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柳惜傅璟宵小说叫《那年可惜》,作者:十汐,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那年可惜主要讲述了:柳惜也以为傅璟宵是爱他的,毕竟傅璟宵对他是真的好,可结果完全不是如此。
最新评论:收锋敛芒腹黑攻×扮猪吃老虎美人受
《那年可惜》精选:
夜阑珊,华灯初上,盛京是个不夜城,此时正值热闹之时,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叫卖声,吆喝声连成一片,满街灯火,渲染着浓浓的烟火气。
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坐在酒肆中,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驶过一辆辆马车。
身着青衣的男子问道,“今儿个是怎么了,长街上这马车就没断过,他们都是要去哪啊?”
另一人答,“你不知道?见音阁的柳惜公子今日出琴,多少人舍下千金只为听他一曲,这些马车,自然是各家的公子爷往见音阁去了。”
青衣男子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笑着问他,“王兄不去凑个热闹?”
那人挥着手中的折扇,惋惜的摇摇头,“听闻太子殿下和璟安王今日也在,旁人怕是与柳惜公子无缘了。”
见音阁是苍越国的一处赏乐之地,里面的乐师技艺纯熟,又个个貌美,许多有钱人都会来这挥金买下看中的乐师,或买他一曲,或买他一夜,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王公贵族们的夜晚流连之所。
而柳惜,正是见音阁的头牌乐师,据说他有着出尘绝艳之貌,琴声更是能勾的人意乱神迷,他常常一袭白衣于幔帐后抚琴,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于是每每在柳惜出琴之日,见音阁都会人满为患,他们都想碰碰运气,能一睹这头牌乐师之风姿。
见音阁三楼的一间贵宾包厢门外,几名护卫守在那里,整个三楼已经被人包下,无人敢来叨扰,唯有这间包厢内,时不时传出几声男子的笑声。
见音阁阁主阮归月立在包厢内,恭顺的低着头,静待包厢里那两人的吩咐。
两人似是聊到有趣的话题,只见那位身着明黄衣袍的男子哈哈大笑着,一口饮下杯中的酒。
他兴致正好,转头对着阮归月说道,“阮阁主,今日本宫特邀璟安王来此,不知可否请柳惜公子来抚琴一曲?”
阮归月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恭敬行礼,“那自是可以的,还请太子殿下和王爷稍等。”
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位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便是傅北钦,皇后唯一的嫡子,更是如今苍越国的太子殿下。
傅北钦一身的王者之气,细长温和的双眼泛着笑意,他仰头饮酒,喉结滚动,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更显得线条锋利。
等待之余,他对着对面那人问道,“璟宵应该也听过这位柳惜公子吧?”
对面那人一双凤眸深邃又冷漠,嘴角淡然一扬,“未曾听过。”
傅北钦哈哈笑了两声,“盛京人人都传璟安王只爱马不爱人,我看这传言一点都不假。”
那人依旧浅笑,“殿下说笑了。”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阮归月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白衣男子和一个抱着琴的小厮。
白衣男子的双眼覆着一层薄纱,墨黑的发丝随意散落在肩上,衬的他的脖颈愈发白皙,他长身玉立,流露出一种高贵淡雅的气质。
阮归月上前拱手行礼,“太子殿下,王爷,柳惜公子已带到。”
他侧过身,让白衣男子走上前来。
柳惜行了个跪拜礼,“柳惜见过太子殿下,璟安王。”
傅北钦示意阮归月将他扶起,“柳公子不必多礼,我二人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听你抚琴一曲,不知公子可否满足我二人的这个小小心愿?”
柳惜嘴角微扬,“太子殿下言重了,不知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傅北钦略一思索,说道,“本宫于音律并不精通,公子只弹自己拿手的吧。”
“是。”
柳惜转身坐到身后的矮凳上,小厮将琴摆在他的面前。
只见他抬了抬衣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如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清扬优越的琴声自他指下倾泻而出,如凉风贯耳,如泣如诉。
房中一时静默,无人敢惊扰这片清宁。
一曲毕,仍是无人说话。
柳惜起身,向二人坐着的方向拱手,“殿下,王爷。”
二人还沉醉于琴声中,眼中皆是惊艳之色。
听到他说话,傅北钦才回过神,他转头看向对面的人,“璟宵以为如何?”
傅璟宵的目光落在柳惜身上,轻声说了句,“甚好。”
柳惜谦虚一笑,“王爷谬赞了。”
傅北钦见他满意,便对柳惜说道,“听闻柳公子有着倾世之貌,不知可否摘下眼睛上的薄纱,让本宫一睹究竟?”
