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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台红树》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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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中枢的这段日子是alpha最忙的时候,也是中枢给他放假最频繁的时候。
尽管像他这样的alpha拥有很强的自我精神控制能力,但一场长达十年的意外还是叫中枢对他格外注意。毕竟在抑制剂稳定提供的当下,早前联盟里当街爆发精神热状况的新闻层出不穷,他们不太敢揣测如果alpha这样级别的人在中枢直接爆发精神热的后果。
所以alpha有很多机会能够和男孩一起在饭后随意走走,还约定好之后有机会alpha便会慢慢带他往更外圈逛逛。
好友也在这段时间里很多次上门,有时候三个人还能坐在一起吃个饭。
几个月了啊?好友问,是不是快了?
七个多月。alpha说。
alpha前两天叫医生到家里来看过,结果也是从营养不良变成了营养还是稍微有一点点不良。男孩谨遵医嘱,现在并不多动,明显变得有些嗜睡。好友这次过来的时候男孩正好在午睡,于是alpha就和他在楼下坐了会儿。
好友又问,那你还没问他到底是谁的啊?
alpha忽然觉得好友今天很啰嗦,于是只和他讲没有。
不问也没关系。好友两手交叉垫在后脑勺上,我看你俩就这样挺好的,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嗯?alpha有些疑惑地看向好友。
但是好友没有看他,上半身靠在沙发背上,接着说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还好你也挺喜欢他的。
死心塌地?alpha问。
好友才注意到他的疑惑,立刻我靠了一声,指着他很快地说,别和我说你什么也没感觉到啊,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的脑袋都是缺根筋多个坑,你千万别给我搞什么狗血虐恋。
alpha说不是,我确实挺喜欢他的。但是他,alpha顿了一下,然后选择实话实说,我确实不清楚。
好友做出了很夸张的受不了的表情,说拜托,人家那么远都要来找你,你啥也不记得了他也还是给你做东做西的,他还不喜欢你?我怀疑要么你是在那边救过他的命,人比较重情义所以报恩来了,还买一送一,以身相许呢。
有时候我真觉得他肚子里是你的种,好友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偷偷做过信息素整改了?
alpha很老实地否认,又不免想起男孩看向自己的目光。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说开了呢,这一派——,好友哼了哼,一字一顿地说,祥、祥、和、和,恩、恩、爱、爱,走出去说不是老夫老妻都没人信。
他们之间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契机,从最开始的泾渭分明,到后来的和睦合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alpha什么都没说,而男孩什么都没表现便接受了。这份接受也并不突兀,甚至不明显,似乎本该就是这样,在这之前他们两个原本就该如此对待彼此。
于是alpha只是很轻地笑了笑。
那你要找的那些东西呢,好友转了话题,你有点眉目了没有?
alpha发现今天或许并不是个谈天的好日子,因为好友每个向他抛出的问题,尤其是关于男孩的,alpha都无法好好作答,只能用“没有”、“不是”还有“不清楚”来搪塞。
前段日子alpha找到了他梦里的那座长塔,但却并没有叫人登上去看过。并不是害怕面对完全一致或是不一致的景象,而是似乎在本能地厌恶他人的介入。
坐落在小天鹅Ⅵ号行星上的四号基因研究基地证实了方家确实在此处进行过基因实验。
方家十分注重实验数据的纯洁性。不管多么珍贵的材料和实验体,他们都相当阔绰地仅使一次。而如果男孩一直被囚禁在长塔上的话,那么他现在怀着的那个应该就是方家最后的实验成果,而这个事实确凿的话同时也能说明,男孩是首次妊娠。
毕竟现在的他看起来这样笨拙。
好友从alpha的沉默里自行寻找到了答案,他叹了口气说,他确实不会害你。你要是忧心这个的话,还不如多看顾看顾他,别去找那些东西了。人家不和你讲也有人家的道理,你还是算算他的预产期吧。
alpha没说什么,但始终有股奇怪的感觉萦绕着。不仅仅是那个处处说不通的梦,还有男孩避而不提的态度,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甚至因为察觉到alpha的对他提问意图而导致精神网方寸大乱。
alpha的直觉在发出警告,不激烈但却很违和。他确实并不担忧男孩对他不利,也并不在意男孩究竟怀了哪个人的孩子,但他却不能无意自己的精神投体和男孩之间的过往。
既然如此,两人的关系必定相当密切,但自己在脉络列出这具身体醒来前后要政厅方家人的死亡名单上,并没有找到曾往返于小天鹅Ⅵ号行星的相关人员。而如果长塔上和男孩待在一起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精神投体对象的话,那么到此时他也应该不过才二十岁不到,这样小的年纪,距离成年都遥远得很,又怎么会被允许进入上要政处?
