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直男太子后我跑不掉了小说在那里看?纯爱小说《撩完直男太子后我跑不掉了》由作者布丁叮叮倾心创作的,主人公是何称李承乾,撩完直男太子后我跑不掉了小说主要讲述了:何称撩了直男,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撩了对方啊。
热门评价:你这么好撩的吗?
《撩完直男太子后我跑不掉了》精选:
李承乾还未再说些什么,后厨的何称已经端着几盘菜走了出来。饭菜算不上多复杂,就是一些简单家常的菜肴。配着炊饼吃也算是刚刚好。
何称递过两双筷子,双手托着腮,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快尝尝怎么样?”
说实在的,何称对自己的厨艺还挺有信心的。想当年他在家,父母和哥哥都忙,妹妹又还小,也自己研究过菜谱。
现在到了这儿,虽说调料什么的都不太齐全,但一两道菜还是弄得出来的。
李承乾也不推辞,颔首接过筷子,道过谢后便吃了起来。“不错。”李承乾含笑评价道,“以后若都是这质量,不愁赚不下钱。”
何称得意的点点头,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那是。”
李承乾慢条斯理的吃着菜,抬眼看了眼何称。在自己回宫的第一时间,便派人查清了何称的身世,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他记得,那酒楼里的芸娘子说过,何称没有户籍,这些天都在盘算着差人来办个户籍,可又怕派人过来弄不清楚,便想着自己来问清楚,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今天。
“阿称是哪里人?”李承乾吃了几口后,放下筷子问道。
“太原人。”何称歪了歪头,虽说有些疑惑,但还是据实说道。
听到何称的回答,李承乾显得有些惊讶:“这倒是巧了,我家曾在太原住过三年,总听父亲提起,倒是从未去过。”李承乾眯了眯眼,语气中显得有些怀念。
李世民的确在太原住过三年,他们虽说不是太原人,可隋朝还在的时候,便是从那个地方起兵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根了。话虽如此,可李承乾却从来没有去过太原,自从他出生起,便一直在长安。太原的事情,也就是幼时听父皇讲过而已。李承乾怀念的,也是那个时候的生活。
“哈哈...确实巧。吃菜吃菜...”何称干笑两声,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生怕李承乾问他太原现在的情况。他一个出生在一千多年后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现在的太原怎么样?
李承乾缓缓摇头,轻声道:“不必了,来前吃过一些。你若是饿了,不必拘束。”说着,将桌上的菜往何称的方向推了推。
何称快速的点了点头,顺手拿过李承乾刚刚放下的筷子,便吃了起来。他的确是饿了,可又不舍得给自己弄点菜,便一直啃炊饼。现在李承乾过来了,也正好蹭一蹭。
李承乾含笑看着何称吃着菜,原本不是很饿的他,竟然莫名胃口大开,想要多吃上几口;“阿称今年十九了吧?何时生辰?”
“嗯嗯,十九。生辰还早得很,到夏日了,恰巧是乞巧节后一日。”何称点着头,应道。
“好。”李承乾轻笑一声,抬手将炊饼递了过去,“我知道了,过些日子我便让人把办好的户籍送过来。以后你做什么都方便些。”
听到李承乾的话,何称微微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办一个户籍是特别难的事情。在惊讶之后,他心底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办这事,不会给大郎添麻烦吧?何称是一个特别不愿意麻烦别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还清心里才自在。
还没等何称说话,李承乾便率先开了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唉……”何称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身子缓缓向前倾倒,双手托腮看向李承乾,“和你待得越久,人情欠的越大。你说说,想让我怎么还?”
李承乾抬起头,满脸认真的看着何称:“好好赚钱,便是报答。”
看着李承乾认真的模样,何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抬眼看着对方挑眉:“这个大可放心,我一定好好赚钱。这些日子,我打算给别人写信,稍微赚一点。”
“写信?”李承乾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账本上那根本认不出来的字。沉默片刻后,他微微低眉,在心底稍微措了措辞,“不妨试试弹琴?”
何称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那狗爬字看不上眼,可他是真的不会用毛笔写字啊,就简单写上几个字,整条胳膊就酸痛的厉害。也不知为何,他看别人写毛笔字就那么轻松,轮到自己就完全不行了。他的手一拿上毛笔,就好似打结了一样,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罢了。”何称摇头叹气道,“我和毛笔八字不合。”
李承乾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想到了什么,正色道:“给你带户籍的时候,我也让人给你带些字帖,每日写上十张,熟能生巧。”
何称的脸僵了僵,看李承乾认真的模样不似作伪,也只好应了下来。李承乾总让他想到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曾经他一直以为这种生物是虚构的,可见到李承乾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真实存在的。别的且不说,就这张好学生的脸,彬彬有礼的做派,要是他妈妈看到了,一定会夸赞一番,顺便贬低一下自己了。
想到这儿,何称心底莫名产生了几丝伤感的意味。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妈妈的埋怨了。
正伤感着,何称忽然感受到一道担忧的目光看向自己,抬起头,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承乾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怎么了?”