少年闻言有一时的怔愣,又对他轻笑道,“自是可以的,只是在下并非如外界所传,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薄纱随着他的手指落下,看着这双眼睛,傅璟宵不由得呼吸一滞。
好一张惊艳绝伦的脸,任谁看了都会连连惊叹,世间再华丽的辞藻也不能描绘,果真倾世之貌。
他有着一双魅人的眼睛,幽黑的眸子如深潭般,眼尾微微翘起,只一眼,就能让人无法自拔,然而仔细看去,不难发现这双眼睛已然失去了焦距,早已变得黯然无光。
傅北钦惊叹道,“本宫算是明白,这见音阁何为见音了,当真名不虚传。”
傅璟宵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问道,“柳公子的眼睛是怎么了?”
柳惜淡然一笑,“在下幼时曾患过眼疾,未治好,如今已然看不见了。”
他轻声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这双眼睛。
一丝寒意自傅北钦的眼中转瞬即逝,他笑着问他,“璟宵可是对这位柳惜公子有兴趣?”
傅璟宵执着酒盅,唇角微翘,“是有兴趣。”
怎么会……
柳惜神色微变,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璟宵的眼光一如当年啊。”
他哈哈笑着,让人将阮归月叫来,跟他说道,“今日本宫要向阮阁主讨人了,这位柳惜公子以后便跟着璟安王吧。”
阮归月面露难色,悄悄瞥了一眼那个立于正中的白衣少年,看到他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便立即应了下来,“是,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将二人送走后,阮归月只身一人向见音阁后门走去,他穿过一道拱门,来到一间厢房前。
他轻轻推门进去,屋内一袭白衣正背身立于窗边,月光洒落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似被晕染过的画中美人,那双眼睛泛着冷色,早已不再是方才的模样。
阮归月跪地行礼,“公子。”
那人没有回身,冰冷的声音自窗边传来,“今日璟安王怎么会来?”
他低头答道,“属下不知。”
那人低低叹了口气,“罢了,如今计划有变,你尽早安排我入璟安王府,太子那边也继续派人盯着,以后的事,再作打算。”
“是。”
阮归月退到外面掩上房门,立在窗边的人转过身来,正是那名动盛京的柳惜。
而他真正的身份,是燕国护国大将军沈怀岳的次子,沈惜迟。
燕国和苍越国数十年来纷争不断,战火连天,两国都想吞掉对方一统江山,可惜它们实力相差无几,打了数十年,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后来,当时还是七皇子的傅北钦率兵出征,于折沙关一举拿下燕国两座城池,他这场仗打的漂亮,回国后便被册立为太子,一人之下。
折沙关一战却惹得燕国皇帝大怒,他下了死命令,命沈惜迟的父兄务必拿回城池,否则定要问罪沈家。
可战火连绵数月,城池却久攻不下,想他们沈家三代行军,皆为燕国守疆卫土,怎能被轻易问罪。
沈惜迟由于年纪尚轻,一直被沈怀岳保护的很好,还未上过战场,但为了帮父兄,他便亲自请命,来到苍越国,找到了沈家旧部阮归月,蛰伏数年,摇身一变成了见音阁的琴师柳惜。
他的目的,便是接近傅北钦。
世人皆知,傅北钦有过一位男太子妃,那位太子妃是当朝丞相之子,名唤纪云舒,他们二人恩爱非常,这段佳话还被写进了话本里,在民间传颂。
然而有情人终难成,纪云舒最终死在了一场刺杀里,是为傅北钦挡剑而亡。
阮归月说过,沈惜迟的眼睛像极了纪云舒。
于是一个计划便暗自成型了,他要利用这双眼睛引起傅北钦的注意,他要成为他的身边人,让他信任他,再拿到布防图回去帮他父兄。
他知道傅北钦是见音阁的常客,便计划今夜为他奏得一曲,让傅北钦记住他。
可如今,由于璟安王的出现,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在傅璟宵与傅北钦交情颇深,总是还有机会。
不日后,柳惜作为傅璟宵的座上宾,入住了璟安王府。
傅璟宵待他还算客气,在王府内拨了个院落让他居住,看他没带小厮,还特意指派了一个侍女前来伺候他。
说是座上宾,可他自入王府以来,再未见过傅璟宵,傅璟宵也没再提过要听他奏琴,由于他现在的身份是眼盲的琴师,傅璟宵也没给他立太多规矩,整个王府任他走动。
他每日就过着吃吃喝喝逛逛的日子。
他虽没带小厮,却带了一个暗卫,这个暗卫是沈怀岳指给他的,自小便跟着他,他为他取了个名字,叫夙倾。
夙倾武功高强,跟在沈惜迟左右,寻常人也难以发现他的存在,他时常往返于见音阁与璟安王府之间,为沈惜迟传递消息。
沈惜迟从他传来的消息得知,原来傅璟宵伴着御驾去围猎,却不想腿部受了伤,如今被太子安排在东宫养伤。
他听的甚是嫌弃,想他也是刚过十岁便跟着燕国皇帝围猎,受过的伤也不少,还从未有他这般矫情过。
照顾他的那个侍女名唤姒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虽小却很细心,她怕沈惜迟待的烦闷,每天都会带他在王府里逛一逛,给他讲傅璟宵的事。
姒容告诉他,璟安王的父亲是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镇北王。
当初新帝登基,又逢燕国屡屡来犯,朝中一时无人可用,为保边关安宁,镇北王自请出兵平乱,立下战功赫赫,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生了重病,最终死在了回京的路上,没多久,镇北王妃便也随他去了。
皇上感念其恩,便厚待于尚还年幼的傅璟宵,将他交给太后亲自抚养,在其行冠之后,封为了璟安王。
没想到傅璟宵竟是遗孤。
沈惜迟静静听着,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惜。
璟安王府很大,布局也很规整,亭池山石,回廊相接,沈惜迟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落云亭,每天都要让姒容带他去坐一会。
落云亭搭在升景池正中央,清水碧波之上,浮着朵朵睡莲,水中更有金鱼游弋,在此处品茶听风,好不适意。
沈惜迟好奇的问姒容,“寻常人只道是落景升云,为何在这璟安王府里,却成了落云升景?”
