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的主角是云止楼殷遣,是作者不要捏我的爪儿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主要讲述了:殷遣穿越了,他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也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有多危险。
最新评论:活着太难了!
《我穿越了被折辱的质子正抬头望着我》精选:
徒留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道我真是对这小子太好了,现在都敢跟我甩脸子了?
不过殷遣也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刚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一路过去靶场一路思索,将我们的对话捋过几遍也没发觉有哪里不对,只好带着满脑袋疑惑入了场。靶场坐席呈半圆形,四面稀稀落落坐着些受邀而来的宾客,还有专门辟给女眷们的席位。我打着招呼过去,来到最前面金家宝的身边,十分自觉地坐了下来。
这个靶场虽然不大,但用于平常的练习倒是足够。殷遣与蔺如镜相隔十步而立,刚拿到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弓箭,正在拨弦拉弓试手。
金家宝斜觑了我一眼,开口道:“此次比试只是图个玩乐,不如就以三箭定胜负,输者拿出个物件来赠予胜者,如何?”
四周陆续响起附和声,我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想,难道金家宝是看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了?头上簪子,手上扳指,腰间玉佩香囊都是普通饰物,没什么能让他看上的。该不会……他想我被扒光了走出去吧!
我顿时不寒而栗,暗暗祈祷殷遣箭术能胜过未来的男二,又想起书中描写,心里更加没底,只得将目光投过去,紧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第一箭,殷遣神色如常,拉开长弓,不费吹灰之力便射中靶心。但那厢蔺如镜也不遑多让,同样一箭正中靶心。他射中之后,便看了一眼殷遣,又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与他对视,难掩激动地冲着我笑了笑。
哼,小黑莲花,若我没看过原著,说不定就中了他的邪了。
殷遣没向这边分出目光,一箭射完立刻便又抽出一根搭在长弓之上,开始瞄准箭靶。
我皱着眉看着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身旁的金家宝非要在这个时候作妖。他侧了侧身子,对身旁的封雎和另一个世家子弟道:“殷遣那脸比聂漪儿都艳上几分,想不到还有这等本事。”
聂漪儿,乃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中的头牌姑娘。
那世家子弟了然一笑,故意扬声道:“可不是,娼妓就合该去做娼妓之事,怎么还要出来抛头露面的,难道是想……”
封雎应和道:“我若是他,早便自裁得了,怎么还有脸天天出来惑人……”
“你们说够了没有?”那些话一字一字传过来,我心中怒意升腾,几乎要吞噬理智:“无凭无据就对他人之事妄加揣测,恶语相向甚至言语侮辱,你们还敢自称世家?一群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殷遣他是景国质子,若是这些话传出去,景国因此对大晋开战,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一来一回之间,那边两人又各射出去一箭。殷遣的依然落在靶心,而蔺如镜的却偏了几寸。
我心中大石微落,却听金家宝在旁阴阳怪气地道:
“小云王说的好啊,你们快听听,也不知小云王死了这么些年的爹是如何教他的,竟教出如此懂礼的一个儿子!”
嗖!
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面前便猝然略过一道黑影,箭矢划破空气之声响在我的耳边,砰的一声钉在了金家宝坐着的木椅旁。那箭的箭头入土三分,箭尾因余劲在空中微微颤动,好一会才堪堪停止。
现场一片静默,几息之后才蓦然有女眷惊声尖叫,四面抽气接连响起,后面坐着的几位勋贵子弟一拥而上,将金家宝围了个严实,有的连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有的上下查看,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我呆滞地站起身来,转向殷遣那边,他手中已没有了箭,只手持长弓而立。他的神情依旧淡漠,一根素银簪子束起长发,白衣裹身,发尾与衣摆皆卷在风中,衬得他如同一截苍翠的竹一般,教人看过去便移不开目光。
我怔怔地与他对视许久,那厢金家宝才终于从惊吓中将自己飞出去的三魂六魄拽回来,一时之间什么脸面也不顾了,拍案而起道:“谁!谁要杀老子!”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殷遣。
他扬了扬手中长弓,语气十分平淡地道:“抱歉,手滑了。”
金家宝满脸涨的通红,指着殷遣道:“放你娘的屁!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来人!殷遣要谋害承平王世子,去上报陛下!”
我心中此刻已有定数,知道殷遣是为了什么射来这一箭,一边感叹果然没白疼这小子,一边慢悠悠地坐了回去,扬声道:“吵什么?连点皮都没擦破,也好意思说有人要杀你?老承平王也是上过战场的,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金家宝咬着牙道:“不是存心要杀我,那箭如何会不偏不倚到我这里?”
我浑不在意地喝了口茶:“你刚才也看到了,殷遣每一箭都能直中靶心,若是存心要杀你,你还有命在?”说罢,将茶盏往桌上一磕,对着金家宝轻轻一笑:“他说手滑了,那便是手滑了。今日我在此,没人能动他。”
说完又看了一眼蔺如镜那边,他手中同样也没了箭,只不过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箭矢落在了离他三步远的地上,我心里暗笑,转向金家宝道:“看来这比赛是我赢了,本就是图一玩乐,家宝兄也不必较真,随意给我一样东西便罢,我就先带人回去了。”
语毕,对殷遣喊了一声:“还不过来?等着我过去请你?”
他的视线大概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此时便默默走了过来,站在了我的身后。
金家宝犹不甘心,叫嚣道:“你等着,你们都等着!我会让我父王上疏陛下的!云止楼!”
