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御医请住手》,由作者南风不醉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秦修宁高璟昀讲述故事的御医请住手小说主要内容是:秦修宁没法住手,他现在出现在高璟昀的身边,是因为喜欢他。
热门评价:因为爱他。
《御医请住手》精选:
梅里的冬天比京城至少要早两个月。秋天仓促地连叶子都还未落尽,雪就黏着冷风追来了。
这第一场大雪从傍晚开始,已经来势汹汹地下了快一个时辰。师父说能治好他的那种药只有在雪后才能被找到。
秦修宁终于等来了这场雪,他早早用酒擦热身子把自己送进被窝,准备明天一早就上山。
屋外风雪漫卷,寒风在雪野上呼啸,发出野兽般的尖啸声。
他吹灭油灯,把两边的兽皮被子裹紧了紧,寻了个舒服姿势准备入梦。
“砰!”
“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将他惊醒,狭长的眼眸倏然睁开,手摸到枕下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他素来离群索居,更不可能有深夜冒雪来访的朋友。
那就只能是敌人。
“谁?”
秦修宁已悄然来到门边,冷冽声线宛若凛冬寒霜。那药据说是当地独龙族的秘物,难道是他明日要上山之事被人发现了?
他隐入暗处,那刀削般的冷峻侧脸上墨瞳漆黑如夜,杀气一闪而逝。
无人应答,秦修宁先发制人,拉开门的一瞬,匕首尚未举起一个黑影便轰然倾倒,硬生生砸进了他怀里。
秦修宁险些被扑倒,幸好自幼习武,惊诧之余仍能勉强稳住重心。
“什么人?!”
秦修宁将人一把钳住匕首贴紧在那冰凉的脖颈之上。但很快他意识到怀中之人已经无法带来任何威胁,因为那人如同一团软泥瘫靠在他身上,想必刚才那两次拍门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后的动作。
呼地一股风雪扑了他一头一脸,他一把扯住将人拽进屋子。
人被拖到火盆边放平,他伸手去探鼻息,微弱热气缠绕在指端,居然还活着。
再拨开混着冰碴污血的长发,一张苍白清隽的脸映入眼帘。
是一个中原男人!
看上去年龄不大,皮肤细嫩一看就是个从小被富养的,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此?还只身一人昏倒在他门前?
秦修宁面对这从天而降的男人不知所措,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他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迅速将自己隐在暗处,等待着。
敲门声又急促响起,随后是一个清甜女声。
“坚布达!坚布达!阿姆,擦瓦加!”
秦修宁眉头倏然松开,心也稍放松下来。
他认识这个声音,是一个叫达娃的小姑娘。她也是这族里唯一会说几句汉话的人。他初来那几日就是住在她家,还跟她学了不少的独龙语。
他收起手中的匕首,眼眸恢复了平日的疏懒。
“找我没用!你阿姆生病赶紧去找大夫!”
小姑娘急得声音发颤,使劲推挤着门,“远,太远。”
的确,除了他没人会住在危险的雪山脚下,从梅里雪山到独龙部落至少还要走上一个时辰,达娃家就算离他最近的也是唯一一户人家了。
他不过就是当时碰巧救了他家难产的一条母狗,竟就被达娃夸作中原“神医”。
他是学过几天医,但他早被师父扫地出门,救人这种瓷器活他可干不了。
“好心的坚布达!求你!”
门闩松着,达娃眼看就要将门挤开,秦修宁头皮一瞬发麻,比起救人他身边这个人才是更大的麻烦。
他一跃而起,咣一声将门闩顶回去。
“好,我跟你去。等我拿上药箱。”
说是药箱,那里面只有一壶酒罢了,他其实连草和草药都分不清。
他临出门前瞥了眼火盆边昏迷的男人,幽暗的眼眸里晦暗不明。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速之客成双结对地来,希望等他回来这人就已经死掉或者自己消失了最好。
他无奈地跟着达娃深一脚浅一脚地顶着呼呼风雪走了很远来到她家。可万没想到,一掀开帐篷映入眼帘的不是达娃生病的母亲,而是一屋子女人!
高大圆拱木顶上垂着红黄白蓝各色的彩带,正中间空出的巨大的圆形长毛毡子上几个衣着果露的姑娘正满眼惊喜地望着他。
“你阿姆呢?”
秦修宁边往外退边问,达娃眼眸闪躲低低垂下头,紧咬嘴唇小声道,“她们逼我,要骗你来。”
五六个姑娘扑过来浑身铃铛作响地将他拉进帐篷。秦修宁像砧板上的鱼肉,被推来搡去,最后被推倒了中间一位看上去最为性感靓丽的姑娘面前。
听她们呜呜哝哝地说了好一阵他才明白,原来在他们的信仰里,初冬第一场雪是神送来祝福的日子,未出嫁的姑娘可以在这一天邀请心仪的男子到帐篷里来寻欢求爱。
姑娘们眼神大胆地上下打量着,像是恨不得把人剥光一样。
中原男人果真好看,他们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身上能兼具风流俊朗与桀骜危险两种气质,身材高大巍峨,眼眸深不可测,加上浑身散发着诱人的神秘,实在令人想一探究竟。
这里不比中原规矩多,姑娘们个个大胆奔放,上上下下将秦修宁摸了个够。
他本欲转身离开,但见达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哀求,于是索性留下来,懒倦地靠坐在中间那位姑娘身边,长腿交叠轻蔑地勾唇,“行吧,不就是喝酒么,达娃,把我这碍眼的药箱扔出去,你还小,也出去!”
