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是由作者放乎中流所著的一本现古代纯爱小说,主角是沈碧与祝槿,主要讲述了:祝槿与沈碧有过三世情缘,前两世两人的感情都没有下场,到了第三世祝槿成为了一个偏偏少年,这一世与同为兄弟的沈碧,两人的感情又会如何发展呢?
最新评议:祝槿与沈碧的爱恨情仇。
《操戈》精选:
永昌宫前,千阶迢递。
石阶台下,一众禁卫森罗密围。
锃亮刀光闪烁如白电,映着他们铁青的面色,更增怖意。
然而,循着众人的视线上望,那拾阶而上的黑袍男人举止却可称安闲。
他身旁跟着个垂髫女童,男人始终将手搭在那女童的头顶,这样看去,二人的背影颇有种依偎的味道。
一声马嘶破空而来。
石阶台下的禁卫闻声纷纷回望,既而面色松动,分散退开,为来人让路。
来者是队轻骑。
为首者戎装在身,手持火把、绝尘而至。待到近前,他翻身下马,利落几步跨至阶下。
禁卫见他,纷纷跪地行礼,首领当先一步单膝跪地,面露赧色,禀道:“王上,此人……”
那被称为王上的青年抬手止住禁军首领的禀话。他将手中火把递予随行下属,径自上前几步,紧盯那黑袍男人的背影,高声问道:“阁下何人?来此贵干?”
黑袍男人闻声回首,女童亦随之回眸。
阶下人俱呼吸一窒——那黑袍男人以金面覆脸,而他身旁的女童则整张脸生满蛇鳞与烂疮。
不少禁卫目光甫落至女童脸上,便面色剧变。其中一人更是连退几步,颤栗道:“这人与少祭司……”
黑袍男人久久面向他们的方向,金面遮住了他的样貌、神情,让旁人辨不出他的喜怒,他低低开口道:“祝子梧。”声音沙哑,毫无威慑,反倒有股落寞低徊的味道。
那接过火把的下属闻言怒喝:“大胆狂徒!竟敢直呼王上名讳!”说着,拔剑出鞘,直指对方。
黑袍金面的男人对此无甚反应,反倒是他身旁的怖相女童闻言,咯咯怪笑出声,笑声戏谑讥诮,使出言者立时勃然大怒,当即便要暴跳而起,率众禁卫一拥而上。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做出这一系列举动,那黑袍金面的男人便已再度开口,问道:“如今昭彰亡国,淳化大军兵临都下,这便是你所求的结果吗?”
祝子梧嘴唇紧抿,一语不发。
黑袍男人转身而立,袍袖当风,愈加显得他形销骨立。他继续道:“如今你自食其果,成了昭彰的亡国之主,祸殃千万黎民,势将遗臭万年,可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
祝子梧听罢此言,苍白俊秀的面庞上忽然短暂地绽出一个笑容,他道:“以血还血、以仇泯仇,我求仁得仁,有何过可悔?”紧接着,他语调一转,阴冷道:“我只可惜,没能在那妖女身上多挖几个洞、多点几盏灯……”
他话音未尽,那黑袍男人便已飞身下掠,转瞬即至,将祝子梧扼着脖颈举起,使对方下一句话说得极为断绝、微弱。
祝子梧艰难道:“扶桑……果然……是……你……”
与此同时,百十刀剑争相穿透了黑袍男人的身体,铮鏦相击声响成一片,操戈禁卫俱是一惊:这男人的身体竟非实为虚!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得他!
黑袍男人重复道:“以血还血,以仇泯仇,从不后悔……”念罢,他喉头剧烈震颤,咕咕地笑起来,捏着祝子梧脖颈的手骤然紧缩,几乎要令对方当即毙命。
这似人非人的男子实在恐怖至极,束手无策的一众禁卫只得眼睁睁看着祝子梧的面孔由青转紫。
可就在他们绝望地认定,王上怕是就要这般身死之际,那男人突然力道一松,悲凉的笑声亦戛然而止。
只听他淡淡道:“祝子梧,既如此,我便成全你罢。”
话音落时,男人将祝子梧高高一抛,对方被这一抛甩至千阶顶端,随即又滚落而下,被一直站在原地看戏的怖相女童抬脚截住。
那男人道:“合欢,赏你了。”言罢,再不逗留,身形跃向高空。
那被唤作合欢的女童闻言,双掌合十,甜甜应道:“合欢谢过鬼君恩典。”
鬼君一径直上,升至高天。
魁城在他脚下不断收缩,全貌一览无遗:淳化大军正在开启第一波进攻,滚石、火矩、阶梯、绳索、战车、羽箭……坠落楼头的守城者与视死如归的进犯者从如此高度看去,都渺小如沙尘颗粒。
可即使是聚拢这样的微小沙粒,再扬以扶摇飓风,也能制造出一场肆虐风暴。
鬼君没有低头俯瞰这座危在旦夕的城池,他痴伫在半空,身向东方。
落日西斜,余晖犹蕴在人间,而东方天际,一轮孤月正缓缓升起。
鬼君忽念道:“冥凌浃行,魂无逃只!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随着他的招魂,魁城城围四周的地面蓦然震动起来。地动之际,黑气自土间涌动而出,刹时凝聚成数万鬼兵,横插在二军之间,阻断了淳化的攻势,压着对方步步退却。
厮杀的动静骤然减弱,鬼君身形一闪,向西而去。
城西郊外,残阳漫天。
不同于南、北、东三向的酣战喧嚣,这里安静而旷远。夕阳温暖的余照抚摸着连天的衰草,平添寂寥。
在此荒郊野地,立着一座孤坟。坟前无碑无牌,是以无可知晓坟主身份。
坟旁蹲着一个白衣青年,他兀自打开坛酒,徐徐将酒洒在坟土前的草地中,沉默地看着酒逐渐渗入泥土,然后再次举起酒坛——
一双金履骤然闯进他的视野,来人亦止步于坟前。
白衣青年蹙眉抬首,看清了来者的形容——对方一袭玄黑长袍,长发半绾,金面覆脸。
白衣青年等了一会儿,那黑袍来者仍不出言,他失去耐性,冷冷道:“有事?”
