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昼》by小谢清宴,原创小说江山如昼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林斐白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林斐白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天下,但他身边的人偏偏要他做出选择,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热门评价:都是错的。
《江山如昼》精选:
镂金烛台间落下几滴烛泪,烛影微晃,奏折摔向地面发出的声响,足够惊动长夜。
手托拂尘的老太监垂首不语,余光瞄向书案前年轻的皇帝,多年侍君身侧练就的察言观色,令他再清楚不过,此刻缄默不语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圣心难猜却不敢不猜。
年过五旬的太监总管常安余光装作无意地扫过当今圣上的脸,烛光摇曳间窥见一张雕刻般俊朗的脸颊,那双眉睫如山峦般皱起,本就严厉的眼睛里更是浸满厉色。
“百年的应天寺轰然倒塌,死伤十余人,京城中流言四起,你当真不知?”
李琰只差将手指戳向面前同样垂首的人鼻尖,刚才那本奏折径直砸向了这人,投掷的力道并不轻,可奏折擦着对方的小腿落到地上时,对方却是动也不动一下,始终不卑不亢地站着,雪色的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未起。
眼下,听见李琰诘问,他越发恭敬地弯身朝李琰拜去。
“陛下,”开口的声音依然不缓不急,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温和,“应天寺修缮一事属实重要,但眼下快到江南播种的季节,若雪迟迟不停,一旦引发灾情,恐有大患。”
他抬头,桃花眸里像是沉了一点黑墨色,不见艳色,尽是沉着:“当务之急应是尽快让户部拨款江南,防患于未然。”
“林斐白!”李琰终于拍案而起,“放任流言不顾被有心人利用,何尝不是隐患?!”
“陛下,”林斐白泰然道,“百姓口中流传的‘佛祖震怒,降罪于世’,不过是谣言,司听监自会把控舆论,陛下无需担忧。”
“那‘天子不正’四字可够引起国患?”
比之方才,李琰的语气里已全是震怒,一旁明哲保身的常安眼皮抬了抬,又迅速耷拢下去。
天子不正。
这四个字是李琰的心病。
先皇临终前,大臣都聚在寝宫外等待宣读传位诏书。
先皇素来谨小慎微,传位诏书却反其道而行之,藏在了他日日都去的书房中。
可惜他谨慎一生,到最后能信任的人,也不过是侍奉在身边三十余年的常安。
病榻上,先皇用了最后几口气,哆哆嗦嗦地催着常安去取传位诏书,结果他前脚刚踏出寝殿门,便望见一墙之隔的书房中火光突起,还没来得及尖叫,晃眼间便看到有人冲了过去。
这场火竟是从内燃起,等烧到人眼可见时,房中书案早已大半成了灰烬,常安跺着脚催着宫中侍卫赶紧扑火,四下乱作一团,常安提起衣摆就也要往里冲。
就在这时,林斐白捧着诏书走了出来,直直撞上了门口的常安,常安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极为复杂。
传位诏书安然无恙,只是可惜常安赶回寝殿时没来得及见上他伺候了大半生的万岁爷最后一面。
诏书刚宣读完,先帝驾崩甚至不足半柱香时间,守在殿外的诸多大臣便不顾已是丧期,开始议论纷纷。
这皇位传给的竟然不是一向备受宠爱的九皇子李宬,反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六皇子李琰。
李琰踩着议论从人群中走出,面无表情地接过传位诏书,转身面向群臣的一瞬间,丞相沈海亭无声地带头跪下,一瞬间议论声戛然而止,只剩肃穆。
没有人敢质疑传位诏书的真假,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自李琰即位后也不许人再提,明里暗里,只剩下林斐白成了朝中百官忌惮的对象。
只是李琰也未见得多顺遂,先皇晚年多次征战,最后一次败于西南,护国大将军少海山旗下少家军全军覆没,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国库空虚、江山不定的皇位。
李琰即位三年来一向躬行节俭,日夜勤政,却没料想京城百年的应天寺突然倒塌,竟传出了皇帝懒政才遭此天谴,佛祖都不庇佑的流言。
而这些流言中,夹着的四个字“天子不正”,更像是意有所指般,令李琰勃然大怒。
散播谣言的人尚未找到,林斐白又一纸奏疏,字字句句都在劝诫他,应天寺修缮之事耗资巨大,事有轻重缓急,顾及民生,江南的雪灾才应是当务之急。
此等进言,根本就是公然掷舆论于不顾!
“朕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修缮应天寺重要,还是赈灾江南重要?”
林斐白不答。
“陛下,”殿外响起一道声音,“容殳求见。”
声音很清冷,像是梅枝落雪般的香意透过薄薄的门窗落进耳畔。
连带着李琰的怒气都像是消散了三分般,下意识放缓了语气,“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悉数响起脚步声,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推开门,毕恭毕敬迎着容殳进了门。
容殳从廊下迈进屋内,烛火摇曳衬得他的面容苍白不见血色,似乎连瞳色都比常人淡上几分。
兴许是一路行至此处沾染了月色,他的身上残存着尚未回暖的寒意,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叫人多看一眼就多生一分怜惜。
“你怎来了?”李琰眉心一跳,“朕不是前日下旨让你在府中修养?”
李琰话音未落,常安便往一旁烧着的暖炉里加了块碳,又殷勤地取出雕花的手炉忙不迭塞进容殳手里,“容尚书快暖暖身子,莫要再着凉了。”
“多谢常公公,”容殳没有接手炉,目光恭顺地垂下,“陛下,臣想请奏拨款江南雪灾一事。”
常安捧着手炉欲要放回,作势目光一抬,视线落向站在一边的林斐白。
林斐白从容殳进来的那一刻起开始沉默不语,寂静得像屋外蔓延的夜色,无声无息。
“雪灾防患之事事关重大,”李琰扫了一眼林斐白,微顿道,“能者多劳,便与应天寺修缮一事一并交由林御史处理。”
像是等这句话已久,林斐白利落地回道:“臣领旨。”
林斐白走出殿门的第一件事是抬头看天色。微沉的夜色星子尽数被云雾掩盖,只有一轮月亮孤零零悬在高空,他向前走了一步,身子却没站稳般向旁边倒去。
“小心!”
“多谢公公。”
林斐白朝扶住他的小太监笑了笑,这个太监他认识,是新来的宫人,叫童元,人如其名,年纪尚幼。
“方才可是童公公去请了容大人来?”
林斐白生得清隽,月色下他本就柔和的脸部线条被月光描摹成虚影,清秀的五官却越发清晰起来,加之此刻他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深邃的眼里映出皎洁的月光,童元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是也不是,”童元回过神来,羞涩地挠了挠脑袋,“若非常公公吩咐奴婢看准时机去请容大人,奴婢自然是想不到的。”
“那便有劳童公公替我向常公公转达谢意。”林斐白温声应道。
“大人,我实在不解,为何皇上只听容大人的话?”童元颇为不满地皱眉,“明明你们奏的是同一件事……”
林斐白轻轻笑了笑,良久,竟像是松了口气般道:“只要圣上能批准户部拨款江南的事就好。”
但他的声音太轻了,轻到似乎有一丝颤抖,在行居深宫的人,再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观察。
“大人,您还好吧?”童元关切地看向林斐白,“您的脸色看起来……”
“无妨。”
林斐白轻轻挥手,有淡淡的药香自袖间溢出,竟比梅雪还要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