了。既然被山妖抓过来却没被折磨杀死,那必然有其他用处,他只希望自己能活到有机会逃走的时候。
……
目之所及是一棵刚淋过雨的菩提,叶尖含着水滴,掉泪一般坠下来。后头还有一处庙宇似的房子,被云雾笼得若隐若现,门却是敞着的。
言裕不知不觉走近了,想凑过去看一看门内是什么景象。虽说心里总觉得不太妥当,但身子还是行动着,探了半边进门。
前院不大,一眼便能望尽,清清冷冷的没有装点,只有靠墙的藤椅上面躺着个穿黑袍的男子,长发随意披散着,眉目温和如画,倒更像是院里的一处风景。
藤椅微微晃动几回,底下忽然呲溜一下窜出小团赤红来,言裕吓了一跳,不由得屏息凝神,腿脚粘在门边不敢动作。
是只红狐,看上去被人养得过好了,浑身皮毛蓬松着,亮得晃眼。
张口现出的尖牙也是光亮的,泛着寒意。
那尖牙架到男子的脖颈上时,言裕终于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退的脚跟磕到了门框。
红狐顿了顿,然后缓慢转头,深褐眼眸意味不明地眨了眨,又向着言裕这边露出个森森的笑来。
狐妖。
言裕这下不懵了,立即转身拔腿就跑,狐妖紧跟着扑过来,爪子划过言裕的发髻,打落了发簪。没过多久他就被扑在地面,眼看着尖牙压向自己。
完蛋。言裕心想,真是没用透顶了,明明死到临头,跑都跑不掉。
只好认命罢。
冷汗沿额角滑过,再睁开眼时,言裕还是躺在地上,外衫带子散乱着,浑身都发凉。
天亮透了,四面摆设都看得清楚,他愣愣地望了一圈,回想起昏睡中所到的那个地方,一时间不知真假虚实。
自己正待在一个破败的庙堂里,周围案台雕塑蒙着厚实尘土,起码荒废了百十年的模样。
别说妖了,这里此刻连活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难不成连山妖也是个梦。
不到一日就晕了三两回,他实在是分不清楚。
言裕轻手轻脚爬起来,生怕发出些响动会引来什么东西。
如若真的都是噩梦,那便再好不过了。
出了大门后,言裕再三张望,确实没发现异样,总算放心了,壮起胆往山下走,不多时就遇到山溪,寻到了方向。
他放松下来,暂且停留在溪边,伸手舀了水洗脸。
水珠砸在青石上,纷纷扬扬碎开,溅落得急促而狼狈。
言裕不敢置信,趴倒在水面,把脸和发都浸湿了,溪水清冽,直把头脑冰得清醒,方抬起来,重新盯着倒影看。
散乱的发顶上有一双耳,蓬松的赤色像两团小的、滚烫的火苗,烧进言裕的眼中,比鬼火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