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常所著的小说《夏日燕尔》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夏日燕尔围绕主人公燕北雨仲夏开展故事,内容是:仲夏本就是个天才,而他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和燕北雨在一起,因为他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热门评价:当然是最喜欢他的。
《夏日燕尔》精选:
两人在五蛟洞住了一宿。三青对这个姐夫爱不释手,留他在房里一直探讨学术问题到了后半夜。仲夏终于解脱,美美地睡了一宿好觉。
睁开眼睛,日上三竿。院子里三青背着四娥,帮蟒母往车上装菜。一旁的燕北雨耷拉着脑袋,靠在柳树上昏昏沉沉地打哈欠。
“二哥,一会儿你赶车吧。姐夫……呃,大统领一宿没睡,别让他来了。”
仲夏跳上车,燕北雨立刻把大脑袋拱到他肩头,闭上眼睛开睡。听了三青的嘱咐,仲夏恨恨地一扯缰绳:“行行行,你个书呆子还挺会疼人。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你亲哥。”
回到千山,已经是傍晚。燕北雨睡了一路,把仲夏的半边肩膀都压麻了,他抬手揽着仲夏肩膀,捏捏揉揉地说悄悄话,忽然看见多宝斜着冲了出来。
“大统领!大统领!你可回来了!”
他本来就矮,此时又添了驼背。多宝非要跟燕北雨交头接耳地说话,还当他是几百年前那个小孩子。燕北雨姿态别扭地靠在他怀里,迈哪只脚都不对,跟跳舞似的七扭八拐。
“大统领,刚才北冕真人来信了,明天辰时要来千山。军师跟小周山他们都确认了,应该是来说招安的事情!”
“说就说呗,你慌什么。”
多宝拉着燕北雨躲到树后面。他一双老眼浑浊,双手攥成了拳头:
“大统领,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不是要拦你的路。”
“我知道啊。”
多宝有些乞怜地看着他:“大统领,我们的命,可都在你手里。”
燕北雨轻描淡写地握住他的拳头,摊开,双手合住:“放心。只要我不死,你们都没事儿。”
燕北雨命小妖收拾好齐云楼议事厅,备足各色瓜果。并沿山放驻放哨岗,用醒目红布扯了横幅以示热烈欢迎。
虎仙去山下执行别的任务,所以出席的统领只有燕北雨和陆文俊。仲夏作为家属,也要一同列位。燕北雨五更便起,一众小妖梳洗打扮,给他换上深紫色的锦袍,额上悬了颗白珍珠。仲夏迷迷糊糊之间,已经被套上件淡黄色滚雪边的绸缎衣裳,中间束上玉带。一帖醒神丸服下去,精神抖擞,仿佛是春天河岸边绽放的新芽。
不同于二者的奢华,陆文俊倒是书生打扮,像是马上要进京赶考。他摇一柄羽扇,显得鹤立鸡群,不伦不类。
东向虚位待北冕真人,南向坐燕北雨、仲夏,北向坐陆文俊。三人本是站在齐云楼外等待,可是眼看着太阳东升,又一点点挪到头顶,仍不见北冕真人的影子。阳光晒得实在厉害,才挪到了室内。
仲夏早饭就没吃,此刻饿得眼冒金星,弱弱地靠在燕北雨身上。老多宝见状,立马端来一碗面条。
陆文俊坐在对面,脸色一变,扬扇厉指:“别吃!”
燕北雨挑起一筷子,吹了吹喂过去:“为什么不吃。”
眼看着仲夏张嘴接下,呼哧一下吸进去,陆文俊额上青筋都蹦出来了:“万一他现在来了怎么办?这不是让他笑话吗?”
仲夏听了这话,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眼睛黏着那油汪汪香喷喷的一碗面,犹豫地推开了燕北雨的胳膊。
燕北雨摇摇头,一手端面,一手搂过仲夏的腰:“饿了便吃,困了就睡,才是天道。我合天道做事,怕他怎地?”
