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周大夫》的主角是周寄羽,是作者几枝朽木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周寄羽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他只是要抓住自己身边所有的爱他的人,但即使抓不住,他认为也是没关系的。
热门评价:或许单身更好?
《周大夫》精选:
半小时前。
许小玫每晚上班。她大舅是圣丽医院的保卫处长,拖他的福,她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乡下姑娘才能进大医院上班,虽然只是做做扫洒铺床的杂活儿。
但这洋医院不知比外边好到哪里去,又整洁又气派,漂亮的不得了。那钢管病床比她大舅妈的嫁妆古董床好看多了,刷着白色的油漆。许小玫不懂啥叫简洁美,只觉着经由她手铺上去柔白的床单被褥,是那样么轻飘飘的,又美又舒服的样子——即使她从来没有躺上去过。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推着清洁车在五楼巡视,她也不是时时都需要看的,全凭她心情,但需得保证到块儿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以就算只做杂活儿,也不知比从前在家里照料一大家子人轻松到哪里去了。
今天晚上安排在这层值班的护士很少,仅两个窝在护士台无所事事。她羡慕地偷瞄她们的白裙子。
许小玫想做一名护士,可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她大字也不识得几个,手脚也笨重,应当只配做些粗活儿。
护士台簌簌的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那相好说好了在那等你?”一护士发问。
许小玫知道她,这护士名叫阿兰,听说是个闲不住的管事精。
许小玫竖起了耳朵。
另一个说:“说是说了,但男人么,总该吊着他的胃口。”
“害!那你这唉声叹气的样子做给谁看呢!”阿兰打趣道。
对方一会儿红了脸,一会儿又愁眉苦脸,道:“我也想啊,可这夜班儿……”
许小玫在心里点点头。就该好好工作哩,夜里私会,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事。
她心思单纯,心下这么一想,手上扫帚也“唰唰”扫得响。
两名护士一齐回头,总算是注意到了她。
阿兰忽然亮了眼睛,拉着另一个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大好吧?”但又想到男女私授之事,颇有一番被煽动的意味。
阿兰很有信心,说:“她身形与你差不多的样子,再说了就一晚上,能有什么事。”
她们俩自己嘀咕商量着,没一会儿就喊来许小玫,“哎,姑娘!”
许小玫奇怪,左右看了看,无人。她指了指自己,“我?”
“对呀。”
许小玫狐疑地凑到护士台,就忽然被阿兰亲亲腻腻地拉了手,许小玫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副呆呆的好相与的样子。
阿兰就偷偷同她说,仿佛告诉小玫一个不可告人的大机密:“这位小妹,她的相好等着她哩,你能不能帮忙,换上她的衣裳,值一晚夜班。”
许小玫吓得连忙抽回了手,心跳如擂鼓,她手心迅速出了一层汗,急急说道:“这种事我做不来,你们还是好好干活儿吧。”说完就要匆匆离开。
阿兰咬牙,将她用劲拉回来,死死拿捏着她的衣裳,“我的好妹妹!”她如是叫许小玫。她哭丧着脸,仿佛很是哀悸,“她跟她相好感情甚是亲密,她相好没几天便要去外地长工,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她边给那护士打眼色。
那护士见了,立马也学着拉起许小玫的手,难过道:“是啊好姑娘,就帮我这一次,我那男人真真是要走了,我好几年都没得见。”说着还落了几滴似真似假的眼泪。
许小玫这便软了心肠,她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但凡见谁哭了,她都要哀哀的心肝抽疼。
她心里也有个声音作祟,想要圆她的护士梦。可她又犹豫心虚,担心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阿兰看她脸色便知有戏,再添一把柴,“你与她身量相似,再说了,我们都要带上口罩,万一有事,你只要不说话,跟在我后头就行。”许小玫还是扭捏不肯答应,阿兰咬牙:“别人找你有事,你也只说不归你负责,全数推给我就好。”
许小玫倒也不是说把责任全部推给谁,她只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我真的可以穿上那身裙子吗?
