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把我囚禁以后画风走偏了》是一本由作者酒红色麋鹿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连青萧寒是小说中的主角,师弟把我囚禁以后画风走偏了主要讲述了:连青已经已经属于萧寒了,那他也打算好好和萧寒在一起。
《师弟把我囚禁以后画风走偏了》精选:
“明明是世人愚昧,当权者狡诈,又怎么能让你送命呢?这算什么侠义……若侠义便是让无辜善良之人白白葬送性命还要他背负骂名,这般侠义不要也罢。”他几乎是哀求着抓住对方的衣袖,“阿寒,阿寒……跟师兄走好不好?”
萧寒错过连青的视线,沉默了一下低低道,“不好啊,师兄,不好。”
“不好?”
连青重复了几遍,愤怒了起来,他愤怒的近乎于绝望,他想要这个人活下去,只要这个人能活下去,他便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全世界都死光了也和他没有关系,“萧寒,你舍身为世人,你想着别人,你可曾想过我?别去管什么朝廷江湖,你若是喜欢师兄,那以后师兄就跟你在一块儿,做一对逍遥鸳鸯,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说着他凑近萧寒的耳边说,“师兄会很多姿势,阿寒你要什么,师兄都答应,跟我走好不好?嗯?”
“所有相遇的结局都是别离,所有生命的最初就已注定死亡。我们早晚要别离,我们早晚都要死,与其死的轻如鸿毛,师兄不如让我死得重如泰山吧。师兄就当死了个弟弟,过几年也就忘了。”萧寒推开连青,他伸手帮他整了整衣衫,眼睛一弯,眸子亮的像是含了泪,“师兄不必为了我,如此委曲求全。说起来,你也快要而立了,该娶妻生子,到时生个胖娃娃,别忘了带……”
“你住口!”连青急了,“你不会死……阿寒,我没有委屈自己,我本就是断袖……”
“师兄又安慰我。”萧寒打断连青的话,他看着连青,眼里温柔恍若银河里流淌着的星光,“师兄总是安慰我。我真是喜欢你。”
“不……”
萧寒的手指点上了连青的唇,“嘘,师兄乖。”说着他莞尔一笑,笑得极其调皮,如三月湖畔盛开的桃花,又艳丽又灵动,看得连青晃了神。就趁着连青晃神的这一会儿功夫,他飞快地倾身向前,如蜻蜓点水一般,带着几乎崇敬的小心翼翼亲了连青一口。
连青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借着轻功退开了好几步。
“师兄,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好。”
他说着转过身,宽大的衣袍微微飘动,脚下轻功施展,步履轻盈,乘风而去,月色与火光照亮这方浓黑的夜。明明是个该去赴死的人,那神态却如同是在去参加一场春日宴会的途中得了什么好东西。
他是真心的,他是真心的……他要他师弟,他要萧寒……
“阿寒……”连青提气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根本动不了。
“哼,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你师弟懂事。”师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
连青十五岁那年,师父把十一岁的萧寒带到他的面前。起初,他少年叛逆,并不愿让这个小师弟黏在他的身边。只是后来他太乖巧了,一大早天还没亮去柴房想要给他烧饭,被他奚落也总是乖顺地从不反驳,受了别人欺负也还帮着人说好话……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得人疼惜?
渐渐的,连青这个师兄便开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宠着他,护着他,想给他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他原本曾想,有朝一日他要变成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侠,然后用着自己的名声给师弟找个漂亮的姑娘,看着师弟成亲生娃娃。
可没想到这一切,连头都没开,他就看着他师弟先一步去了。
连青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小师弟。小时候瘦弱的小师弟,认真习武到天黑的小师弟,为他烧饭把自己弄成了黑脸的小师弟,弯着眼睛看着他像是得了最昂贵珠宝的小师弟,红着脸对他表白的小师弟,把他推开说不愿折辱他的小师弟……
所有的画面在眼前停留后又消逝,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融在血色火光与银色月辉之中那个人离去的背影。
他的师弟啊,全天下他最珍爱的人啊。
“师兄,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好。”
好吗?连青睁开眼,脸上冰凉一片。他起身,入眼是熟悉的场景,他回到了这个自己和萧寒一起长大的地方。
他张开嘴,说了句什么,但是嘶哑的喉咙没发出什么声音。
遇到他真的好吗?
