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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土

北土

发表时间:2023-05-29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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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土小说
北土
更新时间:2023-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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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土》精选

谁也没通知,姜翮在士兵吃午饭的时候下去看了一圈,五人一伙围着口锅吃饭。

锅里的热水上漂着几片菜叶告诉姜翮这并不一锅普通的热水,可姜翮实在没办法把那一滴油都没有的东西叫做汤。士兵们手上拿的干粮也是姜翮没见过的东西,又黄又干表面全是麦糠的凸起,看着就觉得嗓子痛。

可在场的五百多人个个都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马胖子刚好在人群里,站起来向李威打招呼:“老大!我在这呢!你是来看我的吧?嘿嘿,两天没见,我也想老大了,老大吃饭了吗?”

马胖子看起来过得不错,面色红润笑容真诚,李威咽了口还带着血腥味的唾沫,竟然真的有点感谢姜翮刚刚没让人打他的脸、马胖子看不出他受了伤。

“还没吃呢,”李威答,“把你的干粮给江大人尝尝。”

“嗯?”马胖子看看脸色不算好的姜翮,“姜大人哪吃得了这个啊。”

姜翮黑着脸拿过马胖子手里的饼,吃了一口,真是难吃,一股子土味,而且比它看起来还要硬,而且这东西咬碎了立即化成一个个尖锐的颗粒、狠狠地划着姜翮的口腔。姜翮赌着气强迫自己向下咽这些颗粒,结果引起剧烈的咳嗽。

常青紧张地上前递水,李威却看戏般递上一碗菜水:“来,喝口汤缓一缓。”

常青想拦但是没拦住,姜翮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然后立即将这口东西悉数吐了出去。太难喝了,又咸又臭,刷锅的水大概都要比这好喝。

队长赶了过来:“公爷,你怎么吃这些东西?小心伤了身子!”

“我吃了伤身子,这些兵吃了就不伤身子吗!”

“我们哪能和您比啊,您是皇亲国戚身子娇贵,我们这皮糙肉厚的,吃这个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老兵也给队长帮腔:“是呀,咱们城门校尉的伙食算是好的了,城外军营的馍可没咱们这大。”

陆陆续续又有好多人表示知足、高兴、叫姜翮不要生气,可姜翮觉得他们都在骗自己,盯着李威看,此时只有李威不会骗他。

“是不错。”李威说,“只要一日三餐能吃饱就是我们的福气。去北土出征的人吃得肯定比这还要差。”

姜翮有点气愤地转身离开,李威也投桃报李给姜翮在人前留了几分余地,离人群远了才说:“人命有贵有贱我认了,可就算我们命贱也想活下去,北土收不回来的,别让我的人去白白送死可以吗?”

“北土可以收回来!我一定会把北土收回来!”姜翮张开手掌停在李威面前示意他不要说话,愤怒地转头质问常青:“吃食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军中伙食日日不同,也许那日恰好……”

“你知道!”姜翮给了常青一巴掌,“连你也要一起骗我!”

常青立即跪地谢罪:“属下绝无欺瞒公爷的意思!属下对这军中的规矩也不熟悉,而且每日让公爷吃这些粗茶淡饭已经是逾越了规制……”

“所以你就纵容他们骗我!”

李威看到姜翮气到跳脚的滑稽相心里终于觉出了几分舒坦,但有求于人的他没让自己的笑露出来,假装愁容满面替姜翮着想的模样:“江大人,这朝廷上上下下都烂了,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改的事。反正蛮族打不到都城来,你的富贵日子不会断,不如不要折腾、不要征兵,放我们回去,我保证不当劫匪扰你清净,行吗?”

“不行。”姜翮看着李威,目光坚定,“这朝廷烂透了,不治好它、蛮族早晚要打到都城来,我早晚会死。而你和你的兄弟会比我更惨,不用蛮族打到都城就会死。也许在抢劫的时候被人打死,也许在不抢劫的时候饿死。我们都是早晚会死的人,为什么不拼一次,把这烂透了的朝廷治好呢?”

李威一愣,姜翮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以为姜翮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可听了姜翮的话又觉得其实姜翮什么都懂,甚至懂得比自己要多得多。

姜翮:“李威,你能帮我吗?我会被那些贪官污吏骗,我的确吃不下你们平日吃的东西,我更不能保证你们上了战场之后不会死,可我不想浑浑噩噩什么都没做就稀里糊涂地死了。现在军队烂透了,所以我需要你,我们再组一个新的军队出来,去北土把地收回来,把北土收回来、积攒实力、重振民心、然后把这朝廷的不正之风正过来!”

常青十分紧张:“公爷!”

“不需要你提醒!”姜翮打断常青的话,依旧盯着李威,“李威,我刚刚说的话足够让那些小人给我定个谋反之罪,我对你说了就是把命交给了你,这样,你愿意留下来帮我吗?”