何称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语气中满是难以掩饰的低落:“没什么,就是想家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承乾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知所措的拍了拍何称的肩膀。这样的情况,即便是李承乾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救回何称的时候,能落得那般境遇,家人想必也已经不在了吧。
何称仰着头看着李承乾那有些无措的模样,嘴角的笑容也显得真心了许多:“大郎啊,你真是个好人。说真的,要不咱们拜把子吧。”
李承乾眨了眨眼,他完全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的这么快,还这么跳跃,前一秒还在说想家,下一秒就要拜把子。
李承乾轻轻松开了手,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无奈:“日后再说。”
何称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耸了耸肩道:“咱们挑个良辰吉日,拜个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
李承乾低头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结拜兹事体大,我父亲怕是不会答应我突然多出个兄长的。”
何称也附和的笑了笑,他这才想到,现在不比后世,可以随便叫哥哥叫姐姐的,要是结拜了,那就和亲兄弟没什么区别,是要见对方父母的。要是自己真不管不顾的和大郎结拜了,自己在这个地方孤家寡人的,就不说了。大郎这种乖小孩可不能这么做。
“我今日得早些回去,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久留。”李承乾清咳一声,“你也不必为钱发愁。今日我带的银子不多,但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说罢,李承乾将自己的荷包放在了桌上,“这几日我学业有些繁忙,再过来就到月底了。”
“啊……”何称张了张嘴,有些不舍的看着李承乾,“好吧,那我送送你们。”
“不必麻烦,马车就在外面停着。”李承乾抬手将想要起身的何称按了下去。随即瞥了一眼已经吃完一整个炊饼,轻轻擦着嘴的李治,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提醒道:“若是再吃下去,只怕要成为第二个青雀了。”
李承乾口中的青雀,正是他同父同母的四弟——李泰。李泰的体型有些圆润,用高阳那小丫头的话来说,他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怕是要直接从寝宫滚到御书房去。
李治只是抬眼瞥了一眼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回话道:“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哪里差我这一口吃的。”
这一句话,竟然堵的李承乾说不出话来,只能叹口气后随他去。
一旁的何称忍不住笑出了声,抬眼扬眉看着李承乾调侃道:“大郎可说不过这小机灵鬼。”
说罢,何称轻轻拽了拽李承乾的袖子,站起身拿起那放在一边的一筐炊饼:“走吧,再见就是半个月后了,我还是送送吧。顺便继续赚钱,补贴补贴店里。”
李承乾点了点头,也认可了这一行为,三人就那么一起朝着门外走去。
登上了马车的李承乾侧眼瞄了一眼满脸得意的李治,从嘴里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你糕点没了。”
原本因为说赢了自家皇兄,正开心着的李治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承乾,此刻的他也终于体会到了李承乾刚刚那说不出话的感觉。
似乎是嫌打击不够,李承乾眼含笑意的继续补充道:“下次也别想我再带你出来。”
李治撅着嘴,使劲的往旁边挪了挪,不和自己这个讨人厌的皇兄挨着。
大郎金莲居前,送走了金主的何称继续蹲在门前卖着炊饼,给店里多一份进项。
李承乾回到东宫后,迅速的将答应何称的事情安排了下去。还特意将自己以前练过的字帖寻了过来,打算到时候与户籍一同交给他。
“殿下,户籍已经办理好了。”苏喜半躬着身子,冲李承乾汇报道。低着头将东西放在桌角。
坐在桌案前的李承乾,认真翻阅着书籍,抬眼瞥了一眼苏喜,轻轻点点头,放下书拿起户籍翻了翻:“好,出去吧。”
苏喜躬身应了下来:“是,那奴才便告退了。”说罢,缓缓后退,顺势轻轻将门掩住。
在得知李承乾要给人办理户籍的时候,苏喜的内心是极为惊讶的。可思前想后,却怎么也想不通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调查了李承乾这些天的行踪,花了两天时间一一排除,就这么确定了地点,还特意找人去里里外外的调查了那地方,找到了李承乾口中的那位何称小郎君。也就是这个户籍的主人。
宫墙外,早已和苏喜约定好的男人背手站在门口不远处,这个男人,是长安城再小不过的一个芝麻小官。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搭上了当今太子李承乾身边苏喜的线,就收到了信。便可着劲把事办好,想着搭上太子殿下这艘大船。
男人踮起脚尖朝里面张望了一眼,远远的便看到走出来的苏喜,大踏步迎了上去,从怀里将画像取了出来,鬼头鬼脑的四处望了望,悄悄的将画塞进苏喜的怀里。
缓缓打开画卷,苏喜的目光在看到画上的人的一刻定住了,他抬起脑袋,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已经去见过了。真人比画像上的还好看呢。”男人压低声音,抬头讪笑道,“您若是不方便出面,我便派人将他绑了送进宫。”
苏喜不着痕迹的将画卷收到怀里,招手道:“不必了。”说罢,一个眼神都不留给男人,转身重新走进宫门之中。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夕阳慢慢坠下山去。男人抬手想要叫住苏喜,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却又放了下去,汕汕的离开了这个地方,目光转向东市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别家店铺人都已经坐满了,大郎金莲居还没有开业,只是轻轻掩着门。门内,何称在桌前揉着面,准备明天要卖的炊饼。
忽然间,门猛然被推开。进门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似乎是习武之人,衣服束的极紧,腰间还别着一把刀,手里拿着半壶酒,看着已经醉了,可脚步却依旧稳稳的。皮肤微微有些古铜色,身后跟着几个侍从。那几个侍从的身材都壮极了,一眼望过去,就好似一堵墙似的。
少年随即冷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袋子钱,甩到何称怀里:“给你的赏钱,别叽叽歪歪的,赶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见小爷。小爷我是卢国公府长子,程怀默,识相的就赶紧把人给叫出来!”
何称抬眼看了眼那少年,心中暗暗一惊。他身为一个学古乐器的学子,对于历史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贞观时期的卢国公,正是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将领——程咬金。
而这位少年,自称是程咬金的长子——程怀默,想必是不会说谎的。程怀默此人在史书上的记载中,倒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可那纨绔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历史上的程咬金被称为“混世魔王”,那程怀默可是将他爹的性子遗传了个十成十。是个一言不合就砸店铺掀摊子的主。如此纨绔的性子,倒也算是个混世小魔王。
何称抬眼,轻轻一掂,将那袋子钱揣了起来:“我就是掌柜的。客人有什么想了解的?”