连青咽了一口口水,用力地叫了一声,如刀割过喉咙,不成字的音节从嘴中跳出。
他从头到尾都未曾回应过他的爱慕。
连青声嘶力竭,他用尽全力最终终于说出了两个字,可惜这声音太小了,小到如同耳语,声音还未传出便已消散。
遇到他哪里好了?
连青一把推翻了摆在房中的桌子。
不好,一点也不好。萧寒你为什么就不要得再多一点,再多再多……
连青疯了一样举起凳子砸向窗户,嘴里喃喃着听不见的字句。
他的师弟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回来啊。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荒诞的噩梦,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人,前一刻还有情有义的师门,在一下一个瞬间全都变了样。
不过短短一天,他所珍惜的,他所信任的,天翻地覆。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那一声师兄让他神志一清,转过头却没有看到他想的那个人。门外站着的不是他的小师弟,是另一位师弟。
“师兄得了风寒,要好好静养。小师弟叛逃师门……”
—滚!—
连青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全力抓了什么东西扔了过去。门口的同门往一边一躲,“大师兄还请节哀。不过,小师弟虽是被魔教之人唆使,有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连青抓起放在放在一旁的簪子运气一掷,尖利的簪尾在对方的脸上划出一道痕。
“大师兄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对方捂着脸叫着跳着逃跑了。
连青跪倒在地上,哑了的喉咙发不了声,只能无声地哭得撕心裂肺。
阿寒,你看,喜欢师兄多糟糕,明知道你是冤枉的,却连为你说句好话都做不到。
傻孩子,不过是被他给予了一点点的温暖,就把心都给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幸运的。
真傻……
连青捂着跳动着的心,他曾想要成为大侠,然后……然后就要给师弟找个漂亮媳妇,看着师弟好好的,好好的……
他还想要有朝一日隐退江湖,给自己找个可心的伴侣,寻一处桃源乡,安安静静地过完余下的一生。
可他还未功成名就,师弟就走了。他还未去寻心上人,就已经遇上了最惊艳的人,自此以后他所遇到的人都将寡淡无味,再难在他心上留下印记。
阿寒,师兄哪会娶妻生子啊,师兄只要你,可你怎么就走了呢?
他哭着哭着又忽然笑了起来,只觉得过去二十七年的自己如此荒唐得不可理喻。
“师父师父,快来看,大师兄这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啊?”有人在门外说道,“他还伤了我。”
“不用担心,青儿只是得了风寒,又受了刺激,神志有点恍惚罢了。你先下去,我跟你师兄说说。”
“是。”
连青看向门口,他看着自己一直敬重的师父走了进来。
“诶……”师父叹了口气,他穿着一身青灰色道袍,手里拿着一柄剑,还是那副正道武学宗师的样子,“阿寒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连青看着师父的嘴巴一张一合,他说了很多,但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看着师父像是看着一尊会动的雕像。
窗外秋叶已红,染尽了整个院子,阿寒看到怕是会很喜欢吧?
