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之敌小说在那里看?纯爱小说《方圆之敌》由作者平生好剑倾心创作,主人公是傅尚恂阮子元,方圆之敌小说主要讲述了:阮子元把傅尚恂当知己,但傅尚恂时时苛刻,阮子元惹了祸需要离开,傅尚恂才觉得有些后悔。
《方圆之敌》精选:
傅尚恂与两位棋师早早便走了,阮修远和闻东楼来寻阮子元时,阮子元正坐在那一眼小泉边发呆。少年应是坐了不短的时候,肩头与袍摆上落了几朵洁白的泡桐花。
两人在小院门口站了一下,还是闻东楼先开口,喊了声:“阮小五。”
阮子元蓦然回神站起,一身白花纷纷落地,他看向那二人,似乎才注意到天色,有些惊讶地说:“已经黄昏了,怪不得觉得饿了。”
阮修远迟疑一刻,出言安慰道:“有道是胜败兵家事不期,一局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阮子元诧异地看了阮修远一眼,饶有趣味地问:“三哥,你这是在安慰我?哈,放心,我以前赌棋又不是没有输过,你说的对,一局棋罢了,输赢庸人才计较!我饿了,回家吧。”说完,随手拂掉发间一朵泡桐,径直走出小院。
阮子元一副这么看得开的样子,倒叫阮修远和闻东楼更不放心起来。
回府之后,阮子元下了马车径直入府,正好和父亲打了个照面。阮大人看他一眼,竟也没说什么斥责的话,只淡淡道:“你一向心高气傲,多输一些磨磨心性也好,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去看看你母亲。”
阮子元听着阮大人难得的温和口气,低眉颔首地应了,心里却有些烦,怎么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输给傅尚恂必是十分难过低落?虽然傅尚恂那番话的确让他有些不快,但也只是有些罢了,他才不在乎。
阮大人与阮夫人膝下子女五人,除开阮子元和阮修远,其它三位俱是千金。阮大小姐、阮二小姐、阮四小姐都已出嫁,除了阮大小姐远嫁,二小姐与四小姐夫家都在上京。
第二日,阮二、四小姐都回了阮府,之后的数日,阮夫人、阮二小姐、阮四小姐都整天围着阮子元好一番嘘寒问暖、软语安慰,弄得阮子元一直都没空出门玩耍,简直无奈。
外面则传起了阮家五郎一局挫败,心灰意冷,闭不出门,弄得唐彻、闻东楼、孟南生几人还特来探望了一番。
五月初五,端阳节。
刘管事家七岁的小孙子跟在送粽子与菖蒲的小丫鬟身后,跑到阮子元的院子里来。那孩子莲藕般的手臂上戴着五色丝,整个人虎头虎脑十分可爱。阮子元摸了摸那孩子圆嘟嘟的小脸,给了他一个粽子,留他玩掷铜钱。
阮二小姐和四小姐兴冲冲跑来阮子元的院子看弟弟,结果那一大一小玩得高兴,她们完全插不进去话,只好悻悻然走开。阮子元眼角余光瞥到二位长姐走远了,立刻把所有铜钱往对面小孩儿手里一塞,溜出家门去。
阮夫人想起带几个孩子去看龙舟,结果遍寻不到阮子元人,阮大人忍不住动怒拍桌:“这个逆子,一日都不能安生!”
阮二小姐忙道:“父亲息怒,元儿到底还小,有时的确还胡闹了些!”
阮大人迁怒阮夫人道:“弱冠之岁了还小?那他什么时候才能不小,说到底,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平时惯的!”