缩瑟在一边的达娃小心翼翼抬头,那姑娘双手已经攀上秦修宁的脖颈,纤手一挥,达娃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掀开帐篷跑出去,她的家人还被锁在后面的矮棚里,再晚就要被冻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像他这种从十几岁就终日泡在青楼酒馆的,这种寻欢作乐的场面他应付起来面面俱到,又片叶不沾身。不一会,姑娘们就被他哄得晕的晕,倒的倒。
等他从帐篷里出来,雪已渐小,门外的药箱上也还是覆了白白一层,他用手上的鹿皮帽子轻轻掸去绒雪,掀开旁边的小矮帐篷,他一脸懒散地微眯着眼睛,笑意不达眼底地朝旁边偏了下头,“她们几个愿意怎么处理随你,”他微微颔首,声音变得冷硬,“但是记住,没有下次。”
达娃心中一凛,感激的话来不及说出口那高大落拓的背影就已然消失在门边。
雪花飘扬飞洒越来越小,但罡风如刀,仍割得脸上生疼。
举目四顾,天地一片苍茫。干枯枝头一声寒鸦嘶哑鸣叫,撕开了茫茫白幕的寂静,却撕不开天地间的寂寞。
若不是想回报一下当初达娃一家的收留之情,他是断没有心思与女人周旋的。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年龄小,像刚才那样的莺红柳绿香脂艳酒的场面他只是不习惯,但随着年龄增长,他倒是越来越善于应付,可心里却越来越清楚,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女人。
可弟弟自幼被送出寄养至今下落不明,他身为南朝唯一的异姓王秦王独子却无法延续门庭,还曾因此闯下大祸,他逃出汴京后发誓一日医不好自己便一日不回。
至今他已经离家三年有余,虽成功找到行迹诡秘的医圣拜了师,但没想到师父却告诉他这病除了鬼城的千年秘药根本无人能治。
命运弄人,偏在他终于等到了这场大雪后,闯进来这么个“索命鬼”。
秦修宁将鹿皮帽子压低,迎着风雪往回走。出来这么久,希望等他回去那人已经自己断了气。若他真肯就这么乖乖去了,他倒是可以找个好地方替他爹娘好好把他葬了。
他一路走一路这样想着,却不知此刻那个“索命鬼”被冻僵的身体正在逐渐复苏。
高璟昀逐渐恢复了意识,举目四望发现这是个当地人家稍稍放下心来。这一路他住了数不清多少这样的破茅屋,虽陈设简陋,家具少得可怜,但对他来说安全就是最大的渴望。
虽不知追杀他的是什么人,但他知道他终于逃出来了,而且还活着。
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肩膀和下腹立刻传来剧痛。若不是刚才寒风骤雪冷凝住了伤口,他估计根本撑不到这里就已失血而死。
此刻伤口解冻,稍稍一动便有鲜血从下腹汩汩流出。
借着些火光,他手在四周摸索试图找到些能止血的东西。忽地摸到身后有一本书,他艰难拿至面前,想扯下一张止血却突然发现上面竟然是汉字!
就着火盆里微弱的光,仔细辨认后发现这竟是一本医书?
他顿生希望,这居然是一位医者的家。
看来上苍还是怜顾他的,天降大雪,阻挡了那些追杀之人。还让他在漫天风雪中,看到了那点微弱的灯火。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有了希望一样硬撑到了这里。
可是,那个给他开门的人呢?
他记得他在晕倒之前使出最后的力气拍了门,应该是有人把他抱进来的。
他环顾四周,发现旁边的缸里有水,他费力地朝爬过去猛灌了几口。这屋子不大,床就在不远处,他朝床铺一步步爬,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血印。
突然,门边响起了脚步声。
他心脏骤然揪紧,甚至忘了呼吸。
是那些人追来了?
还是那个好心的大夫?
不对,高璟昀刹时想到了那本医书!
在这荒蛮的西南边境怎么会出现一本汉书?
难道此人和那些兽皮蒙面追杀他们的人是一伙的?
他汗毛竖立,刚才还觉得自己得救的雀跃转瞬化成深如坠深渊的恐惧。
他忍着浑身剧痛快速爬回到门后,胡乱抄起一个火盆边的炉钩握在手中。
因剧痛和恐惧他瞳孔放大,嘴唇不停在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活下来。他不是废物,他要让父皇知道,他不是废物。
“啊!”
