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是由作者午言木叙所著的一本古代纯爱小说,主角是陆停澜与叶殊辞,主要讲述了:陆停澜作为一个魔头某天转世后被师尊叶殊辞捡到了,他告诉师尊自己是一个魔头,但师尊还是很宠爱他。
最新评议:小桃子精与师尊的日常。
《桃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精选:
叶殊辞睁开眼的时候,恍惚听到阁外传来沉沉钟声。
青末山顶悬有流音钟。每日晨昏之时,便有守钟人登楼,使悬梁木槌,连击三声,钟声清且余音长,是为敦促派中弟子晓知辰光,勉力修行。
派中若有卒极之事,也常以此钟示警。钟鸣六响,其音不断,便是召集青末派中众弟子,齐聚霜崖畔,以御外敌。
叶殊辞听进耳的,便是这六声钟鸣。
可这钟声来得古怪。
明明流音钟早已在十三年前,就被他毁去了。
新晏二十七年,叶殊辞亲登流音阁,以灵力催动钟鸣,响遏行云。六声响毕,钟身震颤之间,轰然俱碎。
从此世间再不得闻流音之响。
叶殊辞从榻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犹在抽痛的额角,险些要以为自己发了梦。
他记得自己昨日了却一桩陈年旧事,心里甚是欢愉,便去山下拎了一坛篱落酒来。月色甚好,他侧坐在屋顶上,也无须杯盏,擎着酒坛子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
篱落酒入口清冽,馀味自带着浑然天成的甘,是十三年前有人亲手酿了,埋在朔谷入口那棵桃花树下。
这些年他时不时地去挖,零零落落,终于也只剩下他手里这最后一坛了。
埋酒的人原先同他写过一张酿酒的方子,可他性急,手又不巧,制出来总觉得是辛辣的,是苦的,同篱落酒半分都不沾边。索性就丢开了去。
左右该做的事都已做完,方子他也还妥帖藏着,待他去了那人在的地方,寻了人来,让他再酿几坛也就是了。
他喝着喝着,便要醉了。又嫌这最后一坛不好喝,喝得愈多愈觉得苦涩,苦得人舌根发木。想来是酿酒的人不用心,自顾自地同人怄气,酒坛子也丢开,合衣在屋顶上躺下,瞧着满天星星发呆。
瞧得久了,星星似乎变了模样,拼拼凑凑着,倒像是个少年人的轮廓。
他醉眼朦胧地看不大清,可心里却像明镜似的,一笔笔描着,蓝色的弟子衫,高高束起的发,黑色织银的发带,还有一双凛然的寒星般的眼。
瞧着瞧着,人就像是真切地出现在了眼前,伸伸手就能摸到。他嘴角噙着笑,好像终于安心了一样,就着山风与夜色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岚阁的榻上。
他向来不喜人多,所居的岚阁更是在朔谷深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青末派中是绝无人有胆子摸上来的。
难不成是昨晚喝醉了自己从屋顶下来的?
可方才听到的流音钟声又做不得假。
这些年来流音钟成了整个青末派的禁忌。当年他登阁敲钟,流音钟连同整间流音阁都塌成一座废墟。事了他一直隐在岚阁修行,派中畏于他的威慑,无人敢提重修流音钟一事,那座废墟便也搁置下来。
其实他原本无意毁损流音钟,只是当时心绪不定,连带着灵力波动无法自控,才失了手。后来瞧见派中人作势,只觉无趣,也没再提此事。
难道是又修好了?
叶殊辞站起身来,拢了拢衣襟,发觉身上所穿内衫样式竟像是先前的一件旧衣,只是衣料光洁,色泽如新,半点不似在箱底搁置十余年的样子。
他抬起头,在阁中四处看了看。桌案简素,屋内摆设布置,一应都不是他见惯了的样子,却又透着莫名的熟悉。
心念一动,陡然升起的念头自己都不敢细想。脚步匆匆走去桌案旁,他记得那里该是搁着一面铜镜。
果不其然。他拿起铜镜,却又不太敢看似的,将镜面扣在案上。半晌,方才握着,慢慢送到眼前。
模糊的镜面映出人影,五官影影绰绰地瞧不太真切,只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
原来自己竟真如那些志怪画本中所写,重活了一世吗?