阮夫人倒未生气,看了阮大人一眼,慢慢道:“都是我惯的?远儿是脾性随了我,可元儿那倔拧明明和你当年一个脾气,你还不是娶了我之后才收心改性?元儿的确不小了,修远的亲事明年就要办,小五也该订一门亲了。”
这番话一出,众人都静了一刻。
半晌,阮四小姐开口道:“母亲说得极是,若是订了亲,小五也必会收敛许多。”
阮大人沉吟片刻,道:“话是这样,只是他那名声在上京里是坏透了,哪家有好女儿,会许亲给他?还是要慢慢计较。”
这里已经商量着订亲,阮子元却半点不知,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
今日端午佳节,家家户户门上都高悬艾叶菖蒲,酒楼卖得最好的也是雄黄酒,这般气氛弄得阮子元莫名没有出入赌坊、斗蟋蟀的兴致。阮子元逛到西角街,结果这临江长街一条已被人群拥堵,阮子元在后只能听到远处江面上传来龙舟上的锣鼓声与人们的喧闹声。
阮子元在后努力仰着脖子什么都看不见,无趣地走开,不知不觉晃到专卖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的街上,正巧看到一家铺子前有人在地上摆了副棋局,有两人正在赌棋,旁边有几人正围着看。
阮子元心里一动,凑上前去看,那盘棋已至终局,庄家棋技不错,杀得对手溃不成军。赌棋那人是个青年,悻悻地丢下十文钱,旁观者们观棋时闭紧了嘴,局罢后纷纷评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内行架势十足。
那输棋的青年越听越觉脸面全无,不甘心道:“都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和傅家与阮家那两位郎君下?”
众人一时纷纷道“那两位自然不同!”“谁敢与闻人先生的高徒作比?”等等之语。
那庄家却忽然冷笑一声,轻蔑道:“傅家那位郎君倒也罢了,阮家那一位前几日不是输了吗?我看那棋谱,也不过尔尔,若是和他下,我也不见得会输!”
此言一出,四下一静。
“哦!这位先生如此厉害?在下想讨教一二?”阮子元听得有趣,开口道。众人闻声看向他,见到是个风姿翩然的少年郎君,都不甚在意。
那庄家瞥了阮子元一眼,见阮子元一身少年浪荡气,觉他多半是个绣花枕头,便道:“这位公子,一局十文。”
阮子元想了想道:“一局十文实在无趣,这样如何,我若输一局,给你一吊钱,你若输一局,这里离小石锣巷的太平酒家不远,你去那里给我买一壶湛露吧。”
庄家听到一吊钱,立刻直了眼,果断道:“便就如此。”
众人让开,阮子元撩衣在那布质棋盘前蹲下,庄家让先给阮子元,阮子元含笑开口道谢,他的面上笑意一直持续到右下角下成了大垂莲打角图。
庄家忽然觉得浑身一冷,抬眼正对上对面少年如刀眼神,庄家一愣,那少年已收回眼神,执棋手势优雅利落地落下一子,口中说:“如果没有湛露,彤霞醉也可。”庄家皱眉,道:“公子,这才开局。”
阮子元笑了一笑。
长街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一家书店前。傅年抱着傅尚恂买好的书放上车,见傅尚恂正望着前方的什么,好奇问道:“公子,怎么了?”
傅尚恂放下车帘,道:“没什么,走吧。”
而两个时辰后,满街店铺都燃起灯烛,长街灯火辉煌。
有人专门买了灯笼摆在赌棋摊附近照明,阮子元已坐到了庄家的位子,手上拎着个半空的酒坛,手边零散着几个彤霞醉的空坛。他面色如常毫无醉意,只是扯松了襟口,不知是被酒意冲的还是兴奋得有些热。
周围围观的人多了许多,阮子元手里捏着一枚黑子把玩,似笑非笑地道:“谁还要来,我让他三子如何?”
