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听鸿状元记》by相荷明玉,原创小说祁听鸿状元记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祁听鸿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当状元不仅难,而且有难度,以前的祁听鸿是个文盲,但那都是之前的他,现在他当状元了!
最新评论:小祁可爱死了~~
《祁听鸿状元记》精选:
县试考场设有一个候考大院,黎明时分,本县全部童生,列成十人一排,直挺挺站在院中。县太爷坐在太师椅上,手拿名册,每叫一个人名字,此人出列上前,给两个衙役摸来摸去地搜身。院北大门叫做“龙门”。搜完身,童生挨个穿过龙门,坐入考棚。
祁听鸿在江湖上年少成名,用真名考试太过招摇。因此他拿自己表字做的假身份,名册上填的是“祁友声”。不知怎么排的。鸡鸣声里,县太爷坐上椅子,叫的头一个就是“祁友声”。祁听鸿反应不过来,县太爷道:“祁友声,祁友声没有来么?”
祁听鸿骤然惊道:“我在这里!”县太爷招他上前,对着画像细细打量,皱眉道:“怎么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
祁听鸿很少说谎,支吾道:“学生耳背。”县太爷于是挥挥手,这关算过了。两个衙役给他搜身。四只冰冷粗手探进衣服,探进内袋。祁听鸿想起自己要打小抄,写有一张细纸,折成指头大小,预备放在内袋里。结果昨夜他睡在客栈,小抄被风刮跑,找不着了。原来这是因祸得福。否则单在搜身的一关,他就要给乱棍打出场外。
思及关窍,祁听鸿背上顿时冷汗涔涔。搜身的两个衙役道:“你这书生,藏了什么东西,心跳得飞快。给我将上衣脱了。”
祁听鸿只好把衣带解开,外袍脱去。两个衙役展开他外袍,好一阵乱抖,一无所获。又教他将内里亵衣也给脱掉。祁听鸿满面晕红,道:“大人不要欺人太甚了。”衙役说:“果然心里有鬼。”上手扒去祁听鸿内衣。
祁听鸿练了许多年武功,练出宽肩窄腰,柔韧漂亮身躯,暴露在大家视线之中。底下诸生原本静静站着,见他被剥成赤膊,全都躁动起来。吱吱喳喳的议论声音,蚂蚁一样往祁听鸿耳朵里钻。祁听鸿忍不住怒道:“搜完了么!快将衣服还我。”两个衙役道:“吓,你这书生,怎么一身腱子肉。”
祁听鸿真想逃出去了事!忍了又忍,那衙役总算搜完了,一时不把衣服还他,反在他肩上捏了一捏,拍拍胸膛,艳羡道:“你若考不中,来我们衙中做事,也挺不错。”
祁听鸿把自己衣服劈手抢来,低声道:“我身上长腱子肉、长鸡肉鸭肉,关你什么事情。”衙役又道:“吓,你这书生,手劲怎这么大!”
祁听鸿已经披上衣服,面皮回来一点,说道:“对不住,得罪两位大人。”衙役最后翻他考篮,黑毛蜘蛛爬在盖子上,没被看见。两个衙役让到旁边,让他通过龙门,进到考棚里。
县试考棚是个四面通风大棚子,整整齐齐放了百来桌案,就好像个大学堂。每张案上编号、贴了学生姓名,一人一座,不许乱走。祁听鸿找到自己名字,坐定了,再去看龙门对面候考的地方。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搜身,只须抬抬手脚、跳动两下,更不用脱光上衣。他醒悟过来,自己因是花名册上第一个,才被杀鸡儆猴,心里更加来气。郁闷之时,梁上传来细细声音,叫道:“祁神剑,祁神剑!”
祁听鸿环视一周。他来得早,众考官还没进到棚里,四面空寥寥没有人,他才敢抬起头。房梁上蹲着一个侏儒小人,正是“金银鼠”金贵。祁听鸿奇道:“你怎么进来的?”
金贵冷哼一声,道:“也不看老子做的什么行当。谁拦得住?”