他伸出两指并起来,搭在手腕上,往气海探去。内里灵气充盈,的确不再是曾经那副残损的经脉了。
前尘之事纷至杳来,叶殊辞立在桌边兀自恍神。多年的妄念一朝成了真,他竟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现世还是大梦一场。
流音钟声复又响起,钟音滞涩衰薄,敲钟之人显然修炼较浅,灵力尚不精纯,且内心惶急,想来是所要上报之事极为关紧,才催动第二遍。
这倒是罕见。青末派留存世间数百年,根基庞大,门下弟子甚众,惊才绝艳者亦是良多。很少有哪些个不长眼的修士敢撞到它头上。
算来,除了被自己敲得四分五裂那回,最近一次钟鸣就是,
新晏十二年。
叶殊辞心中一震,怎么会这样凑巧。
新晏十二年冬,派中所辖之地泠山突生异兆。山坳一片桃林一夜之间尽数开放,花朵繁如雪霰,异香扑鼻,闻到之人无不心摇神驰。
山中有胆大的猎户,循着香气进了桃林,半日也不见人影出来。其余人结伴去寻,进了桃林也纷纷失了踪迹,如此几回,这才忙通知了驻守泠山的青末派弟子。
驻守弟子起先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妖异之相,反而责怪众人小题大做。待到派中弟子也折进去几个,才慌了神,急急往上报。
如今响起的钟声想来便是从泠山赶回的弟子所敲。
叶殊辞找了件外衫披好,开始满床榻地找腰带。自己上辈子的日子过得还真是乱七八糟,他一边扒拉着一边不得不承认。
好不容易把腰带系好,匆匆束好发,顺手寻了根木簪别住。临出门时在铜镜前晃了晃,犹豫了一下,又取下来,换了根青玉的戴上。
今天就要去接某个小崽子了,还是收拾好看些吧。
叶殊辞赶到霜崖的时候,众人已经到齐。程落疏在崖壁前斜斜靠着,满脸不耐烦地同身边自己的大弟子说着什么。
瞧见他来了,也没什么好声气,“你来干什么,不好好在阁中待着,瞎凑什么热闹。”
叶殊辞站在他身前两步的地方,听着他的数落,一颗从醒来就悬在空中的心才将将落回了实处。
他确乎是重活了一辈子,才能见到程落疏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上辈子的程落疏死在北溟无妄海。
叶殊辞收到讯息赶去时,已然寻不到他的尸骨。夕阳瑟瑟,风里只有纷纷扬扬的芦絮。
他在海边立了良久,忽地拔剑,朝海面斩去。
剑光所到之处,石破天惊,煎盐叠雪。
叶殊辞擅使剑。随身常携的剑唤作“拨雪”,是十七那年师尊赠的,名字也是师尊取的。
他当时正要下山历练,师尊问他,是否明白这名字的含义。
他收了剑,背在身后,一板一眼地答道,拨雪寻春,烧灯续昼。师尊是在教导弟子学贵有恒,须躬勤不辍。
程落疏在旁边抱着手臂,一个白眼翻出来,嘴里小声嘀咕他掉书袋。
师尊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这也算一点吧。为师主要是想告诉你,下山的时候,记得把台阶上的雪扫了。为师年纪大了,怕脚下滑。
于是十七岁的叶殊辞绷着一张小脸,背着刚得的剑,认认真真扫了半夜的雪,方才下山去。
他在人间游历三载春秋,善恶都见识,恃险若平地。整个夷洲大陆都在传,青末派出了位少年天才。
街边有垂髫小儿拍手唱,长剑凌清秋,拨雪见天光。
这世间再无人挡得了叶殊辞的拨雪剑。
一剑落下,海水分开,复又合拢,没留下半分痕迹。
他的剑斩不开无妄海,斩不开北溟渊,也斩不开发生了的既定的命运轨迹。
最后只掬了捧白沙带回青末派,葬在了后山历代掌门的坟茔中。
立碑的时候,他顿了顿,一笔一画地写上“程落疏之墓”几个字,隐去了掌门名号。
“我知道的,你不喜欢这个名头,”他站在墓前,声音很低地叫,“师兄。”
他和程落疏一同拜师,序齿入门,他该唤一声师兄。可这百余年来,他统共也没开过几次口。
程落疏刻薄,叶殊辞自小起没少挨他的嘴刀子。他是个寡言少语的,说不过了便直接同人动手,演武场上打过几个回合,倒是赢得多输的少。程落疏每每滚了一身灰,气咻咻起身走了,下次见了他,还是骂骂咧咧着,塞一支糖葫芦过来。
师尊仙逝后,人人都以为这青末派掌门的位置该是叶殊辞来坐,谁也没料想那日继任大典,青鸟晓昭,报得是程落疏的名字。
一时间谣言四起,都在传师兄弟两人反目,程落疏扮猪吃老虎,昧下了这掌门的位子。
叶殊辞在台上冷眼看着台下诸人,手腕一振,拨雪剑出鞘,一泓银光泼洒出来,台下人噤若寒蝉,再不敢胡乱言语。
他拿袖子拭着剑锋,心里想着的却是大典前夜,他们站在师尊墓前的场景。
程落疏那时很直白地问他,愿意当掌门吗?
不等他回答,又不耐烦地补充,不要想什么师尊的遗愿,门派的传承,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做这个掌门?
叶殊辞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
他只喜欢练剑,也只想练剑。
程落疏抬起手,对着墓碑拍了拍,看见了吧,老头子,别难为你小徒弟了。你那点家业,人家一点都不惦记。
行了,师尊也知道了,怪不到你头上。他转身,对着叶殊辞说,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那明天的继任大典……
程落疏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伸手像师尊一样揉揉他的头,语气中带了点罕见的亲昵,怕什么,有师兄在呢。
他说完,便哼着小曲,踢踢踏踏地走下山去,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头也不回地说道,只一条,我死之后,不许在墓碑上瞎刻什么掌门的名头。不然我躺到地下也要爬出来再和你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