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僧祇大殿下》的主角是盛雪痕程法卿,是作者六爷木惊堂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盛雪痕重生了,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上一世的一切竟然都变成了程法卿,他觉得不可理喻,于是前去理论,却不想竟然连自己也变成了程法卿的人。
《阿!僧祇大殿下》精选:
太行有灵,云山雾海。话说南太行山中有一白径松舍,松舍主人名为木惊堂,木惊堂终日覆一青蓝半颊面具,不辨男女。
太行山脚下有小孩儿童谣相传唱:“松雨叠晴空,天冷日不光。泥销骨不烂,雪寄木惊堂。”
一日,自西南龙浴瀑布飞来一只白鹤,停落在舍外的松枝上,木惊堂问道:“南太行之内可有奇事?”
那白鹤道:“无事。”
木惊堂又笑问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桩奇谈,不知你是否有心了解一二?”
正值日暮西沉,墨色山线外红霞晕染,河谷苍凉,金光雾霭倏地便山呼海啸起来。
白鹤凝视着河谷,片刻后回头,道:“愿闻其详。”
……
乱离元年春,天下瘟疫盛行,各个州镇城府每日死伤人数过半,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瘦马镇的合欢勾阑就是在这时候开起来的,牙婆孤女,烟花角妓,无一不收;勾阑檐上挂着八盏硕大的翡翠琉璃羊角宫灯,每个灯上都镌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刻字,连起来就是——
苦中作乐
恃宠而娇
天南海北的客人,若是家道艰难的,自然会选些低等级的女子陪酒唱曲。
民间水深火热,合欢勾阑里红沙曼影,琴曲声不绝。
若是有钱人家的真想找大乐子,那就得点灯。
明码标价。
三番翻倍。
“苦”字灯五千枚金叶子。
“中”字灯一万五千枚金叶子。
“做”字灯四万五千枚金叶子。
……
以此类推。
至今几乎没人点过八盏琉璃灯,关于点出八盏灯后能见得到什么样的绝色美人,世间也是众说纷纭。
无人知晓。
不过,八盏灯同时亮起的场面,倒也不是没人见过,反之,早几年进了合欢勾阑的酒纠鸨儿,每逢佳节节气,都瞧见过八盏鎏金翡翠羊角琉璃灯亮起,香花老酒,鸣琴击鼓,一派红尘帐暖的景儿。
至于是谁点了灯。
无人知晓。
合欢勾阑的老板名叫眉丢丢,是个身材俊俏,粉光脂艳的公子哥。
此时他正坐在勾阑的“小香苑”房间,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羊脂玉杯,酒壶里装的是刚出窖的风尘误。
镂花小窗轻轻响了一下,像是风吹得似的。
眉丢丢坐在桌前,头也没回,自顾说道:“放着房门不走,净做些梁上小贼的勾当。”
话音未落,他对面便坐下了一个人。
来人身着一件单色藏蓝青缎箭袖,外罩雾花湖蓝广袖薄纱,发间高束石青长穗丝绦,顺着浓墨似的乌发妥帖地垂在腰间。
细看那张脸,原来是个极年轻的公子,细腰乍臂,身量高挑,融漾的烛光映着一双狭长的细窄单皮凤眼,烛火倾泻而入,竟被那双眼中缄默疏离的幽黑稀释殆尽。
来人虽俊雅端正,但火光摇曳的那一瞬,眉丢丢脑子里还是蓦地闪过八个字——
有恃无恐,极尽风骚。
他一进来,房间里便起了丝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被烛火一暖,香气更甚,夹杂着尚未消散的屋外寒气,冷冽却诱人。
眉丢丢舔了舔嘴皮,笑道:“罢了,以后你还是继续翻窗吧,这要是从正门过,我这合欢勾阑的姑娘们以后怕是接不了客了。”
对面的人泰然自若,捻起白玉杯抬至唇边,喉头微微一颤,烈酒入腹,淡香四溢。
接着他开口道:“上次给你的药,都分发下去了么?”
眉丢丢道:“这你放心,我这些人也不是白养的。那些客人,天南海北的都有,姑娘们把这些治瘟疫的药搁在这些人身上,由他们带出去,不成问题。”
“嗯。过一月我会再送药来。”
“你这一趟趟跑的也是够费劲,诶要不下次我派人去你那里拿得了。”
那人抬眸,瞳孔最里面依旧是一颗黑得化不开火光,道:“你的人能进得了逡巡牢吗?”
眉丢丢想了想,吐出俩字儿——
不能。
逡巡牢,一如凡尘人间,为上古天竺圣教的度量数,相传开天辟地盘古时代,混沌圣祖苏苏达摩,将天地分归于十一部分,万物万理,尽在其中。
所谓“逡巡牢”,是为天地十一部的末端第三位,乃是奴隶所居之处,其上为“凡尘”,即凡间百姓生活的地方。
凡尘之上为“千垓”,这里大多为尚未悟道的修行之人,再往上依次为“那由化”“阿僧祇”“恒河沙”,这三部分,世间称之为魔道,鬼、魔、妖盛行,由千垓修行而上的人若是不慎走火入魔,便会来到这里,同样,祸害世间的妖魔鬼怪也都是从这三处出去的。
魔界之上,即为修真之人所居之处,仙门百家,其中的大宗唯数“无量山海”,世间千万修士,皆以此处为尊,无数修仙之人,宗门之后,倾尽一生,就为能上无量山海求学悟道,飞升成仙。
无量之上,还有“大数劫”与“千大数劫”,二者据无考证,尤以“千大数劫”为天地十一部之首,世间相传,山海尤可平,千大数劫不可思。
同样,逡巡牢之下,为阿摩罗地狱,因果轮回尽归于此。
阿摩罗之下,相传为“涅槃寂静”,无常涅盘,此翻为灭。灭烦恼故、灭生死故,离众相故,大寂静故,名之为灭,永不见天日。
那人又道:“这件事万不可对旁人提起,若是有人问你药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应付。”
“好。”眉丢丢说道,“不过说起来,这次瘟疫的源头处可找到了?”