alpha有些不安。
男孩下楼的时候好友已经离开很久了。
alpha没有再让男孩独自处理过食材,最近几餐都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
很多时候都是男孩在说,然后alpha有些笨拙地去做,但是后来他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不需要男孩提醒也能放好“适量的盐”或者“少许的糖”。alpha觉得男孩在笑着说先生学得好快啊的时候还有些失落,但他不知道那个失落是为了什么。
饭后两人照例出门散步,只不过在金色喷泉边稍微走了一圈便回来了。
男孩很安静,虽然挺着大肚子,但却走得很认真,又慢又稳。
alpha感觉他依旧没从失落的情绪里缓过神来,于是伸手抚了抚男孩的肩头,说之后去别的地方转转,看更大的喷泉和更宽的湖,湖面结冰了就可以去滑冰。
男孩从脖子上裹得密实的格纹围巾里抬起下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alpha问,会走很远很远的路吗?
alpha笑了笑,说我们慢慢走。
男孩看起来很期待,神情变得有些活泼了,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片雪花飘到了他的鼻尖上。
他一下就把眼睛弯起来,嘴角翘得很高,呵了一口冷气对着alpha笑。
先生,下雪啦!男孩说。
两个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雪在地上积了很薄的一层,像散落的棉花,很碎。
男孩之前伸出手去接雪花,手被风吹得很冷,连人都打了一个颤。于是alpha握住了他的手想叫他暖和些,却被男孩双手捧着展开了手心,把自己的额头埋了进去。
弯腰对现在腹部膨起的男孩来说是个有些艰难的动作,即使是稍微倾倒身子,他的速度也很慢。
alpha感觉到男孩暖热的额头轻轻地贴着自己的掌心,没有完全撩开的额发很调皮地藏进了两人相贴的肌肤中间,又很乖巧地躺在了alpha的掌纹上。
alpha听见男孩说,希望先生天天开心。
这是拥有高阶精神网的人对身边心神不宁的人进行时安慰所采用的最初级的安抚手段。
原来他感觉到了。alpha静静地想,他觉得自己手里捧着一颗温热的真心,很小,但是很雀跃,一点一点,在轻轻地跳动。
于是他也弯下腰吻了吻男孩的发顶,说你也是。
那天alpha没能陪男孩走回屋子里就接到了中枢的传唤,他同男孩告了别,两人便在大门口分开。
第二日alpha没有回家,男孩没什么睡意地等到天亮。
第三日很早的时候好友忽然急匆匆赶过来告诉男孩,alpha陷入昏迷。
男孩有些踉跄,扶稳了才问怎么回事。
好友面色阴沉,说,是暗杀。
中枢有内鬼。
自十年前那场猝不及防的刺杀之后,联盟便防上加防,尤其是当alpha醒来并重新回归中枢之后,联盟更是对内对外都严防死守,以免alpha再受什么意外,甚至恨不得派人随时随地都护在alpha身边,但是却被他婉拒了。
于是联盟只能退了一步,将人安排在alpha在中枢的办公区域内,并增强了中枢的整体巡防。而这次的暗杀,正好就在alpha踏出中枢的那一刻。
虽然不知道这是来自于哪一方的手笔,但具有最大嫌疑的逃不离两拨人。第一是十年前那次刺杀的背后主谋具有目的性的报复。尽管天狼星β计划的内容是绝密行动绝不会泄露,但若有心同时又有能力者,并非不能打听到alpha确实在推进敌国灭亡过程中的献力。第二则是方家人,无论是出于亡国的痛愤和耻辱,还是对夺回他们最后的实验成果的执着,甚至是复国的渴望,alpha对于依然潜藏着的方家人来说都是不可不早日除之的眼中钉。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境外对联盟中枢,尤其是对alpha不满、乃至恐惧的团体,乘着他尚未恢复完全而下杀手。
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或是他们的联合,都必然少不了联盟,甚至可能是中枢内部人员的里应外合。
就像十年前的刺杀中被处决的那四十二人。
但是没有证据。
alpha推开门正准备从中枢离开,甚至还回身同人礼貌地微笑,打了招呼,一切都安适如常,直到枪声响起的那一刻。
子弹并非寻常子弹,而是具有致使精神网麻痹后逐渐产生紊乱效果的新型弹,叫做狼蛛。在战时这种效用通常被整合成大规模的投放武器,能够在一片限定的范围内使敌人很快地暂时性失去清明。在精神罩投入战场后,这种无切实的杀伤力的武器便失去了市场。但对于此时的alpha来说,恰好就是这样一枚小小的狼蛛,给他带来了最危险的伤害。
alpha对敌意的感知敏锐得可怕,避无可避之后他反应极快地扭身,狼蛛擦破了他的脖子,瞬间涌出来的鲜血被子弹附蹭在皮肉上的白丝追逐着,一张泛着寒气的蛛网咬合在alpha的伤口处,下面像是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疯狂跃动。
不幸中的万幸,当日中枢因要事使得相当多人员并未离开,也所幸alpha倒下的地方同中枢的医疗处相隔不远。当他被送进医疗处时,距离事发也不过只有四分钟。经过一夜不休的抢救后,alpha的心跳从极高降回正常频率,最后逐渐下跌,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一下一下地跳动。
在距离亲吻男孩三十六小时、见到红塔照片十四天、收留男孩两个月、首次受到刺杀十年之后,alpha再次毫无意识地躺进了上次自己睁眼醒来的医疗舱内。
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带他过来,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