男人的痛呼随开门的动作划破这寂静雪夜。
秦修宁小腿上传来剧痛,他本能地朝地上那团袭击他的黑影反击,然后抱着小腿原地蹲下,小腿胫骨火辣辣像断掉一样疼。
幸好穿得厚,皮毛挡住了这一下的力量,不然非折了不可。
他娘的,今天是倒了什么霉,大雪天闯进来个活死人不说还差点废了他的腿!
他蹲下一把揪起那个被踹倒蜷缩成一团的人,目中射出两道寒光,狠狠道,“你他娘的还没死,居然还有力气偷袭我?!”
说完不解气又狠狠朝他肚子上踢了一脚,看不出这个白白嫩嫩的家伙手劲这么大!
“呃啊……别杀我......”
疼痛令那双琥珀的瞳仁发出最后的光芒,喃喃哀求一声后,再没了声音。
秦修宁看着人歪栽到一边,松开揪着那毛领的手,将人扔下站了起来。
他用脚尖踢了踢,人一动不动。
这就死了?
死了好,省事。
地上的人脸色白得发青,一双平直如剑的眉毛安静下来,脸上立刻显得尤为清冷。
他站起身缓了缓,盯着那张被血色映衬得更加苍白的脸,眸光微沉。许久他才又弯下身,再次去探鼻息。他刚才那一脚并没有踹在要害上,如果就这么被他踢死了也太过容些。
果然,鼻息微弱地扑打在他手背上,秦修宁削薄的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就知道自己没这么好运。
他点灯添火,把碳火盆烧旺,解开那人身上宽厚的鹿皮袍子,果不其然,下腹处有一处不浅的伤口正在往外滋滋冒血。
看来是他刚才那一脚踢到这伤口了,才令他疼昏了过去。
唇边笑意散尽,他深深拧眉。
刚来梅里时,按照独龙族习俗,他被带到他们的神母面前判定灵魂好坏。
拉阿神母只看了他一眼就抚摸着他的头说“卡贡阿布鲁”,意思是“可怜又善良的孩子”,然后这里的人立刻解除了对他的警惕并接纳了他。
可他一直都很怀疑这个说法。
他?善良?他现在是真的恨不得把这人重新扔回到雪地里去!
秦修宁摇头叹气,忍着小腿上的余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又搬上床。此人正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年纪,骨架却是先一步长了起来,身体死沉死沉的,折腾出他一身汗,烦躁令他心头再次起火。
他娘的,睡老子的床,还想要老子的命!初雪不是什么神送祝福的么,怎么就给他送了这么个玩意?
现在问题很麻烦。救他,有可能连自己一起害死,不救,他又有觉得有点对不起师父。
那人昏迷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拜师时师父让他背的古训: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当以天地之心为心,视人之子,犹己之子……
如果他那个下落不明的亲弟弟还活着,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这究竟是何人?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来?
秦修宁伸出手,将那人眉心那点污血抹去。
突然,那双墨眉紧紧蹙到一起,与他昏迷时那种清冷甚至带点书卷气的样貌极为不符,但很快那种痛苦的表情就又褪去,继续陷入昏迷。
秦修宁及时收回手,转过身去开始不紧不慢地换下折腾出汗的衣服。
倒霉也没办法,他现在摊上了,只能先救了等人好一点就给他扔出去,到时是死是活与他无关。试过了,也就不枉师父几日教导。活不活得了,那就全看他自己命硬不硬罢。
高璟昀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昏黄油灯下,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后背宽肩窄腰,肌肉线条肌理分明,有晶莹汗珠沿着紧实的背肌一路蜿蜒向下,滑过腰间低谷没入隆起的丘壑。
他努力让自己快速适应着眼前的光线和画面。
高璟昀眼睛紧紧锁在那高大的男人身上,直到那人换了衣服马上要转过来,他才赶紧闭上眼睛。
刚才那次偷袭实在是自不量力,现在他不能再轻举妄动。
两个陌生男人共处一个密闭的空间,就好似两头困兽回到原始本能。打不打得过,跑不跑得掉,生存几率有多大全凭最基本的身形决定。
高璟昀虽自知在三个皇子中不算低矮,但是他既不像大哥自幼习武征战沙场,也不像二哥奋发图强。他从小不被重视,父皇从不管他,就随他整天在皇宫内闲游乱逛捕鸟捉虫。
因此他身材照面前这个人还是差了很多,光看背影他就比那些骁勇护卫还要匀实健朗。如果他们真是一伙的都是杀手,他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在没搞清楚面前的是何人之前,他只能伺机而动。
做定打算后他继续装昏迷,尽量控制着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心的紧张令他心脏紧紧揪结在一起,他屏息凝神凭声音来判断那人的移动。
他听到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接着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他感觉到那人越靠越近,心跳也越跳越快。突然,他的裤子毫无防备地被一把扯掉。
高璟昀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下腹一阵剧烈的刺痛也比不上面前这个男人更为危险。
“你,你干什么?!”高璟昀猛地抬起上半身,这才发觉从后颈到肩膀也有剧烈的疼痛,一扯动就像撕裂了头皮一样疼。
高璟昀防备地拽着自己的裤子,惊悚地看着那人手上的书,和一根已经烧红了的铁烙。
再看那男人一脸镇静,眼神被通红的烙铁印出猩红火光,一层青皮胡茬令此人看上去更加可怖。
“救你命,还能干嘛。”他放下书,再次伸手去拽高璟昀的裤子,那神态自若地像不过是给一只猫拔根毛一样简单。
高璟昀死死揪住裤子,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从喉咙里低吼出一声,“别碰我!”
