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湖所著的小说《偏向雪山行》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偏向雪山行围绕主人公徐槐杞无忧开展故事,内容是:徐槐拍纪录片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好看的人,对方的眼睛是蓝色的,吸引着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偏向雪山行》精选:
“滑得不错嘛?”肖一洋模仿着徐槐刚才的语气,眼神中颇有几分自得。
虽然杞无忧时不时惹他生气,但一码归一码,能亲自从武校里选出这么一个天赋奇高的小孩儿,肖一洋心里还是很骄傲的。
记得刚开始上雪的时候。面对着脚下陡峭的高级道,许多小队员都滑得畏畏缩缩的,放不开。
而杞无忧呢,相比于旱雪练习,他在真雪上反倒更加自如,屈膝,折叠,换刃,反弓,一路雪花带闪电地疾速飞驰。
从雪道上滑下来后,肖一洋询问他感受如何,杞无忧当时只说了一个字,爽。
徐槐收回了目光:“对啊,岂止不错,简直太棒了!”
少年在雪上远去的身影,再次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平行大回转的神,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刚才肖一洋叫他……
“老肖,”徐槐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套上沾的碎雪,“你刚才叫他什么?”
“杞无忧啊。”
“原来他不是姓吴呀……”徐槐有些哭笑不得。
整天听肖一洋“吴忧吴忧”的念叨,搞了半天,人家根本不姓吴。
“哪个qǐ?”他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枸杞的杞,木字旁加一个自己的己,”肖一洋也挺乐,“欸你知道枸杞是什么吧?”除了教这位外国朋友不认识的汉字,还要时刻关心他的汉语词汇量够不够。
“这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喝过。”徐槐知道枸杞可以用来泡水,具有养生功效。
“我办公室里就有,泡保温杯里,再加点可乐,回头给你尝尝。”
“加可乐?”
“对,你喝过姜丝可乐没?”徐槐说没有,肖一洋便毫无心理负担地忽悠道,“这个可乐泡枸杞跟它的功效是一样的,驱寒。”
听起来好像有点诡异……但徐槐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队员们的又一趟滑行训练完成。
站的时间太长,肖一洋有点累了,索性往铁绿色的护栏网下一坐:“哎,你别看那小孩儿平时看上去一声不吭的,但其实性子野得很。”
话题又转回到杞无忧。
“是吗?”
没看出哪里野了,刚才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不是挺乖的嘛。
徐槐坐到肖一洋旁边,随意道:“野点儿好啊,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意思。”
他始终认为,单板滑手是需要张扬个性的,或许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个领域。
但他也明白,这里的文化有时不太能接受那种有棱有角、个性鲜明的人。这并非特例或个人偏见,而是关乎群体价值认同。他们通常会强调个人对集体的服从性,不会欣赏与群体价值相违背的人或事,做不到任其自由发展,而是多加苛责甚至打压。
单一的价值判断难免偏颇,徐槐无法找出原因,于是只好把这归结为文化差异。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肖一洋掰扯,他干脆换了个话题:
“无忧是哪两个字?”确认一下,别又听岔了。
“就是无忧无虑的无忧。”
无忧无虑。
像他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徐槐想,他的父母一定很爱他。
许是觉得这个名字有趣,徐槐嘴里咂摸了好几遍。
“杞无忧,杞无忧……”
念着念着,他忽然怔住了。
记忆如同走马灯般旋转浮现,脑海中闪过一双眼睛。
黑而沉静的眼底没什么情绪,显得有点冷。但当与那双眼睛对上视线时,却又仿佛看到一种冷水中浸沥出来的薄光,干净而透亮。
小杞……
小齐……?
是同一个人吗?
只见过一次面,他不太能确定。
“他是从哪个项目转过来的?”徐槐只知道这批小队员里有几个是今年八月通过跨界跨项选材进入的集训队,至于具体情况,他并没有了解得那么清楚。
“武术啊,我没跟你说过?嵩山少林寺塔沟武校,就你去年去过的那个。”
徐槐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久久没说话。
肖一洋奇怪地看向徐槐,见他一脸恍然的样子:“咋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男人脸上,深蓝色眼瞳里流溢着一层浅淡的璨金光彩。
他说:“小杞不是想转项吗?我要了,让他跟我去崇礼练大跳台吧。”
???