“你……”掌门说了半天看他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叹了一声,“你好好静静吧。”
仿佛到此时,连青才清醒过来,他跌跌撞撞连爬带跑的到了师父面前抓住他的袖子,不断地说着两个无声的字。掌门辨别了半天才认清,那是尸骨二字。
“你说他的尸骨?”掌门摇了摇头,“没有,寒儿的一切都没有了。青儿,我知你心中怨恨,可我也是没办法,寒儿他留不得。”
连青听了这话,呆呆地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青山派掌门,他敬重的师父看到他这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些不忍来,“我原以为你像我,胸怀天下,没想到你像你萧师叔更多点,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出山去吧,我不留你,想通了再回来。”
两天以后,青山派掌门的大弟子悄悄地离开了青山派,自此一生再未回去。
连青离开了青山派以后一路往南,不曾停歇,像是在逃避什么洪水猛兽,又像是要寻找什么归处。
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到了一处终年常春之地。那里的人与中原的人穿戴已不一样,言语也不相通,不过管理这一方土地与人的父母官还是朝廷委派的汉人。
连青不知怎么想的,在那里的山上盖了间不结实的屋子,就这样住了下来。
他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一住便是两年。
虽是独居,但连青的屋内总摆着两副碗筷,柜子里也一直挂着一些与他尺寸不合的衣物。
有时与他相熟的村民们会问起他是否婚嫁,想给他牵牵红线。他只是笑着说,已有家室。别人再问,他就闭口不言了。
第二年他院子后面的海棠花开的时候,他这破茅屋里来了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来的客人。
连青揉了好几次眼睛,直到那人捉着自己的手,一双丹凤眼弯的像是天上的月牙,“师兄别揉眼睛了,都揉红了。”
“你……你……”连青抖着嘴唇看着眼前的人,说话都不敢大声说,生怕自己动静大了,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是掌门师叔心有不忍,救了我。只是为了不让人起疑,没告诉其他人。”萧寒眉眼温润,一如往昔,“师兄瘦了。”
只是一个瘦字便让连青泪如雨下,他狠狠地扑上去抱住萧寒呜咽着说,“你怎么,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你知道,我,我……”
萧寒的手摸上连青脖颈,“师兄,我知错了。师兄,我喜欢你。”
连青听着这喜欢,想到过去种种,只觉心疼,“我也是……阿寒,不要再走了,跟师兄过一辈子好不好,嗯?”
“自然是好的。”萧寒把脸埋入了连青的发间,“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欲求。”
一阵风吹过,繁花飘落。连青抱着他突然出现的师弟,直觉有些古怪,可他不敢多问也不在意了。
若结果是师弟待在他身边,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重要吗?不,这不重要了,这早就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此后一生他们将相依相伴,再不分离。
“你啊,做人要自私点,不要总想着别人。”连青哭了许久又说了许久,直到眼睛肿了嗓子哑了。两人从屋外到了屋内,他还是抱着萧寒不肯松手,“以后再不许这样。”
“我知晓了,师兄。”萧寒的眼里闪过一道白色的微光,面上还是一派乖巧温柔的样子。“便是你以后赶我我也不走了,只是师兄许了我一辈子,可不要反悔了。”
山脚下,因大师兄久出未归而来寻人的青山派弟子忽然神情恍惚地打包起了自己的行李,他放在桌上写了一半要寄给门派的信随着一阵平地而起的风,化为了灰烬。
“哪来的反悔,我这是……求之不得。”
兜兜转转,他与他终究是得到了此生最想要的东西,人生如此,便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FIN
番外
萧寒是个怪物,他从出生起就知道这一点。
他的母亲怀胎三年生下的他,在母亲肚子里的第二年他有了智慧并且传承了父亲所知晓的一切知识。这很不符合常理,但是没关系,他是只怪,再怎么不合常理都是合常理的。
所以在看到掌门身边站着身上绕着龙气的帝王之时,他就知道自己大概活不久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确实是个不容于世的存在,对于这点他清楚得很。
果然,掌门见到他就开口说了一个计划,一个要他去送死的计划。萧寒从小没有痛感,对于死亡的恐惧比常人要弱上许多,便答应的毫无反抗。
他还记得那个顽皮的少年皇帝歪着头看着他问,“你都不害怕吗?我们可是要你去送死。”
其实要是按他的真实心意,萧寒估计会歪着头问一句,“为什么要害怕死。”不过不行,他还有未达成的愿望,于是他抿紧嘴角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若以我一死能换来江湖安宁,门派富足,有何不可?”
少年皇帝有趣地看着他,他的掌门师叔脸上不意外地出现了不忍的神色,他心里安定下来。
“寒儿,师叔对不起你……”掌门师叔顿了顿,长叹息一声,“你……可有什么心愿?”