秦修宁怔了一下,身体后退一步把已经冷却了的铁烙头又插进了脚下的火盆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戏谑道,“也行,省事了。照你这伤口,全身血流尽也快,至多一个时辰吧。”
高璟昀这才顺着他的目光朝下面一点点看去,下腹剧痛的那处是一个霍然大开的伤口,皮肉翻开,鲜血还在不停地渗出,已经顺着他的盆骨流进了两腿之间。再往下三寸就是自己的命根子,好悬没做了太监。
那伤口因为刚才自己使了全力抡那炉钩加上被踹了一脚而再次撕开。他知道那人说的没错。
高璟昀其实只要微微抬头就已经觉得目眩,他知道现在的处境对他很不利,于是语气缓了下来。“你、你打算怎么做?”
“书上说得先止血。”秦修宁懒洋洋地坐在床对面的一个破木椅子上,语气不善。
他是真不想管,治死治活对他都没什么好处。可是给他当个死人扔出去他也做不到。
师父给他的那本医书,除了那次帮那只难产的狗缝肚子看了两眼,剩下的时候那书就扔在角落里再也没翻过。他可没什么悬壶济世的远大抱负,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连能接断根的师父都说没办法,那他还学个屁的医。
高璟昀眼眸一沉,忍着浑身各处的疼,呼出一口气。“所以.....你真是大夫?”
秦修宁不耐烦地瞪着他。
“那...那你来吧。”
秦修宁本想趁人昏迷着动手,现在人醒了他反倒有些犹豫了。
“你确定?我这可没麻药。你要让我动手,就得忍着。若敢再偷袭我,保不准我就一铁棍给你敲脑袋上!”
秦修宁从火盆里拎出再次烫得火红的火钳,拎在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高璟昀确定他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我保证,只要你不杀我。”
“要想杀你,你现在还能听见自己的这堆废话?”
“.......那把它给我。”
秦修宁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眼睫,略有几分疑惑地拿起那本医书。
这时候还有心情看书是不可能,秦修宁约莫他是要咬着,就解下了自己的臂缚,这玩意好歹是皮的,禁咬。
高璟昀看着递来的东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将那半软不硬的皮子咬在嘴里,同时也抢过了那本书。
他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强装的镇定,他知道这时候他不能软弱。此行如此凶险,他不能白来,在达到目的之前他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胜算。而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活下来并且不能向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示弱。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眼睛扎进了翻开那页字里。
小时候被皇后的人带去冷宫欺负时,他忍受疼痛的方法就是盯着墙上字画的字并大声念出来。
“遇有重伤,解衣谛视,脉绝不至者死,沉细者活,山根好,阴囊有子可治。伤小腹而不及肚,可治.....”
滋啦一声,刺鼻的药膏加上焦糊的人肉味道,高璟昀双瞳骤然放大,指尖深深嵌进了书里,牙根狠狠咬进皮子几欲将那厚实牛皮咬透。
豆大的汗滴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疼痛使他险些再次昏迷。这趟从皇宫出来名义上是为皇帝采药献寿,实际无人不知他就是被父皇赶出来,任他自生自灭的。
他除了感受到了什么是丧家之犬的滋味之外,也才知道皇后的那些下作手段,不过都是小儿科。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级别的疼痛,当他眼前一片发黑,咬紧的皮子被他吐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童年彻底结束了,他是大哥口中的男人了。
虽然身体经受了剧烈的疼痛,但他心底还是为自己感到一丝骄傲的。经历了这一路,他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多少人赌他连凉兰都撑不到就会死在半路。
“这....这是哪?”
高璟昀没想到出口的声音并不如他自己心里想象的那般英勇,而是声如蚊呐,虚弱无力,但这应该不影响他在这个男人面前获得一丝尊重。
秦修宁也确实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白白嫩嫩的家伙居然生生挺过来了。
但是惊讶也只是一瞬,他回答的语气和眼神,显然没有让高璟昀收到期盼当中的尊重。
“你不知道?小孩子离家胡闹走丢了?”
高璟昀咬紧腮帮,眼神愤懑。但他此刻的气力不足以跟面前这个人较量。“你是大夫?”
