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浮木行人》,浮木行人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折周所著的小说围绕喻衡周维轻两位主角开展故事:喻衡本以为自己会永远都和周维轻在一起,可他们还是在中途的时候走散了。
《浮木行人》精选:
温泉酒店的大堂是半吊子的日式装修,放了一道屏风,挂了几幅小樽的雪景照片。喻衡坐在实木沙发上,只有坐垫,没有靠背,硌得脊背生疼。
五百米外的招待所是他刚才随口编的,事实上他来这里的一路,连个便利店都没看着。他用手机搜了一圈,别说招待所,网吧、按摩房也隔着五公里,唯一在附近的只有一家洗浴城,但下面第一条评价是“15号技师活好漂亮,我每周必来”,他实在是不敢试探。
正在尝试能否在深夜这个偏僻的地儿叫到滴滴时,手机传来没电的三声提醒,喻衡这才想起,他的充电器被周维轻拿走了。
前台没有可租用的充电宝,喻衡只能随便转了一圈,想碰碰运气。这个点温泉池、桑拿房还有餐厅都已经关门,只有二楼叫做“午夜纵情吧”的地儿还亮着灯。
喻衡猜得不错,这里的确是酒吧,他运气还行,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熟人——几个小时前被派来领自己去喝茶的小美。
小美是个东北姑娘,人很热情,一看见他就惊喜地打招呼:“喻老师!”
喻衡点头回应,走到吧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顺手借了个充电宝。
“你这么晚来这儿干嘛?”小美慷慨地把充电宝给他,“轻哥呢?”
喻衡随便扯了个借口:“他在工作,我怕打扰他,随便转转。”
“看来明星也加班哈,”小美面露感慨,“我以为深夜工作的只有我们这种苦逼打工人呢。”
吧台调酒师走过来问喻衡喝什么,喻衡只要了一杯冰水。
“怎么不喝酒?”小美问,然后悄悄凑过来说:“待会我结账,可以报销的哈,随便喝。”
“幸亏你现在说了,”喻衡懒得解释,跟她开了个玩笑,“不然待会我出于礼貌,就跑去偷偷结了,白给你们领导送钱了。”
中途陈然打了个电话过来他在哪,喻衡只说自己跑来温泉酒店,明晚航班前回回去,多的没提。陈然没有怀疑,只跟他抱怨结婚实在是太麻烦,两人拍了一整天已经筋疲力尽,而他媳妇儿竟然还有精力盯着摄影团队修图,一会嫌自己侧脸不好看,一会嫌陈然看他的眼神爱意不够,最后挑挑拣拣,真正出图的也没几张。
“她硬说我看她没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陈然压着声音绝望抱怨,“怎么钟情,我都看她六年了!”
喻衡哑然失笑:“但嫂子也没说错,你跟她六年,她也是第一次穿婚纱啊!”
“第一眼的时候,确实很感动,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娶这么个人,”陈然承认,“但一顿饭没吃拍五个小时后就没感觉了,看那婚纱只想去炒一道莲白丝。我们这种俗人,估计只适合过日子。”
挂了电话,喻衡扫了一眼电量,小美的数据线和充电宝看起来都是随手买的,不是快充,现在才勉强到百分之二十。
小美倒是既能闹腾也能安分,喻衡打电话这会儿,就静静掏出笔记本工作着。
她好像在剪辑节目宣发的短视频,喻衡看着她添了一个雪花的特效,加了几个夸张唯美的花字,然后上传了几段BGM轮流尝试。
喻衡无所事事,边听边给了点意见:“第四首比较好听。”
小美狡黠地瞟了他一眼:“自卖自夸是吧?”
喻衡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轻哥没给你听吗?他新写的诶,”不解的人轮到小美,“完了,我不会把惊喜剧透了吧!”
