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聆诉堂前语》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相与步于中庭,沈聆染梁堂语是小说中的主角,朱砂聆诉堂前语主要讲述了:沈聆染虽然是个小少爷,但他一直都没有小少爷的脾气,因为很早之前他就成熟了。
热门评价:嘴硬心软爹系攻×早熟吊系少爷受
《朱砂聆诉堂前语》精选:
魏浅予从记事起就跟着父亲出入工坊,手指泡在瓷盆里搅弄赤色青色的底汤。大概是老天赏饭吃,他十四岁研砂工艺就能比肩他爸,成了少年天才。
沈家重传统,家里的孩子在二十岁时会由长辈取字。
他因为天赋好,十四岁就得到家族认可。
那年生日,他爸以家族几百年传下来的门面给他做大名,将他的私印从“沈浅予”更为“沈聆染”,又因一手“朱砂水飞”技艺出神入化,人送外号沈朱砂。
沈聆染年少成名,天赋又高,加上吹捧的人多了,难免轻狂桀骜。
沈家几百年颜料传承,跟各流各派都有联系,门派甚广。
那次大展几乎来了整个画坛,展的作品大多是变革后新晋流派传人之作。
他们拿着自己画作来参展,希望能露头角,或是借沈家的名望,给自己添些名气。
沈聆染那时名声刚显,又是既定的沈家传人,炙手可热,被人拥簇着在厅里乱转,不知天高地厚的挨个指点人家画作。
彼时画坛已有“重彩”雏形,单色水墨画作极少。“沈朱砂”对于颜色把控甚微,自然有理由在赋彩方面发表见解,大多数人对他的指点都表现的“受益匪浅”。
侧厅挂了一幅《胭脂海棠》,繁花嫩叶,勾线很有章法。沈聆染当时觉着好,海棠娇而不俗,在一众“大红大绿”的作品,让人眼前一亮。但周围拥着那么多人,他总要说点什么,于是故作颐指气使,抬高声调说:“胭脂色过于小气了,要是我,就用大红配朱砂,盖过这半边天。”
周围人像先前一样连连起哄说好,也附和说这胭脂不够气派。
这边嘈杂还没完,就有一个人从旁边休息的茶间出来了,手里提着水果刀,当着所有人的面,二话没说走过去将那幅画剐了个四分五裂。
沈聆染呆在原地,他从没见过气性这样大的人。
后来知道了那人叫梁堂语,刚才点评的就是他的画。
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魏浅予回神抬手抓。二叔和梁堂语吵完,看样子战果不尽人意,气的摔门而去。
梁堂语从屋子里走出来,灯光从身后透出,门环叮当响着余音。
魏浅予抿了下唇,看着光打在他背上,梁堂语脊柱跟记忆中一样直。
他刚要往后退,再悄无声息溜走。
梁堂语的目光就在下一瞬准确投来,。
“站在那里还不出来,准备喂蚊子吗?”
魏浅予偷听墙角被抓了个当场,想厚着脸皮找几句话搪塞。
梁堂语话锋猝不及防就转了,身上那点吵架挑起的剑拔弩张的气势也散了。
“大半夜了还不休息,是不是饿的睡不着?”
他并不提刚才的事,转身朝向门内,示意魏浅予一起进去。
“晚饭吃那么少,还说自己饱了。我煮的粥咽不下吗?”
确实是咽不下。
但魏浅予没勇气说,他觉出梁堂语冷淡的语调下有那么点关心的意思,闷声跟着跨进了门。
室内亮堂,窗格框起窗外松竹照影和一轮明月,形成副安静的画。
梁堂语的房间很大,又大又整齐,床头柜上摆了一盏纱罩台灯,另一边放了尊桐阴行香子玉山。
梁堂语走到枫木方桌前给他倒了杯水,从靠墙一排齐腰的黄花梨矮柜里拿出盒桃酥递给他。
“吃饱了去睡觉。”
魏浅予盯着红绿混色压花纹的铁皮盒子,有种“乍看熟悉,甚是想念”的感觉。
沈家有间禁闭室,沈聆染十六岁前是那里常客。他娇贵,犯了错他爸舍不得打,就把人拎过去跪一宿。
大哥大嫂在身后冷嘲热讽,二嫂最疼他,提前去供桌下吊一大盒桃酥给他充饥,就是这种。
他唔了声接过来,心说自己和这桃酥真是缘分不浅,每次挨饿都吃这个。
梁堂语放他在坐在桌边吃东西,用青铜薄片刀剐了点沉香投进炉里压好点上,挥手灭掉火柴,香气氤氲,缓缓将室内染了一层。
梁堂语问:“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魏浅予听见刚才争吵,心里有事想问,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不尴尬——梁堂语显然还没有察觉到他是谁。
他垂着眼,借由嘴里这口没咽下去的食,不吱声。
他爸从小就告诉他,祸从口出,人要用一辈子来学习“闭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什么都别说。
虽然他暂时还没完全学会,但从大展后,他明白了一件事,话分亲疏,以现在两人的关系,没到他能指手画脚说“听见了,我觉你二叔就是个臭无赖”的地步。
梁堂语在他对面坐下,小臂搭在桌沿,手虚握着,跟着他一起沉默了半晌,屋内气氛逐渐压抑。
“明天我给你买张车票,你回去吧。”
魏浅予把口里东西咽下去,捧着杯子喝水,哭笑不得地说:“师兄,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我这次没气你,连话都没说呢。”
梁堂语垂下眼,显然不是白天跟他“讨价还价”的开玩笑。
“梁家的情况你听见了,我并不受人待见。”
当年大展后,他就赌誓再不做赋彩之做,整颗心都放在“六枯山水”上。这么多年,他坚持游离在“主流”之外,逐渐与整个画坛脱节。
他知道,自己前些年行事不好,惹过许多人不快。这几年又不理所有人际经营,展会论谈一律拒绝。
外界传他清高、自傲、孤芳自赏、婊子当完立牌坊……名声早就臭了。
魏浅予跟着他,无论学多少,日后传出去,都不好听。
如今的画坛看才能,又看出身。
就像梁堂语从不提自己是林玄蘋的徒弟,并非忘恩,只是不想给老人家抹黑。
他也不愿意日后魏浅予说是跟着自己学的东西,惹人诟病。
梁堂语不后悔迄今为止做的所有决定,也不在意旁人如何传如何说。但他坚持走那条人迹罕至的路,不愿拉上旁人。
“回去以后,让林先生为你找别的篆刻老师。我看你字写得不错,要勤加练习,别荒废了。”
魏浅予放下杯子,了然又认真说:“师兄不想教我了。”
“不是不想。”梁堂语严肃回:“跟着我,你学不到什么。”他所擅长的,仅他自己“视若重宝”而已。
“学做人啊。”魏浅予说:“师兄人好。”
梁堂语一怔,没有料到魏浅予会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今天头一次见面,他就把人关在门外两个小时,差点热熟,他竟然还能说出“人好”?