结果就是,陆文俊饥肠辘辘地看着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干掉了一大海碗面条,北冕真人依然没来。而且他碍于面子,也不好意思叫人再煮一碗,只好一杯一杯地喝水。越喝越饿,但只能忍着。
一直等到申时,忽见遥远天际一抹紫云。接着从山脚下爆发了大噪动,可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在小妖们的簇拥中,一个身着浅蓝色道袍,头戴平天冠,手握白玉拂尘的道长,悠悠地走来了。
“久等,久等!”北冕真人一甩拂尘,“我在平尺山耽搁了,真是抱歉!”
陆文俊起身作揖:“真人远道而来,还是快请进来说话。”
四人入座,北冕真人一见燕北雨,遥遥拱手:“千山大统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人言是少年英雄,今日一看,神采俊逸,名不虚传!”
燕北雨也一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陆文俊命人看茶,轻摇羽扇:“有何不敢当。我们大统领智勇双全,乃是出马仙里有名的后辈。”
北冕真人回过头,正纳闷这草寇窝子里怎么有个秀才。他疑惑地开口:“这位是……二当家?”
“在下是千山军师,陆文俊。”
“哦哦,久仰。”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着场面话,燕北雨也不言语。只是伸手从果盘里抽出一根牙签,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像这个会跟他没关系一样。
陆文俊一拱手:“真人大驾光临,咱们闲言少叙,还是说正事儿吧。”
仲夏正斜眼看燕北雨的简笔画,听闻此言,便恭恭敬敬地竖起耳朵。
北冕真人朗声说道:“我来是奉五方五老之命,在千山行招安令。如今江湖颇不平静,暗潮汹涌,百废待兴;而自古千山钟灵毓秀,人才辈出。在座有白衣卿相,也有将帅之才。如此人中龙凤若一辈子盘桓于山野,岂不可惜?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方为天地正道。故此番招安令,是希望千山归顺于上方仙领导,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对千山,对上方仙来说,都是好事一桩,百利而无一弊啊!”
北冕真人说完这话,议事厅里一时寂静。北冕真人见无人应和,便微笑着把拂尘须子从头握到尾,又从尾握到头,蹭干了手里的冷汗。
他看燕北雨低头看桌子,似笑非笑;旁边坐着个……侍从?也拿眼睛往桌子上瞟,顿时有点恼火,心想你们桌子上是铺了仕女图么,眼睛都挪不开了!
北冕有些心虚,摸不透千山的底子,便伸手一摸胡子。还是陆文俊开口打破尴尬:“道长,那您能具体说说,我们是什么待遇吗?”
北冕真人回头看着他说道:“陆军师,这里的好处么,有三个。其一是,你们千山所有的妖精,都可以收编进上方仙的军队,享受上方仙军的待遇;其二,千山三位统领及家眷,都是上方仙,而且仙位可世袭;其三,升入上方仙后,可以列位封神榜,名传青史啊!”
仲夏听了这条件,立刻心念一动。
——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根本就是飞到天上吃馅饼!有多少出马仙修炼一生都不能位列仙班,今天一封小小的招安令,就把乌纱帽捧到了眼前。这简直是做梦一样。
好处摆在唾手可及的地方,仲夏也动摇了。他原是不想失去山野间的无拘无束,可是此时想想,牺牲一点小小的私人快乐,得来高枕无忧的神仙名誉,这也太划算了!
似乎是为了平复激动的心情,陆文俊喝了一口水,咽得太快,咳嗽了两声。他吭吭地清清嗓子,北冕与仲夏便向他投去目光。
——唯有燕北雨垂眼看着桌面水渍,目不斜视。
陆文俊保持着一贯的风度:“这条件确实诱人。不过今天我们二当家不在场,而且事关下面的兵,得开大会讨论一下。”
北冕真人答道:“诶。君子藏器于身,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更何况,所谓大会不过是走个样子,一旦有了意见领袖,那些山妖皆是望风披靡,开与不开,并无二致。”
陆文俊不说话了,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此时他肚子里嘹亮地叫了一声,非常想把眼前的水果吃掉。——但是眼下局面暧昧,翻身在此一举,绝不能让北冕真人见笑!