萧寒低下头沉默了半饷,抬起头,脸上摆出了他拿手的隐忍哀伤的样子,“我害怕,可叫师兄来陪我?”
掌门师叔想也没想就答应道,“好。”
“谢掌门。”
萧寒眼睛一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青山派的掌门似是受不住转过身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萧寒做了一揖,退了出去。退出去之前他听到少年皇帝不屑地说,“这种精怪最会魅惑人心,掌门不要被他骗了。”
他听到掌门回答道,“我青山派的徒儿是如何品性,在下心中明白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品性?
他是何品性?
萧寒一路走到师兄的房间,照常勤快地将屋里打扫地干干净净。拿着扫帚走出去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这块他日日来的地方许久,脸上有了湿润的触感。
他伸手一摸,是水,抬头看了看上方,屋顶没有漏水,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是眼泪。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
“原来你这种精怪也会哭。”
萧寒转过头,看到少年皇帝正在秋日金色的阳光之下看着他,“你跟你那无情的父亲真不一样,看来青山派果真是名门正派,竟能将你这样的教化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惊叹。你甚至比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要来的有情有义。有趣有趣。”
有情有义?无情?
萧寒觉得有些可笑,这皇帝知道的不少,但看来也不多。他做了一揖,装成满身正气的样子走了。
他的父亲原是一个偏僻山中快成仙的无名精怪,为了得道而下山历劫,却不想卷入了江湖朝堂的纷争,在这乱糟糟的局势里他遇上了他的母亲。
在某个血色染红细雨的日子里,他的父亲对他正道出身的母亲一见钟情。
想也知道,正邪不两立,女侠如何爱的上魔头。
求而不得,便强取豪夺。
他的父亲偏执太过,折磨爱人也折磨自己,还没得道成仙先有了入魔之相,一身种类繁杂的术法尽变成了毁坏之术,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古怪暴戾。
而他的母亲每日对着强占自己的仇人犹如活在地狱,生不如死。生下他之前,她自杀过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的。
幸好她最后还是因为难产死了。没有求生的意志,她死的那样理所当然。
他的父亲抱着他母亲的尸体大声痛哭了一夜,之后便满带着仇恨掐住了他的脖子。
萧寒没有痛觉,也不难受,他奇怪地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单纯地疑惑,“是你让她一心求死,又让她生下你的孩子。你早知道,凡人生下精怪的孩子甚是不易,可你还是要让她生。如今这个结局你为什么不怪你自己,要怪别人?你不是很爱她吗?还总对她说你爱她超过爱你自己?”
说完这些话,萧寒看到他的父亲松开了他,红着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你竟然会说话,我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父亲疯疯癫癫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像个野兽一样哀嚎一声,杀了自己。
教主死得突然,魔教上下自是一阵动荡。在这动乱里,他被一位教众偷偷地给抱走了。
抱走他的是一位少妇,她将他抱回家养着供奉起来。
养着他很是省力,因他不用吃饭便可存活,不需学习便通晓天文地理。
起初,这家人对他的异样还是崇拜敬畏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敬畏就变了。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他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能力以后,他们对他就变成了彻底的贪婪。
有一日,他们的儿子得了风寒,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那对夫妇以为他的身体可治百病,于是割了他的头发给儿子入药。
他们的儿子出于巧合好了以后,他们便更加迷信这一说法,以为他的头发可包治百病。
渐渐地他们从取他的头发变到了想吃他的肉。
他们以为,只要吃了他,就能长生不老。
年轻的妻子想着一家三口一起吃一起成仙,年轻的丈夫想要靠他的肉飞黄腾达另娶娇妻。
于是在烹萧寒的那一天,他们一家三口打成一团,最终活下来的那个男人在一片胜利的血肉模糊中看到了站在冰天雪地里面无表情的萧寒。
他突然停下了贪婪的步伐,整个人颤抖不已地跪了下去,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天,天神……这是天罚啊!我的儿啊!我的妻啊!”