我领着殷遣扭头就走,差点笑出声来,承平王一年上疏八百回,十有八九都是谁谁谁欺负了他儿子,这种奏章现在递上去,估计也只是被皇帝敷衍过了事。
原本我以为金家宝已然被气昏了头,打算带着殷遣赶紧离开,谁知刚出承平王府大门,就有两人紧赶慢赶追上来,我回头看了一眼,竟是跟在金家宝身边的小厮和蔺如镜。
那小厮赶上来,先行了个礼,而后将蔺如镜往前一推:“见过云小王爷,传咱们世子的话,刚才的比赛是世子输了,特将世子伴读蔺如镜送给小王爷,还请小王爷好生照顾着。”
说罢再行一礼,也不等我问什么,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给个物件吗?蔺如镜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送来送去的……
我下意识看了眼殷遣,却见他看着承平王府门口的石狮,似乎又在发呆一般,根本没理会这边的情况。
蔺如镜看了我一眼,又怯怯地垂下了头。我心中忽然一动,开口道:“罢了,那你便先随我回去,在云王府好生待着吧。”
此话一出,殷遣霎时便收回了目光,缓缓盯住了蔺如镜。
我不知怎的忽然心里一阵发虚,轻咳一声,对殷遣道:“金家宝那厮说不定是看蔺如镜输了比试故意折辱,若是我不接下,他在这里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是吧……”
殷遣听了这话只是微微垂了眼,而蔺如镜却恰到好处地抬头,露出一双水润润的眼眸来,低声道:“多谢云小王爷怜悯。”
他那拿腔捏调的架势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听的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嫌恶地瞥了一眼这糟心玩意,随意指了云王府车驾的方向:“马车在那,你先回去,我与景十三皇子还有事要做。”
是的,有正事要做。
我带着殷遣去了京城的花街柳巷逛了一圈,将最大的也是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中的头牌姑娘聂漪儿给请了出来,又携了四五个姑娘,一并在临湖的包厢之中玩乐。
殷遣似乎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抱着一碟点心缩在角落里啃,周遭围了两个姑娘,一个面目清秀婉转,一个张扬明媚,两双芊芊玉手几乎要将他衣服都扯下来。
我看得好笑,却架不住我身边也有几个风姿各不相同的,身上的脂粉味串在一起,香的腻人。聂漪儿坐在我正对面,她生了一副艳到极致的面容,眼尾上挑,唇脂鲜红,眉间描着赤色花钿,宛如一朵微雨之中的牡丹,难怪京都那么多人想要为她赎身,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聂漪儿此时垂着眼,正在往自己的指甲上涂蔻丹。她涂完了便轻吹一口气,将手放在我面前,二指正巧搭在了我的手上。
我挑眉看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我的手,聂漪儿恍若未觉,问道:“云小王爷看我的手如何?”
我闻言低头仔细看了两眼,认认真真地评价道:“指甲太长了,跟鸟爪子似的。”
聂漪儿似乎噎了一下,又将手放到锁骨处,轻轻拂了两下,微一扭腰:“那现在如何?”
我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番,忽而眯眼凑近,指着她脖子道:“聂姑娘可要注意保养,年纪轻轻颈纹就这么重,要是以后老了还得了?”
此话一出,身旁的两个姑娘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聂漪儿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剜了她们一眼,又转头对我道:“云小王爷可真是与那些俗人不同。”她伸手为我斟了一杯酒,缓缓推至我面前:“难不成是专门带着小公子来长见识的?屋里这么多姐姐妹妹,那小公子不知能不能消受得了啊。”
我回头看过去,殷遣已经被逼得坐在墙角,一左一右四只手宛如灵蛇一般往他身上爬,抽掉了这个还有那个,登时给他弄了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地抬头看我。
聂漪儿顿时轻笑一声:“哎呦这小公子真是招人疼,今日落在我们姐妹几个手里,得将他活活吞了去才肯罢休呢。”
那两个姑娘听了这话顿时挑逗地更加起劲,甚至我身边的这几个也开始蠢蠢欲动。我皱着眉看了一眼殷遣,出声喝止了她们,喊聂漪儿将人全都带出去。
聂漪儿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捂着嘴笑道:“将人带来此处又不让开荤,云小王爷真是够为难人的。”说罢又看向殷遣,将手中帕子抛向了他:“小公子,若是得闲了便来找姐姐,姐姐疼你。”
殷遣没伸手接,那帕子便晃晃悠悠落到了他的膝上。我上前去提起帕子一角,将它丢了出去。
再转头看时,殷遣依旧缩在原地,那双清透的眸中已蓄满水汽,似乎一眨便要落下泪来。我连忙安慰:“你莫哭,我将你带到此处,不是存心要作弄你。”
殷遣下意识抹了把脸,瞪着我道:“你就是!”