他这边陷入天人交战的沉默,燕北雨倒是有些活动。
他伸过手拈过仲夏放在膝上的小手指,轻轻地搓弄,小声跟他说:“你看,我画的是什么?”
仲夏万没想到他能在这个场合玩游戏,有些哭笑不得。他靠近一点,用余光一瞥,很无奈地小声回应:
“一个大瓜。”
“不对,你细看看,瓜哪有脚啊。”
仲夏坐正,往下垂眼一瞟,北冕真人面沉似水地闭目养神,表哥倒有点儿坐立难安的意思。他把手指抽出来:“是猪。——你别玩儿了!”
燕北雨扭头朝他一笑:“是老鼠。大老鼠。”
北冕真人把拂尘往桌上啪地一拍,回头看着燕北雨:“大统领以为呢?”
燕北雨头都不抬:“我都行啊。白送上门的好事,为什么不要?”
此言一出,刚撂下茶杯的陆文俊“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旁边的小妖赶紧递过帕子。
北冕真人的脸色也是一变,瞬间皱起眉头:“大统领开什么玩笑呢,招安令可不是白送上仙位。外五仙风云榜上,燕大统领赫然在列。一代英雄,怕是在不懂装懂吧。”
燕北雨接着说:“古来排名,列榜求次,哪一次不是争斗的开始?那个狗屁风云榜是谁列的?真是包藏祸心,该揪出来千刀万剐。”
屋里一时寂静。北冕真人面不改色,伸手捻着胡须:“大统领久居樊笼里,没听说也很正常。既然大统领不知内情,那我也不妨把条件说一遍:只需要你们在山上建四大真人庙,每年供奉一万香火便可。”
仲夏在心里算计,一年一万,不算多。千山下面那个山神庙一年就能收两万多,而且风调雨顺,很得信任。
陆文俊一举杯,眉眼间都是笑意:“好说。千山香火繁盛,这些都不在话下。”
燕北雨抬眼瞟他:“就这?没了?”
北冕真人抿口茶水:“此外,就是程序上的交接。交出千山军令以及鬼兵符,明日便可登仙。——大统领少年登仙,可谓前途无量。今日北冕提前道喜,恭贺燕仙君证成大道!”
燕北雨终于坐直。他伸出袖子把那桌面水画蹭掉,环视了下方。北冕是神采奕奕,陆文俊激动万分,大厅柱子两边均是瑟瑟发抖的小妖,统一地低头看这脚尖。
他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当不起。我不过是个略懂兵法的混子,充其量在这穷乡僻壤当老大。你们要的是可琢的软玉,而我是顽石。”
“你要求的是臣服与让步,我不能因为你没说出来而装作不知道。接受你的条件,就等于把这些弟兄都交给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燕北雨放长目光,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厅口:
“我拒绝被招安。”
陆文俊刚喝了口茶,听了这话立刻吸上一股气,吞咽时猛地一岔。呛得他又喷出茶叶,趴在桌上眼泪都咳出来了。
北冕真人愣了一下,张张嘴,没说出话。仲夏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怔怔地等着他发言。
燕北雨朝着北冕一仰头:“我问你,各座山你都要万点香火,那烧的是凡人美梦,你们真的能替他们排忧解难吗?”
北冕真人哈哈一笑:“凡人自有命数,香火只是寄托。不需放在心上。”
燕北雨皱起眉头:“怎么,上方仙也喜欢拿钱不办事?那些凡人是信任你们才来烧香祈祷。田夫村妇心香奉神,泪烛浇天,为的不过是些富贵平安。非逼得他们举目无亲,招魂有尽,你们才出手救人于苦海吗?”
北冕真人摇摇头:“此言差矣。倘若烧香即灵验,那我们都成了贪官。我们不贪,所以不必理会那些聒噪言语。”
燕北雨一声冷笑:“真荒唐。那我到时候就在庙前挂上桃符,说四大真人是假道假仙,不必费心来拜。明码标价已经是贪,拿钱不办事就是又贪又坏!”
陆文俊咳得面红耳赤。这个局面已经朝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于是急不可耐准备插话。燕北雨冷冷一瞪,继续发问:
“上方仙若诚意来招安,就该说出真正用意,不必惺惺作态。我且问你,你为什么来招安,要这么多香火干什么?”
