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风雪千山》的主角是孟骞尹莱,是作者琅玕色明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孟骞所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个人,而他认为自己有可能得到那个人,更有可能和他私定终身。
最新评论:啊啊啊孟旅帅好体贴,这还怕追不到老婆吗,冲呀
《风雪千山》精选:
翌日朝参,众位常参官还在为黜陟使的人选争论不休。突然工部员外郎启奏,提议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尹莱出巡绥州。话音未落,朝中诸臣皆噤了声,有人敛眉沉思,有人面面相觑。
十年前尹家男丁流放黔州路上被流寇截杀半数,实则是代王为讨先皇欢心而动的手脚。皇上登基之初便将一向与之亲厚的代王遣去绥州,其中未尝没有替尹家出气的意思。
这桩旧案在皇城里算不得秘辛,可刚启奏的这位安员外郎四年前才由河西节度使举荐入京,不知这层恩怨也不奇怪。
朝中两派不约而同的踟躇起来,一时算不清昏招妙招。
宁烨将众人面色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微提,温声问道:“尹卿,你意下如何?”
尹莱持笏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答道:“回陛下,臣以为不可。臣与代王罅隙颇深,恐不公也。”
“卿所言亦有理,诸位以为如何?”
相识二十载,尹莱自然明白皇上此话背后的意思。他敛眉垂目重新坐下,拢进宽大朝服里的手指攥紧。是谁的手笔?苏家?御史大夫?或是旁的什么人?逼他去替弑兄杀亲的仇人洗白,如不然便要失了圣心,好一招堵人心肺的阳谋,着实高明。
这一手确实高明,群臣也都回过味来。
支持代王一派的当然没异议,尹侍郎查出无罪,皆大欢喜;若有罪,便是狭嫌报复,代王何辜。支持御史一派的也没理由反对,有罪便罢了;若是尹侍郎结论无罪,正好参他们二人徇私枉法、结党营私。
吵了好几日的朝臣们总算统一了口径,全力赞成尹莱出任绥州黜陟使。群臣相互对看一眼,对方打的什么小算盘大家心知肚明。端看尹莱出巡回报的结果,他们之间的口舌之战还在后面哩。
散朝后众人坐在廊庑上,一边吃着热汤饼就肉羹,一边闲聊两句,只是目光不时的掠过首端的那张食案,说不上是同情为上还是幸灾乐祸居多。眼看马上就到年节,尹相却须即日动身,缺席除夕宫宴和大朝会不说,这桩差使还横竖落不着好。
时至日中,南衙公廨也开餐了。
军士们可没朝臣四菜一汤的待遇,也就饼子上能见些荤油。好在都不是挑嘴的人,有些豪爽性子的军汉一手抓饼一手执筷,吃得正香。也总有几个话多的汉子会说些平康艳事、坊间流言来活跃气氛。
“你们就说,这招阴不阴毒?”
一名魁梧的军汉正高声说起两年前胜州一役,说到兴头上一脚踏在案几上,靴子上的灰土散落,惊得周围几人忙不迭遮住自己的餐盘。
“所以说啊,朝廷里那群大官们压根没把咱当人看,足足两万人呐,全都给苏小将军陪葬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名年长的司戈不赞同的捻捻胡须,“苏小将军既为主将,自当负全责,岂能将败绩归咎他人?”
旁边也不知是谁幽幽叹气,“自玄宝年间武威一役大败后,我大昭再无一胜,疆域逐年缩小。苏小将军固然可惜,总归厚葬了。胜州失守,十万大昭子民沦为吐蕃奴隶,哪怕死了也无人收殓,他们又何其无辜。”
一瞬间公厨里气氛陡然凝重如冬,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不知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徐朝亦心中浮起一个阿翁念叨过的词——
气数将尽。
绥州老家的阿翁年迈糊涂了,最喜欢盘着他那条残腿坐在院子里北望,也不知在望些什么。有时抹着泪念起薛将军,有时又骂骂咧咧的说些听不大懂的话,更偶尔时会长长叹息一声后,说一句气数将尽。幸亏老家偏僻,这么大不敬的话没教旁人听去。
“吃饭吃饭,怪我多嘴。”最先起头的那名魁梧军汉盘坐回席子上,打着圆场,“这光景啊,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
众人心中默默点头,也就近几年日子好过点,想起永崇年间,米斗三千钱,谁又不是熬过来的呢。渐渐的,话题转到了年节,哪家铺子的屠苏酒实惠,桃符备好了没,写的“神荼”“郁垒”?那可不成,得画上“秦琼”“敬德”效果才好……
“孟旅帅,他说的是真的吗?”徐朝亦将身子倾向一旁的孟骞,压低声音问。
“什么?”