祁听鸿不响,金贵又说:“昨天夜里,我钻进县官老儿家,翻到一本花名册,赶紧把你名字改到第一名。怎么样?别人还在外边站着,你已好端端坐在这了。”
祁听鸿愤愤道:“原来如此!我因着是第一个,被人扒光了搜身。”金贵道:“扒了多少衣服?”祁听鸿比划道:“裤腰带以上,全部脱掉。”
金贵嗬嗬笑起来,说:“你又不是大姑娘,脱上衣,也不少块肉。”
祁听鸿新学一个词,道:“有辱斯文。”金贵宽慰道:“脱衣服罢了。我一天天,恨不得裤子不穿。”
胡说了一阵,金贵远远一看,两个考生已经穿过“龙门”,要进考棚了。金贵飞快又道:“一会你考试时,填完姓名籍贯,别的不写,等我消息。”祁听鸿应是,低头盯着桌面。
折腾小半日,县试总算开考。考棚前面坐一个监考的县官,又进来四个巡考的衙役。首先发下起稿用的素草纸,一人二张,再发答题用的红线卷纸。祁听鸿写上“顺天府怀柔县”,再写名字“祁友声”。光是写名字一项,他就练了两天,不至于把自个儿真名往上写。
四个巡考衙役,胸前各捧了一个牌子,抄上县考题目,在场中来回走动。祁听鸿看过题目,昏昏沉沉,想:“这句话是哪里来的?”本以为自己学了月余,总有一些成效。没想到坐到场上,连题目讲的什么也弄不清楚。多数字眼,分开来看熟悉,合起来看,佶屈聱牙。
想了半天,他总是没有头绪。好在他内功深厚,耳聪目明,看别人的卷子可谓纤毫毕现。坐最前面的小孩,头上两边扎髻,约摸只有八九岁,奋笔疾书,写行草,已写到第二题了。越是年纪大的学生,意气磨灭,下笔就越是工整。七十岁的童生,一笔一划,如履薄冰。祁听鸿暗暗焦急,心想:“金贵再不来,到晚上只能交白卷了。”
越急越慌,脑子里文字更是一点不剩。祁听鸿盯着桌面上一个小坑,往坑里涂墨水。巡考衙役走完几圈,只有他一个人只字未动,白纸如新,不免多看几眼。
祁听鸿坐立不安,只好提笔在草纸上默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自小学武功,邓尉玉带山“小事不见居”里,日日闻鸡剑舞,却还第一回受闻鸡念书的苦楚。前些年回山,师兄已经讨了老婆。不知大家过得如何。师兄师嫂,是否真像《诗》里写的那样快活?
熬到中午,诸考生纷纷放下纸笔,从考篮里拿出干粮充饥。众人家境差得远,带的东西五花八门。穷的带粗面馒头、掺糠的烙饼、咸菜;有些家底的,考试时吃得好,带肉馅儿烧饼、各色糖点心。
《礼记》云:“庶人春荐韭。”意思是春天当向天子进贡韭菜。可见春韭之鲜嫩。写行草的双髻小孩儿,从考篮中掏一个韭菜鸡蛋合子吃。祁听鸿闻到气味,饥肠辘辘。但他头回考试经验不足,没带任何吃食。打开考篮,和里边黑毛蜘蛛大眼瞪小眼。
正当此时,梁上垂下一根蛛丝,黏着一颗蜡丸,送到祁听鸿面前。蜘蛛郎君三就黎有一种丝药,抹在哪里,蜘蛛便爬过去吐丝。祁听鸿知道帮手来了,不动声色,将蜡丸藏在手心掰开。
蜡丸之中塞了五六张小抄,每张手掌心大小,薄如蝉翼。纸上蝇头小楷乃是百闻老人谭学的手笔。谭学是举人,答些秀才题目不费力气。祁听鸿精神一振,将纸片垫在草纸底下,照着誊到卷上。谭学写得极其详细,密密麻麻,直抄到傍晚收卷,祁听鸿才堪堪抄完。但他答完卷子,底气很足,昂首挺胸走出考棚。
县试共要考四天。搜身的衙役天天脱他衣服,祁听鸿求饶、恐吓,从无作用。而薄双听说他饿了一日,往后日日送来大补浓汤。红枣黄芪炖猪肘,党参枸杞炖一只拆骨整鸡,不重样。拿一个保暖陶盅放在考篮里,再放个小小手炉,碳火煨着。多亏祁听鸿下盘扎实,从没教浓汤打泼。
春寒料峭,每一天祁听鸿穿好上衣,拿着手炉坐一上午,往桌案小坑中涂墨水。中午喝汤吃肉。到下午,屋梁吊下一颗小蜡丸,他便誊抄答案。最后再教自己的蜘蛛垂下蛛丝,把答案还回去,免得考官搜查。
末场考罢,祁听鸿辗转一夜,清早去县衙看榜。这一回放的榜称“长案”,取中的最后一名底下,朱笔画一条横线,以示到此为止。群侠都早早等在那里,只有谭学还没来。祁听鸿心里很是不安,小跑过去,问:“我考得怎样?”