围观人众多,一时却无人上前,忽然有一人大声嚷道:“我记起了,他是阮子元!他是那个阮门五郎!”周围立刻炸开锅一般,嗡嗡嗡地议论起来,倒是有人跃跃欲试了。
恰在此时,忽然从人群外挤进来一群护卫,将众人推搡着分开!阮子元一见,立刻皱了皱眉。
一锦衣华服的青年摇着一把描金洒花面的玉骨折扇,从被分开的人群中间走了过来。那青年眉眼贵气俊美,一身毫不掩饰的凌人傲意、趾高气扬。
周围人一见这青年,有几分眼色的立刻走了。
青年居高临下俯视阮子元,什么还未说,阮子元已不耐烦地站起身,嘟囔道:“晦气!”转身拎着酒就要走。
青年脸色一变,喝道:“来人把他给本世子拦下!阮子元,你见本世子竟不行礼?”
阮子元回头看向青年,酒劲有些上来了,却还是从善如流:“见过宁世子。”言罢,推开拦在身前的护卫就走,那护卫知阮子元身份,不敢真去阻拦。
宁世子恨得咬牙切齿,在后讽刺道:“怎么,你上次和我争玉萦的阮大人还没打断你的腿?”
阮子元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没啊。”
宁世子不甘心地继续道:“说来,今日佳节阮公子不陪在玉萦身边,莫不是玉萦也看不上你这么个废物了吧?”
阮子元继续道:“总比世子从来没被看上过好。”
宁世子一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含讥带嘲地道:“你刚刚是在赌棋?”
阮子元的步子一凝。
宁世子大受鼓励,再接再厉:“你还真是厚颜无耻,钟山石峤寺输成那样,还有脸出来赌棋?当初闻人先生赶你走真是有先见之明!你没听到傅尚恂怎么说的,傅家阿恂,阮门五郎,你也配和人家比,你算——”
宁世子还没说完,阮子元蓦地回身看他,径直走到他面前,一身酒气,双眼明亮异常。阮子元扯了扯衣襟,露出漂亮的锁骨,语气无波无澜:“继续说啊。”
宁世子拧眉道:“我还怕你不成,你算什么——”
“砰!”
宁世子的话还是没说完,因为阮子元一酒坛砸上了宁世子的脑袋。
这件事闹得颇大,阮子元砸伤了宁世子金贵的脑袋,不过宁世子也一脸血地叫手下人打折了阮子元的右手,可到底是阮子元先动了手,阮大人亲自押着阮子元去了王府登门谢罪,此事才勉强算告一段落。
看在阮子元手伤的份上阮大人没再请家法,却又禁了他的足。这一次阮子元乖得很,宁世子打折他一只手倒像是也打通了他一条筋脉,一想到父亲为他去宁王府谢罪,他就觉得宁世子说的极是,自己的确算不上什么东西。他一向看不起宁世子,但仔细想来,他和宁世子又有什么不同?都是依仗父兄的废物罢了,只是宁世子的依仗比他还要厉害些。
这么一想,傅尚恂凭什么看得起他。
他那里难得想开了,阮大人那里为不成器的小儿子又白了几根头发,阮夫人私下和他说:“看来的确要为元儿说一门亲,成了亲总会庄重些。”
阮大人皱着眉无奈道:“上京里哪家闺秀还会嫁给他?他打了宁世子,宁王那里未必真会善罢甘休,我想过了,还是送元儿离京避祸吧!他自小无意仕途,以前我一直逼他,却也只枉费了这些年,他既好山水风物、纹枰弈道,由他去吧,况且离了上京也更好为他说门亲事。”
阮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眼泪忽然掉了下来,说:“只好如此了,只是实在舍不得。”
阮大人为阮夫人拭泪,叹了口气。
阮大人与阮夫人将此事和其它几个子女讲了,阮修远心里难受,却也明白这是无奈之举,不多说什么,阮二小姐与阮四小姐却忍不住哭了一场,阮夫人翻了许久黄历才订了下月初三的日子送阮小五走。
最后,由阮修远去对阮小五讲此事。
阮子元听了,怔了一会儿,却并未愤然也未大喜,只是道:“那就如此。”
阮修远见阮子元答应得痛快,反而有些担心,伸手摸摸阮子元的头,问:“上京里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三哥去买来给你。”
阮子元看着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那三哥你把萦萦赎身了给我带走吧!”