她迷迷瞪瞪地就换了衣裳,戴上了口罩。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回头还不好好谢我?”角落里,阿兰得意地拉着另一人的手,小声不给许小玫听见。
“行,请你去珍香斋吃菜。”竟是下了血本。
“好好好!说定了!”阿兰乐得花枝乱颤。
*
许小玫兴奋的睁大眼睛,在护士台上摸来摸去,又拿起记事的簿子,用笔在上面空空划拉了两下。
阿兰见了,好笑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许小玫回过神来,从美梦成真的不真实感中抽离,紧张暗涌上来,她干涩着喉咙说:“我,我先做个样子,一会儿莫要露了怯。”
阿兰笑眯眯看了看她,许小玫被看的囧了,羞涩地放下了簿子。
阿兰语气里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哎呀,又不用你来,你只要不出声站在旁边就好了。”
许小玫讪讪,并没有听出她话里夹棒带刺,还以为人家是为了她好。她乖乖不敢乱动了,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直挺挺站立在方方正正的护士台前,呆呆的像个木头人。
时间恍惚着就过去了,一开始还能保持高度的新鲜感,时间一久,兴奋感就缓缓褪去了。
许小玫侧目观察了一下打盹儿的阿兰,藏在口罩后面的鼻子耸了耸,小声嘟囔着:“怎么就睡了呢?”可她自己工作时也会偷懒,也没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吧。
阿兰实在困了,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对许小玫说:“我去睡会儿,有事喊我。”她完全不担心许小玫能否应付的来。她肯定这又是平常的一夜。
说完就将值班室门关上,做她的美梦去了。
许小玫“哦”了一声,胆子懵懵懂懂的膨胀了。
安静的楼道,冷白的灯光,水壶里烧着热水可以随时取用,洁白的簿子,充满墨水的笔,还有护士专属的行头。许小玫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嘶,都是真的。
挂钟慢慢走着。许小玫也松了神经,要在护士台打起盹儿来。
却在这时,空旷的楼道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凌乱急促,像重锤一般敲打许小玫,将许小玫束缚在护士帽里的头发惊的竖了起来。她心脏惊骇的就要跳出来,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里。
可护士台正对着楼梯口,这就她一个人,扎眼的很。
刘保背着艾莎,一上来就急急喊她救命。
许小玫魂都要吓掉半条了,她想回头喊人,却被刘保几下子推搡进了一间诊室。
许小玫的眼睛正对着凄惨的艾莎。
人是昏迷的,喉咙里还发出破风箱一样的气喘声。她的身上堪堪盖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内里的衣衫破损,和半/裸也差不多。
光看脖子上露出的掐痕就知道她经历了相当可怕的摧残。
许小玫冷汗唰的就下来了,苍白了脸。她心虚畏惧,又不能见死不救,快要被自己心里的愧疚感活埋了。
她的手脚不自觉的铺起了床,怀着心中怜悯,即使被惊到口吃,也哆哆嗦嗦地说:“你,你,先把她她搬到床上去,动作轻点。”
刘保没有一点怀疑的照着她说的做,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平躺在了床上。
艾莎一平躺,白外套有些散乱开。一尘不染的外套更衬托得她凄惨凌乱。
许小玫急促地倒抽了一口气,这不是遭了腌臜吗!
刘保常年摸爬滚打,对此见怪不怪。他见许小玫一动不动,心想这护士未免太不专业了,于是狐疑问:“你能行吗?”
许小玫想说不行啊!
可她终是不敢暴露自己,只咬着牙不讲话,腿脚却打抖的不成样子。
刘保觉得不对劲,但比起质问别人,他想起周寄羽吩咐的救人要紧,便只催促道:“你倒是快啊!”
许小玫一颤,狼狈的都要掉下泪来。
她的清洁车忽然被人推了进来。
“刘哥可不能这么对女孩说话。”
许小玫先是听见了来人声音,如冬日暖阳融化的第一滴水,心中顿时清明,恍如梵钟撞击。再是瞧见了那双手,即使戴着塑胶手套,也掩盖不了竹笋一样的干净利落。
周寄羽随身携带口罩和手套,以便伸出援手。他的德国老师总爱讲他多此一举,但对学生清正的心性也颇多感慨。
许小玫猛地想那戏文里唱道:东家的郎君俊又美,羞了那巷儿里小娘的脸蛋儿水灵灵。她少女时爱在庙会听戏,还被戏台上的男演员迷红了脸。
她只看那露出的清澄双目,便心生好感。脑海里一下子,好像有燥热天气里那般流水淙淙。
周寄羽被医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双目却分外鲜活,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眼尾的线条流畅漂亮,天生的眼线分明,比那描过眉目的演员更添三分清爽。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衣,下半身还是笔挺的西裤,若不看他的手套口罩,就是个体面的学者或少爷。
许小玫盯他小会儿,直勾勾窥伺他鬓发间悄然滴落的一滴汗。
小娘子羞红了脸。
刘保抓了抓粗针一样的头发,对许小玫道了声歉。
许小玫连忙说:“不用不用。”她也不喜欢听人说对不起,她总会不好意思。
气氛猛地松懈下来。
“我方才看见走廊这车,便推来用了,救人要紧。先谢过推车的主人了。”周寄羽好笑的摇摇头。
刘保这厢任务完成,向他告辞。
发生了这样混乱的事,少不得人去通报。周寄羽顾着救治,哪里管的了其他事,刘保自觉,要去通报各位大人物。
*
周寄羽看许小玫一身装扮,笑意愈诚,对她说:“你来帮我吧?我总有些冒犯。”
哦,他可真懂礼貌。许小玫想。
可转念,许小玫苦着脸不敢言。
周寄羽见她为难的眉毛都拧在一块儿,担心地问:“有什么问题么?”