我顿时哭笑不得,只得从袖袋里摸出个东西塞给他。那是一根我亲手雕刻的木簪,殷遣有些怔愣地拿着簪子,又抬起头来看我。他眼里还蕴着雾气,这么一看我霎时满心滚烫,只得避开这目光,转而看向他手里的簪子:“你前一阵子生辰,我本想问你想要什么生辰礼,可后来想想哪有直接去问的道理,便找了师傅来学着雕了个簪子,算补给你的。”
他拿着簪子看了半晌,又细细摸了摸,问道:“这木料……”
我急忙打断:“不是什么名贵的,你拿着玩吧。”
那日生辰事情太多,忘了问他喜欢什么,回去之后只能自己想。木料当然是顶好的,师傅也是顶好的,唯独我不是。就这小小一根簪子,一个简单的玉兰花图案,差点没给我眼都看瞎。
殷遣慢慢地点了点头,将簪子揣进了怀里,低声道:“多谢小王爷……”
我耐心地道:“谢倒是不用,你起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说着便向人伸出一只手,殷遣迟疑了一下,整了整衣服,被我拉着站了起来,走到了我方才坐着的桌边。
我道:“上午比试时金家宝他们说你容貌更胜聂漪儿,你刚才也看过了,觉得如何?”
殷遣一听这话,顿时涨红了脸,我并未去看他的反应,而是继续道:“方才我点了这么几个姑娘,一共花出去二百两白银,若是叫她们陪上一宿,大约要八百两上下。”
“这八百两里,能有一百两分给她们便算不错,据我所知,她们个个都签了终身契,像聂漪儿这样的,不知要攒上多少年才能为自己赎身,甚至这一辈子都还不上,只能老死在这楼里,然后草席一裹,丢去乱坟岗。”
殷遣面色青白,他垂着头,声音微颤:“……小王爷,小王爷是什么意思……”
我叹息一声,替他倒了杯酒:“我今天带你到这里来,便是要告诉你,乞丐也有乞丐的活法,娼妓也有娼妓的活法,何况你还没有沦落到那一步。殷遣,没有人是不配活着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无论在什么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别的东西,你可明白了?”
殷遣一愣,随即道:“……这些话我以往都是听惯了的,再恶毒的也不是没有,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壳:“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
说罢,将方才聂漪儿为我斟的那一杯酒拿起来抿了一口,十分欣慰地想,如此,在殷遣处刷了这么多好感,日后我这条命便算是保住了吧。
对面的人似乎看起来有些犹豫,迟疑了半晌,问道:“你带我来,便只是想和我说这些?”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地方姑娘样貌不错,酒也是难得的上品,明明喝起来尽是清甜果香,但浅尝几口就已觉得身上腾起些热意,口干舌燥,正待再端起酒杯时,却被殷遣一把攥住了手腕:
“如此……这里的酒还是不要多饮,免得,免得……伤身。”
他脸颊微红,有些作难地看着我,半天才憋出伤身二字,我怔了一下,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地方可是青楼,青楼里的酒水,哪有不掺助兴用的药的!
……幸好幸好,幸好我喝的还不多……
我僵着身子慢慢放下了酒杯,仔细感受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也没喝多少,不碍事。”
殷遣看起来仍有些担心,只是在听过我的话后面上神情便慢慢收敛,佯装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十分生硬地将话题引开:“现在已不早了,若是没什么别的事,不如小王爷先回府去?”
……那怎么行,我刚才对他说过不碍事,现在立刻就要顺着他的话说回府,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况且身体上的反应瞒不了人,要我现在起身出去,一路走回云王府,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于是我抱着一种宁可活受罪也得死要面子的心态,轻咳了一声道:“其实还有件事……蔺如镜箭术确实不错,可你比他更胜一筹,这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也没见你练习过箭术?”
殷遣皱眉道:“蔺小公子确实在箭法上天赋卓绝,而我不过是靠幼时的技艺勉强胜了而已,若不是我年长几岁,心绪也比蔺小公子稳些,今日比试的结果还未可知。”顿了一顿,又道,“此时我身在晋国,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怎么会有机会习武练箭,长此以往,怕是要将这箭术荒废了。”
“……而且……今日之事依我看来,不论结果如何,金世子大概都是会寻个理由将蔺小公子送来,此举目的还未可知,小王爷还是小心为上。”
果然是男主,就算如今年岁尚幼,也能较之旁人多看出一些东西来。也怪金家宝做的太过明显,若是以往的云止楼,或许根本不会细想,但既然是我占了这具身躯,自然不会平白吃亏。
“原来如此,不过你既然箭术优异,又何来什么勉强不勉强之类的说法。若是你担心箭术荒废,云王府正好有几个不错的演武场,也有些不错的师傅,这府中上下也如铁桶一块,不会有人窥探,你可愿意每日过来练习箭术?”