喻衡一瞬间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他很想撤回自己多余的评价,只能喝了口冰水。
小美贴心地播放了完整文件:“算了,不能吊人胃口,我偷偷放给你听。”
一首很纯粹的情歌,甚至不像是周维轻的风格,但又能找到他的痕迹。
哪怕是不懂音乐的人,也能体会到流转于其间的柔和与爱意。
“不怪你自卖自夸,的确好听哈。”小美有些沉醉。
喻衡很轻地嗯了一声。
“有点羡慕了,”怕影响到其他人,小美把音量调小了一些,“轻哥是不是经常给你写呀?”
喻衡笑笑,没有说话。
他总是享受到这些不属于他的光环。他很想告诉对方,周维轻给十几年前的青涩恋人写过离别后的伤感情歌,和自己分开后写了听上去陷入纯情的甜蜜情歌,这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联,不值得别人的艳羡。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物归原主。
“听完这个更想喝酒了,”小美打了个哈欠,翻看着酒单,“还好这里的酒不贵,希望报销的时候财务别跟我作对。”
她新点的酒很快被呈上来,乳白色的液体,撒着荳蔻粉。
“这是什么酒?”喻衡问。
“白兰地亚历山大,据说是约翰列侬最爱的酒,”小美抿了一口,“你真的不来一杯吗?”
喻衡盯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不知在想什么,冰块在里面叮当作响。
他突然抬头道:“好啊,但你不担心报销超预算了吗?”
小美嘿嘿笑了两声,叫来了调酒师:“没关系,我身经百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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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轻第三次删掉自己添加的音轨,意识到自己重复的无意义操作后,终于认命地关掉了软件。
他很少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但现在干扰因素实在太大。喻衡留下来的数据线、弄乱的沙发靠垫,都在提醒自己,一个小时前他们拥有过一段非常不愉快的对话,而周维轻不想去回忆对话里的任何一个字。
喻衡的电脑包没有带走,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这个酒店。周维轻尝试着给他打过两次电话,没有人接听。
他被自动挂断的嘟声弄得有点浮躁,想抽根烟,发现那盒细南京刚才被喻衡随手揣走了。
周维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响起来,他反应很快地瞟了眼屏幕,但发现来电人是小方。
“喂,轻哥,”小方的声音听起来在外面,“明天是晚上八点的航班哈,早上没有安排,可以去泡泡温泉啥的,午饭就在这里吃自助,中午我给你发消息,上午我就不打扰了。”
“好,”周维轻没有什么兴趣,“你在外面吗?回来帮我带包烟。”
“我是在外面没错,”小方说,“但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便利店啊!”
“不是有家招待所?”周维轻问。
“哥,哪来的招待所,”小方无奈道,“方圆五里就一家汽修店,早关门了!”
周维轻放下手机,望向喻衡的落下的东西。
他为了离开这里,连电脑都顾不上带了。
喻衡也还是老样子,最开始的时候,他为了接近自己,编了很多借口,现在也为了离开自己,编了很多借口。
最后周维轻决定去前台碰碰运气,他下到大堂,运气不错,前台果然有在售卖香烟,可惜品种不多,他将就着买了包玉溪。
正准备回去时,突然看到酒店门外蹲着一个人。
他心里浮现出一种猜测,快步走上前去,发现果然是喻衡。
喻衡不算矮,但现在太瘦,背影看起来小小一团。
“喻衡?你在这儿蹲着干嘛?”周维轻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挑着词句,很怕自己再说句什么不对的话。
但现在的喻衡好像没有那么灵敏的反应能力,他闻言慢悠悠地转头仰望着周维轻,双颊红得像猴屁股。
“你喝酒了?”周维轻问。
喻衡不说话。
从俯视的角度,周维轻很轻易就能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打车的软件已经叫了三十分钟的车,但没有人接单。
“先回去吧,”周维轻说,“你今晚睡床上,我可以不睡。”
喻衡还是不说话。
他们沉默地又等了两分钟,直到一阵夏夜的风刮过来,喻衡哆嗦了一下。
周维轻叹了口气,上前把喻衡拉了起来:“你去那房间,我不在那儿,我去小方屋——”