程怀默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惊讶,语气也不那么暴躁了:“得了,也罢。爷看你这客栈也准备开业了吧?知不知道这儿谁罩的?”身后的侍从往前迎了两步,亮了亮腰间的刀。
看到这样的场景,何称哪里还不知道,两步走上前:“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拜会您吗?您先吃点东西,喝点酒,以后就靠您罩着小店了。”
程怀默满意的点了点头,耳边听着何称的奉承,整个人就好像飘了一样,嘴角不由得飞起。身边几个侍从背着手站在一边,一脸随时准备打架的表情。
何称抬眼微微瞥了一眼那几个侍从,夸的更起劲了:“刚刚一看到您在门口,就感受到了您的威猛之气。不愧是卢国公的孩子,日后一定也是一员大将!别的且不说,就看看您这威猛的气势,这结识的肌肉,这磅礴的身躯。就明显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何称越夸越起劲,看着程怀默已经快飞起的嘴角,立刻将原本给自己准备的,还没动过的饭菜,推到程怀默面前,又将酒摆到人面前:“您随便吃,随便喝。以后您来小店,给您打九折。要不是看在您如此震人的气势,这折扣我可不给。”
程怀默被说的开心极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想吃白食喝白酒的:“得了得了,你这人不错啊。今后保护费就不必给太多了,每月十钱银子。”程怀默拿起酒喝了一口,心情极好的吃了一大口菜。
何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怎么,还要钱?他微微顿了顿,抬眼看到了一旁壮硕无比的侍从和每人腰间的刀,极其怂的站了起来:“好嘞,马上给您拿。”
说罢,何称小步跑到柜台前,蹲下身子准备拿钱。忽然,何称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来程怀默刚刚扔给自己的钱袋,把钱倒出来数了数,在里面拿出十钱,又偷偷溜了过去。
“来,这些都给您。您好好吃,以后只要是您来,不管带多少朋友,小店都给打九折。”何称将十钱放到一旁侍从的手里,冲程怀默笑道。
程怀默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从身上翻找着什么,冲一旁的挥挥手道:“结账,多少钱?”
何称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侍从的手,试探性的问道:“十钱?”
那侍从也不含糊,立马就把手里的钱给了何称,何称笑嘻嘻的收起了钱:“您慢慢吃,有事叫我。”说罢,快步跑到柜台处,蹲了下来,满脸笑意的将钱放了进去,蹲着身子数钱。
正数的开心,门口忽的穿出一个尖利的声音:“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见我!我主子要他去服侍,我今儿个拿了五十两银子,立马把人带走。”
此人是个太监,被苏喜派过来把何称带回去,打算给太子殿下一个“惊喜”的。
何称愣了愣,从嘴里暗暗的骂了一声,今儿个真是倒了霉了,怎么找茬的一个接着一个。他缓缓起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悄悄观察着形式。
好嘛,五十两。
他身价倒是涨了。
“怎么着,当着小爷的面,找茬小爷的人?”程怀默吃到一半,重重的将筷子摔到地上,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几个侍从立马把刀拔了出来。
那太监冷哼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鄙视的意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就敢这么对我说话?我们肯拿钱就不错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的人?你们倒是说说啊?”程怀默扬眉朝前走了一步,毫不畏惧的推了一把门口的太监,将人推倒在地,脑袋抬得极高,讽刺的看着地上的人,“我倒是要看看,哪位大人物敢这么嚣张?强抢民女…男!”
被推的太监张大了嘴巴,似乎被程怀默如此彪悍的做派吓到了。他抬起手指着程怀默,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所幸他身边的伙伴反应快些,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我们是宫里来的,今儿个就问你,放不放人!”
“哟,宫里?你倒是说清楚,宫里哪位啊?”程怀默嗤笑一声,满眼鄙视,“听不懂人话是吧?再吠下去,当心小爷的拳头。”
“多谢程小公爷相助。”何称干咳一声,缓缓从柜台里冒出头来,又看看那两个太监,继续道,“二位…额…二位不妨回去。小人…卖饭不卖身的。”
短短的一段时间,何称迅速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站出来亲自拒绝。与其模棱两可的态度,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意向说清楚。想必宫里的那种大人物,也不缺自己这一个吧?
何称在内心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找茬的一波接着一波。忽然间,何称好像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难不成,是大郎的父亲在朝中得罪了那个大人物,然后那个大人物拿这个店开刀警告一下?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傻,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来要人?这是要人吗?不明显找事吗?
不行,下次大郎过来,他得告诉大郎。不能被人渣害了。
那太监被气的脸色发白,眼看着就要惹起众怒,连忙转身离开了。
东宫内,两个小太监已经回到宫内,他们有些胆怯的站在寝宫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苏喜交代的事情没有完成,还不到要被怎么责罚。两个小太监一想到苏喜生气的模样就浑身打颤。
两人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率先进去禀报,两人推搡的声音有些大了,竟然将在里面伺候着的苏喜吸引了出来。
“事情办的如何了?”苏喜缓缓推开门站在二人面前,他的手上还沾染着轻微的墨汁,似乎在出来之前,正在里面帮着李承乾研磨。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其中一个开口道:“奴才无能,那……那位郎君,不愿入宫。”
听到回答的一瞬间,苏喜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他微微挑了挑眉,勾唇道:“是吗?他不愿?”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几乎将头低到了地底下去,冷汗顺着额头直勾勾的滴落下来。两人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紧紧抓着地面的双手也几乎抠出血色来。
苏喜低头笑了笑:“不愿便不愿,这才有意思。”
入夜,何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忍不住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程怀默之后来的那两人。据说他们的主子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大人物,要自己?