三就黎笑道:“还没看呢,等着你来。”
祁听鸿慢慢走到长案跟前。这一张榜细细长长,贴在红墙上面,晨光映照中,仿佛一座大山。红线之下不知埋了多少读书人。
第一名“案首”他就认得,是吃韭菜合子、写行草的那个小孩。祁听鸿定了定神,从上往下一行行看。每看一个名字,心上吊的大石随同目光,往下沉一点儿。看了一多半,楼漠也紧张起来,问:“找着了么?”
祁听鸿手心全是汗,擦在衣服上,道:“没有。”
三就黎难得说好话,道:“没关系,慢慢找,或许错过了呢?”祁听鸿摇摇头,三就黎又道:“真考不上,也不碍事。大不了我们教谭学老头儿练武功。”
祁听鸿苦笑一声,继续往下看。一路看到最底下,看到红线,祁听鸿抹一把脸,叹道:“没有。”但怎会没有呢?谭学是举人,写的东西,要过县试总是容易的。难不成他抄也抄错了么?祁听鸿紧张、愧怍,站在当场,嘴唇咬出血味。三就黎开解道:“不碍事的。”金贵也道:“我瞧你写那么多字,黑糟糟的,看了就头疼。能写得完,已经是天大本事。”
祁听鸿想起喝的大补汤,又摇了摇头。薄双轻轻一笑,道:“好弟弟,你太粗心。往后考试可不兴这样。你看……”
众人随她看去,只见薄双的玉手点在红线上面,最后一名,恰好是“祁友声”!祁听鸿担忧之中,竟没认出自己假名。三就黎与金贵不懂汉字,几人给他们解释了。大家心里石头落地,欢声笑语,都来取笑祁听鸿。三就黎说:“你姐姐意思是,不要做‘日侬包’。”金贵学薄双的语调,说:“意思是,阿拉神剑,不要做猪头三。”祁听鸿又是高兴,又是羞惭。
这时谭学来了。祁听鸿赶忙迎上前,说:“谭先生,我考中了!”三就黎道:“你们瞧他,当真叫起‘谭先生’。”
谭学看了榜,微笑道:“不错。”
祁听鸿心道:“什么不错?抄得不错么?”然而众人欢欣鼓舞,聚在榜前,好像当真是一个兴旺家族,齐心协力,供出来一个成材小辈。
群侠在榜下叽叽喳喳,闹了半天,县衙里边忽然出来一个衙役,朝他们大步走来。祁听鸿只当老爷们嫌吵,歉然道:“对不住,我们这就走了。”
那衙役却道:“你是祁友声罢。”祁听鸿一愣,道:“是学生不错。”衙役道:“县太爷找你进去呢。”
祁听鸿奇道:“找我做什么?”
衙役一个劲拉他,说道:“你那卷子有些个问题。县太爷考你几句话,只要答上了,总归没事的。”三就黎喃喃念道:“总归没事,这是什么意思?”
祁听鸿听说要当面考他学问,头上已经滴汗。谭学趁机附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祁听鸿一边喏喏答应,一边被那衙役抓着,不由分说,拉进县衙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