说着,他自尽了,血溅到了离萧寒鞋尖只有几寸的地方。
萧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这个男人,他面前都是血污,身后一片纯净的白雪。他既不觉得惶恐亦不觉得开心,只是疑惑。
他最后,为什么要停下来?
不过疑惑这种心情没有困扰他多久,他就离开了这里。
冰天雪地,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仿佛他必须要向前走。
十一岁的时候,他遇到了他的师父萧芳芳,她把他带回去又弃之不管,掌门师叔看不过去就让大师兄带着他。
青山派的大弟子连青是他们这一代弟子里最优秀的一个,相貌堂堂武学天赋极高,小小年纪便已掌握了青山派的独门剑法,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
萧寒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因维护了闯祸的师弟而挨掌门的骂,那时的连青还未敛去锐气,连低头认错眼角眉梢都有掩不住的少年意气,俊的又青涩又张扬。
“你啊你!”掌门看着他一副样子,训得痛心疾首,“算了,你这么爱出头,来,这里有个头让你出,这是你萧师叔新收的弟子,以后就归你管了。”
“为什么呀,凭什么师叔不管要我管!带小孩子多烦啊!他爹妈呢!”连青显然不愿意,皱着眉抱怨道。
他这个年纪这个反应也是正常的,萧寒漠然地站在一边想,不过他总会妥协的,因为掌门主意已定,连青想反抗也没用。接受之后他大概会阴奉阳违,但萧寒不在乎。
事情的结果就像萧寒料的那样,一回到连青的住所,连青就把剑一摔大马金刀地坐着对他说,“要我带着你,行啊,我每日鸡鸣时起床习武,你在那时就要给我做好早饭,之后中饭晚饭皆要做好送到我房中。晚上要把热水烧好服侍我沐浴更衣。这些都得你亲自做,不可由别人帮忙。”
萧寒算了一下离这边最近的井与可捡到柴火的地方觉得这并不是难事,只是要稍废点功夫,便点头答应。
连青听他的回应一副气炸了的样子,挥着手就把他赶了出去。
那天晚上,萧寒果真弄到了热水摆在了连青的房间里。
当时连青看着这热水像是见了鬼,呆呆地盯着他说,“你,你这么小一个人,怎么把它们弄起来的。”
萧寒一本正经地解答起来,“我是去山顶的井中取了泉水,又……”
“好了好了好了,停下!”连青一副怕了他的样子看着他,“我就这么……诶,缠着我的师弟很多,哪个像你这么笨什么都听我的……气死我了。”
说着气吼吼地出门说,“这水留给你自己洗。”
萧寒不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这真是一个怪人。
第二天,他又照着连青的要求,天还未亮就起床烧饭,到了鸡鸣时分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到他房间。
连青开门看到他的时候和昨天的样子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都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吞了口口水说,“我说你不是吧?”
萧寒不解,“师兄是指何事?”
“你……”连青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这么听话,是不是以前在家,父母非常严厉?”