这一切让何称不寒而栗。他深知,身为穿越者,想要保命的第一要素,就是远离宫廷和江湖。如果他的人生是一本小说的话,他宁愿是种田文,不想和宫廷沾上任何关系。
不为什么别的,就是单纯的因为安全。他这个人…原本就没多大追求,只求个安稳就好。
沾上宫中人的事务,免不了明争暗斗,他受不了这个,也做不了这个。尽管白天拒绝的时候硬气的很,可现在的何称却早就已经想好,万一那位大人物真的来了,自己立马逃出长安,不给大郎添麻烦,也绝对不搭上自己。
何称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月色,将被子裹得紧了点。
怎么办,越想越不敢睡觉了……
困意逐渐上头,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何称忽的看到窗边闪过一个黑影,整个人猛地清醒了过来,裹着被子飞奔着跑去给门窗再加一层保险。飞快的跑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颤抖着抱紧自己的小枕头,一点都不敢露出来。
只听见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何称被吓的止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开门。”房门外,身穿夜行衣的苏喜有些烦躁的敲着门,他有些鄙夷的看着毫无反应的房内,“开门,饶你一命。不开门,我进去就弄死你。”
苏喜的话音刚落,只听见房内传出一声巨响,似是人掉下床的声音。随即门缓缓被打开一条缝,身穿中衣的何称额头上顶着淤青,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喜一眼,迅速的低下头:“银子都在柜台,求财随意。”
“我不求财。”苏喜一时间有些语塞。
“求色真不行。”何称迅速摇头。
苏喜使劲将门推开,走进来后将门锁上,淡然的瞥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何称:“你且抬头看看我。”
何称的声音抖得厉害:“我不,我懂行。我看到你的脸就得死,我不看。你别想骗我。”
“我是宫里那位的人。”苏喜几乎要将手里的东西捏碎,却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缓和下来,“你可想知道那位是谁?”
何称顿了顿,迅速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知道,我知道就得死。”
苏喜暗骂了一声,看向何称的目光显得更加鄙夷:“我来自东宫,奉太子殿下之命而来。你可想好了,去还是不去。”
“啊啊啊啊啊我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不知道。”何称在听到那两个字的一刹那便震惊了,却还是自欺欺人的捂着耳朵否认道。
苏喜似乎是被气坏了,重重的将桌上的陶瓷杯摔在地上,随手抄起一个碎片抵在何称脖子上,怒目圆睁的盯着他道:“我不杀人。我且问你,白日里我派去的那两人,说你不愿入宫。你现在便告诉我,愿,还是不愿。”
何称被迫抬起头,却还是紧闭着双眼:“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动武器。”
何称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回忆着自己所学过的东西,贞观时期的太子,那不就是历史上那个因为造反被贬,最后死在路上的李承乾吗?
据史料记载,这位太子殿下不听仁义之言,疏远君子,亲近小人。好酒色,宫殿极其奢侈。每日妓女歌舞,日夜不停。对于**之事,更是毫无节制。
而在历史中,这位太子殿下确实有龙阳之好,曾经宠幸过一个漂亮的伶人,还给那位伶人取名叫称心,宠爱程度之甚,让这件事都闹到了朝堂之上。后来,那位伶人获得了被一代圣君李世民亲自赐死的殊荣。
常人可能以为,无论男女,能进宫服侍太子殿下的,日后一定有泼天富贵。可对于何称来说,却恨不得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位太子殿下身边能撑得了一夜。
就历史上对李承乾的评价,一个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伪君子。一个沉迷享乐,阴郁狠辣,动辄杀人泄愤的恶魔。
更还有传言,这位太子殿下,在床上有些特殊的小癖好,玩死过不少少男少女。
这种残暴谁撑得住?
反正何称觉得自己是不行的。
苏喜看何称久久不回应,将陶瓷碎片往他的脖颈上逼了逼:“想好了吗?”
“没,没有。”何称小声道。
苏喜嗤笑一声,迅速的收回陶瓷,扫了何称一眼,冷声道:“那你便慢慢想,我随时来找你。届时若是还不告诉我一个确切答案,可就别怪我手段粗暴了。”
说罢,苏喜一个闪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留下瘫倒在地,喘着气惊魂未定的何称。
接下来的几天夜晚,何称都给自己的房间加上了多层保险,还特意加固了门窗。白日里在店里,也是尽量坐在柜台前不动,如非必要,绝不移动分毫。
只可惜,何称不可能总是在柜台处不动。这日,他必须外出采购菜品。为此,何称特意选择了人流量大的地方走,尽管那儿的菜相比人烟稀少的地方要贵上一些。可为了保命,何称还是选了那个人流量大的地方。
他觉得,那个太子就算是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敢当街杀人吧?
何称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的四周的人。不远处,李承乾的马车恰好往客栈的方向行进着。
马车内,仅仅只坐着李承乾一人,就这么一侧脸,他便看到了何称的身影,吩咐了车夫停下,自己下车迎了上去。
“阿称。”李承乾几步走到何称面前,歪头笑道,“这是打算去哪?”
在看到李承乾的一瞬间,何称抽了抽鼻子,软趴趴的喊了句大郎,随即握着钱袋子,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着。
李承乾看了看明显心不在焉,还满眼黑眼圈的何称,“昨晚没有睡好吗?”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撇到何称脑袋上的淤青处,不禁皱了皱眉。
听到李承乾的话,何称苦笑一声,何止是昨夜,明明是这几日都没睡好。他怎么可能睡得好,每天都在怕那位太子殿下来抢人,夜里睡觉都不得消停。要是他真的派人来抢人了,自己肯定抵不过。这让他不由得好奇,他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辈子才受到如此报应。
“是在害怕什么人吗?”李承乾和何称并排走着,忽然间,李承乾提问道。他怀疑何称被混混流氓敲诈勒索了。这问题来的太过突然,让何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何称皱着眉头,满脸愁容的抬头看了看李承乾,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可知……当朝太子?”
李承乾愣了愣,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住:“知道,怎么了?”
“你父亲可是哪里得罪他了?”何称似乎并未发现李承乾的异样,自顾自的继续道,“他前些日子,派人来店里砸场子。幸好我交了保护费,有人护着。他们定是想在这儿找茬,好在朝堂上为难你爹。”
何称正说着话,李承乾却忽的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了。这些事分开来他都理解,可连起来是个什么鬼?他什么时候派人来砸自己的场子了?