阮修远狠狠拍了阮子元脑门一下。
这回阮子元竟真的乖到了六月,阮修远悄悄告诉了闻东楼阮子元要走之事,闻东楼特地来看阮子元。
阮子元见到闻东楼真是难得的亲切,拉着闻东楼“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看着倒像是对离开上京颇为期待的样子。
闻东楼道:“我本以为你必定伤心失落,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阮子元敛了兴奋神色,笑道:“我为何要伤心失落,男儿读万卷书就该行万里路,山高水长处处不胜过上京方寸之地?以后泛舟五湖自是比现在要来的快活。”
闻东楼听了,神情倒像是有点羡慕,口中却道:“你读过的书有百本阮大人就要喜极而泣了,走得如此潇洒,就没什么临别之言欲见之人?”
阮子元轻笑一声,道:“知我者东楼也。”言罢,他将一个信封交给闻东楼,道:“我这些年赌棋也算薄有积蓄,还请闻兄你将这信封交给玉萦姑娘,她若何时动了从良之意这里面的钱当能助她一臂之力。”
闻东楼神情复杂地接过,笑叹道:“不愧是怜香惜玉的阮家郎君,为了一个玉萦姑娘还真是痴心不悔。”
阮子元正色道:“不过是风尘知己罢了。”
闻东楼知阮子元与傅尚恂那几年的同门情谊其实本不错,故意问:“那无话带给旁人了?”
阮子元却沉默了一刻,摇了摇头。
六月初三,烈阳炎炎,已有了些炙人的意思,接天莲叶间也点缀了无数映日荷花。
清早起来,傅尚恂就见日头颇好,便叫几个家仆将他的棋谱书本文稿尽数搬到院子里摊开晒一晒。傅尚恂藏书众多,几个书童仆婢抱着书本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傅尚恂亲自动手蹲在院子里翻摊书籍。
闻东楼来时,就看见铺了满院的书本谱稿,傅尚恂蹲在书海间翻翻捡捡。一个小丫鬟抱着一个精致大木匣从屋子里跑出来,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文稿在地上铺了起来,一直铺到闻东楼脚边。小丫鬟见了闻东楼就要行礼,闻东楼却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自去忙,俯身捡起一张纸看了起来。
那宣纸已经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上面只是写了诗,内容字迹都稚嫩得很,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闻东楼又在附近拈了几张纸看,有的是棋谱,有的是文章作业。
“你在看什么?”傅尚恂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闻东楼挥了挥手中一张宣纸,笑着念道:“卓然玉树郎,皎皎银轮光?这不会是你小时候写的吧?傅兄,这首颂诗难道是写给自己的?”
傅尚恂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微微拧眉,从闻东楼手中取过诗稿,铺在地上,道:“这是阮子元写的,我以前帮他写功课,他就写了这些词理不通的打油诗给我。”
闻东楼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他叹口气道:“弈道寂寞,你与他虽理解不同,却的确是难得黑白知己,你对旁人也未如此严厉,何必偏严苛待他?”
傅尚恂沉着脸不说话,整理着书稿棋谱。
闻东楼说:“阿恂,再过个把时辰,阮小五就要走了,怕是不会再回上京了。”
傅尚恂动作一僵。
“有道是关心则乱,你看他比旁人不同,才比旁人严苛。”
“同门之谊,知己劲敌,失之可惜。”
“当局者迷,我旁观者也不敢言清,只是觉得可叹。”
闻东楼道:“言尽于此,我告辞了,说不定还能赶上送他一程。”言罢,转身离去。
傅尚恂在原地站了一会,沉着脸对忙着晒书的众仆婢道:“你们下去。”众人颔首退下。傅尚恂捏着一卷棋谱,忽然用力将手中棋谱往地上一摔,修眉紧拧,面上俱是掩不住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