姒容一脸认真的思考,却没有结果,只能羞愧的说道,“奴婢没读过书,不懂这些。”
继而又想到了什么,面露崇拜之色,“我们王爷博学多才,这些名字都是王爷亲自取得,就连奴婢的名字也是王爷赐的呢,等王爷回府,公子可亲自去向王爷请教。”
沈惜迟笑着微微颔首。
几日后,傅璟宵回府了,他一回府便来到沈惜迟所居住的院子。
彼时,沈惜迟正于院落中躺在躺椅上小憩,自幼习武所得的警惕之心使他在二人未进院落之前便察觉了。
他透过那层薄纱,看到了身着一身玄色云纹锦绣长袍的傅璟宵,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两人正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沈惜迟不动声色的闭上眼睛,装作未闻。
傅璟宵在他身侧立定,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看躺椅上的人并未起身,温鸷就要上前去叫,傅璟宵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动。
衣袍布料摩擦的声响惊动了这个正在小憩的少年,只见他脑袋微侧,轻唤了声,“姒容?”
没人应他,他这才坐起身,问道,“是谁?”
傅璟宵回答,“是本王。”
他的声音低沉,更如沁入冰水般透彻。
沈惜迟赶紧起身,向他的方向行了个礼,“王爷。”
傅璟宵嗯了一声,进到屋里,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目光最终落在他的琴上,“本王记得是指了个侍女来伺候你的,平日里便是这样伺候的么?”
姒容恰好拿了点心回来,听到他的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王爷恕罪,是奴婢照顾不周。”
沈惜迟回头将她扶起,又对傅璟宵说道,“在下并不觉得姒容姑娘照顾不周,不知王爷所言的不周是指什么?”
傅璟宵冷冷的目光射向他们主仆二人,姒容面露惧色,虽感谢沈惜迟的维护,却也不敢抬头。
良久,只听他又说道,“罢了,也是本王疏忽了,明日便让管事添置点东西,再另派一个侍女给你。”
沈惜迟回,“谢王爷好意,只是这样便很好了,不用再多费心。”
傅璟宵也没再驳他的话,径自走到侧殿,修长的手指轻抚上琴弦,“其他事可先放一放,只是本王有些时日未听柳公子的琴音,倒也是一直念着。”
入王府这么久,若真是念着,还不早就来了。
心里虽然嘀咕,人却已经走到琴案前坐下。
傅璟宵心情大好的在桌前坐定,“就弹你我初见时那首曲子吧。”
“是。”
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傅璟宵微仰起头眯着眼睛,享受这恬淡的悠扬。
最后一个音收起,傅璟宵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意味不明,“柳公子的琴技,莫说是在苍越,怕是这世间都鲜有敌手,看公子的年纪应该也有二十一二,为何之前从未听过公子大名?”
沈惜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嘴角微扬,说道,“在下家在边关的一个小镇,家中还算富庶,便自幼学琴,只是后来,受战火波及流离失所,便一路流亡至此,彼时食尚且不能饱腹,更遑论其他?在下流落街头,多亏阮阁主给了一口饭,这才得以入了这见音阁,重拾琴艺,故而王爷之前未听过柳惜之名。”
不知他相信与否,只是再开口时,声音轻柔许多,“原来柳公子还有这段过往。”
沈惜迟轻笑,“让王爷见笑了。”
傅璟宵走到他面前,执起他的右手,用指肚在他手上轻轻摩挲,沈惜迟一惊,将手抽了回去,他起身后退两步,轻声唤道,“王爷?”