随着我最后一句话落下,殷遣眸中微亮,甚至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每日寅时就可以到,午膳可以回去质子府吃,吃完立刻就来……”
我掐指一算,连忙劝道:“寅时太早了,你若是前来练习,我肯定也要过去看看,再说了午膳也可留在云王府用啊,跑来跑去的多麻烦……”
好说歹说,才将殷遣的热情劝下去些。
他乖巧地坐在我面前,手足无措的想给我斟一杯酒,临到头又生生止住,犹豫了半天,慢慢从袖口里取出个布包,打开来给我,里面竟是些花样繁多的糕点,层叠着垒了十几块的样子。
我惊讶道:“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一边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口中,糕点口感绵密,压的极为紧实,入口味道甜腻,中间塞了十几样馅料,嚼的我腮帮子酸才勉强咽下去。
殷遣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是不是太难吃了……我身上只有这个,等一阵子我再备些东西,好好谢你……”
我微微摇头,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殷遣道:“其实这是我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总有……总有吃不上饭的时候……我选了馅料最多,最能填肚子的,这种糕点一般都是卖给普通百姓吃的,价钱也不贵,所以味道不大好……”
我叹息一声。哪有什么不时之需,这怕是他自景国宫中带来的习惯,时常被人刁难吃不上饭,就在身上备一些这样的糕点,饿了就摸出来吃上一块。就算如今来了晋国,也改不掉这样的习惯。
“味道挺不错的,不过若是下次再买,可别放这么久才吃,原本的十分味,都消磨成五分了。”
说罢将他的布包折好塞进怀里:“糕点我拿着吃了,你改日到云王府上,我请你尝尝府里小厨房的手艺。”
殷遣默默点头,算是应下。经过这些时候,那掺在酒中的药的效力也差不多去了个干净,我这才敢与殷遣一同下楼,先将他送回质子府中,约定了他两日后的卯时前来,便一路溜达回了云王府。
踏入云王府大门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本以为着一天的纷乱已经结束,谁料刚一进门,便有府中的侍女恭恭敬敬地迎上来,行礼道:“小王爷,王妃娘娘有请。”
我打了个颤,突然意识到母亲前几天跟我说要纳侍妾的事,正想找个借口推掉,谁知那侍女早料到一般,继续道:“王妃娘娘等待多时了,方才吩咐婢子说,如果没有什么人命关天的急事,小王爷就一定得去一趟。”
我确实没什么人命关天的急事,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去了母亲的院子。
幸好,她的房间里并没什么莺莺燕燕在等着我,只有母亲一人坐在温暖微黄的烛光下,在缝一件白色的寝衣。
见到我来,秦氏连忙笑着招呼了我过去,将寝衣往我身上比了比,开口道:“我记的尺码果真是没错的,你看,这不是正好?”
我硬着头皮接话:“娘,都这么晚了,再做针线伤眼睛,若是想打发时间,白天做做便也罢了,儿子衣裳还够穿的。”
秦氏笑着摇了摇头,拉着我坐下道:“鹤予长大了,什么事都不需要娘操心,可是娘闲不住,也没法帮你什么。”
她的手干燥而温暖,将我冰冷的手指一根根拢进手中慢慢揉搓,屋里炭火烧的暖热,这暖意便也蔓延到了我的手上。
“鹤予,娘前些日子跟你说要你娶妻,并不是想逼迫你做什么,娘知道你有主意。外人的话也不必多听,你父王当年出去打仗,立下赫赫战功,就是为了叫你不用听旁人的话,看旁人的脸色行事。”
秦氏目光渐渐哀伤,似乎在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我看出了她的悲意,赶紧安慰道:“娘且放心,儿子并没有怪娘的意思,只是还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秦氏慢慢收回目光,“那便将此事先搁一搁,男儿志在四方,你身边也当有可用的人。娘今日就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既然不想要侍妾,那娘便将你父王在时得用的两个属下给你,你以后若是做什么事也方便些。”
母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做儿子的哪有不应的道理。我只能谢过了母亲,又被拉着叙了会话,这才被放了回去。
今日我应付过了这些人,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一夜黑沉无梦,直到第二日的巳时才堪堪睁眼。
我照例先盯着帐顶发了会呆,这才喊了在外候着的侍女进来洗漱换衣。一边默默享受服侍,一边感慨封建社会万恶之源,身边的侍女将话连着说了两遍我才听清楚。
“……谁求见?”
侍女不卑不亢,又重复了一遍:“一位姓蔺的公子,昨日跟着小王爷马车回来,王妃娘娘安排在了客房住,今日一早便来求见了。”
我在心中将原著剧情过了一遍,再加上昨日的考量,心中有了数,便叫了早膳,顺便将蔺如镜喊了进来。
圆脸的小少年依然见了我便是一副惊喜的样子,满眼憧憬的光芒,规规矩矩地向我行了个礼:“镜见过云小王爷。”
我应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早膳道:“用过了没?”
蔺如镜乖巧的垂手而立,答道:“用过了,镜承蒙王爷关爱,特来拜谢。”
我夹了个水晶虾饺送进口中:“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的老主子承平王世子吧,若不是他,你连云王府的大门估计都进不得。”
话毕,我余光一扫,见小孩藏于大袖之下的手攥紧成拳,心道殷遣说的没错,果真心绪不稳,怪不得只是个男二。
于是我故意勾了勾手指,对他道:“你来。”
蔺如镜恰到好处地露出个无辜的笑容来,慢慢靠近我,然后蹲在了我的腿边。
我随意从桌上拿了块糕点来,送进了他的口中。
糕点被我故意碾碎,抹在了他的唇边。蔺如镜唇瓣嫣红,下意识一般探出舌尖,扫过我的食指,将下唇覆上了一层水光。
他轻轻抱着我的腿,跪坐着伏在了我的膝上,低声道:“上次王爷说,若是有事便来寻你,不知可还算数?”
我“嗯”了一声算作承认,蔺如镜便抬眼看我,目光罩上一层朦胧水雾:“镜……想要服侍王爷……”
一切的一切,气氛看似恰到好处。
实际上,我被恶心的刚吃进去的早膳几乎都要吐了出来。按了按眉心,我咬着牙,手掌覆上他的后颈,一把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原来承平王世子,是叫蔺公子爬我的床来了?”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黑沉,声音森寒,蔺如镜再也维持不住那矫揉造作的姿态,而是受惊一般瞪圆了眼睛,连与我对视都不能了:
“王……王爷……”
还没等他吞吐出个所以然来,我便已不耐烦地将人往地上一扔,随手拿起一张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时,蔺如镜已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衣摆道:“王爷!镜是真心思慕……”
“真心思慕?”我冷笑一声,一脚将人踹开了去,“若不是我前一阵子警告你远离岐玉,这话你是不是准备也对她说一遍?蔺如镜,你以为我懒得理睬你,就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心里的盘算?”