察觉出了李承乾的不明觉厉,何称从程怀默收保护费说起,一直到苏喜上门威胁。
李承乾的目光逐渐暗沉下来,身子也不由得紧绷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制性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没错,他是真的被气到了。
李承乾强压着火气,抬起头轻轻碰了碰何称额头处的淤青,眼神中的火意几乎要实体化:“谁弄的?”
何称有些尴尬的别过眼神:“这个真是我自己弄的,你也知道我这胆子,经不住吓。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承乾的气愤,何称抬手反抓住李承乾的手,低声安慰道:“你也别气,那太子就是个人渣,为他生气不至于。”
不知为何,李承乾迅速的抽回了手,轻轻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点点头,慢下脚步跟在何称身边:“你大可不必如此害怕,太子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的。听闻……他人挺好的。”李承乾不着痕迹的为自己解释着,还悄悄的夸了一把自己。
“那你一定是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何称撇撇嘴,哼了一声,在眼底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好人?哪家好人能干出那种事来。何称回应着历史上对李承乾的描写,无非就是三个点。
一是残暴昏庸的皇家耻辱,二是不敬师长父母的叛逆少年,三是杀人取乐的大魔头。
这样的人,还能称得上是好人?要是这都是好人,何称觉得天下就没有罪人了。
李承乾错愕的歪头看着何称这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皱眉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你很讨厌他?”
“嗯。听说他在床上有点小癖好,总是喜欢鞭打虐待对方。”何称扬眉,压低声音凑到李承乾耳边说着那太子的模样。
说的正起劲的何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李承乾的脸色由红转绿,最后整个沉了下来。
李承乾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若是这些个流言编排些别的也就算了,可编排这档子事让李承乾脸红的厉害。
可怜他还是一个雏儿,在外人的眼里居然是这么一个大色魔。
“大郎,你就说恶心不恶心吧。”终于说完的何称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面色当中是明显的厌恶。
“是挺恶心的。”李承乾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他紧抿着双唇,抬眼看着何称认真跟自己说话的样子,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他莫名的觉得,自己这是解释不清楚了。不过…自己在外面的名声真的这么差的吗?
“你也不必担心。”李承乾无奈的摇摇头,语气温和的解释道,“以后这种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何称皱着眉,用力的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容:“大郎,我是真的有点怕。你说,那太子不会是想要用我开刀,对你和你父亲做些什么吧?你不是说你父亲在朝中还算是说的上话吗,他会不会是拉拢不成,心生歹意打算找个由头把你们搞死吧?”
李承乾扯了扯嘴角:“倒也不至于。”
“我就是有些担心,你被他欺负了。”何称忽然停下脚步,抬眼认真的看着李承乾,“这种人渣,一定有人治得了他,大不了去告御状。”
“好了,莫要多想。”李承乾叹了口气。
李承乾现在是真的感觉很淦,经过多方探查,已经确定了何称不是什么别有目的的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对何称还挺有好感的,原本还想找个时机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何称的。
可现在这种情形……他是真的说不出来。
难不成告诉何称,我就是那个人渣?
李大郎表示做不到,并默默的捂住自己的小马甲。
陪着何称买完添置的东西,二人又一同回到了客栈之中。李承乾帮着人把东西都放到了后厨,便随意的聊了起来。
“阿称,那太子…还做过些什么?”李承乾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求知欲,开口问道。
何称一边择着菜,一边开口道:“那可多了,欺男霸女,强占良田。”要说那些个东西是在史料或野史上看的,那么这几个就是有意无意间听闻的。相比前面那些,更经得起考证。
自打知道惦记自己的人是太子后,何称总是会刻意的注意那太子的消息,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
李承乾半仰着头听着,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帮忙择菜,察觉到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奇怪,开口掩饰道:“别怕,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做的太绝。”
何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李承乾的眼睛,正色道:“你可别招惹他。我怕他报复你,你这么单纯,斗不过那种老狐狸的。”
李承乾扯了扯嘴角,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何称这算不算是在夸自己。
“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何称抬眼笑道,“你惹不起太子,可别出了事。”
李承乾低头笑了笑,一言不发的继续择着菜。何称拍了拍手,端起一大盆择好的菜叶,笑道:“大郎,你先去外面坐着,我把这些放到后面,回头我还能吃,马上回来找你。”
李承乾愣了愣,看了眼何称手里那一盆本该扔掉的菜叶,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心底想说的话压了回去,转身走了出去。他并没有在大堂停留,走到门前的马车边,阴沉着脸冲那车夫招招手。
那车夫大概是学过武的,跳下来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原本打算跪下来的他被李承乾拦住,李承乾压低声音耳语道:“立刻去查,这些年东宫所有侍从宫人,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一个时辰后,带着结果来见孤。”
车夫将蓑帽压低,低声应了下来,转身迅速离开。
“大郎打算走了吗?”此时的何称已经将菜放到了后面,回到大堂,看到李承乾站在马车前,有些惊讶道。
“不走,约莫还要待一个时辰。”李承乾转身冲何称笑道。缓步走了回来,在何称身边停住。
何称笑出了两个酒窝,拽着李承乾的手腕便往柜台走,拉开抽屉炫耀道:“这些是这段时间以来,店里赚的钱。如何?”
抽屉中的钱已经积累了一定的额度,店铺从刚刚开始的亏本状态中转了过来,正式开始回本。前期准备虽说有些费钱,但自打开业后,客人开始越来越多。何称根据李承乾之前的指示,招揽了两个小厮送菜。这里干净卫生,服务态度还好,一时间也吸引了几个回头客。再加上何称不时的在这里弹个琵琶,也能吸引到一些人,赢来一些赏钱。
“阿称真不错。”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抬眼笑道。
何称洋洋得意道:“那可不是,你可要看看账本?”
