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法比安的小说《于每个星期五的晚上》是作者孔瓷正连载的一本小说,于每个星期五的晚上的主要内容是:法比安只是不明白他的爱情为什么如此难,他爱上了一个似乎永远都没法在一起的男人。
《于每个星期五的晚上》精选:
扎克哈消失了,法比安本以为他听自己的话回了家里,结果瑟利卿来告诉他,卡拉汉很生气,决定把扎克哈的恶行上报给神法庭。
法比安当时正在给一株黄杨修剪枝叶,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扎克哈的恶行?什么恶行?”
瑟利卿被他问住了,呆呆地反问他:“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瑟利卿忽然沉默。法比安把剪刀交给身后的孩子,微笑着对他们说了句“去玩儿吧”,孩子们欢快地跑走了,留下这两个人站在那株矮黄杨面前。
瑟利卿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告诉法比安:“我希望你听了不要生气,扎克哈……扎克哈在乌衣巷。”
他的话仿佛一个笑话,人人都知道扎克哈去乌衣巷比回自己家勤快,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神法庭现在要审判那些神父们流连风月场所么?审得过来吗?恐怕法里斯修道院都捉不出两个干净的大司祭。
法比安很冷静地翻看他的黄杨,眼皮半阖着,很懒散,他最近睡得很差,国王总是干涉神法庭的事情,这让他很伤神。
“卡拉汉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举报一个神学生去找卖春女,这不值当。”
“如果是卖春男呢?”
法比安的手顿了一顿,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瑟利卿:“你说什么?”
瑟利卿微微皱了皱眉,很难办的模样,他本不想说,可是扎克哈显然已经触犯了教会的逆鳞。
“我是说……我是说扎克哈跟一个卖春男走得很近,哦,不……他们最近住在一起,很多人都看见了。”
法比安忽然沉默了,他抚摸着黄杨木的圆形叶片,缓缓地揉搓,回想起扎克哈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那个夜晚,扎克哈说——可我爱你。
他闭了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瑟利卿看他有松口的意思,便劝说道:“法比安,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法里斯修道院的日子吗,伙房太太的面包总是烤不均匀,一炉面包烤焦一半,我们三个谁拿到了好的就会分给另外两个吃,我们是这样的兄弟,扎克哈他只是一时迷惑,他不是——”
“他不是。”
法比安抢白道。
正当瑟利卿松了一口气,以为他都明白时,法比安回过头,用他那双天赋异禀的眼睛冷漠地看着瑟利卿,他的口吻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瑟利卿从没觉得他的朋友如此遥远过。
他的每一个字都咬得肯定,缓慢,没有很重,但足够把事实钉进墙里。
“他不是一时迷惑,他喜欢男人,一直喜欢。”
瑟利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知道既然如此说,那么法比安不会帮忙。他愤怒,生气,在原地用双手抓自己的头发,摁自己的太阳穴,最后都只能红着眼睛甩下一句:“你真是疯了!”
法比安看着他金发碧眼的朋友扬长而去,若有所思。瑟利卿是很典型的阿尔锡维斯人的长相,深邃的五官,眼窝可以不费力气夹住一块水晶镜片,鼻骨很锋利也很高挺,饱满的嘴唇在下唇有一条线,女孩儿们都很喜欢他的嘴唇,声称那是一张甜蜜的嘴。怎么个甜蜜法,反正他是不知道,但是法比安知道他是阿尔锡维斯人……
扎克哈住在那个东方人那里吗?他真的像画上那样,有着牛奶一般湿滑的肌肤,黑墨水一般泼洒一背一身的头发吗?他会穿那些繁复的衣裙吗?说到底那是什么样的衣服,为什么没有带子,他知道那些夫人的裙子上总有很多绑带。
他凝视着手中的那片黄杨叶,捏了又捏,燃起一个想要摘下它的念头。不过他松手了,他没有那么做。那是一片好叶子,什么错也没有犯,摘下它,主会悲悯。
他决定在夜里去一趟乌衣巷,这也是他第一次去乌衣巷。
城里有宵禁,除了皇宫附近没有巡逻兵在那些混乱的贫穷街道,所以这几乎只是自然宵禁,因为过了十二点之后,魔女会带着她们的猫和猫头鹰出现在街头捉人研习她们的黑魔法,人们对此深信不疑。法比安并不相信,魔女并不傻,出现在神圣的阿尔锡维斯只会对她们产生不利,这里到处都是等着绞杀或者活活烧死她们的人。
法比安披着一件羊绒斗篷,拎着一盏煤油灯在黑蓝色的街道上漫步,比起找人,他更像散步,漫无目的地散步。教皇厅很闷,法比安每天要处理无穷无尽的事务,那个愚蠢的国王怎么不想想,如果教皇厅的事情真的那么轻松,他的祖父,曾祖父,又怎么会把权力和土地全都交给宗座,那是国王在躲懒呢。
他叹了口气,再抬头,眼前的景致却有些陌生了。他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路,又看看眼前的路,这是什么街?