那人在他的伤口上捣鼓着,由于刚经历了剧痛,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更刺激的疼痛了,仿佛是那块肉已经不是自己的。
等了许久,高璟昀怀疑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对方没听清,正打算再确认一遍,突然那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下腹的位置,越到他头顶,一把拿走了他手里的书,“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高璟昀:......!
他猛地坐起身来,但是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痛让他的动作看上去只是无意义的微微摇了一下。
“你、你现学?!”
高璟昀简直是无语,他为自己刚才竟那么乖乖配合而后悔莫及。看他拿着烙铁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就以为他真的是闯入了一位医者家里,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什么都不会就敢胡来!
一想到那烙铁刚才离他的命根子那么近,他就汗毛倒立,吓出一身冷汗。
高璟昀完全是本能地躲开了他的触碰,只想伸手提上自己的裤子。若是平时他是绝不可能这样完全袒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的。可比起羞愤来说,显然生命安全才是此刻最大的威胁。
“你有更好的选择?要不你自己来?”
高璟昀紧紧攥着摸到的裤子,提到一半的手连指尖都是白的。
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连动都动不了,无地自容的羞愤令他涨红了脸。
秦修宁正在清理伤口的手停住,抬头看到那张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心底嗤笑。命都快没了,还顾得上羞。
“你长得我都长了,你要不好意思我也可以再帮你晕过去。”
高璟昀本来不是因为怕被看,但经他这样一说,也确实更加不自在起来。他实在是惊讶,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大妄为还.....还无理。
秦修宁看他不说话了,才又专心用筷子继续清理着死皮。他曾见过师父是如何处理断肢的,虽然当时看到一半实在恶心地忍不住跑出去吐了好几次,但师父大概就是按照书上的步骤来的。
他现在手上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就用他平时吃饭的那双筷子用开水烫了给他去除血痂。
画面多少有些诡异,屋外漫天飞雪,昏黄温暖的小木屋里,一个高大的剪影投在墙壁上,一双筷子在一个人的肚子上下翻飞,从远处看倒真像一个享用美味猎物的文明野兽。
“叫个什么?”秦修宁也觉得气氛诡异,就开口打破了沉默。
高璟昀皱眉,他这次是被赶出皇城的,全因中秋宴上父王当着那么多人生气地将酒杯砸在他脑袋上,指着他破口大骂,“我高家就没有你这个熊样的孬种!你不配做我的儿子,不配叫高璟昀!”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天,回想起这些话仍觉得心中刺痛。
他这一路都用得的是身边小护卫李珉的身份。
“李.....”出口的瞬间,他觉得还是不妥,随口给自己换了个名字。“......未寻。”
秦修宁将最后一块污血剔除,然后取了一块涂了药膏的布敷在伤口上,那是他备着准备明日上山以防受伤用的。
“未寻,”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怪不得走丢,你父母肯定不疼爱你,给你取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
高璟昀面色不虞,心里却是微微一震。
“那你呢?”
他虽然动不了,但仍想要获得平等的对待,哪怕只是交换姓名这样的小事,如果对方肯善意地配合也能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秦.....
他去取身后的绑布,眼神掠过窗外那还在飞飞扬扬漫天雪絮。秦修宁将即将脱口的“秦”字生生改了个调子。
“雪.....薛不染。”
若不是他睡觉之前冲着屋后那颗挂满红幡的神树洁撒了泡尿,怎么会从天而降这么个大麻烦。
他压根就不信什么神。这世上哪里有神,倒多的是小鬼。都说神佛保佑,连年征战,尸骨遍地,那些战死、饿死、冻死的他行走江湖这三年他见得太多了,哪个是狗屁神护佑住了?
尤其今晚,说是初雪是送祝福的日子,给他送来了个什么?
先不说他刚来时带来的香料换的食物只够他一个人撑过这个冬天,单说他们独龙族的诡秘习俗一个弄不好就会要了他的命。
梅里有好几个部落,他现在这个部落叫独龙族,外人想入独龙族非常繁复。因为他们相信万物皆有两灵,生灵叫“阿卜”亡灵叫“阿细”,如果一个人身上跟着邪恶的阿细,会给整个部落带来灾难。
所以,就必须由神母拉阿母判定灵魂的好坏。一旦被接纳,可与族人同吃同住,甚至通婚。
但如果有邪恶的阿细,那就会把与阿细恶灵接触过的所有人活活烧死。
他曾见识过一次那惨烈的场面,那好容易忘掉的刺鼻的人肉烧焦的糊味被刚才再次唤醒,他捂着胸口缓了好久才将那恶心压下去。他能通过那次审判活下来实属侥幸。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两人都已筋疲力尽。这木屋里只有一张床,秦修宁累得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天明后,雪终于停了,天空开始放晴。
高璟昀头脑昏沉地醒来,感觉到浑身像被撕碎了一样疼。
他微微转头就看到了头垂在椅子上睡着的那人。
凌乱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张脸。天光令那张脸褪去了火光中的可怖神色,看上去睡得很沉静。眉目之间没有了那种冷眼旁观的不屑,那张脸虽然棱角分明,但却意外地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而且,很显然他也是个中原人。
可是据他最后的回忆,这里应该很靠近鬼城了,他昨天睡着前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可视范围内的物品几乎都是单数的。
他一个人是如何在此生存下来的?