少年脸上原本佯装出的喜悦与倾慕逐渐化为惊惧与不可置信。
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默了半晌,忽然宛如一个终于解下面具的人,缓缓露出一个和他那张无辜的脸全然不相符的笑意来。
“王爷确实不像外面传闻中的那样。”蔺如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可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我一介平民,出身寒微,想要往上爬又有什么错呢?”
“既然王爷不喜欢镜这样,那就来谈一笔交易吧。”
我看着胸有成竹看着我的少年,险些笑出声来。承平王世子将他送来这里,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打算。他想要谈的交易,想必也是与此有关。
旁边的架子上摆了一把原主最为喜爱的长剑,日日拂拭,未曾沾染一点尘埃。我随手抽出长剑,雪亮的光芒一闪,那剑便已架在了蔺如镜的颈侧。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交易?”
蔺如镜身子一僵,冷静的面容渐渐皲裂,我甚至看到了他袖口处的细细颤抖。那白皙脖颈上很快被我用力压出一道血痕,看去触目惊心。
他急道:“王爷不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承平王世子要送我过来……”
我低声道:“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今日死在这里,也绝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你信么?”
“……我,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想让承平王借此弹劾你……”
我表情不变,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蔺如镜颈上鲜血汩汩而出,见我无动于衷,咬着牙道:“你想要什么?”
就等着这句话呢。
我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蔺如镜道:“举蔺家之力帮助王爷,绝无二心。”
我嗤笑一声:“蔺家?你爹官拜几品?你娘又是哪个世家出身?你刚从金家宝那出来,帮他算计于我,现在又说绝无二心?况且你也知我乃天潢贵胄,上头有陛下看着护着,有什么需要你帮我谋划的?”
少年眼眸一亮,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跟在承平王世子身边绝非我所愿,王爷现在是顺遂无忧,可若陛下百年之后,是三皇子登基,王爷又该如何自处?”
三皇子乃是金家宝本家表姐荣贵妃之子,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与二皇子接连夭折,现在的九皇子年岁尚小,立储之事没有定论。若是真让三皇子登基,金家势大,于原主来说确实没有好处。
可我非但不是原主,还是个掌握了未来剧情走向的穿越者。在原著之中,三皇子根本没有登基的意愿与条件,几年之后大概就会被封王,出京到封地去快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立储之争。
将剧情快速过了一遍,我假意一皱眉,手上力道微松,装作被他的话打动一些:“就算如此,有没有你蔺家,于我来说都一样。难不成就凭你也能左右皇位继承吗?”
蔺如镜闭了闭眼,似是在做最后的权衡。
终于,他下定决心一般,从胸前拽出一块铁牌子来,放在手心摩挲一下,慢慢递到了我的面前:“蔺家祖上也曾显赫过,只是后来改名换姓,迁离了故居。但这家传铁牌蔺家一直留着,持此铁牌,可调动蔺家祖上传下的二百死士,现在献于王爷,危急之时也可留有后手。”
我面上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接过铁牌,心中却是喜出望外,留下蔺如镜的目的,达到了。
他家祖上可不是“曾经显赫”那么简单,而是前朝皇室血脉中的一支,因此才存有这等物品。在原著中,蔺如镜渐渐喜欢上了岐玉,这铁牌便被他送给岐玉当做护身之用,后来又被岐玉直接拿去给了殷遣。
现下这三人相互纠缠的概率大大减小,那便由我来当这个中间人,从蔺如镜那将着铁牌挖过来。也幸好他受了生命威胁,自己拿出东西来保全性命,否则我还不知道用什么与之交换,才能得来这蔺家家传铁牌。
我手中长剑慢慢放下,少年屏息良久,终于大口喘了起来,若不是还扶着桌子,几乎便要腿软跪了下去。
罢了,终究还是个孩子呢,骗了人家这么珍贵的东西,得想想该怎么补偿。
我看着蔺如镜瘦弱的小身板,于是决定先给人好好补补身体。原著中这活是岐玉的,现在大概也要落到我的头上来。
我心中叹息一声,将手上的铁牌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状似大发慈悲地挥手:“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先在府上待着吧,将这死士的召集之法写下来,晚上之前送到我房里。若是你敢骗我的话,小心着些你和你家人的性命!”
撂下一句威胁后,我满意地准备喊了人准备将蔺如镜带走,谁知等在门外的人前脚刚一进门,蔺如镜便着了魔似的抬手碰了碰脖子上的伤口,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就算如此……镜也确实是真心想要服侍王爷的,若是王爷有意,镜随时恭候。”
那服侍二字被他说的百转千回,进门那人顿时僵在原地,一条腿在内一条腿在外,进退两难,最后犹豫半晌,探头道:“小王爷,不如你们先商量商量……”
商量?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我气得头疼,正想看看哪个下人如此不长眼,一转头见到的却是个生面孔。他看起来只有二十上下,长了一张看起来很是讨喜的娃娃脸,身材颀长,腰间挂着两柄短剑,一看就不是久居内宅的小厮。
见我黑着脸看过去,这人保持着那奇怪的姿势对我行了个礼:“见过小王爷,属下是以前跟着云王爷办事的,昨日王妃指了属下过来跟着小王爷,这不,赶早就来向小王爷请安了!”
