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狼》是一本由作者归来山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景琛白于秋是小说中的主角,寻狼主要讲述了:景琛很想要和白于秋在一起,他虽然作为一个人类,但怎么能不爱神明呢?他就不会不爱。
最新评论:成熟稳重将军攻×冷清美人白狼受
《寻狼》精选:
景琛的军队浩浩荡荡从城外向着荒漠行进了八百里,彻底淹没在黑夜之中。
军营里安安静静的,分明打了胜仗,每个将士的面色却都有些沉重。
副将拿了酒去主将营帐找景琛喝酒,撩开帘子却不见人影。
荒芜大漠的深处,月色苍凉孤寂,隐隐约约只能看见胡杨昏黑的剪影立在沙丘之上,像一幅没有生命的画。
景琛坐在凸起的树根上抬头望月,脑中思绪繁乱,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乌鸦在远处哇哇叫,还能听到远方狼嚎,此起彼伏,如同猎人的战号。
景琛从腰间摸了一壶酒,仰头灌下去。
烈酒灼喉,仿佛火焰一般从肺腑烧出来,将整个人淹没掉。
景琛淡笑了一下,偏开头时,他看见胡杨树下有一道矫健纤细的野兽身影。
景琛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握着剑柄站起来。
亮白的月光下,孤傲的狼眸光莹绿,顺滑的白色皮毛在微风的撩动下悠悠晃着,白狼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景琛似乎能够看出它隐含的孤寂情绪。
景琛忽然觉得有趣,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因为醉了,所以以为野兽也有形同人类的复杂情感。
夜色深处,胡杨挺立,两道同样孤独的落寞身影,映着远方起伏沙丘,与天际一轮圆月。
像诗人笔下的水墨画。
02
第二天夜里,景琛又见到那只白狼。
大漠的狼群多是群居,这只白狼却总是独来独往,景琛又在同一个地方碰见它。
它永远守着那棵胡杨树,黑暗中似要与夜色和月光融为一体。
景琛忽然觉得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白狼依然用那双莹绿的眼眸望着他,像是在警惕,又像是无声的邀请。
景琛从沙丘上站起来,慢慢往白狼那边走,边走边问:“你怎么独自在此呢?”
白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冰凉月光洒下来,景琛一个恍惚,面前的白狼竟收着月光幻化起来,转瞬变成一个白发的少年。
少年将头发高束起来,保留着狼的纤瘦身形,英姿飒爽,发稍在夜风中晃动着,一双眼眸冷冽又平静地看着景琛。
景琛今夜未喝酒。
他本不信灵异志怪,眼前白狼却忽然化了形,让他顿时有些茫然恍惚。
少年迎着晚风站在胡杨树下,平平淡淡开口:“你也怕妖么?”
妖。
原是世间当真有妖。
景琛愣了片刻,奇异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只是觉得稀奇,你很漂亮。”
少年依然面无表情,景琛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03
白狼生来带着道心,注定是要化仙的。
他从荒漠中来,最后又走回荒漠中去,在此处胡杨下遇见景琛,只不过是漫长修道途中一道可有可无的风景。
凡人寿数短暂,白狼不想徒增烦恼,不愿同景琛深交。
只是在月下看见那人独自坐在沙丘上时,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就像自己一样。
白狼一时犹豫,景琛已经替他做出了抉择。
后来几日景琛夜夜来找他。
景琛是一朝大将,生在京城,长在边疆,他给白狼讲京城的繁华,又和他说西南部落的风情,白狼有些向往。
他安安静静听着,在风过去时,轻飘飘说:“往后我也去看看。”
景琛笑着说好。
景琛长得英俊又正直,笑容像是晚春的暖阳。
白狼歪着脑袋看他的脸。
白狼觉得这个人类真的很奇怪,分明不觉得开心,却总是笑着。
人类都是这样用假面遮住真心的么?