乌鸦倒是叫了两声。
他有些踌躇,他不可能在大街上坐一晚上。法比安想了想,决定继续往前走,也许能看到亮着灯火的人家或者旅馆,这样能让他问一问路,虽然那很冒险,毕竟没有人不认识他的眼睛。
他走了两步,忽然被什么拂了一下面孔,很香,简直像迷香,他闻到的一刹那神思恍惚了一下。他的背心微微发汗——难道真的是魔女?
法比安把自己斗篷的帽子摘了下来,有一个提着一盏煤油灯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跟自己差不多身量……法比安愣了一下,认出了他。
他比想象中的要更英气一些,然而他的眉眼确实细长,眉毛像碳素笔画过一般又细又长,一直弯到太阳穴附近,而他的双眼皮非常的窄,平行于眼眶之上,他慵懒似一只黑猫般的神情,使他的眼眶只露出半颗纯黑色的眼球,并向他投来漆黑如暗夜洪水一般的目光。他的鼻子,耳朵,皮肤,都在薄薄的月光中发着冷峻的光芒,像教皇厅那些东方来的陶瓷一般。
他果然穿着画上那些奇怪的衣服,最里面是一件交叉领的白色衣袍,外头套了两件大袍子敞开着,中间那层是鲜红的,被外面那件深紫色的盖住,只露出领口,像他的脖子被割破流出的血染红了领口。那件紫色的袍子画着不少圆形的花团,法比安看不懂那是什么花,只是觉得很衬他。
不过地上很脏,他的袍子已经全部拖脏了,黑漆漆地湿了一大片。
他也是来散步的么?为何如此落寞。
可自己不也十分落寞。
没有人会在十二点之后的阿尔锡维斯城中散步,除了他们俩。
这想法使法比安的心脏骤然收紧了一瞬,他沉默地注视着男人,抬起自己的下巴,用一种优雅的姿态去端详他,就像端详一件上好的瓷器。
那男人忽然用他细长的眼睛瞥向法比安,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倾泻下来,像那些画上画的一样,泼洒在他的身上,足以遮住他半个身体的漆黑长发,绸缎一般在黑夜里散发着流动的荧光。
他樱桃一般红艳的嘴唇轻轻勾了一下,似乎缠住了几根发丝:“晚上好,教皇大人。”
法比安感觉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他伸出手——
那男人以为他要碰自己的脸,结果法比安只是将那几根头发拨开了。
男人惊讶地看着他,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的面颊贴上一只冰凉的手,那触感真像午夜的井水。
他的嘴唇被浅浅地擦过,像酒精棉布擦过他的皮肤,冰凉的触感只是一瞬,浅得像一个梦,一下就被挥发掉了。
法比安半阖着眼睛看着那双红艳的唇,用一种很轻的口吻回答他:“晚上好,周。”
周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被人称作月亮与太阳的眼睛,此刻正凝视着他的嘴唇,他的锁骨,他的头发,他脏污的裙摆。他的眼睛原来是被用来看这些东西的吗?
周抿着唇笑了,他笑得很漂亮,像他衣衫上的花。
“那是什么?”
法比安抬起眼眸,凝视他浅笑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种忧伤:“那是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