我这才想起母亲说要将老云王的两个属下调来帮我的事,便点了点头算作知道,然后指着蔺如镜道:“将他带回原先的客房去,其他的事不用多管。”
那人应了一声,又行了一礼,便将蔺如镜带走了。
这孩子当真固执,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一旦有机会便要借着我往上爬。
原著之中他因为无法以一己之力掀翻整个晋国,便只扶持了个傀儡做皇帝,他自己则是居于幕后,现在的想法大概也是一样,想要登上权力的顶峰。不过原著里他是为了与殷遣争夺岐玉,因此才需要获得权力,在失去岐玉后也只落了个被起义军逼的在皇宫中自尽的下场。如今没了岐玉,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变……?
……
母亲指来的两个老云王之前的属下,一个便是那个娃娃脸,名字叫作符玉;另一个看起来年岁比符玉大得多,也更沉稳些,叫作戎和瑾。他二人站在一起,竟不像是共事的同僚,而是年岁相差较大的兄弟一般。
当我就这个疑问表示好奇时,戎和瑾仔细思考了一番,对我道:“小王爷有此想法也是正常,毕竟我比符玉大了三岁,今年已三十有四了。”
等等,你三十有四,那符玉岂不是已经三十一了?
亏我以为他只比我年长那么一点,符玉对此则毫不在意,笑嘻嘻地问我明日有何安排,准备去哪逛逛。
我回道:“明日有客要来,就先待在府中吧。另外,演武场的几个教授箭术的师傅可准备好了?”
我与殷遣约的时间就是明日,他卯时便会登门,我正好也跟着一同观摩观摩,说不定有机会将我这稀烂的箭术稍稍提升一些。
符玉应下,说已经准备齐全了。
这便好,冬日里人容易困,我早早便歇了,还特地交代了符玉二人,卯时之前,一定要将我喊醒。
谁知,这眼一闭,再睁开,竟然就已经是午时了。
初初醒来时,我脑中尚还一片混沌,但单看外面天光大亮,心中就已反射性地敲起警钟来。
我起迟了?
迟了去做甚?
……
迟了去见殷遣!
我霎时便从床上弹了起来,正巧符玉皱着一张脸与戎和瑾前后脚走进房间来,一见我坐在床边套衣服,顿时喜出望外:“小王爷总算是醒了!再不醒,属下就得去寻个太医来瞧瞧了!”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一边找衣服一边问道:“我不是让你喊我吗?”
符玉愁眉苦脸:“属下喊了的呀,但小王爷根本不理睬属下……”
“不理你你就接着喊,老戎呢?你不行让他来啊!”
符玉闻言,脸皱得更紧了:“属下也接着喊了,也让老戎过来了,但是小王爷只回了三个字……”
我终于将那些繁复的衣衫捋顺穿到了身上,此时正在套靴子,顺嘴问道:“什么?”
“滚滚滚……”符玉吐出三字,满脸为难,“小王爷说这话的语气十分之烦躁,好像马上要起床捅属下一刀,所以属下就麻溜的滚了,没再敢来惊扰小王爷。”
“……”
我看着表情惨不忍睹的符玉,求证一般看向戎和瑾。他撑着一张严肃板正的脸,缓缓点了点头,道:“小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啊!
没办法,我只能先给符玉赔了个不是,然后匆匆洗漱,向演武场赶过去。还没赶到时,就见殷遣背着一把黑色雕花长弓慢慢走来,冬日里额前却挂着汗珠,袖口高高挽起,见了我便眸中一亮,行礼道:“见过云小王爷。”
我看着这明显已是结束练习的情势,有些懊恼地道:“今日我起迟了,没有去接你。”
殷遣摇头道:“王爷能允我使用府上演武场,已是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再劳烦……”
我笑道:“再劳烦也是劳烦了,等会你还要在我府里沐浴换衣用午膳,这会就说感激不尽,将来的要怎么赔我?”
面前的人一怔,随即便开始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晌,竟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我身后的戎和瑾,于是老戎跨前一步,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景十三皇子确实在箭术上天赋卓绝,属下看着很是爱惜,请小王爷允属下代替演武场武师,教授十三皇子……与小王爷箭术。”
符玉在后面偷偷道:“老戎早上在演武场指点了十三皇子好久呢。”
我忽略了这极其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法与提到我时的停顿与敷衍,接着他的话道:“教他就好,我只是顺道来看看,不必带上我。”
……毕竟我也起不来。
戎和瑾对我行了一礼,看向殷遣时,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中竟露出了些柔和的情绪。符玉在旁一边啧啧称奇,一边酸的嘀嘀咕咕说地着“老戎都没教过我射箭”“我知道我箭术不好难道你就这样放弃我了吗”之类奇怪的话。
之后的几天,我一以贯之地在晚上奋发图强,鞭策自己早上一定要早起,但每天一睁眼不是午时就是午时二刻,若是安排了人提前叫我则必会被睡梦中一时不清醒的我恶语相向以逼退。
……符玉说,我每天早上骂他都不带重样的。
……
这一日,我睁眼的时候总算提前了些,到演武场时殷遣的练习还未曾结束。
少年长发高束,身披我赠予他的狐裘,天气正阴,风卷沙尘,他手持长弓,眼睛眨也不眨,长箭破风而出,正中圆心。
一箭射出,天也阴沉到了极致,渐渐开始飘起雪花来。戎和瑾走到殷遣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什么,又抬头看到我,便带着殷遣走了过来,一个并不十分多话的人愣是拉着我夸了半天殷遣,诸如进步极快,勤奋刻苦,如此寒冷的天气还能一刻不差地前来练习等等。期间无数次欲言又止地看向我,仿佛在说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我自己家的,比不了比不了。
我一边接受戎和瑾的眼神,一边怒从心头起,凭什么只有我挣扎在冬日里的被窝之中!
