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蜢》by河边鸡鸭鹅,原创小说草蜢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井树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井树不是很喜欢身边的人抽烟,他所想的只是对方能一直都在他身边就好,和他在一起相爱就好。
最新评论:要的实在不多。
《草蜢》精选:
吃完中饭,郭家富跟着井树回了武帝庙,前厅昏暗,香火弥漫,烟熏雾燎的案台上一排神仙终日端坐着,郭家富跟着井树续了墙壁两边的煤油灯,又在里外找了一圈景公,没见着人,两人进了后院里井树的小房间。
郭家富往竹席一躺,舒服地喟叹一声。
过一会儿,半坐起身,问井树:“要不要脱衣服,汗了。”
井树懒得理他,捏了捏他的白汗衫,道:“不脱,干了。”
井树枕头边上有个小小的狮头,郭家富拿起来一看,上边隐隐画了铅笔痕迹。
“开始画狮头了?要不黑狮让你来画吧?”郭家富把小竹篾放在手里丢来丢去着玩儿。
井树摇摇头,“画不好。”
“画的好。”郭家富把井树翻过去,掀起他的衣服看了一眼之前他打架被揍的地方,已经消了青紫,只有一点点浅黄。
郭家富把手按在嶙峋的脊背上一节节地滑过。
“你买给你的电话放哪了?”
“抽屉里。”井树被午后的风和背后的手摸得昏昏欲睡。
郭家富咬牙切齿地说:“给你买了也不用!小六子要还没有。”小六子是严于乐二弟,为着一个电话求了他哥一个暑假。
郭家富没有睡意,拨着井树躺平了,拿起他的右手摸了摸他的小指,“开学了人家说你,你也别理知道没有,不要藏着......咱多长一个小手指,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不要随便打架听到没有,我又没在,吃亏的是你,听到没......”
郭家富翻身一看,又一乐,井树早睡沉了,风把过长的头发扫到额上,细瘦的胸膛安稳地一起一伏。
没良心的六爪儿。
井树是让景公的咳嗽给惊醒的,一睁眼,郭家富已经不在身边,热风还一个劲地往窗棱里灌,却带了点凉意,夕阳歇歇刺进屋里,浸染了露在薄被外的半边小腿。
井树往门外冲,景公正坐在厅里的角落,手里的水烟没来的及放下,冷冷地瞟了一眼井树,“不穿鞋是嫌地上太干净了啊?”
“你又抽烟!”井树拧着眉头,上前去把景公的烟筒夺了。
景公一下没防备,“哎”一声,手悬在空中,水烟早换了个主人,手支起来想骂,看见井树面无表情一张脸,突然不想骂了,悻悻叹一口气,“你个臭小子。”
井树拎着水烟回自己小房间里,没在原来的地方找到自己的鞋,绕着床找了一圈,看见郭家富的人字拖。
回头一瞧,果不其然中午套在郭家富身上的那件汗衫挂在椅背上,昨天没来得及洗的衬衫不知所踪。
井树穿上比他脚大一圈的拖鞋,圾拉着出去了。
景公蹲在庙旁搭起来的小棚前,井树走过去,也不说话,用屁股顶了顶他,给自己挤了个位置,开了锅盖看饭,蹲下捅了捅灶下的柴火。
好半天,井树才想起来今天的事,跟景公说:“欧叔想让你给编个黑狮。”
景公“嗯”了声,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抬起长满斑纹的手看了看,拿手撑着脸,灶里火光艳艳,“六爪,一开始找的不是我吧?”
吃完饭,井树进房拿了自己的房间里的竹篾小狮子头,进到景公那儿翻颜料。
景公坐在床边,一把老背微微驮着,“拿来我看看。”
井树把小竹狮子递过去。
“开学前就别去外面野了。”景公抓着小狮子就着昏暗的窗仔细看了看,声音沙哑,想了想又说,“玩也行,每天画一个完整的,桌底下的颜料你拿去用。”
井树有点惊讶,学画狮子到现在,这是景公第一次给任务给他,他挺直了脊背,点点头。
郭家富从窗口翻进来的时候,井树正坐在桌前和凝固的水粉战斗,拿一只小喷壶喷点水在干结的水粉上,拿彩笔搅合,洗笔,再喷下一个颜色。
听见郭家富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小模样可认真。
郭家富站旁边看了一会儿,识趣儿没去打扰,过一会儿,又轻手轻脚从窗子翻了出去。
井树将最后一笔落在小狮子眼睛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松松僵得定了型的肩膀脖子,环顾四周,扭头去看窗外,榕树上没有人影。
井树起身走到外面,长得畸形的榕树枝落了一根粗干横曳在半空,和地面平行,院里有风,万籁寂静。
景公那屋早熄了灯,井树跳上榕树枝干,手指捏着小狮子对着月光看了看,这是第一次上色,线条都描不匀。
正要回屋里睡觉,前厅的庙门“吱呀”一声轻响,郭家富的脚步又轻又快,看见他之后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说:“你这拖鞋太他妈小,夹脚。”
井树拿眼角瞥了他一眼,“谁叫你穿的?”
“这不是穿错了么......走走,进去,都几点了?给你带了糖水。”
郭家富攘着他进屋,进了屋满桌的颜料,哪还有地儿放?
无法,又攘着井树出去。
两人并肩坐在榕树枝上,井树盘着腿端着碗,郭家富不敢坐实,拿脚放在地上撑着,怕再加上他的重量,树枝撑不住。
井树喝了两口,叼着勺子,把碗递给郭家富,“桥头那家的?”