若换作是他,对自己一个人在陌生地域生存下来是完全没有信心的。
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起初以为父王只是生几天气就会把他召回去,可没想到还没到鬼城就差点死在半路上。但他不过是世人眼中的一个“废物”,谁会费劲心机地派人来杀他?
离京之前二皇兄一直叮嘱他一切小心,并把自己最厉害的亲卫都送给了他,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皇后一人。
可是,皇后不过是因为嫉妒父王对他生母苓妃的偏爱,怎么也不至于将他赶尽杀绝?
他已经装作对任何人都毫无威胁了,为何还会招此杀机?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大脑却十分活跃,他分析着目前的处境。显然,如果想活下来,一切都得依靠着眼前这个人。
此人既然肯救他,他应该就不是和那些兽皮蒙面人是同类,应该也不似看上去那般危险。
但他不会蠢到去和他硬碰硬,必须要找到更好的办法。
思忖间,面前的人动了动身体,高璟昀赶紧又闭上眼睛,他不想引来更多的嘲讽和麻烦。
一个伴随着伸懒腰的呻咛,随后是椅子转动的声音。
接下来的每一个响动高璟昀都在心里为这些动作配上了准确的画面,毕竟这个屋子一眼就看得到底,他甚至清晰地听得清米缸见底时发出的剐蹭声。
但那些响动里都带着那个人的烦躁。
薛不染。
高璟昀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倒是对得挺工整,应该也是读过些书的人。
他对这个人的无限猜测,在脚步声停到门边时被迫戛然而止。
“醒了别乱动,有人敲门也不可出声音,千万不可以被人发现你,否则你我都会没命,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嘭地一声,门被粗蛮地带上,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随着砰地关门声,整个世界恢复了宁静,屋子里寂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
那人不在身边后,他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朝窗外看了一眼,雪已经停了。
距离他们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两个月。他们乔装成商队一行十五人从京城出发,一路上还算顺利,但是一到最西南的凉兰郡天气和道路都开始困难起来。
这里地势高,天气变幻无常,经常走着走着就需要停下休息,否则人就胸口发闷两眼发黑喘不上气来。一路上已经有四五个人因为伤寒、野兽、毒虫等多种原因死在了半路上。
可据说鬼城要比这里还要可怕万倍。他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传说中的鬼城,向鬼母讨到可以救父王病的神药,以求得父王的原谅。
但昨日那个当地的向导说再往西走百余里就能找到鬼城的入口,可他死也不愿带他们进鬼城,就答应把他们带到这里。他们没办法,只能按照向导给的地图朝里面走。
可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帮披着兽皮的蒙面“劫匪”。
起初他也觉得是遇到了蛮夷的劫匪,但是现在回想,那个护卫长最后紧张可怕的神色似乎是想向他警告和透露什么。
可惜,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他的喉咙像其他人一样,被割开后没几下脑袋就骨碌滚到了一边。
想到那个身经百战,镇定自若的护卫长最后那个眼神,高璟昀就浑身打冷颤。
那些究竟是何人,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难道真的是鬼不成?
高璟昀胸口上下起伏,仅仅是这样一番思索仿佛就废了他巨大的力气,额头冒出的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
他此刻身处何地?那护卫是想警告他什么?
想着想着他竟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他差点脱口而出问是谁。但他即刻屏住了呼吸。
他想起薛不染临走前说的话,他语气警惕而严厉,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看到那人的表情,但是不难想象那双眼睛会透出多么狠厉冰冷的光来。
高璟昀不做声,可那敲门声没完没了还透着焦躁。对方也十分谨慎只是拍门并不出声,不肯透露出半点身份的信息。
很快,敲门声骤然停下来,门内外的两人素未谋面,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惊人的默契使两人同时朝那扇窗看去。
高璟昀立刻紧张起来,那窗户看上去应该是一张透明性不错的薄兽皮,虽然不可能完全看清,但只要被刀割开,屋内一览无余。
果然,脚步声朝窗子这边移动,高璟昀连心跳都停住了。他顾不得疼迅速撑起上半身,想借力滚到床下去。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可对他来说动作越是想放轻难度就越大。
此时门外的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用奇怪的语调说了一句几乎辨不清内容的汉话。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居然是个女人!
高璟昀看模糊的影子已经贴上了窗子,他忍着下腹的巨痛往床下移动,幸好床不高,他半个手臂垂下就能摸到地面,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同侧的脚,但下腹伤口撕裂疼的他险些叫出声来。
那女人一边使劲贴近窗子朝内打量,一边掏出了一柄匕首,举起就要往窗户上那层兽皮上划。
高璟昀的半个身子已经挪到床边,只需再一条腿,他就可以离开床,然后藏进床下,刚好是看不到的地方。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一点点往下爬,他害怕被听到任何声音,他从没觉得翻个身下床这种他做了几万次的事情会这么艰难。
突然,一个男人低沉的暴喝声贴着窗子响起。
“住手!”