“人好能当饭吃吗?”梁堂语拧了拧眉,面无表情的开玩笑,“以后要饿死老婆孩子的。”
魏浅予指尖挪动,又掰了一块桃酥,塞进嘴里,含糊问:“师兄饿死老婆了吗?”
梁堂语:“……”非常不幸,他还是个老光棍一条。
魏浅予又把他师兄逗无语了,忍不住笑,口里渣滓喷了点出来,他仰头用手捂住,弯着眼睛瞅梁堂语,用他特有的张狂语调说:“我觉着师兄的人和师兄的画,天下第一好。”
梁堂语第一次听人把马屁拍的这么不切实际,心说还真是个小孩,瞥见他手上沾了桃酥碎,掏出手绢要递给他。
“我有。”
魏浅予低头从自己兜里掏出块和梁堂语手中一模一样的。
梁堂语下午借给他包手,他用完后就大大方方留下了,也不说要还。
魏浅予在梁堂语盯着他手绢“无言”中擦干净手,笑意略有收敛。
“师兄受人打压,跟沈朱砂有关?”
他得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扣上了“打压梁家”的黑锅。
梁堂语拎过他手里手绢摁在嘴上,把人摁的回神后仰,魏浅予一双眼睛错愕盯着他。
梁堂语说:“小孩子,不该知道的别乱问。”
“吃完东西记得漱口再睡,不然要坏牙。”
魏浅予轻咳了下,低头接替他手擦嘴掩饰自己的不习惯——无论是说话内容还是语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只单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了。
他心里动摇,说话就压线,持才傲物的臭毛病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用一种很显然地高高在上的视角说:“师兄是不是看不上现在的画坛。所有人都被利益驱使,就像疯狗看见了肉,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趋利而往,唯利是图。”
梁堂语坚持不变革,不跟外界往来,也是一种“不屑与之为伍”的“清高”吧。
“并不是。”梁堂语听着这话蹙眉,盯着他轻狂眼睛,认认真真回:“我和他们,只是坚持不同,立场不同而已。”
“我佩服那些能在酒桌上侃侃而谈的人,跟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并不冲突。不是所有的选择都要从众,不是所有的人都得融入世俗。”
魏浅予怔了怔,所有人都以为梁堂语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一定满腔愤懑与不甘。此刻有在大展上第一眼看到《胭脂海棠》时的那种感觉。
他笑道:“师兄说的真对。”
魏浅予从梁堂语房间出来,十分听话的漱了口才回去,吃饱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盯天花板。窗外夜深了,露水下来,虫声渐消。
他爸从小就说他“天赋有甚,性格欠佳”,所有事都往心里收拾,憋着闷着,心思太重,不会释怀,不知道饶人。
现在魏浅予有心事,又睡不着。
梁堂语的赌誓在当年传得很大,他也因为狂妄自大被父亲打过一顿。
他是老来子,他爸六十二才有的他,打小被全家捧在手心。
那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家法。
事后他爸特意托人跟梁堂语致歉,梁堂语回信也很随和,一来二去说了不少,这件事就算和解,慢慢的不了了之了。
魏浅予虽然挨打,但他明白道理,并未因这事记恨梁堂语,更没有在画坛内有过影响梁堂语前程的表示。
为什么梁初实要说梁家是因为“得罪他,得罪沈家”才“受各界打压”。
他半睁半翕的眯着眼睛,心中盘算又是谁在算计他,把家里那几个不对付挨个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梁堂语身上——他这个师兄,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也就是这点“意思”,引着他千里迢迢来了。
不管五年前大展之上还是在林玄蘋寿宴上,梁堂语每次背对着众人,都是腰背挺拔,走的十分沉稳。有种对于自己所作所为永远都不后悔的自信。
“六枯山水”在如今的画坛里已然“末路”。梁堂语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依旧十几年如一日的守着无人问津的传承,受人冷眼……单就这点,魏浅予承认,自己并不如他。
半梦半醒间,他恍惚有种想法,自己来这里,是因为羡慕。
他轻狂,没有人不敢得罪,却并不自在,疲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