喻衡被强拉着起身,好像终于憋不住,直接一口吐了出来。
他用残存的理智尽力偏开了头,但周维轻搀扶着他,没能完全避开。
周维轻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喻衡替他说了出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像也被吐了一身。”
他说话还有点口齿不清。
“对,”周维轻没顾身上的污秽物,“但我现在不敢脱衣服了,你跟我回去吧。”
“不,”喻衡摇摇头,好像这个动作让他头有些疼,露出了一个忍痛的表情,“我不会回去的,哪里都不回去了。”
他推开周维轻,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但实在没有力气,最后还是只能在一棵树前停下,撑着树干休息。
周维轻跟上前去,放弃劝说,从兜里掏出一张仅剩的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
“怎么喝那么多?”周维轻边擦边问。
“没有很多,”喻衡否认,“就三杯鸡尾酒。”
他有一点丧气:“我以为我会比以前强一点。”
周维轻把擦过的纸收到兜里,又伸手把他扶起来一点,动作带到了喻衡的衬衫,露出一点原本细白的腰,但此刻腹部周围的肌肤都是绯红的,甚至泛起了白斑。
“你之前不是说这是天生的,干嘛勉强自己?”周维轻问。
喻衡坚持着将对方的手推开。周维轻没有强求,顺着喻衡的动作松手,正当他觉得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听到喻衡小声地说:“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周维轻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想像方树安一样。”
“方树安?”周维轻皱眉,“跟他有什么关系?”
喻衡看起来并不太能正常交流,只能从周维轻说的话里辨认出几个单词,但无法理解整句话的含义,只自顾自地说:“我从小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很浪漫的,很随便的,可以不顾别人眼光的...”
他努力挑着单词,但现在的脑容量只够支撑他想到这几个词。他懊恼地继续说:“但我就是不行。我就是...瞻前顾后,但又会把事情弄得很难看。”
“没有难看。”周维轻说,但不确定喻衡能不能听见。
“他比我合适,对不对?”喻衡抬头问,“我连,借酒放纵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你以为我跟方树安在一起了?”周维轻似乎终于听懂了一些,“你是因为这个跟我分开?”
喻衡摇摇头,他没长记性,他现在的状态不能承受摇头这个动作,于是又吐了出来,胃里没有食物,只能吐出一些液体。
周维轻不敢再问,反正衣服已经脏了,他直接用袖口替喻衡擦了擦下颌。
喻衡咳嗽了两下,突然很轻微地勾起嘴角,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狼狈:“但我现在能明白一点点酒精的作用了。”
他边说边咳,周维轻实在听不下去:“回去再说,行吗?”
“至少酒精能让人模糊现实,”喻衡没有理他,只目不转睛地盯过来,因为呕吐的生理反应,眼眶有点湿度,“我现在看你,竟然是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
周维轻沉默地与喻衡对视。
耳边突然传来遥远的对话声,是小方和廖昭的声音,他们边交谈边往酒店门口走来。喻衡支撑了一下,想往后躲,周维轻当即把他抱起身,不是很吃力地走了两步,来到另外一处没有光线的地方。
落地的时候周维轻没有立即放手,这次喻衡没有推开:“廖昭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在现在跟你分手,明明以前有更艰难的时候。”
周维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喻衡好像吐完两次,变清醒了一些,说话变得流畅:“就是因为艰难,我才能告诉自己,你是需要我的,我才能骗自己,等熬过去了,生活没有负担了,你是不是会变得喜欢我一点。”
很奇怪,明明光线薄弱,周维轻却能看得清喻衡的双眼,看着它们比刚才变得更加湿润,直到真的溢出泪水。
喻衡尝试让话语变得更冷静一点,但有些失败:“我曾经想过,没有爱情就没有吧,我跟谁过不都是一辈子,至少你会觉得亏欠我而在我身边。但后来觉得,还是算了。”
“我接受你不爱我的事情,周维轻,”泪水淌到唇角的时候,喻衡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