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者远渡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清商为假》,主人公是徐从弈林知焕,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徐从弈一开始 以为只要隐瞒自己的过去就可以了,谁知道他的过去根本没有这么简单隐瞒,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清商为假远渡》精选:
徐从弈被绑住手脚,关进了一处小院里。
房子里没有燃炉,唯一的床铺像是在开玩笑一般,铺了两层草,放着一条破被子。凉风从门窗缝隙中渗进来,浸透了整个房间的空气。徐从弈还只着出逃时的中衣,昏昏沉沉地靠着床榻,似梦似醒。
这里是谢府关押待审家仆的地方。
徐从弈恍惚间想起今天的日子,是冬至。
难怪这么冷。
地面很凉,带徐从弈来的护卫对他一点儿也不客气,粗鲁地把人扔在地上。徐从弈刚刚受了摔伤,这一下让他重重的撞在了床脚上,好长一段时间才喘匀了气。
小时候每逢节气日,师父才愿意给小从弈买块米糖尝尝。因为米糖里加了姜,吃了驱寒,小从弈得了理由,让师父慷慨一次,在立冬日买上一大块,回去慢慢切给他吃。
有多久没吃过米糖了?徐从弈闭着眼想,他赴乡试前师父曾特意要给他带着,他却嫌弃这东西孩子气,进了贡院让人瞧去,怕是要遭人耻笑。现在想来,只觉得少年心气太过幼稚,人心之恶,远比不咸不淡的“耻笑”要来的浓烈许多。
他闭着眼浅睡了一会儿,几次试着入眠,剧痛的伤口却让他越来越清醒。意气风发的过往也不愿入他的梦,消散的一干二净,竟连幻想也不给人留。
忽然,他听见门外两个守卫问好的声音。一个人影遮住了纸窗上的光,门锁咔哒两声,推门进来了一个谢三思。
看着人嘴唇都青了,谢三思心生不忍,把人抱上床,扯过被子来给他盖了盖。这一抱并不温柔,尤其是对一个受了伤的人,徐从弈疼得指节发白。但他不想在这人面前服软,只得咬紧了唇,半睁着眼睛,望向谢三思。
谢三思只觉得被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神整个容了进去,再看苍白着脸的徐从弈,真是脆弱到可以让人随意摆布。
但谢三思很清楚,眼前这人从来不是好把控的宠物。
他冷下脸,居高临下道:“我们做个交易。”
“若你肯乖乖留在谢府,我立刻给你松绑,找大夫来医你的伤。”谢三思顿了顿,继续道,“你的日子,还同我们最开始一样。”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再看徐从弈,已经闭上了眼,呼吸都很微弱。他心里一揪,正暗自思考要不要先叫人来看,以后再谈别的条件,却听徐从弈开了口,嗓子里像漏着风。
“若不肯呢。”
“若不肯,自然是这样绑着你,绑到肯为止。”
徐从弈笑了,笑得灿烂到炫目。他再开口,嗓音却嘶哑得要命。“谢少爷如此……多疑,竟只是口头答应……就放我生路?”
谢三思被这话说的沉默了下来。他自然不会只这样就放过了徐从弈,他要得到牵制徐从弈的方法,例如控制住他的亲信,或让他签下卖身契。
只是这都需要时间。
于是他蹲下身,摸了摸徐从弈的发顶,郑重道:“只要你一句话。”
这话他说的咬字清晰,语气也和往日不同。若不是徐从弈吃过从前的苦,真要当他回心转意了。
徐从弈转过头去,心里只有冷漠。他对谢三思的感情再深,也早在逃离那夜尽数抛弃了。如今的他再看谢三思,似乎只剩下了仇恨。
于是他安静地回答,“若逃脱不得,在这里绑一辈子也无妨。”
谢三思听了他的回答,眉头深深地皱起来。他自小呼风唤雨,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碰过这么多次壁。他站起身拍拍方才挨了床沿的衣袖,冷笑道:“那我若是不给你吃食,你能坚持多久?”
听着是反问,他倒也不等徐从弈回答,转身出了这个陈旧的屋子,临走还留下了一句话。
“等到最后妥协,就不是口头说说这么简单了。”
谢三思想,等到徐从弈签了卖身契,必定再生不出逃跑的心思来了。思及此,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一阵期待,等那一天到来,谢三思定会好生待他,再不让他想离开自己。
谢三思一向是言出必行的人,果真饿了徐从弈一整天。再算上出逃那一夜并没有吃晚饭,身上又受着伤,徐从弈着实是有些熬不住了。他闭上眼,试图入睡来保存体力。
而少爷房那边,还清做完了一天的差事,去厨房里头领饭食。这几天少爷格外不好伺候,一天不知道作弄了他多少次。还清叹了口气,却猛地听见旁边人谈论起少爷来。
“听闻七少爷罚了那男宠的饭食……这得罪了少爷就是难活啊,这下怕是惨咯……”
还清单知道徐从弈犯了错得罪了少爷,不知道他竟被关起来,还没了饭吃。他心下一惊,赶忙藏了两个包子在怀里,挤到那几个仆从跟前陪着笑问:“几位哥哥,不知现如今那男宠关在哪啊?”
仆从见他也来凑热闹,捉着他说了好一通八卦。
“就关在监院儿里。我可说啊,你小子可别去凑热闹,晦气。”
还清笑眯眯地答应下来,眼看天色黑了下来,还清又拉着周围几位大哥打听了不少事情。
待到厨房人稀稀落落地回去或是值班或是睡觉去了,还清才蹑手蹑脚地往监院跑。
待到见着人,徐从弈已经满面苍白,没了人色。还清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眉目间这样死气萦绕,一时间呼吸都滞住了,不敢贸然上前,只远远地试探着叫了一声“徐哥哥——”
见没人答应,还清心头更慌了,一叠声地喊他。
徐从弈若有所感,睫毛颤了颤, 从昏睡中醒过来。他别过头来看到是还清,嘴角柔和地弯了起来。
还清大喘一口长气,快步跑到榻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包子来,“吓死我了……少爷好歹也知道留着哥哥一口气在。哥哥快吃点东西,饿了几天啊?”
徐从弈嘴唇动了动,来不及答话,还清就把包子硬往他嘴里塞。
徐从弈有些无奈,只好吞下去一口,才得空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还清一听,脊背弓下来,声音也低了许多:“门口那两个守卫好饮酒,我打听过才来的,这会儿他们八成都偷懒在屋里喝呢,顾不上这儿……”
虽说弓着腰背,少年脸上的志得意满却难以遮掩,小声又道:“他们很小心,大门落了重锁才敢走,奈何我身法了得,换了别人可进不来……”
徐从弈心头一暖,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己教还清读书不过小小恩情,竟就被还清记挂在了心上。还清吃住都仰仗着谢三思,若是来给他送吃食被外人知道,免不了招来麻烦。
还清兀自说着,“我不知道哥哥犯了什么错,只是咱们这院子七少爷最大,哥哥哪怕冤屈也认个错服个软,别把自己作弄得太苦了……”
徐从弈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多谢你了……趁这会儿安全,快走吧。”
还清却不为所动,一定要看着徐从弈把包子吃完。徐从弈小口小口吃着,还清便在一旁絮絮叨叨,讲些“别得罪少爷”“为自己多考虑”云云,自个儿唾沫横飞热火朝天。徐从弈含笑听着,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他自己,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