怎么你也开始了?
肖一洋脸色一黑,怒道:“你做梦!”
—
杞无忧坐缆车上高级道时,正好遇到又滑完一趟下来的乔巍然他们。
“无忧,”乔巍然凑过来小声告诉他:“Ryan好像在高级道看我们训练呢,我和大威都觉得那人挺像他。”
肖教练旁边那个身穿奶油蓝滑雪服,又高又有气场的人,不是Ryan还能有谁?虽然他捂得很严实,但大家又不瞎。
徐槐还以为自己武装得挺好呢,都没有人认出来他。其实队员们不过是碍于怕被旁边的肖教练骂,所以才没敢和他打招呼罢了。
“绝对是他,”岳威打包票道,“要不是他我把这里的雪全吃了!”
说实话,比起看大威吃雪,杞无忧更想看徐槐。
“我等会儿确认一下是不是。”
坐在通往高级道的缆车上,他冷静且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下见到徐槐该怎么和他打招呼,怎么说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措手不及了。
那天认出徐槐的一瞬间,他竟然跟被驴踹了一脚似的转头就跑。
到底为什么跑……杞无忧后来想想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对了,应该叫他什么?徐槐,Ryan,还是徐教练?
基础刻滑练习会不会太单调了,要不来套平花?做什么动作好呢?
……
训练时,杞无忧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身体紧绷着,但意识却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这和他以前玩长板速降时的感觉一样爽。
轻松自在,无拘无束,好似飞在云端。
杞无忧的训练状态一直挺稳定,之前被教练们轮番夸过不少次,都快听免疫了。
不过,和他们相比,徐槐的标准应该会更高一些吧,那自己的表现在徐槐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呢?
不管了,能达到及格线以上就算成功。
从山上滑下来,杞无忧在脑内复盘了一下刚才的表现,觉得差不多可以打个80分,扣掉上次见面的印象分,那就暂且算75吧。
“帅啊!刚才我险些没跟上你。”
后面跟拍的摄影师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问:“话说怎么今天突然耍起帅来了?哐地来个Drive spin吓我一跳,差点以为你雪板打滑了要摔呢,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滑过啊。”
“想找找风格。”杞无忧语气平淡。
“你的风格还需要找吗!速度与激情知不知道?在后面追着你滑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杞无忧:“哥,别太夸张了。”如果徐槐也能这么认为就好了。
“真不夸张,你等我回去给你剪个大片儿!”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杞无忧就没再看见徐槐,不知道肖一洋带着他去哪儿参观了。
吃过晚饭,杞无忧又去了训练馆,把上午缺掉的体能训练补回来。
运动员需要有很好的身体状态才能滑雪,集训队的日常训练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练体能。
晚上的训练馆空荡荡的,只有一堆反射着金属冷光的训练器械。
每天的训练时间是固定的,上午练综合体能,下午练专项技巧,晚上复盘,正常情况下,集训队一天的训练时间在八小时左右。
不过具体的训练任务则要视每个人的情况决定,通常由体能师来给他们安排。
没人告诉他训练内容,也没人在一旁监督指导,杞无忧便按照以往的常规训练来给自己制定计划:五组卧推五组高翻,再练半小时核心。
核心通常指人体躯干的中间环节,肩关节以下,髋关节以上的位置。
而核心力量的训练可以说是滑雪运动员体能训练的重中之重。
有些运动员尽管看上去不壮,肌肉也不算特别发达,但爆发力与稳定性却尤为惊人,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强大的核心力量。
完成卧推和高翻,他就开始练核心,站在平衡球上做深蹲。进阶练习的话还可以举哑铃负重,不过杞无忧下午体能消耗比较大,就没有再负重。
平衡球一半是由橡胶制成的曲面半球,另一半则是平面塑料硬板。半球体易抖易晃,普通人光是站在上面就极难保持平衡,更别提同时还要做有氧运动了。
杞无忧站在上面,保持着呼吸节奏,重复着屈膝蹲起的动作,身形不抖也不晃,底盘始终维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状态。
肖一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儿!”