几乎同时,他的左脚终于挪到了床下,却因为无法控制力量发出不小的“咚”得一声砸在地面上。
“你要干什么?!”
及时赶到的秦修宁握住举着匕首的那只手,狠狠按在窗棂上。
女人说了一串族语,秦修宁听得懂大概,意思是昨晚他从帐篷里出来后没回去,女人气愤他没有给她们公平竞争的机会就和其中一个女人睡觉了。她现在要去杀了那个私自占有他的女人。
秦修宁无语极了,这达娃究竟是怎么跟这些女人说的。
他顾不上那许多,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进屋。他认得面前这女人,正是族长家的小女儿,生的十分漂亮是很多独龙族男人口中的“克鲁瓦”女神。
刚才屋内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动静,让女人的眼神一紧,愤怒令她双眼通红想要冲进屋子里去,她骨子里的高贵和优越感绝不允许自己看上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了先,那是失去猎物和地位的极大羞辱。
她又说了很长一串话,秦修宁听得头都要大了。
“我没有和昨天的任何一个女人睡。”他用当地语言强势地辩解着,那女人狐疑地看着他,似乎是想确认其中的可信程度。
女人要他打开门向她证明。
秦修宁快要被气笑了,他才是昨晚被她们愚弄,像个男妓一样被上下其手调戏的受害者,现在怎么好像他就成了她的所有物一样。
这里的女人从小就被训练骑马打猎,所以看着纤柔但手劲奇大,一点不肯罢休地仍坚持要他证明。
秦修宁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的独龙语也不是那么熟练,不足以和她辩论,眼看她就要将那匕首再次划上窗户,秦修宁一把扣住她的后脑,用嘴唇堵上了女人的嘴。
女人的身体很快软绵下来,仅仅一窗之隔的高璟昀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到刚才激烈的语言争吵,转瞬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女人的嘤咛和急促的喘息。
那旖旎的身影和声音令高璟昀很快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耳后有一片发热。
他突然想起曾撞见宫里的侍卫和宫女偷私会的场景。那个侍卫上下起伏汗津津的结实后背和那迷乱的撞击声让他长大以来第一次有了反应。
窗边两人的身影又纠缠好一阵,不知道他哄了几句什么,那女人似乎才终于满意地走了。
秦修宁叹出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秦修宁就被眼前看到的吓了一跳。床上空无一人,他低头一看,赤身裸体地“李未寻”不知为何滚落到了地上。
秦修宁打量了一下,伤口上的药布已经散落开,目光往下稍微移动了一点就注意到了高璟昀的那个东西突兀地挺立着。
高璟昀也瞬间意识到了秦修宁的目光在看哪里,他不顾疼痛慌忙用手遮盖住了那个尴尬的部位。
空气中是无尽的尴尬,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高璟昀的脸红迅速从耳根蔓延到了全身,苍白的皮肤变得从未有过的粉红。
眼前的这景象让秦修宁也猝不及防地失了控。
之前他怀里抱着的香软女人并没有让他有什么反应,可刚刚挥之不去的那一***和眼前浑身通红的赤/裸男人却让他逐渐有了反应。
该死,又犯病了。
秦修宁转身关门,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迈过去,背过身去解下身上的皮囊。
“还真是个孩子,听个亲嘴就能硬。”
声音是虽然不大,但这冷冷的嘲讽却还是清晰无误地被高璟昀听到了。他现在躺在冰凉的地上,本来是为了不给他惹麻烦,几乎废了半条命才从床上挪下来,没想到这人不领情还这样羞辱他。
他满脸通红,低低怒吼道,“抱我上去!”
秦修宁愣怔,掏出药材和食物的手也顿了一下。
按道理他是不会莫名对什么人感兴趣的。许是刚才连续的刺激,令他的身体起了自然反应。但不管怎样那反应还没消下去,还要再去把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想想他就觉得不舒服。
他转身抓起床上的兽皮被子不客气地丢在了他身上,漫不经心道,“躺着,你当老子是你奴才,让你这么使唤的?”
高璟昀羞愤难当,抓过被子盖住下身,然后拳头狠狠地捶了下地。
秦修宁放下手中的东西,掏出水囊猛灌了好几口,让他地上躺了很久才把他抱上床,重新给他清理伤口。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往下看,但是伤口位置离那里实在是太近了,他烦躁地抓起毛毡盖住了他的下身,嘴上却调笑道,“想不到这么大了还是处子。”
高璟昀本不想搭理,但刚才那一幕实在令他难堪,而且他知道薛不染是故意把他晾在地上羞辱他的,于是咬着牙狠狠挤出三个字,“才不是!”