何称说到这一点,李承乾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件东西,不由分说的塞进何称手里:“你的户籍已经做好了,日后出城什么的就方便了。还有字帖,我特意寻了幼时的帖子,你大概是练得过来的。你若不提账本,我便忘了将这些东西给你了。”
毕竟今儿个受到的冲击有些大。
听到这话,何称低头看看手里的字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李承乾,在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他只想做个写字一坨坨的废物。
两人在柜台边谈笑着,何称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东西锁了起来,转眼间,一个时辰已过。李承乾也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内,李承乾吩咐调查的那些事已经被整理成册。李承乾坐在车内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竟直接将那册子摔向地上:“孤还没被废,真是托了他们的福了。”
贞观三年四月,太子宫人苏喜强占土地。同月,原本打算告状的农民惨死。
贞观三年六月,太子宫人为强抢民女,将其父母及丈夫活活打死,此民女目前不知所踪。
贞观四年一月,太子大宫女当中掌掴一新进宫女,导致其耳聋。
贞观四年二月,苏喜收受贿赂,私联官员。
李承乾记得,那段时间宫里正是最难的时候,自己平日里连个鸡蛋也不敢多吃,可这些人,却从这时候就开始敛财。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清清楚楚的都记载了下来。平日里他更多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课业上,竟成了个聋子瞎子,对这些事丝毫不知。
更可怕的是,有些事竟然是打着自己的旗号做的。
东宫内,苏喜翻看着册子,看着上面被查的清清楚楚的罪状,眼中一闪而过几分阴狠,握着册子的手都加重了几分。他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李承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眼看向李承乾时,眼中带了几分被掩盖起来的恨意。
“殿下,奴才知错了。”苏喜深知,此刻的李承乾是真的生气了,“奴才以后再也不会了,奴才不知…”
“不知?你不知什么?”李承乾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他斜眼看向苏喜,冷笑一声,缓步走到跪着的苏喜面前,正色道:“你当真觉得,这一句不知便可将这件事情翻篇?”
苏喜低着头,将自己的神情藏了个严严实实。
李承乾低头笑了两声,想到了平日里苏喜左一个“为了殿下好”右一个“奴才都是为殿下着想”。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冷眼看着面前的苏喜:“你口口声声说替孤着想,可在外面做那些个肮脏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孤?”
李承乾失望的看着苏喜,这个他从小的玩伴,口口声声说着替自己着想,可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哪个不是在毁自己的名声。他要是真的为自己着想,就不会任由自己的名声被作践到这个地步。
他的苏喜这么多年的相处,甚至还不如与何称一月的情谊。至少何称知恩图报,还知道替自己着想。
“孤真不知道,这东宫,究竟还是不是孤的了。”李承乾满眼失望气愤的看着苏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李承乾转身出了宫殿。
宫殿外,那些个宫人还在跪着,一个个都惊恐的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甚至还有胆小的小声哭了出来,在这安静的场景中格外的明显。
“怎么?都不说话?”李承乾推开门,看了看这些个被自己特意留下来的宫人,缓步走到跪在最前面的宫女面前。那宫女平日里和苏喜的关系极好,李承乾甚至还想过将二人点为对食。可今儿个送上来的东西里,也有不少她的手笔。那宫女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见到李承乾站定在自己面前,害怕的忘了呼吸。
“好,都不说话是吧?”李承乾环视众人一周,见无人开口,冷哼一声道,“你们可都想好了,若是让孤亲自点出来,可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李承乾顿了顿,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宫女:“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奴婢认罪。”那宫女俯下身子,随着她的声音响起,身后的宫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认罪。
李承乾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继续道:“除苏喜外,所有人明日掖庭报道,按律法处罚。至于苏喜——”李承乾故意停了停,提高声音道:“那个册子上所有的东西,你最好自己告诉苏公公,不要等着孤开口。明日起,你便回他那边去吧。后续如何处理,孤不会过问。”
听到李承乾这话,苏喜瞬间抬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对自己的义父再了解不过,那是一个极其正派忠心的人,若是被知道自己犯下了如此大的错误,定会一刀砍了自己的。
“圣上驾到——”门外忽然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
李承乾顺着太监的声音望去,只见李世民已经站在门口,原本关闭的宫门被大敞开着。李世民身穿朝服立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侍从,额间带着一丝细汗,一看便是刚刚在御书房谈论国事,结束了便立刻赶过来的。
看到李世民的出现,有那么一瞬间,李承乾有些慌张,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躬身行礼后站在一边,为李世民让出主位。
李世民缓缓走上前,在李承乾刚刚的位置上站定。院子里的气压顿时变得更加的低沉,跪着的宫女们的身子抖得厉害,相比李承乾,李世民这个帝王带给她们的威压显然是更大的。身为一个皇帝,李世民在李承乾刚刚聚集所有人的时候便得知了消息,也从东宫侍从嘴里听到了真相,便直接赶了过来。
“朕竟不知,东宫何时易了主?”