“就方参军说的,尹相公为独得圣宠,设计苏小将军赴一场必败的战局……”
“我不知。”孟骞答得干脆,头都没抬一下。
官衙公厨用餐时间不得中途离席,孟骞吃饭快,面前的食盒早空了,又不愿枯坐干等,索性掏出一卷书来读。说来奇怪,年幼时最是读不进这些之乎者也,被阿爷追着打也不肯读。想不到年近而立,反倒能读进了。
孟骞停住想了想,跟着补充了一句,“仗还没打就知胜负,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也是……诶,是出新的传奇话本了吗?”
“不是。”孟骞眼疾手快地挡住横插出来的那只手,颇嫌弃的朝另一侧躲了躲,“手上尽是油,赶紧起开些。”
徐朝亦还是头一次从孟骞脸上看到除皱眉沉思和厉目而视之外的其他表情,新奇之余也知晓那必是孟旅帅的爱惜之物,遂不再多问。
年节将至,一年总算平平安安的过去了,但凡攒下些余钱的人家总得添置些物件。春联可以请里正帮着写,桃符刷层红漆也能继续用,可新衣和屠苏酒总归要买的。
东西两市里人头攒动,人人手里都提溜着大包小包,挤挤挨挨好不热闹。刚从蜀地拉来的整车爆竹,不消半天时间就能卖光,喜得杂货铺的掌柜笑没了眼。
孟煜拎着一大串爆竹从人堆里挤出来,出了一身热汗不说,连幞头都挤歪了。
“总算买到了,不扔爆竹可不算过节。”孟煜喜滋滋的正了正幞头,手里的爆竹随之提起,竹节相互撞击,声音欢快清脆。
同行的高个少年满脸无奈,“我买回去是给弟弟妹妹玩的,敢情你是买给自己玩的。”
“谁叫我是家中老幺呢,也没一个给我买这些玩意的阿兄。”孟煜提起袖子擦了把额上的汗,“走快些,要是买不上屠苏酒就糟了。”
“一家没有就换一家,长安城里这么多酒铺,总卖不光的。我还想着去酒肆里听人说会书哩……”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孟煜的笑容忽的垮下来,埋着头急吼吼的往前冲。
“诶诶诶……看把你急的。”高个少年赶紧跟上,“人家也没说那鹰犬是你阿兄,怎地,全金吾卫就只有你兄长一人姓孟啊。”
旁人不知自家事,孟煜可清楚得很。他和阿姊去求的尹侍郎,送出去的那两坛状元酒还是他挖出来的,阿爷埋在院子说将来等他考上状元才会喝的……然后没几天阿兄就被放出来了,还是一名绯袍公公亲自把人送回来的,说阿兄得了皇上赏识,升了大官。
哼,阿兄在外郭当差,皇上又没千里眼,认都不认识,还赏识?还不是承了尹相公的恩惠,以后得给别人卖命了。
“我不想听还不成么?”
孟煜心里烦乱,险些被身后的马踢中。幸好高个少年反应及时,一把将他拽回,将将避开来。马上的男子穿着金吾卫的鱼鳞甲,拿眼角瞥了眼二人的衣着,不屑的哼了声,夹了夹马肚,朝皇城门方向行去。
孟煜自认倒霉的拍拍衣袖,他不知道的是,马上的男子正是当初捉孟骞入狱的林五郎。
话说林五郎最近过得可不太舒坦。当日在城门没拦下那队胡商,就捉个城门吏出气。谁叫那家伙没拦住胡商,捉他问罪也算名正言顺。哪成想那家伙也不知撞什么大运,居然能劳烦尹相帮忙,一道口谕直升为从六品旅帅,害得他这些日子没从嫡兄那得一个好脸色。要不是阿兄今日公务繁忙,恐怕这份送礼的好差事也不会交给他。
林五郎在安福门前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有一名年轻宦官从门里出来。林五郎看见那人,立刻伸手拍揉冻僵的脸,谄媚的迎上去。
“曹公公,这是我阿兄给董中贵备的节礼,烦您替我阿兄转呈。”林五郎从怀里拿出两只一般大小的木匣塞进宦官手里。
手指轻掂,声音似从鼻孔中冒出,曹姓公公语调尖细,“林校尉是吧,有心了。”
“林校尉?哪个?”董德怀瞥了眼匣中三寸高的金观音,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
曹公公跪在矮几旁,殷勤将案边的檀木香膏盒移至案中,“之前奴去东市采办被偷了钱袋,那姓林的校尉还算厉害,不出半个时辰给找回来了。一听奴是为您办事的,这不就巴巴贴上来了。”
“要这种软骨头顶什么用?”董德怀抠出一坨香膏在手背上推开,缓缓搓揉指根,语气很是轻慢,“尹侍郎举荐的那个城门吏叫……”
“孟骞。”曹公公及时补充。
“对,那厮倒有点本事……可惜了,都是左金吾卫的吧?”
“是,奴打听到两人之间有些龃龉……”
董德怀垂目专心揉捏指腹,慢悠悠的叹道:“人啊,可做错事,不可站错队。可惜咯……”
年迈的绯袍宦官撑着案几站起来,细细理了理衣冠,揣着手朝紫宸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