那人摇头,“尚未。”
窗外红灯掩映,断断续续响起女子推搡惊呼的声响:“寒公子,是寒公子来了吗?寒公子!哎不要挤啊……”
“看来,我这八盏灯的价得再往上提一提了,否则您盛寒公子早晚可都要在这些粉红翠柳里露了踪迹。”眉丢丢站起身走到窗子旁边,扶着窗沿朝楼下张望,不禁咂舌道。
两个人都不说话,外面的动静就愈发清晰地传上来——
“虞姐姐,是哪位官人这么大气,竟点了八盏琉璃灯?怎么不见人来?”
“你这才来过久,瞧着吧,往后这灯亮的场面还多着呢!没听这群小蹄子们嚷吗?这些没脸没皮的。”
“寒公子?是逡巡牢星林潭的那位叫盛寒的医奴?听闻是个奴籍,倒是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主儿?”
“都说姿色气度名不虚传,你瞧瞧这……嘿,别挤别挤啦,都给老娘招呼着点儿,当心桌椅别撞着了!”
“姐姐,你可见过那人?我怎得听李嬷说那逡巡牢可不就是个奴隶地界,还能出得了什么……”
“嘘,可别瞎说,仔细让掌柜的听见了。我可跟你说,逡巡牢怎么了?前些日子我还听客人说,无量山海的山海少主最近还老往那地方跑呢。”
“真都是些奇闻,到没想到这寒公子这么有钱,也不知八盏灯召的是怎样的美人?”
八盏灯召的“美人”本人此时正捻着手里的杯子,只是在听见“山海少主”这四个字的时候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脸上平静从容。
眉丢丢关上了窗子,斜倚在桌边,几支梅花插在桌案缝隙间,他一动身子,松散的丝绸就搅缠在梅枝上,他一边解着衣摆一边忿忿道:“嘿,说到底,我才算是点了灯的人吧?这群小狐媚,要是知道这八盏灯就给你前来送药打了个幌子,我合欢勾阑一枚金叶子也没见着,可为她们的脂粉钱哭去吧!”
接着又想起什么,道:“不过说起来,那无量山海的程酒真去逡巡牢了?他去哪儿干什么?”
“无量山海为修真传道之地,如今瘟疫横行,百姓哀苦,他们自然也是在查找瘟疫源头的。”盛寒放下杯子,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件长条状的木盒,搁在桌上,“药。”
眉丢丢点点头,看着盛寒从窗口一翻而下,衣尾倏闪便不见了人影,自顾自低头瞧了瞧搭在左臂解着梅花枝的嫩葱似的手指,肩头的白丝滑落,眉丢丢了无兴致地叹了口气。
逡巡牢这地界说到底就是个最末端底层的百姓聚集地区,这里的人都是奴籍,可供各世家贵族与宗门挑选买卖。
逡巡牢的孤白县城北有一座村庄,村子背靠一方山泉汇集的深潭,名曰星林潭,盛寒的居所就在星林潭内的小岛上,三面环水,很宽的竹木院子,院落后方紧靠山壁,有一条陡峭的山崖小道通到孤白县的北城墙。
盛寒回来的时候天还未亮,他没进门便听见极细微的苇条翻抽的声音,推门一看,纸生正背靠在刷着桐油的堂屋正门,低头编着席子。
星林潭虽然夜间阴寒,但附近长满了芦苇,苇地一望无际,长得都是上好的雪白银洁的苇眉子,因此这地方也叫作星林淀,很多有钱家的人都爱买这里的席子,据说无量山海每年都要在这里订下一批最好的席子,运船上斗大的四个字——星林银席。
“怎么这时候编起席子来了?”
盛寒走过去坐在纸生旁边,俯身捻起一条细长的苇眉子,刚采来的芦苇还是湿漉漉的,柔滑冰凉,在盛寒的指尖缠绕着。
纸生抬起头,一双漆墨的大眼睛弯了弯,单薄的手掌在空中比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盛寒的屋子,盛寒了然——
“你最近晚上总睡不好,纸生给换个软软的席子。”
盛寒眯了眯眼,又俯身抽出两条苇子,坐在门槛上和他一起编起来,银白的苇眉子在他指尖跳跃翻飞,似鱼儿泛着白光。
他编了片刻,转头看了看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的纸生,不由得想起自己刚醒来的那两年,靠着为数不多的灵力用宣纸造了个小童。
由于自己灵脉尽失,法力薄弱,纸生的样貌也只能停留在八九岁的样子,并且脸色和身形都还带着纸张本身的孱弱,尽管这两年来盛寒的灵力有所恢复,但却也无法助纸生修炼成真正的人形。
“好了,”他将白雪似的席子搁在地上,温声道,“去睡吧,明日再编。”
纸生乖巧地点头,站起身朝自己的小屋走去。
月色稀微,盛寒盘腿坐下,如同坐在一片白雪之上,天际尽头已经染出些许残尽似的红光,一颗流星倏地划了过去。
盛寒坐在一片寂静之中,这才敢将埋在情绪深处的一丝怅然稍稍释放出来——
程酒。
他阖了阖眼,轻叹一声,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