许小玫干干巴巴地说:“不是,我……”
救助伤者总是周寄羽的第一条。
他一个人肯定也能行,只是伤者是名年轻女性,由护士代劳会更好。
周寄羽没多想,折中着说:“不用你很多心思,你只要给我递些东西就行。”他拿起一瓶消毒药水晃了晃,“看到没?你只要待会儿帮忙递给我就行。”
他的行李箱里除了文书资料就是药水,还有各种常见的可携带的医疗器材。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语气严肃,许小玫也正了神色。
“还有就是,”他顿了顿,“你记得帮她换衣服。”口罩下的皮肤蒸腾着热气。
许小玫松了口气,这些她还是做得的。
周寄羽也不多说什么,他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排闪着冷光的金属器具陈列在人面前。
许小玫打了个冷颤。
周寄羽解释:“她可能气管损伤,我需要进一步检查。”
许小玫不知道什么是气管,但是光看那一件件闪烁着银色冷光的锐利器具,她的心跳就七上八下停不下来。
周寄羽双手跳过手术器具,又从底盘里拿出了一根极细的软管,他手上忙活着,侧头对许小玫说:“把透明那瓶给我。”
许小玫递给了他。
他是在用酒精消毒,随后又用医用棉布擦干。
眼神沉着冷静,许小玫也被他肃穆的目光感染了,心里平静了许多,小腿不再颤颤巍巍。
周围环境安静,周寄羽将艾莎的嘴轻轻掰开,许小玫听他的话,帮忙固定住艾莎的腮帮。
周寄羽在楼下就紧急给艾莎做好了局部麻醉,现在少说也有十几分钟过去,麻醉正发挥着作用,艾莎一直昏睡,不至于痛醒。
许小玫眼看着那根软管慢慢插进了人的咽喉,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那肉红色的通道,觉得又恶心又刺激。
约莫几分钟过去。
软管又被缓慢抽出,没有附着异物。
周寄羽很轻松,也很高兴地说:“并没有什么,局部有血丝,是掐伤的症状,要注意消炎。”
许小玫崇拜的看着他,将他奉为在世华佗。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周寄羽脱下了手套。露出一双雪白的手,洗尽铅华。
他颔首示意,整理完东西,推着车走出去,顺带轻轻关上了诊室的门。
许小玫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儿房门,想起来还有人需要照顾。她翻出了备用的干净病服,慢慢给艾莎穿戴起来。
她又进洗手间打了些水,给艾莎擦拭脸颊和手脚。擦了一会儿,她撩起了艾莎的额发细细观察。
许小玫倒抽一口气,这下猛然发现她是医院护士。
因为艾莎发丝凌乱,遮挡住了面容,头发上还都是灰尘和赃物,所以许小玫没有一眼认出她来。
许小玫原本听旁人道听途说,都传闻这女人肮脏下贱不知羞耻,爬上医生的床,换来护士的职位。
许小玫多想做护士啊!那也不能出卖自己的身子去做那样腌臜的蠢事!
但现在,病殃殃躺在床上的艾莎实在太憔悴了。
许小玫皱了皱眉想:她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
周寄羽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以防万一,随叫随到。
他摘了一边口罩,洁净的口罩挂在一侧耳上,白皙耳垂染了一点未退的热红,鼻翼上沁了几点汗珠。
奔波劳累,他撑不太住。
*
上楼探查的二人,收入眼中,便是美人困顿,玉山若崩。
同一时间,一黑一白两件外套几乎就要落到那削薄的肩膀。
但浅眠的人不安异动,悠悠掀开了眼帘。
“师兄?”周寄羽先是瞧见了一身白色西装的秦毅让。他无知无觉地笑了,伸手就要去拉秦毅让的手臂,却被另一只手半途辖制了。
周寄羽迷糊着抬头去看。
周骏淡淡地笑,手上力量暗暗加重,周寄羽被抓的微疼,清醒过来。
“小羽回来啦。”周骏低低缓缓地说,张开了一张绵密痴缠的网。
周寄羽望着他,讷讷两字,细如蚊吟。
“表哥。”
说实话,连周骏自己也难以发觉,在周寄羽那泛黄的年少时光里,他占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诸多阴差阳错,以至周大少最恨不过二字——“错过”。
“错过”是什么?
不是错了。
是过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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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灯光照亮一隅。
周寄羽离家五载,如今与亲人重逢,心中感慨喜悦一齐翻涌,五味杂陈。
一时间,他面上呈现的更多的是讶异。沉默徘徊,不知开口言何。
许是忆起什么,清秀眉眼沾了两份怅然。少了几分冷淡高贵,多了几分和善可亲。
搁周骏眼里,便是一万个可怜可爱,都道不明了。
温热指腹揩向周寄羽眼角,那处湿润似是而非。周骏言语惊了天的温和:“回来就好。”
大掌绕到周寄羽背后拍了两下,很有兄弟亲昵的味道。
周寄羽有点不太适应,他微微抬了抬肩膀,却也没有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