黑袍男人不答。
白衣青年遂径自道:“若无事,还请移步,莫要扰我与故人清静。”
“清静,”黑袍男人闻言,笑问道:“故国倾覆,都城沦陷,谈何清静?”
白衣青年站起身,拧眉紧盯他。
“常恒,”只听对方复又低声道:“这便是你送给久别重逢的故人的见面礼吗?”
常恒面色骤变,他猛地上前几步,抬手要揭对方的金面。手伸至半途,突又止住,细看之下,竟在发抖。
他犹豫半晌,终是缓慢举手凑近,不可置信道:“扶桑?”
鬼君却微微侧头,躲避开他探来的手指。
常恒动作一僵,垂下手来。
一瞬的静默竟在此刻长如太古。
常恒慌张道:“我……我马上令他们退兵……我……”
鬼君面朝着他,金面金履仿佛要消融在落日里,他缓缓摇头,轻轻道:“不必。”
常恒瞬间红了眼眶,凄惶张口。未及出言,便听鬼君呢喃道:“他已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南方天际,掠来一片阴云,间杂雷电。
阴云过处,风雨骤至。
常恒眉尖一跳,而就在这俯仰之间,鬼君便已当先一步,去向阴云。
常恒心间一攥,紧随他掠向那片阴云。
他二人先后而至,但见云里,四人围拢着一清俊文雅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见鬼君,便含笑拱手,有礼道:“早先便听闻阁下率一众羁鬼叛出幽冥闭谷,自封为君,还未来得及遣人拜贺,今日得见,倒正可亲口道贺,也省去那些虚礼。”
鬼君道:“天君客气,只是此番天君亲率风、雨、云、雷四使下界,恐怕并不专为道贺吧。”
天君笑道:“诚然,此番魁城遭难,乃属命灾。阁下如此行事,虽能强延其命数,但终究有违天理,恐会给阁下自身招致劫难。”
鬼君重复道:“天理?命数?”他忽而一笑,道:“我今日回来,倒听到了许多笑谈。”
他语带戏嘲,天君却好脾气地置若罔闻,只道:“虽不知阁下为何如此行事,但想必必然有因,其实此事也并非全无周转余地,若阁下肯……”
鬼君淡淡打断他道:“若我不肯呢?”
天君意外道:“阁下还未听我说完条件,便料定自己不会应允吗?”
鬼君道:“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与谋。”
天君听罢,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歉然道:“既如此,那便要冒犯了。”
言罢,以手指为剑,于虚空中劈划出一道剑光,剑光豁然将天幕划出一个大口,天河之水滚滚而落,坠向魁城。
鬼君微微侧头,随即翻转手掌,一个巨大的法鉴忽从魁城地底升起,罩住魁城,托住了下注的悬河之水,使地上转瞬变成一片烟波淼然。
天君惊愕道:“合欢鉴?”
鬼君颔首。
天君面露玩味,赞赏道:“阁下本领高强,不吝赐教,倒教某大开眼界。”
他说罢,双手一展,掌间现出把箜篌。那箜篌形如弯月,天君怀抱箜篌,背靠弦月,信手而弹,指尖淌过琴弦,流水般的乐声即刻响起。
乐声甫响,常恒便战栗起来。他脸上、手上的血管随即暴起,青青紫紫的血脉宛若浮动的咒文,他表情开始扭曲、抽搐,仿佛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常恒随即低吼一声,手上现出把锋刀。
鬼君扭脸,片刻后,唤道:“常恒?”
常恒闭上眼睛,极力克制着动作,但他持刀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举起,刀尖挑向鬼君。
天君续续弹拨,温声吩咐道:“好孩子,杀了他。”
常恒没有回话,双手持刀,似是要举起,又似要落下,他肌肤上凸起的血管此时疾走狂跳。常恒全身曲搐,咬牙切齿,泪水大滴大滴划落脸颊。
鬼君急声道:“常恒,你怎么了?”
那四位神使中的一名女子突然发声道:“这鬼君……是个瞎子?”
常恒猛地睁开眼,看向鬼君,对方并未面向自己,而是微侧着头。
常恒哑声道:“你……看不到?”他望向鬼君的目光随着泪落渐渐清明,颤抖的幅度渐渐变小。
却在这时,天君促弦,乐声转急。常恒的眼神瞬间癫狂,他举刀飞身,刺向鬼君。
鬼君却没有动,他叫道:“常恒!”
常恒的刀又堪堪停驻半空,他面色痛苦不堪,持刀的双手颤得厉害,肌肤间的血管疯狂乱蹿,他一边摇头落泪,一边咬牙道:“不要,不……”
乐声再急,天君道:“杀了他——”
鬼君则伸手探向常恒。
常恒抬起脸,泪眼迷濛,他凝视着鬼君的金面,忽而挑起嘴角,强拽出一个惨笑。
下一刻,他身上的血液爆体而出。
血雨之中,常恒的身体碎成一片片白肉,雪花一样地堕落。
鬼君嘶声道:“阿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