“父母已双亡。”
这是事实,萧寒不觉得难受,也从未有人为他觉得难受,只是眼前的这位师兄不同。自他说完以后,他半天不曾说话,等萧寒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人的神情已是和初见时飞扬的神采大不相同。
萧寒不太能理解那种复杂的神色,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你……”连青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来,他从纸包里抓出一颗糖放进萧寒的嘴里,“这是我在山下买来的麦芽糖,门中的师弟们都喜欢吃。”说着,他挠挠头,似乎有点儿恼怒,“你进来和师兄一起吃饭吧。”
“谢师兄。”
“呃……不,不必谢。”
甜甜的糖在嘴里融化,这是萧寒第一次尝到甜味,以前他只辨得出糖味。
他摸摸肚子,觉得这一切很新奇,于是他对前面的人说道,“师兄,我饿。”
“好嘞,开饭。”
从那天以后,他的世界渐渐地开始变得活色生香起来,曾经暗淡的颜色在他的周围变得耀眼和分明。
从那天以后,他有了家,有了家人,有了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师兄。
到了能动情的年纪,萧寒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喜欢上了他的大师兄。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师门上下的弟子们都喜欢大师兄,他心胸开阔,见多识广,武艺高超,风度翩翩。
不过是年纪到了心动而已,萧寒并没在意,过几年这心动就会消失的,他看过许多例子。
人就是这样,花心而短情,除了他父亲那样执念太重的妖,普通人就是该是这样的。
青山派弟子每到十七岁就必须要下山历练,历练期一共七年,前三年每年回师门不得超过一个月,后四年则无规定只需每年在外呆满半年即可。
他十七岁那年准备好行装想要下山寻师兄,却被他的师父萧芳芳拦住。
“我当初看你可怜,将你带回派中,但有一事我未相告。”许久未曾回青山派的萧芳芳一身男装,手中折扇一挥,看起来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你是魔教余孽,上一任老教主的孩子,我不忍杀你,将你带回派中……”
“管着我……”
“不错。”萧芳芳将扇子一收正要说什么便被打断了。
“师父何必紧张内疚,你容我一条活路,又让我习得武义,在青山派受尽照顾,已是仁至义尽。”
萧芳芳恼羞成怒道,“谁,谁紧张了。”
“师父的扇坠都被你捏碎了,还说不紧张?”
萧芳芳哼了一声把扇子放好又说了几句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说了一句,“哦,对了,你大师兄在江湖上名声不错,据说琼花楼的花魁倾心于他,与他多有交集,美人配英雄啊。”
美人配英雄,萧寒把理好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回原处,他面无表情只是告诉自己会过去的,所有的痴迷与爱恋不过都是一时迷惑冲动,可是内心深处忽然理解了父亲当年偏执的心情。
想要那个人,哪怕是用最肮脏的手段,只要拥有那个人就好。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母亲求死的决心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个这么广大而辽阔的世界里有着这么多的人与物与事,在这么多的人与物与事里,他所求不多,只有师兄一人而已。
萧寒觉得自己不贪心,但既然他不贪心又为什么还是求而不得。
“你知道,你若是答应了,会经历什么吗?”
那天晚上,皇帝离开了以后有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那人出现的那样悄无声息又突然 ,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我可不信,你这样的东西,会无私到白白送命,难不成这青山派当真正气地能教化狼崽子里的野性吗?”那个男人冷冷地说,“你说吧,你有什么目的,你想要什么?”
“为了江湖道义,武林安定。”
“胡扯!你一生出来就把你的父亲逼死,后来又将养你的一家屠尽,我可不信你有什么善心。”
“逼死?屠尽?”萧寒歪歪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一弯像是天边挂着的月牙,“我猜,你是新上任的国师?”
男人点头,他骄傲的样子逗笑了萧寒,“明明也还是跟陛下差不多的年纪,又何须扮成这副模样呢?”
那一瞬,眼前的男人,不,是少年憋红了脸开始放狠话。
萧寒看着眼前少年的样子,怀念起了以前自己少时和师兄在一起的日子。
自从师兄去历练以后,他们的交集就越来越少。最开始,大师兄还会隔三差五地寄信回来跟他讲些江湖事迹,渐渐的,信就少了,再后来,他只能从其他师兄哪里打听大师兄的事情。
大师兄历练满了三年以后回来的依旧很少,回派中的日子屈指可数,而这些少的可怜的日子还要被分给很多人,他只能得一点点。
萧寒很清楚,他只有一个大师兄,可对于大师兄来说,他不过是他众多师弟中的一个而已。
终有一天,等那个人成了家立了业,做了江湖一代大侠拿了青山派的掌门之位,便怕是要见一面也难了。
少年问他,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知道在那个人心里自己再普通不过,他知道自己穷尽一生或许也没办法触到那个人的衣角,但他不甘心,而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是啊,像他们说的那样,他确实没那么好,为了门派富足江湖安定可以如此痛快地去牺牲。
可他必须这样,不这样,怕是过不了几年,自己就要被那个人忘了,他不想一辈子守着自己不可见人的心思就这样看着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燃尽了生命只想在心上人留下一撮灰烬。
但这么想着,做起来却未必容易。
把大师兄抓来的第一天,萧寒心中那点邪念突然暴起,如同燎原之火烧遍他的心间,他几乎想要放弃自己伪善的面具就这样要了那个人。但是一对上他的那双眼睛,他就醒悟过来。
这样做,他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将两个人都拖入地狱。
这样想着,他眉眼一敛,摆出一个哀愁的姿态,于是收获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看,他比他父亲要聪明,他得到的不是仇恨,是更多的东西。
虽然这不够,但也没办法要求其他了。
师兄被下春药的时候,他知道,他就在一边,那些矛盾而扭曲的心思让他没有阻止。
然而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可知,你魔教历代教主都喜强取豪夺,你看看你那怂样。”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他想到了他的母亲。
“欢爱,需得两厢情愿才好。我爱慕师兄,怎会如此折辱师兄。”
他爱他,怎么会舍得如此对待他?
