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哑》,哑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陈北安所著的小说围绕余潮哑炮两位主角开展故事:余潮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其实他有很多想要完成的事,只是有些事情他注定无法完成。
最新评论:注定不适合他。
《哑》精选:
四月天刚过,街上的飞虫就多了起来。
巷子里的自行车稀稀拉拉地沿着路边驶过,昨夜下过雨,小小的一滩水被车轮碾过,炸起一圈水花。
约莫十七八岁的男生推开黑漆的大门,两眼眯缝着,兴许是被阳光刺着了。
背后传来喊叫声,“今天不去上学吗?”
男生后退几步,关上了门,“今天就不去了,嗓子疼。”
假的,他纯粹就是想放松放松。
又是个讨厌的大晴天。
今天逢集,街上人也不多,只有些老人在挑着菜。这里小孩少,卖小吃的也不多。
那是他还十七八的时候。
————
余潮再穿过那条熟悉的街,已经是在十年后了。
这十年里,他考大学,找工作,还房贷,把自己活成了一条狗。
他浅浅笑着面对每一个来嘘寒问暖的人。
二十七八的他成了街坊邻居口口相传的成功人士,彬彬有礼,有房有车,还有一肚子学问。
余潮提着一袋糕点和几包东西进了家门。
十年前他去南方上学,又定居,忙得要死,家都没回来过一次。
母亲在厨房里剁着鸡,父亲在院子里刮着鱼鳞。
母亲胡乱抹了几下手,从厨房里跑出来,难掩脸上的喜悦:“来啦?”
余潮点点头,把那袋糕点递给她:“这是南方的糕点,你尝尝,和我们这儿的不一个味儿。”
“哎行。”母亲接过糕点,冲院子里的父亲喊,“孩子回来了!你刮快点!”她转头笑笑,“你爸就这样,帕金森,干什么也不利索。”
她回身放好糕点,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摸出来个橘子,给了余潮,“要我说啊,没什么大病,就好,这日子就能好。”
余潮点头应着。
父亲已经老了,这他知道的。
母亲也老了,她的腰已经直不太起来了。
“有对象了吗?”母亲问道。
余潮怔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还没。”
他的爱人死了。
————
余潮不知道那人叫什么。
他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他的游戏名叫哑炮。
余潮游戏名叫潮鸟。
哑炮说他俩真有缘,一个哑炮炸不响亮,一只潮鸟飞不起来。
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和自己兴趣相投的人,是件好事。
大部分情况是,能遇见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在起初,余潮不奢求他能和哑炮聊很长时间。
但事实上,他们聊了得有六年多。
刚遇见时,哑炮才上初一。
哑炮说他是个男的,余潮看过他发给自己的照片。男的还能风花雪月成那样,确实不多见。
初一时的哑炮,风花雪月得不成样子。
别人还在军训的日头下抱怨,他就已经开始写日记,写今天讨人厌的阳光,写突如其来的暴雨,写如期而至的秋天。
他什么都写。
他喜欢看落日,落日不刺眼,他能睁眼看上好久。
他还喜欢听雨,抱着本书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然后伴着雨声写诗。
他在体育馆里写过诗,他在雪地里写过诗,他还在半夜惊醒后写过诗。
余潮说他真能写。
哑炮说对。
那时候的哑炮不切实际,喜欢幻想。
有时他把写的诗拍照发给余潮,然后配上一张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动漫表情包。
余潮已经不看那些了,他还在看的只有房价与日历。
哑炮字不错,诗也不错。
余潮问他以后想做什么。
哑炮说,他想背着几十斤中的摄影器材,去看北极光,看完就不留遗憾地死掉。
这是他初一时的回答。
六年后,他实现了这句话。
他拍到了极光,一张一张地邮寄给余潮。
那是非常壮美的景色,通过了生死,越过了千里,传递到余潮眼里。
“这次在家里留多长时间?”母亲问道。
余潮不确定,只说:“一两天。”
说完打了声招呼,他便上了楼。
他和哑炮的聊天记录很多,备份再备份,将近有十多个G。
余潮翻着那些聊天记录,一天一天地往回看。
聊天记录里,有哑炮向他吐槽的日常,也有潮鸟向哑炮说的求职经历。
拢拢总总,都是些零碎。
余潮躺在床上,放松着身体。
他紧绷了许多年,这是最清闲的一刻。
哑炮在初一时就表现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喜欢散文,喜欢闲得没事的时候写诗歌写日记,他的作文经常是语文老师诵读称赞的对象。
他过得顺风顺水。
也没想过以后会遇见什么,自己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像是一个刚走出温暖巢穴的蚂蚁,以为和其他蚂蚁看了几眼,就混进了那个庞大的群体。
但事实上,他没有,他从来没有进入群体当中。
初二时,别的学生都还忙着地生会考,他不一样,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玫瑰园里。
那年余潮和他见过一次面。
两人的城市隔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南方一个北方,一个内陆一个沿海,一个上一秒还在喋喋不休地下雨一个下一秒就晴空万里。
哑炮也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
那天的天气不错,街上的人来来往往。
余潮陪着哑炮,窝在他的房间里看完了大耳朵图图第一季,好长时间以后才离开。
余潮问过哑炮,关于以后的想法。
哑炮的答案始终没变过。
哑炮不怎么爱学习,他的观点有些许的歪。
他说又不是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
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歪处,但它歪就歪在,哑炮没有从事其他职业的打算。
余潮想说,但是他忍住了。
那一天里,余潮想起了很多事。
他不会说话,起码中学时不会说话。
老师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也不吭声。
他尝试过说话,但总是说错话。
他似乎掌握不好气氛,也掌握不好与人的关系。
他总是以为和这个人那个人相处得已经不错了,自我感觉良好地开了玩笑,却是以别人感到不适结尾。
大学里,余潮学着说话。
他始终没什么朋友,故而没什么实验对象。
他将目光转向了网络,找几个网友锻炼话术。
效果还不错,上天没有放弃他,他融进了人类这个群体。
余潮怕哑炮重走自己的老路。
他在哑炮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更害怕了。
但是他没有说。
“我也想绑架一只猫。”哑炮说。
余潮躺在沙发里喝水,笑了:“记得给我也绑一只。”
哑炮的父母经常不在家,这一带小孩又少,多是老人,老人寂寞,就爱养一些猫猫狗狗的。
哑炮拒绝了:“算了,不熟。算了。”
余潮后来再想起,他才发现,哑炮很早以前就表示出抗拒心理了,只是没有人发觉,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每当哑炮和他说起他的事情,余潮没有发觉,哑炮也没有发觉。
他们像是一对盲人,永远看不清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