李威觉得自己被骗住了,尤其是回到安排好的房间、看到被鞭子打得不敢动弹的小五的时候越发觉得自己被骗了。

姜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穿绫罗绸缎吃细糠美酒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被城门校尉骗了也没真的去算账,对着常青窝里横了一通就没了下文。而且他晚上还吃了白米饭配肉酱,根本没和士兵吃一样的东西。

这么一个王八蛋小白脸能带兵把北土收回来?

不能信。

“老大,你身体还要好吗?二十军棍比二十鞭刑重多了吧?疼不疼?看过医官了吗?”

“没事。也没挨那二十军棍。”

“但还是挨打了是不是?我看见他们打你了。”

“没事。”李威有点窘迫,不想提自己挨打的事情,“对了,他们怎么都叫你李小五?什么时候姓李的?”

“军候说当兵登记一定要有个姓,我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就随了老大你的姓了。”小五笑嘻嘻的,都忘了背上的疼,“咱们都姓李,像亲兄弟一样。”

李威又是一脸苦大仇深:“别做我亲兄弟,我们家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小五挠挠头换回了之前的话题:“老大你也受伤了吧?是不是还没看医官?去看看吧?”

“睡觉。”李威不想和小五再提这些,转身躺在了床上。他打记事起就一直在受伤,但一次郎中也没看过,他甚至没见过活的郎中长什么样,伤都是自己好的,求别人有什么用。

“去看看吧,”小五慢吞吞地凑过来,“医官好厉害的,那个药涂上去之后就不那么疼了,还有糖水喝。”

“你还挺喜欢看医官的?”

小五又挠头:“倒也不是喜欢,能不受伤最好了。但是受伤了有医官可真好。”

“还挺喜欢这的?”

“老大在哪我就喜欢哪。”

“不管我的话,山寨和这,你喜欢哪?”

“……还是听老大的……我,我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觉得这里也挺好的。”

“今天还看见了马胖子,他好像也挺喜欢这的。”

“马胖子和老海他们都不怕自己一个人的,被军候说了两句就同意去别的队了,我不行,不和老大在一起心里就没底。”

“睡吧。”李威拍了拍小五的头,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也没能睡着,心里还在盘算事情。要是大伙都没那么厌恶这军队,那自己会比较喜欢哪里呢?

反正都是卖命,劫商人与蛮族,李威还是喜欢后者。

姜翮似乎也没有那么坏,没有第一次看时那么好,但还是要比其他人好一些的,听他的意思昨晚喝酒是去和那些当官的谈条件去了。今天也确确实实地为普通士兵吃的不好而生气了。

可就算姜翮是真有这份心的富贵人中的异类,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李威呢?他身边的那个常青功夫也相当不错,又忠心耿耿的,而且他那一队家丁训练的就很不错,怎么看都比我适合给他练兵。

这人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第二天一早李威又去找姜翮:“我跟着你干,心甘情愿。但是我那十几个兄弟要不要留下来要问他们的意思,他们要是也心甘情愿,就让他们也留下来。”

“现在问还太早。刚来的兵心里都别扭,再过一个月再问怎样?”

“那把他们都调到我的什来,我自己带着他们比较放心。”

“这倒不是不可以。”姜翮对应的极其顺畅,“今天开始,你每征兵一百人我就调一个你的老部下过来怎么样?”

已经让了一步的李威皱起了眉:“你还是不信我。”

“我信你。”姜翮笑,“但我还想让他们也信我,总跟着你就会像李小五一样,总带匪气,不是个合格的兵。”

李威觉得自己真是没了脾气,咬牙忍了忍接受了姜翮这个解释,转而问:“你要征多少人?打蛮族至少也要三万大军吧?我就算把这边的山都翻个遍也就只有五百多人。”

“当然不能只你一个做事情。常青那边也在难民和地痞里面找人呢。当然,咱们的大军也不会只有难民地痞和山贼,皇上和兵部已经答应了,我每征兵一人就再分给我一百正规军,咱们只要征兵六百,就有六万大军了。”

李威先是惊讶后又皱眉。姜翮不再等李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把大体的情况都交代给他:“朝廷里有人想要我出征,有人不想,所以要用征兵来考验我。我要三个月内征兵六百人,然后和骠骑将军的兵比试一下,赢了就带六万人出征。”

“输了呢?”

“不会输的。”

“万一输了呢?”

“不会输的。”

“你不如趁早去求求你的皇帝舅舅,输了也给你三万人。两万人也行,反正这仗也不可能一次打完,先出一万人讨些小军功,然后再要更多人。”

姜翮笑了,下颌稍微扬起,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红润的唇轻盈地向脸颊延伸、汇成一个浅浅的酒窝:“你想到了我们会输却没再想着带兄弟们走,我们不会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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