“嗯。”郭家富接过碗喝了两口水,又递回去,“把椰肉吃了,让风婶婶多刨了点。”
郭家富捏着井树画的小狮子头,“画的我和严于乐那头狮?”
“嗯。”井树捏着勺子顿了顿。“画不好。”
“画的好,这一看就能看出来是我的狮子,这还不好!”
郭家富笑了,推推井树:“以后给我画狮头,白狮红狮黄狮黑狮......以后我开狮堂,就摆在我的狮堂里,给你双倍价钱,行吗大画家?”
井树点点头,喝干最后一口糖水,又摇摇头:“给你画不要钱。”
毕竟郭家富是这世界上除了景公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暑假过去大半,井树真听了话,生了根似的没日没夜地窝在小房间里,燥热的天,水粉没再没机会干过,指尖上的颜色也越来越多。
“你是不是熏入味了?”晚上郭家富又悄摸着翻进小房间里,规律都摸清了,正卡着井树准备睡觉的点,他把鼻子按在井树背上闻了闻。
“什么味?”
“香火......还有你那颜料的味儿。”
郭家富慢慢揉井树的后脖子,井树觉得疼了,往前缩了缩。
“别乱动,一会儿给你掰折了。”郭家富压着嗓子,按着他的肩威胁道,“你个把小时也动动啊,别他妈画还没学会,先整出个颈椎病,我班就有个颈椎病的,成天蔫着,说两句话就晕。”
井树于是不说话也不乱动了。
过一会儿郭家富说:“明天带你去市里吃饭?明天市里有店开业,请了咱们去舞。”
“谁舞?”
“我和严于乐,上高桩。”
郭家富说完一错不错地盯着井树,井树脸上那种让他飘飘欲仙的眼神又出现了,他其实也挺兴奋的,这是他和严于乐的第一场能挣钱的表演。
夜里谁也没睡太好,早上郭家富先睁开眼,井树脚正搭在他小腿上,蜷着身子把脸埋在他手臂里,他用手拨了拨井树的小手指,井树一下就睁开了眼。
先到了狮堂,严于乐猴子似的跳过来,“我好紧张啊树树树树......不对我好兴奋啊!你快安慰我!”
“你是紧张还是兴奋?”一人拎着一条脏抹布甩在严于乐屁股上。
“不知道,反正我心跳特快。”严于乐摸了摸心口,皱着眉问郭家富,“你待会儿不会摔了我吧老大?”
“会,昨晚喝两碗糖水的时候怎么想不起这事?”郭家富看他一眼。
严于乐哀嚎一声,差点给郭家富跪下了。
郭家富没理他,冲那拎着抹布的大高个点点头,“葱哥,你怎么也来?”
葱哥笑笑,“怕你们紧张,在底下接着,老欧和汤洋还有师弟他们在那边安桩了,我待会儿载你们待会儿过去就行,都小事,别紧张。”
严于乐转而嚎着往葱哥身上扑,“葱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被这么一嚷,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被冲淡些,井树一路紧跟着郭家富,前所未有的积极,郭家富正打开箱子准备换裤子呢,井树已经拎着一条裤子站他身后了,另一只手还拿着大红色的裤绳。
一辆五菱面包车吞吞吐吐地停在市中心附近,一行人下了店,眼前是个挺大的药房,铺了红毯,彩旗飞扬,十几个花篮一字摆开,彩十二个梅花桩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前,严于乐仰着脖子囔囔念着:“春——天——大——药——房——我靠真是大药房啊,比咱拐角那家林子药堂大多了。”
丁阳把自己的鼓扛下来,也仰起头看了一下,推推严于乐,“别看了,搬东西。”
这时正是早上十点多,日头却已经快升到顶空,今天注定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井树坐在车上第五次检查郭家富的裤腰带。
郭家富揪着腰带哭笑不得:“别他妈再拆了绑了,都他妈让你折腾吐了。”
“想吐?”井树倏的抬头。
郭家富用力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再勒就吐了。”
“你现在想吐吗?”井树揪着他的重点不放。
“不想吐。”郭家富无奈了,把井树执着于裤腰带的眼神掰正了,顺了顺他的背,“待会儿上桩翻个三四圈都不想吐,待会儿看我发挥就完了,你别紧张,待会儿把我也弄紧张了,行么?”
井树勉强勾了勾嘴唇,露出个不像笑的笑。
“瞧这小胆!不知道的以为等下是你上桩。”郭家富推了推他脑袋。
葱哥拎着一瓶活络油探头进来,看了眼他们,“快开始了......富子自己擦还是我帮你?”舞狮的上场前习惯拿活络油揉搓四肢,舒筋活络,好跳得更高,舞得更稳。
“井树帮。”郭家富接过活络油,把上衣脱了。
“行,擦完出来热身。”
井树习惯性在左手心倒了活络油给他搓肩膀,郭家富回头看了一眼,说,“换只手,你左手使不上劲。”
井树在背后换了手,郭家富喟叹一声,“还是六只爪爪揉着舒服。”
井树用力在他背后擂了一拳,半天小声说了句:“站稳了再跳......抓不住就放开。”
“你让严于乐听听你后半句,看他不揍你。”郭家富笑了一声,拧过身子把大拇指按在他紧蹙的眉心上,又说:“不会摔,有把握,真的。”
擦完了活络油,郭家富把衣服穿好,突然搂紧了把脑袋靠在井树怀里,“哟我听听这心跳,都快战鼓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