可再一看殷遣,乖巧地站在戎和瑾身边,不论戎和瑾说什么,都十分专注地看着我,见我看向他,便掩饰似的躲开我的目光,转头去看老戎。
……这么乖的孩子,谁忍心欺负呢?
于是我不满的目光渐渐瞄上了老戎。趁着下午殷遣一个人练习的时候,我将老戎从演武场边喊了下来,并排站在一起看殷遣射箭。果然,看了一会老戎就开始习惯性夸孩子,待他终于说到大冬天还能起的如此之早时,我看准机会截住了他的话头:
“老戎,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若是明日我让殷遣不能准时到演武场,就算你输,他要是准时到了,就算我输,怎么样?”
戎和瑾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殷遣,回道:“那还不简单,只要小王爷明日闭门谢客,或者故意将时间约得晚一些,再或者强制将景十三皇子扣留……”
我摇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用,我也不会强制他做任何事,明日一切照旧,端看他自己如何。”
看起来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戎和瑾对殷遣的自制力有了一定的信心,他犹豫了一下,便问道:“要赌什么?”
“不多不多,二两银子便可。不过先说好,明日你可也不准插手,若是没做到的话,也算你输。”
这次老戎并没犹豫,一口便答应了下来。符玉在旁饶有兴趣地听了全程,我们约好之后,他也凑了个热闹,说若是老戎赢了,他便也出二两银子给老戎,若是我赢了,老戎的二两银子他一分不要,都是我的。
于是这两人跃跃欲试地跟在了我身后,看着我轻咳了声,对刚从演武场走出来的殷遣低声道:
“阿遣……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啊。”
翌日,我正在沉沉睡梦之中,忽而听到耳旁有人唤我。那声音清凌凌如同泉水击石,我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微微掀开眼皮,抬头看过去。
殷遣正蹲在床边,两手搁在膝上,眼眸圆圆的睁着,面上神情看上去很是为难。他见我勉强睁眼,连忙开口道:“小王爷,该起身了。”
我眯着眼睛,盯着殷遣发呆,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才慢腾腾地想起来,昨日我对他说我冬日晨起困难,让他稍早一些过来,帮忙将我喊醒,我再陪他一起去演武场。
“……几时了?”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殷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离卯时大概还有两刻钟。”
“那让我再睡一会……”我拽起被子就要将头盖上,殷遣连忙伸手阻止,冰冷的指尖触及我的手,那寒意一下子透彻心扉,我打了个颤,意识回笼,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我十分诚恳地对殷遣道:“我就再睡两刻,卯时一定起,好不好?”
或许是我看起来已经足够清醒,殷遣便点头应下,而后道:“那我先在这里等一等,两刻后再叫你。”
我皱了皱眉:“那多冷啊,你上来和我一起眯一会。”说着,如同无视屋里厚厚的布幔,和烧得正旺的火盆,将被子掀开一角。
殷遣一愣,随即拒绝道:“这怎么行,我身上太凉了,外面在下雪,袖子上都是雪水……”
我装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催促道:“那就脱了拿去让他们帮你烤一烤,你再不上来的话,我被窝里的热气都跑没了。”
殷遣迟疑地思索了一会,见我仍然敞着被子,于是只好快速脱下几件衣服挂在了一旁,然后坐下将鞋脱掉,轻手轻脚地爬了上来,占着一个床沿就要往下躺。
我将人往里面推了推:“到里面睡,外面冷。”
他听话地从我身上爬了过去,掀开被子钻了进来,老老实实地保持着个板正的姿势平躺,大睁着双眼也不知在盯着何处看。
……若是这样的话,我的计划要怎么进行?
房中烛火摇曳,几束浅浅的橙黄色光芒在他面上晃动,我起身拉上床幔,看着他僵直的身子,鬼使神差一般地侧身,埋首在他颈窝,深吸了一口携着冰凉风雪的味道,这才提了提被子,慢慢合上了眼。
就如同抱着一块沾上雪片的温玉一般,那雪与寒意尽数被融化,唯余吐息间的温暖,好像将心脏处所有的缺口尽数填满。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即使残存的意识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很快汹涌的睡意席卷而来,将我重又带回睡梦之中。
再次睁开眼时,我只觉得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在睡前被我得到了,心情十分之愉悦。然而低头看去,却见殷遣背对着我,如同一只猫儿一般蜷着身子,一截白的晃眼的腰露在外面,被我的胳膊牢牢环着。他眼眸紧闭睡的正熟,一只手压在了脑袋下面,脸上一片红红的印痕。
房间里的烛火都早已熄灭,一丝凉风从床幔之间钻了进来,将我吹的清醒无比。我僵着身子,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我还攥着殷遣的一只手,捂在他小腹上,两人贴的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这……
我怔怔看着他发顶,规整束起的头发此时已散落开来,枕上躺着支木簪,正是我雕给他的那支。
睡前理智中感觉到的那点不对劲终于在睡醒后清晰起来,并慢慢占据我的思绪。
正当我怔愣之时,怀中的人轻轻动了动,带着我的手往上挪了些,扣在了胸前。又像是觉得有点冷,整个人便又向我这边蹭了蹭,头微微后仰,几缕发丝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些轻微却不可忽视的痒意。
思绪于极短的速度流转,我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些东西早已产生了变化,却直到今天才被我窥见一角。
那感觉直直落进心中,却宛如一片带刺的羽毛,看似轻柔而美好,实则所过之处,尽是绵密的痛感泛起。
救命,我可是个早该死了的炮灰,而殷遣是光环加身的主角!