杞无忧转头看了他一眼:“肖教练……”
他看上去心情尚可,不像生气的样子。杞无忧短暂思考了一下该不该从平衡球上下来,应该还剩五分钟左右就完成任务了。
他解释道:“我没有加练,只是在补上午没完成的体能。”说话时气息依然很稳定,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乍一看还以为他很轻松。
肖一洋瞥见他额角挂着几颗汗珠,沿瘦削的下颌线往下滑落。
轻松是不可能轻松的。
“没事儿,你继续练你的,我不训你。”
肖一洋就站在那儿继续看他训练。看了一会儿,说:“想想我们那时候,哪儿有这么多专业的训练器械啊,练平衡你知道都怎么练的吗?”
“怎么练?”杞无忧适当地表露出一些疑惑。
“两个柱子之间绑条钢索,走钢索。”
杞无忧“哦”了声,看了眼脚下的平衡球:“那比这个难多了。”
“对了,徐槐呢?”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去睡觉了。”
“无忧,”肖一洋顿了下,又问,“你实话告诉我,你这几天又提转大跳台的事儿,是不是因为徐槐要来?”
本以为杞无忧要以沉默来应对,没想到他竟然坦率承认了:“是。”
很多队员刚开始练体能时都很难控制住面部表情,而杞无忧却始终神色如常,他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但肖一洋还是发现了一些异样,笑道:“注意调整呼吸啊,怎么一提到徐槐你呼吸节奏就乱了。”
其实肖一洋准备了许多大道理亟待输出。
比如说,告诉杞无忧大跳台和平行大回转之间的区别究竟有多大。
已经练了半年前功尽弃,现在又要重头开始,那边训练任务你跟得上么?能出成绩么?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比如说,不要随随便便为别人而改变。
你在当下受到了偶像的影响,可以做出盲目的选择,但你的偶像并不能对你往后的运动生涯负责,所有后果都是你自己来承担。
“肖教练,你知道我和徐槐一共见过几次面吗?”
杞无忧从平衡球上跳下来,然后开始做腿部肌肉拉伸。
“嗯?不是两次吗?”肖一洋回过神,心里默算了下,“啊不对,是三次。”
鸟巢,休息室门口,雪场,总没了吧。
杞无忧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徐槐是在嵩山。去年夏天,他告诉我他是一名单板滑雪运动员。所以今年夏天,我才决定参加跨界跨项选拔。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
肖一洋愣了好半天:“我操……”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去年就见过,那这样说来,他俩还挺有缘分。可问题是,徐槐好像不记得这小孩儿了。
肖一洋知道徐槐是有点脸盲的,正想着要不要告诉杞无忧一下。
却听杞无忧又说:“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他对现在的我印象深刻一点。”
“你早说啊!”少年坦诚而果决的模样令肖一洋十分动容,一股热血上头,他当即道:“其实徐槐也挺想把你要过去练大跳台的。你想跟他,他想要你,那你俩这属于双向奔赴!放心,转项这事儿我必须想办法给你搞定,我要还拦着那我成什么了!”
杞无忧做好了拉伸,直起身望着肖一洋,眼睛里有细碎的灯光。
“真的吗?”
“真的,话就给你撂这儿了。”
“不会反悔吧?”
“怎么可能!”
肖一洋当场就拿起手机在教练群里发通知说明天晚上开个会。
杞无忧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掉脸上和颈间的汗,“肖教练。”
“其实,”他轻笑了声,那双总是冷森森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前面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最后那句……徐槐只是一部分原因,他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更多的是我本来就想这么做,是为我自己。”
嗯嗯嗯?什么玩意儿?肖一洋原地凌乱。
“肖教练,谢谢你同意我转项!”
等肖一洋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杞无忧这兔崽子已经跑了。
操,被他带沟里了。
不过他说的“最后那句”,到底是他妈的哪句啊?
回去的时候,肖一洋想了一路。
“努力让徐槐对他印象深刻一点”,是挺努力的,真。
“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确实不记得了,真。
“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是这句吧?
毕竟他还说了“徐槐对我的影响没这么大”。
搞笑呢,这还叫影响不大?这俩人该不会早就串通好了合起伙来坑我吧?
肖一洋气得踹了脚路障,恨不得现在就给徐槐打电话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