熬过了如同地狱一般的沉默后,李世民才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平静极了,仿佛只是简简单单的日常发问一般。
院子里的所有人心跳的都极快,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
李世民侧过身,直视着李承乾。李承乾心中一惊,低着头不敢显露出丝毫不妥的地方,他的手有些紧张的攥了起来,手心的汗粘粘的,十分不适。
“太子的话,你们可听到了?”李世民忽然转向宫门口跟随者自己过来的侍从们,冷眼将跪在地上的人们扫了一圈,“按太子说的做。”
“是。”站在门口候命的几个侍从立刻上前,架着跪在院中的众人走了出去。在最后一人出门后,宫门被紧紧的关上。
不过一瞬间,整个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天家父子二人。
一只鸟站在围墙处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在此刻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明显。
明明只有一瞬间的安静,但这气氛却漫长的好似过了许久一般。
忽然间行,李世民一巴掌打上了李承乾的左脸。
李世民从来都是马上皇帝,上阵杀敌也不在少数,满含怒意的一巴掌也不是常人受的住的。李承乾顿时被打的有些发晕,可却丝毫不敢移动,只得站在原地请罪。
“你身为朕的嫡长子,朕的太子,大唐未来的君上,硬是被这件事瞒了这么久?”李世民侧眼撇了李承乾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人,“若非你平日里便认人不清,岂会发生这种事?”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消气。”李承乾缓缓跪了下来,低头认错道。
李承乾左脸痛极了,微微有些红肿,被风吹过时更是刺痛。他抬眼看着李世民的身影,眼中尽是茫然与慌张,随后,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李世民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似乎是被气急了,背过身子不去看人:“知错?朕看你不知!明儿个一早,就此事,给朕交一篇策论。今儿个东宫,朕不会安排人服侍。”
看着低下头不说话的儿子,李世民咬了咬牙,眼睛在那轻微红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放下的手不自觉的缩了缩。他悄悄移开目光,转身拂袖,大踏步的朝殿外走去。
殿外,一个穿着宫装的端庄女人站在那儿,见到李世民出来,浅笑着迎了上去。这女人正是李世民的正妻,大唐的皇后——长孙皇后。
“小心点…”看到长孙皇后准备行礼,李世民立刻上前扶住人,目光中满是爱意,“朕说过多少次了,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长孙皇后含笑看着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李世民,直起了身子:“好,都听二郎的。”
“慢些走,朕扶着点你。”李世民扶着长孙皇后,如同捧着珍宝一般,生怕将人磕着。
“二郎,里面的声音,臣妾可都听见了。”长孙皇后反握住李世民的手,柔声道,“若是高明做错了什么,何不直说?如此弯弯绕绕的是做甚?”
“哼,”在长孙皇后身边的李世民仿佛个老小孩一般,冷哼一声道,“朕气的厉害,观音婢居然先问那小子,心底还有没有朕这个夫君了?”尽管李世民嘴上抱怨着,却还是诚实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有些话不便言说,只能靠他自己去悟。若是这点悟性都没有,日后如何撑起我大唐?”
“可你还打他了?高明这孩子心思细,爱多想。”长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
“朕这不是气的急了嘛。那一巴掌打出去,朕又何尝不心痛呢?他可是朕的第一个子嗣啊。”李世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打都打了,若是软下来。朕的颜面何在?”
“你啊……”长孙皇后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明儿个,叫高明青雀稚奴他们来宫里吃个饭,你若是没什么事,便也过来。”
李世民笑着刮了刮长孙皇后的鼻子:“好好好,谨听皇后娘娘教诲,明儿个一定到。”
此刻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原本打算去看李承乾的长孙皇后也被李世民拉着回了宫。东宫之中,李承乾缓缓起身,有些无措的用手背擦了擦脸,低垂着目光,转身缓缓走进宫殿。
宫殿内,李承乾呆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缓缓咬了咬嘴唇,一只手将纸张揉的极皱。随后,李承乾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起身离开了东宫。
此刻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
李承乾在心底计算着。
出宫去大郎金莲居,够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过去,但今日经过苏喜一事,又被父皇这般,他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
相比其他人,去找刚刚认识,还不知自己身份的何称,似乎更能让他安心一些。
当李承乾到达大郎金莲居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街上有少许巡夜在游荡。李承乾站定在客栈门口,犹豫片刻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不过一会,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一个有些炸毛的脑袋伸了出来,原本警惕的眼神在看到李承乾后瞬间绽放出笑容。
门被整个推开,李承乾只看到何称身穿中衣,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此刻正打算把木棍放起来,他笑着解释道:“防身的。”
李承乾抿唇点点头,脸上微微的红肿还未消散,立刻便吸引了何称的目光:“你这是怎么了?”何称皱了皱眉,急忙拽着人的袖子把人拉进来。
李承乾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何称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你不会,离家出走了吧?”
何称试探性的猜测着,良久,李承乾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李承乾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离开东宫,来到这儿。只是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待着,鬼使神差的就这么过来了。若要真说是离家出走,也勉强算得上是。
何称的猜测其实并无道理,如同李承乾这般十七岁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会有这么一遭的。
“我给你弄些吃的。”何称也不急着问,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将人安顿在大堂坐着,转身去了后厨。
李承乾独自一人坐在大堂之中,何称刚刚离开的时候特意留了一盏烛台,此刻大堂之中也算不上黑。李承乾呆呆的盯着烛火,一言不发。
“好了。”何称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快步放到李承乾面前。
这么快?
李承乾忍不住惊讶的抬眼。
“这些都是之前煮好的菜,简单拌一下就可以吃。”何称笑着解释道,“你尝尝如何?”
桌上放着几个炊饼,和一盘绿油油的菜。那菜李承乾倒是从来都没见过,可看着上面的调味,竟直觉会很好吃。
何称笑着趴在桌上看着乖乖吃东西的李承乾:“我之前也曾离家出走过。”
说着,何称也不管李承乾是不是在听,继续道:“那时,和家里面吵了架,我一气之下就跑出去了。倒也没敢跑多远,就在家附近蹲着,看到家人来找我了,还特意躲了起来。不过,后来我还是被找到了。那之前我一直觉得,父母不是很喜欢我,可那天,我看到母亲哭了,就连父亲那个铁血硬汉,眼睛都红了。”
何称用这个时代的句子努力的还原着当时的场景,他当时真的和李承乾很像,倔得要死。
李承乾吃菜的速度猛然间变慢,何称继续道:“不过看到你离家出走,我还确实挺惊讶的。毕竟像你这样的乖宝宝,谁不喜欢?”
李承乾似乎被何称逗笑了:“乖宝宝这个词,哪里符合我?”