一切结束的那天,他说他要跟他一辈子一起过,萧寒不信,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即便师兄说的是真话,到底只是情急之下做出的违心之诺,这样的诺言,将就的了一时,将就不了一世。
他推开他的手。
自己于连青,今天之前是受过他关照的众多师弟中的一个,此后便是他所有师弟中最特殊的一个。
如此,他便满足了。
他不会重蹈父母的覆辙,他很聪明,他看到自己指尖划过的叶子,叶子顿时化为飞灰。
萧寒以前疑惑父亲为何会执念到从成仙走到入魔,可笑的是如今的自己也终于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他让剑刺入自己的心中,没有疼痛感,就这样,在一片麻木与困顿里,他失去了意识。
萧寒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国师府上,小皇帝和小祭祀都在一边,看到他醒来两人都显得非常高兴。
“我说这人已有了入魔的迹象,你还不信非要我救他!”
“但他明明就是个大好人啊!我也是听了你的鬼话让他卷进来,这么好的好人现在到哪儿找去,我怎么会让他死!”
“哪个皇帝在意庶民的命的啊,你说你蠢不蠢!”
“你才蠢!”
两人吵吵闹闹地在他床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最后小皇帝一跺脚气呼呼地走了,少年国师则是叹了口气嘟囔道,“败给你了。”
“你睡了一年了,我废了好大力气把你救回来。还好你半人半妖又有上天眷顾,福泽加身,否则你就该死透了。”他转过头对萧寒说,“不过我说你天资如此之好,要不要留在我这里当我的下属?”
萧寒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被小祭祀打断,“算了,知道你不会。你师兄自你死后就离开了青山派,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他走得隐蔽,众人遍寻他不得。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王土,便没有皇帝不知道的消息。
你师兄一个人往南走,去了岭南一个番民的村落,在那里的深山上住着。他的衣柜里终年备着你的衣物,村里的姑娘看上他,他也拒不接受。”
萧寒听到这话的时候直接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别一副傻样了,我算了一卦,已经知道你的生平往事。之前我手艺不够精,对你多有误会,你……”他似乎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于是转换话题道,“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为情所困,还好你没你父亲那样蛮横卑鄙,我也算欣赏你。你如今有了入魔的迹象,在这里留一年,学些法术控制一下,否则伤人伤己。学好了,再去找他吧。”
“哦,对了,你在天下人面前已死,便不可再活了。从此,你不可再出现在江湖,亦不能再入师门,这点……”
“我只求师兄一人,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哦?只求他一人?”国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挑眉道,“若不是为了你师兄,其实师门如何天下如何,你真的在意吗?”
“我是人。”萧寒避而不答。
“你不是。”少年国师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挥衣袖,整个房间的烛火都在一瞬燃起,照的满室辉煌。
他从国师府出来以后便一路往南,快马加鞭到了师兄面前。
那时正是山花烂漫时节,师兄站在一片花海里,回过头,看向他,奔向他,抱住他。
那一刻,他终于感到,他拥有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