04
又过月余,景琛带兵继续西征,将敌军打退八百里,他的军队不欲在此久留,即刻便要拔营。
景琛到胡杨树下找白狼时,对方正坐在树枝上,昂首望月。
莹白的长发刮蹭着脸庞,他坐在树上,却如同躺在云间,似是下一刻便要乘月而去。
景琛头一次清清楚楚地认知到,白狼终究是要成仙的,他生来就该在瑶天之上。
可他却想将他带入凡尘中来。
景琛儿时跟随父亲在军营长大,只知道行军作战,从未爱过人。
他分不清知己与爱的区别,太子慕容成月活着的时候,那是他唯一的朋友,是最懂他的知己,景琛没有和其他人深入接触过,他不清楚那是什么感情,慕容成月死了以后,他也没有别的机会再去知道。
而这只白狼,他觉得自己是爱着的,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是爱着的。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孤寂感,也许是因为那夜月光下惊为天人,也或许是这月余的相处。
终归是爱了。
景琛伸着手,询问白狼可否愿意同他一起继续西行,只走八百里就好了,只是换个地方罢了。
白狼低着头,沉默地看着他。
人类总是在为了追逐不到的东西而疯狂。
白狼知道景琛有情。
可他无情。
情碍道途,他也不懂情。
白狼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景琛渐渐知道,他没办法将天上的神明拉入人间。
景琛笑着说没关系,话音未落,树上的少年已经伸过手来。
他的手苍白而纤细,带着微微凉意,紧紧拉住了景琛带着茧子的手。
白狼歪着脑袋,天真又平静地说:“你要接好我。”
景琛愣了一下,少年已经纵身跃下来,扑进他的怀里。
那夜大漠难得起了露,风滚草在沙丘上打着滚,落地生了根,景琛短暂地触碰到了月亮。
05
军队西行了八百里便停了下来。
副将大惊小怪地找到景琛,说:“有一只白狼一直跟着我们,真是稀奇。”
景琛是一军主将,在兄弟面前向来是沉稳的铁血之人,现在看起来却有些温情,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别担心,他只是太孤单了。”
副将惊讶地望着他。
某一夜里,白狼和景琛一起坐在沙丘上看月亮。
景琛指着圆盘一样的明月和他说:“今日是八月十五,人世间将它称为中秋,这一日,人们都要和家人团聚。”
白狼问他:“你为何没回去?”
“回不去,”景琛笑道,“小白,我和你说个秘密。”
白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景琛这个名字是假的,我姓庄名生云,这世间除了我父母,无人再知道这个秘密了。”
“现在我也知道了。”白狼说。
景琛笑起来:“对啊,你现在也知道了。”
白狼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景琛一时间像是被他下了情咒,视线无法从对方昙花一现的浅淡笑意里挪开,只想要再多看一眼。
他很贪心,他不想让白狼知道,怕自己莽撞冲撞了月亮似的神明。
从前景琛不懂情爱的好,不理解景琛的世家公子为何在喜爱之人面前会方寸大失,到这一刻却似乎有些明白。
景琛又问他:“狼群群居,你为何独来独往?”
“我生来与众狼不同,在族群中视为异类,无法与他们正常交流,也无法一同居住。”
景琛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
白狼其实不觉得伤心,妖与兽终归是不同的。
他只是有点孤独。
景琛说:“我从前有个知己,朝中皇子相争,他死了。”
“我从此没了知己,这荒山大漠,追随者只是看重我的权利,而非真的理解我。”
同样的孤独。
白狼转头望他,仔细想了想,凑过来吻他的唇。
景琛笑着问:“做什么亲我?”