见李承乾笑了,何称也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说实话,在看到李承乾心情低落的模样时,何称被吓了一跳。
“那你可愿跟我说说?我也好给乖宝宝对症下药不是。”何称撇过眼,故作无意的问道。
李承乾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紧抿着双唇,看着桌上的烛火发呆。这番动作看的何称心底有些无奈,一方面他心疼李承乾,一方面又因为这孩子什么都不说出来而生气。
“也罢,你若是想说了就跟我说。”何称深深的吸了口气,赌气似的甩开李承乾的手,又抬眼看看人的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这孩子,我又不会怎么样你。”
李承乾抬眼看了眼何称,终于开口道:“父亲,打了我。我有些害怕,怕父亲对我失望。”
“怕什么?这天下还寻得到比你更好的人?”何称开口道。李承乾是个好孩子,何称可不希望李承乾因为这些个原因难过。至少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上,何称对李承乾是有好感的,他是真心把李承乾当做弟弟来看待的。
何称觉得,李承乾是个如同明月一般的姣姣公子,不该为这些事所烦恼。
“可还疼了?”何称抬眼,有些心疼的看着李承乾的脸。李承乾低垂着眉眼,缓缓摇摇头,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何称担心的模样,李承乾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倒是没有怪父亲,也理解的……只是怕父亲厌烦了我,更觉得自己有些失败,觉得自己…辱没门楣。”
“天下所有正常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何称柔声道,“你父亲之前可是从未打过你?此次定是气急了,怎会厌烦你呢?”
李承乾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吃着饭菜:“父亲一向严格,可我今日,心底就是有些难受。他们都劝我该多想想父亲,他都是为了我好…我理解的。父亲生活不易,肩上的担子重的很,百忙之余还要来处理我的事……今日他一定很累,连衣裳也没顾得上换……”
何称抬手轻轻抚摸着李承乾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嘴里却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难受是肯定的嘛,你又不是神仙圣人,凭什么要憋着这些个情绪?即便是神仙圣人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他们的话,你是要听,但不要全听。身为子女,自然是要多理解理解你父亲,可也别让自己受了委屈。道理谁都懂,可不是一定要讲道理的。”
何称越说越气愤,他嘟着嘴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太傻了。他们说的话一句句的都记进脑子里,藏在心里,是想活活憋死自己不成?你听我的,日后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找我。”
这一句话,让李承乾的心头一动,他抬眼看向何称,嘴角不由得勾起,心情也不似刚刚那么压抑。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还有那么一个人,会明明白白的安慰他,为他好。将一切东西都挑的极为明白,少了那些个弯弯绕绕,其中的真情自然就多了许多。
若是别人,定会在他稍稍透露出自己心底的难受之时,便开始各种诉说自己父皇的不容易,让自己理解,哪里会说出这种话。
“多谢。”李承乾浅笑,抬眼看着满脸担心看着自己的何称。黑夜中,仅仅只点了一盏蜡烛,微弱的灯光无法完全照清何称的脸。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李承乾借着烛光注视着何称,开口询问道。
“先报恩。”何称笑眯眯的看着李承乾,“等把钱还清了,便在长安附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田自给自足,安安稳稳的。你呢?”
听到何称的回答,李承乾忍不住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随即开口道:“我?我日后大概会继承家业。”
说到这儿,李承乾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眼道:“这儿可有笔墨纸砚?我还得写份策论,明儿个一早交给父亲。”
何称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快速的点点头,小跑着到柜台前,将那儿放着的笔墨纸砚都抱了过来。在桌上放好后,又麻利的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好,腾出地方给李承乾。
“你等等。”何称皱眉看了看桌子,抬手道,“我去多给你拿些蜡烛过来。不然太伤眼了。”说罢,何称立马跑去自己房间,多拿了几个蜡烛过来点上,一时间,整个桌子被照的极亮。
打理好一切后,何称在李承乾身边弯下腰,看着他将笔墨纸砚摆整齐:“写的完吗?可需要我帮忙?今夜我陪你吧。”
李承乾的身子微微弯了下来,抓住桌角支撑自己的身体。何称弯腰往桌上看的姿势恰恰将李承乾的半个身子罩住,因着就要睡了,何称也没将头发束起,长发就这么落在李承乾脖颈处,痒的厉害。他一只手将何称的头发弄走,开口道:“策论对你来说,有些难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虽说我不能帮你写。”何称直起身子,快步走到柜台处又拿了一根毛笔和几张纸,从抽屉里拿出被自己锁好的字帖,冲李承乾扬了扬,“但可以我练字,你写你的,我写我的。我也算得上是陪你了,如何?”
李承乾忍不住勾起唇角,点头道:“好。”
经过一晚上的奋笔疾书,李承乾最终还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堪堪抄完了所有的东西。
天色刚刚蒙亮,李承乾伸了伸懒腰,放下手中握了一夜的毛笔,轻轻活动活动手腕。经过一晚上的战斗,李承乾也累坏了,此刻看着桌上满桌的纸张,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一晚上可以写这么多东西,稍稍的整理了一下,就准备快些回宫交给父皇。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何称已经趴在桌边睡着,脑袋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的外袍袖子。
何称昨晚原本确实打算同甘共苦来着,可仅仅练了几个大字便不行了,手腕酸痛的不行。最终还是只能在旁边看着。这一晚上,李承乾只顾着赶快写完,竟然连何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阿称?”李承乾轻轻叫了一声,何称哼唧了几声,又往前蹭了蹭,将李承乾的衣角压的更死。李承乾默默的将准备好的纸张放在一边,缓缓的趴在桌上,面对着何称的睡颜,嘴角禁不住的上扬。就这么趴在桌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何称那有些颤动的睫毛。
忽然,何称的嘴张了张,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李承乾眨了眨眼,慢慢的凑近,这才终于听清了何称嘴里说的话。
“没钱了……”
听清这段话后,李承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昨晚一晚上的劳累似乎瞬间被清空。他勾起嘴角,轻轻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的将外袍反过来给何称披上,生怕自己动作重了将何称弄醒。脱了外袍解开束缚,李承乾这才站直了身子,四处望了望,随手拿起何称丢在一边的外袍穿在身上,拿着一摞纸张朝外面走去。
李承乾走后,何称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嘿嘿的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