言情小说里的主角!
一瞬间各种糟糕的事情与结局纷至沓来,我心里一慌,连忙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只是有些心动而已,不碍事……接下来我少与他相处些,应该可以,可以遏制住的吧……!
首先,我需要在不惊动殷遣的情况下起床,去找老戎要回二两银子,然后再以我每天实在是起不来为理由不再去殷遣练习箭术,之后的情节……之后我便中规中矩地帮他,最多将戏份提到男二,做男主坚强的后盾,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没错!就是这样!
我给自己打气,从第一步开始,不要吵到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
“……小王爷?现在是什么时辰……该起了……戎先生要等急了……”
我动作一顿,低头时恰好与一双惺忪的眼眸对上,距离之近,近到他呼吸之间渐而滚烫的鼻息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我下意识向后挪了挪,轻咳一声:“那个,好像咱们都睡过头了……”
该死,第一步就失败了!
殷遣眯着眼皱了皱眉,说了句“是吗”就撑起身子向外看去,我趁机将横在他腰间的手收了回来,没想到他竟也跟着低头看向了我。
“好像真是。戎先生等久了,我待会得好好向他赔不是。”
我硬着头皮道:“也……也不用,先起床吧,总归是已经晚了,不着急。”
殷遣便从善如流地坐了起来,下床去穿衣服。我看他动作流畅面色如旧,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样子,心道果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像我这种干了坏事的才会心虚。
戎和瑾与符玉就等在我院子里,我一推开房门,就见符玉笑嘻嘻地调侃我院里的小侍女,戎和瑾黑着个脸坐在一旁,看见我出来便不情不愿地上前来行礼,看着我的眼神活像我把他辛辛苦苦养起来的好苗子拦腰斩断一般,若不是看在我那便宜爹的份上,说不得得冲上来给我两下子。
殷遣好奇地看了戎和瑾一眼,正要开口致歉,却被戎和瑾一抬手止住。他行罢礼后,盯着我看了一阵子,从袖口摸出个小布包甩到我手上:“属下愿赌服输。”
然后便扯着符玉一同离开了。
面对着殷遣越发疑惑的目光,我只能坦白,将昨天的赌局告诉了他。
“所以,今日王爷留我,是因为要赢这一局?”殷遣微微抬头看我,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那当然不是。”我忽然想起我与戎和瑾打赌的初衷,顿时心情激越的宣布,“是为了证明,没人能拒绝回笼觉!就算是你也不行!”
殷遣一怔,随即低头笑了起来,附和道:“没错,就算是我也无法拒绝……”
我站在他身旁,似乎听到了他之后又接了什么,但声音实在太轻,于是便立即随风而散,落入了寸寸雪花之中。
这之后我便完全放弃了自己,戎和瑾也完全放弃了我,并不再提什么要教我学箭的事。我乐得一觉睡到自然醒,有时睡醒了去用午膳,殷遣正好回来沐浴换衣,等我吃完饭他还没有收拾齐整,下午时又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导致一天都有可能见不到一面,说不上一句话。
我也摸不准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当,只好强压下去,安慰道总比日日待在身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好。
总归也没什么事情做,我便把记忆中的剧情全数梳理了一遍,然后完完整整地按照时间线记录下来,这才发现,书中一件大事,相州明年年初会牵起一桩贪墨大案,因为这桩案子贪下的是修建河堤的银子,所以到了夏天时,相州与其周边的州郡会遭一场洪灾,灾情严重,死伤无数。
原著之中,这件事情落在了去相州游玩的岐玉身上,殷遣暗中随行,几次三番出手帮助,两人的感情进展飞快。
写到这里,我自是心绪烦乱,只好扔下笔,一路去到了蔺如镜住的客房。
据符玉说,最开始小厨房山参燕窝地送进去,蔺如镜握着筷子一口都不敢动,只挑些素菜吃。再后来小厨房的师傅直接跟着送饭侍女小厮进了蔺如镜的房间,每一份菜品都先挟一筷子送进自己嘴里,他这才敢动。
我过去时正是下午,小厨房刚送了一碗甜汤和几碟点心过去,蔺如镜坐在院子里,原本就圆的脸胖了一圈,冬日里裹得厚,宛如一只绒毛蓬松的小鸭子。他抱着个碗喝的一脸满足,余光中忽然瞄见我走进院门,险些将口中的汤喷了出来,连忙将碗一撂,急匆匆地站起来与我行礼。
我抬手止住,慢悠悠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一番,不错,长了好些肉,看起来也匀停些。
可能是我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头养肥了就能杀了吃肉的猪崽,蔺如镜战战兢兢了等了一会,见我也不开口,便试探性地笑问道:“小王爷……可是有事要吩咐镜去做?”
我单刀直入:“金家宝和你有联系?”
蔺如镜面色一僵。
“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蔺如镜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大概就在这几天了,具体什么时候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