但话一出口,感觉好像还不如不说,因为听上去怎么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一下浇灭了他的气焰。
真憋屈,自己目前这样的状况真是怎么样也无法硬气。连上床这样的小事都要假于人手,还谈什么气节,真不如那天没被救活死了算了。
秦修宁用新买回来的工具和草药重新把伤口包扎好,果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师父临走时给他的那套纯银工具如果没一赌气给当掉就好了。
他不以为意地看了眼医书,继续手上的动作,伤口似乎还需要缝合,这可比缝狗肚子复杂多了,他想想就头痛。
目前只能等他不出血了想办法给他偷偷半夜送走,否则今天的事情难保不会再发生,他能糊弄那女人一时,也不可能次次都献身啊,而且他会被盯得越来越紧,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他心里有些焦躁,越来越后悔没直接把人扔出去。他就不是个什么善良的人,那天晚上真是酒都喝到脑子里把脑子烧坏了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呵,没想到嘴也挺硬。”秦修宁故意加重了“也”字,眼皮也不抬地继续道,“不过也正常,你这个年龄正是喜欢姑娘的时候,看来那下手之人也是疼惜你,刀剑再往下一寸你就一辈子都是处子之身了。”
高璟昀气得两眼直冒火,他知道这样与他打嘴架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
他上下胸口起伏,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应该试试另一种办法,对自己更有利的办法。
他不易察觉地深深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语气也随之缓了下来。
“你......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秦修宁还在琢磨怎么把人送走,就没好气地回答:“少管。你就乖乖呆着能走了赶紧给老子滚,我也懒得问你哪来的,你要是想活命,就少瞎打听。”
“这里是哪?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我存在?”
秦修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听不懂话?”
“那我总得知道怎么配合你不被发现吧?如果还有女人来找你.....”
高璟昀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一刻闪躲,秦修宁更不耐烦了。“因为你邪门,身上有恶鬼,被这里人知道咱俩都得被剥了皮烧成肉*然后拿去钻山。”
高璟昀才不会被他吓到,不甘示弱地还想问什么。秦修宁用恶狠狠的眼神制止了他。
他把厚厚的兽皮被子给他重新盖好,然后转过身去准备弄点吃的。
他疏懒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是从小就靠察言观色存活的高璟昀还是轻易捕捉到了。
刚要开口抚慰两句,就听薛不染冷冰冰道:“既然你没想让我知道你的名字,那咱们俩也没有互相了解的必要。收起你想观察我找到我弱点然后攻克我的那套愚蠢的想法。我也更不可能和你做什么交心的朋友。对我来说,就当就是倒霉捡了条狗,试试看能不能救活。”
高璟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心里真的是又羞愤又恼怒。他讨厌这种任人摆布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但是更讨厌的是这个人浑身长满刺一句好听话都没有的嘴,以致他从小学到的那些儒礼信义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甚至想起来就觉得可笑。
什么身份地位在这里屁用不顶,就算他说了实话说他是当朝的皇子又有什么用?他肯定会像看傻子一样继续嘲笑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浑身被冰刺包裹着,别说他根本不想靠近,单是想想要和这样的人相处很久他就头痛欲裂。
最主要的是,他还居然是他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不都该是善良老实淳朴温和的么?这人怎么就能完全相反?
很快,他闻到了火盆上传来的阵阵米香,听着那咕嘟咕嘟的米粥冒泡的声音,高璟昀顿觉饿得要命。这两天精神时刻紧绷,处在生死边缘的他现在才觉出饥饿感。
他都已经想不起来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又吃了些什么了,他不自觉地舔着干瘪的嘴唇,想象着米粥的味道。
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一种食物会散发出这么诱人的气息,好像这米粥有致命魔力,能将御宴上的任何一道佳肴都比下去。
秦修宁也早已饥肠辘辘,他将拌好的野菜和米粥端到桌子前,撕下一张饼就大口吃起来,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个人。
高璟昀就这样备受折磨得听着他吃东西发出的每一个声响,他简直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可在饥饿面前,什么问题都变得不足为道。
高璟昀一直忍到他吃完了,开口小声问道,“哥,可以给我吃口么?”
说完,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高璟昀啊高璟昀,你在干什么,你在要饭!皇后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不得乐得三天下不了床?
他忽然好想二哥,二哥每次散学都会来看他,带给他平时根本吃不到的好吃食。
肚子又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此刻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得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他要证明给父王看,他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他可以不远千里去鬼城,找到他们谁都找不到的秘药,治好父王的病。
到时父王一定会后悔他说过的话,会拉着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轻声细语地感谢他。
秦修宁收拾碗筷的手顿了一下,他确实是忘了家里现在多了个喘气的。同时令他惊讶地是刚听到的那声委委屈屈的话,“你刚才在叫我什么?”
高璟昀微微扬起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哥,我饿。”白皙的脸庞因为不好意思又浮起了一抹粉。
秦修宁嗤笑一声,盛了满满一碗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高璟昀试着抬起上半身,但是他下腹扯得生疼,疼得他嘶地一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碗粥露出无力的绝望。
“哥,喂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