白狼便垂了眸,想得十分认真,最后什么都没想明白,只是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景琛伸手揽着白狼的脑袋,深深吻过去,白狼呼吸急促着,白玉般的皮肤浮上一层粉色,在模糊的思绪中听到景琛轻轻笑着说:“傻小狼。”
06
景琛要给白狼起个名字。
对于白狼来说,赐名像是从此在他身上盖了个章,向世人昭示着他有了主。
白狼觉得不习惯、不适应,但又想给景琛一个家。
凡人命数短短数十载,许了他这一生也无妨。
景琛在纸上写着:“东风临夜冷于秋——白于秋。”
“叫你白于秋好不好?秋风起兮白云飞。”
白于秋没吭气,只是眼中含笑地望着他,这便是应下的意思了。
景琛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和庆幸,他的小狼是这天底下最单纯漂亮的小狼,他不知道若是白于秋遇到的是别人,会不会也想这样被人哄骗了去,从神坛拉下来,沾上凡尘的情欲。
百年之后,等他死了,白于秋又被归还给自然,不再属于他了。
人妖到底殊途。
07
两国战乱始终不休,景琛没能休息太久,又一次带兵迎战。
白于秋坐在胡杨枝上,大漠的月亮阴晴圆缺,从来圆满不了太久。
人类为什么总爱给自己一些自我安慰的假象,说月圆夜团聚,是不是到了月缺便又要分离。
景琛要趁夜色深重赶路,让白于秋在原处等候不要走远,等他回来。
白于秋没听话,他千里迢迢进了城,又连夜赶回来。
景琛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望见沙丘的高处,月光落下来,落在那道孤寂又矫健的身影上。
他的狼在望着他。
景琛心头一跳,他策马追过去,翻身跳下马。
孤傲的白狼在月下化形,扑进他的怀里。
白于秋说:“我给你找了平安锁。”
凡人最信这些,他和景琛呆久了,事关景琛,他也想信一次,于是专门去城里找天师给他开了光。
天师似笑非笑地把平安锁给他:“小白狼,情误道。”
白于秋面无表情地将平安锁收回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他把平安锁拿出来,要给景琛戴上。
景琛笑道:“我说白日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是去干这个了。”
他包住白于秋的手,将平安锁拿下来,挂在了小狼的脖子上:“这个你自己留着,我只愿你平安喜乐,若你修炼道上出了差错,那才是要了我的命。”
白于秋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景琛揉揉他的脑袋,翻身上马:“回去吧小白,等我回来。”
他说了两次“等我回来”,白于秋想,那他便等一等。
等远眺着军队浩荡远去,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踪迹,白于秋伸手握住了颈间的平安锁,愣愣地望着天际那轮残月,后知后觉地喃喃说出口:“我又何尝不是……”
白狼终究还是动了情。
08
景琛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白于秋独自留在荒漠中,成了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那日副将裹着伤,面色凝重地走在最前头,身后行军浩荡,抬着一道漆黑的棺椁。
白于秋记得副将的脸,他不知道人类在做什么,只是想,为什么这次在军队最前方的人不是景琛。
军队人人伤情,无人注意到胡杨树下的白狼。
他们擦肩而过,白狼也在人群中寻找爱人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他的爱人已经躺在了棺椁之中,与他从此错过。
后来城中挂了白皤,敲锣打鼓震天响,白于秋好奇地进城去,才从路人口中知道。
景琛死了。
白于秋满面茫然,愣愣站在街道上,望着漫天纸钱飘洒,大漠天空没有云,阳光刺目地照射下来,映着洁白惨淡的纸钱,让他有些头晕眼花。
白于秋像一只行将就木的空壳,被众人簇拥着,推挤着,挤往爱人的灵堂。
死了啊。
白于秋怔怔地想。
凡人寿数虽短,可他怎么就死了呢?
他说了两次“等我回来”。
白狼一直以为,人类说的“回来”,是活着回来。
白于秋茫然上了台阶,被士兵拦在门外。
白狼不知道为什么,他连进去看自己爱人最后一面都不可以。
人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束缚和规矩?
白于秋怔然站了一会儿,守门的士兵觉得他好像实在太悲伤,有些不忍心,问:“你要见将军做什么呢?”
白于秋说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应该看看。
只是觉得他本该看看。
白于秋面色平静地望着士兵,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解开了腰带。
衣衫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将士兵们吓了一跳。
白于秋丝毫不懂得人类的道德约束,他只是指着肩头胸口的红痕,轻声说:“我和景琛有过肌肤之亲,我想进去看看他。”
09
白于秋还是进去了。
景琛的尸身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中,白于秋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平静而无生气的表情。
他在棺椁旁坐了一会儿,摘下了脖颈上的平安锁,俯身挂在景琛脖子上。
嘴角嗫嚅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该怎样才能保你来世无忧呢?
我该怎样才能让你来世平安喜乐呢?
白狼一直认为,陪一个凡人数十载而已,凡人一死,他依然还是那个无情无欲一心登仙的妖。
白狼那时候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习惯。
白于秋走出灵堂时,纸钱还在空中飘洒着,一片又一片,落在苍荒的大地上。
白狼静静地仰头看着,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
只是觉得时间好生无趣。
觉得他好生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