北冕真人被这一问,登时脸色一变。他沉吟半晌,忽然冷笑:“燕大统领,这是在怀疑五方五老吗?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疑人不用,我看这招安,便到此为止吧!”
北冕真人一阵嗤笑,甩起拂尘作势要起。陆文俊见到嘴的鸭子要飞了,一下子慌了神。
那个花花绿绿、钟鸣鼎食的仙界、那个万人敬仰、荣耀尊贵的身份……近在眼前,只需要燕北雨一个点头就能揽入怀中。他被一种强大的野心主宰着,血液一股脑冲向脑袋。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前途被毁于一旦。志向如城,他心里正在车同轨书同文地建设着,而不是像这个疯子一样,任野草丛生,丝毫不管。
燕北雨要把这一切搅黄。不行!他不甘心,他也不能甘心!
陆文俊站起来冲到桌前,急切地拽着北冕真人的袖子:
“真人,真人你切莫生气!燕北雨他年轻气盛,您别往心里去!”
他开始扯着北冕真人大吐苦水,说千山如何贫瘠,如何可怜,如何悲惨。声泪俱下,简直是哀求。
“兵权算什么?千山的兵都是乌合之众,还怕您用起来不顺手呢!”
“千山群仙苦草莽久矣,早就想归顺收编了!您千万别置我们于不顾啊!”
“我修炼千余年,文能草檄武能治军,一样在千山有威。您何必跟燕统领一般见识!”
仲夏看着表哥伏低做小地乞求,心里又酸又苦。
为了当上方仙,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头,外人是不知晓的。可是这般卑微,哪里有半点仙气,这样求来的上方仙,还有意义吗?
他回头看着身边的燕北雨,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威严高大。仲夏的目光里包含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和荣辱与共的期待,仿佛在说:该低的头已经低了,你快替他招架招架吧!
他哆嗦着摸向燕北雨的袖子。那手冰凉,像是浸在冰水里。他心里很慌,因为牵挂着表哥,想抓点什么来慰藉。
只听燕北雨冷冷地说道:
“陆文俊,你要想当上方仙就请自便,别拉上千山的弟兄。军令在我身上,我看谁敢动!”
北冕真人看着乞求的陆文俊,并不表态。
他要一个陆文俊没用,来这里就是为了征走千山的兵。他计划得很好,最起码在其他山头都有用了。出马仙到底是目光短浅,一个小小的上方仙做饵,就哄出多少争先恐后的大鱼。
他一路披荆斩棘,来这里碰了钉子。北冕真人对燕北雨有些刮目相看——只不过是玩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猫抓老鼠,没想到对方不是老鼠,自己也不是猫。
燕北雨见此情形,便是又一阵冷笑:
“收香火充粮饷,纳百妖做肉盾。我看招安是假,夺兵权是真。听闻近日渤海口有海妖作乱,你是急着去平反吧!”
仲夏一愣。——渤海口动乱,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在记忆里搜寻半天,也没有一点印象。
北冕真人脸上挂不住了,他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燕北雨: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原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真是高看了千山,也高看了燕大统领!此番涨了见识,我现在便回去告诉那些方外人士,休要再对此处抱有幻想!”
“若不是心虚,何必避重就轻?你倒是后发制人,显得是我无事生非。”燕北雨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仲夏瞬间手里一空,“你是拿我们当狗,替你去咬人。——打得好算盘!要真是答应了你,下一个杀的就该是千山了。”
北冕说不上话。他侧身面对燕北雨,两人皆是剑拔弩张之势,下面还跪着个瑟瑟发抖的陆文俊,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吓人。
“约了时间,无故来迟,此为不礼;渤海作乱,不先行安抚,反来挑起出马仙内斗,此为不仁;更兼愚弄凡人,贪枉成风,此为不义;模糊其词,有损上仙清名,此为不忠。”
燕北雨指着他大喝:“上方仙就很了不起吗?人言‘州亦难添,诗亦难改,然闲云野鹤,何天而不可飞。’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之徒,有何面目来我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