傅璟宵眼睛微垂,继而抬眼对他说道,“柳公子将眼上的白纱取下来吧,否则外人看到,还以为璟安王府有什么白事呢。”
沈惜迟应下,“在下换条黑纱便是。”
“不必,什么都不必带,本王喜欢你的眼睛。”
虽未看他,沈惜迟却也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炙热的目光。
不带便不带,只是以后伪装起来需得更加小心了。
没过几日,傅璟宵又派人送了几身衣服给他,都是或红色或淡紫色的云纹款式。
送衣服的小厮只说,“王爷说了,柳公子穿这几种颜色肯定好看,故让奴才送来,请公子一定要穿。”
他之前的衣袍大都是白色或青色,傅璟宵让人送来这些,无异于是在下命令,如今他身在王府内,又怎能不从。
他换上一袭红袍,受傅璟宵之邀前去前厅用膳,眼睛上的白纱褪去,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不加掩饰的惊叹。
傅璟宵坐在桌前,看到他的瞬间站起了身,沈惜迟暗暗观察他的神色,他的眼睛睁的极大,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他走上前,拱手行礼,“王爷。”
傅璟宵亲自走过来扶住他的手,将他安置在桌旁。
他轻声道,“谢王爷。”
沈惜迟坐在他的身侧,许久都没听到动静,又叫道,“王爷?”
傅璟宵这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轻咳两声,低声说了句,“果然是好看的。”
他心下疑惑,正要问,又听他对门口的侍女说道,“传菜吧。”
他将疑惑吞了回去。
各色菜品满满摆了一桌,傅璟宵特意让侍女将一道紫苏虾放在沈惜迟面前,笑着对他说道,“柳公子尝尝,这道紫苏虾你一定爱吃。”
沈惜迟眉头微蹙,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好意,但想了想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王爷,在下吃不得鱼虾之类,会生疹。”
却见他微微一怔,脸上带了些许落寞,他尴尬的说道,“是本王的错,忘了问柳公子的饮食忌口与喜好。”
又对侍女道,“将鱼虾全撤下去吧,再让厨房做一些别的。”
“谢王爷体谅。”
桌上鱼虾类的菜式占了多半,这一撤竟然空了桌。
不多时,新的菜式被端了上来,姒容立在一旁为他布菜,每一道菜都会询问一遍他能不能吃,爱不爱吃,席间,傅璟宵也会亲自为他夹菜,他面前的碗碟从头到尾都没有空过。
这是沈惜迟入府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饭。
入夜,夙倾半跪在地上,沈惜迟端坐在琴案前,正在问话。
“阮归月那里有消息了?太子可有什么动静?”
夙倾面无表情,低头答道,“没有,我们的人只在东宫外院洒扫,并不能近他的身,故而不知太子的动向。”
沈惜迟轻叹一口气,“也不知是我们无用,还是太子太过谨慎。”
夙倾的头垂的更低了,“请公子恕罪。”
沈惜迟歪头轻笑,“我何时说过要怪罪于你?”
“公子……”
夙倾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邪魅的眼睛,一时有些怔愣。
“夙倾,你过来。”
听到唤他,他回神起身上前。
沈惜迟笑的神秘,从琴案下拿出一个油纸包,“你还没用过饭吧,我带了好吃的给你。”
夙倾神色微动,接过油纸包,打开来是一些糕点。
“璟安王府的栗子糕可比将军府的可口多了,你从小就爱吃这个,我给你带了点,还有几块如意糕,也好吃,你拿回去吃。”
手捧着这包糕点,却似捧着千斤重,夙倾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忙跪下,“谢公子。”
沈惜迟上前扶起他,“若是不够我明日再给你带,我也乏了,你退下吧。”
“是。”
眨眼间,黑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沈惜迟低头看了眼身上这身红衣,随手脱了下来。
在逐日的相处中,沈惜迟也渐渐摸清了傅璟宵的日常动向。
他隔几日便要入宫去向太后请安,一去就是一整日,其他时间,或是独自在落云亭闲坐,或是去围场骑马,偶也会听沈惜迟奏上一曲。
令他没想到的是,傅璟宵竟会吹笛。
二人于落云亭一坐一立,伴着清风,琴笛和鸣。
沈惜迟有些恍惚,此时于他而言,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想法,等战乱终了,定要将傅璟宵带回燕国,让他听琴享乐,护他一生平安。
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琴音也乱了起来。
傅璟宵放下笛子,柔声询问,“柳公子可是有心事?”
沈惜迟掩起面上的慌乱,故作镇定道,“无事,只是方才有些走神。”
虽知他看不见,傅璟宵还是笑了,有意打趣他,“公子定是有心上人了。”
他微微一怔,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般,双颊浮起一抹红晕,随即疾声道,“王爷莫要取笑。”
傅璟宵的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些,不再调侃他,转而说道,“你我二人方才合奏的那支曲子,可有名字?”
沈惜迟答,“未有名字。”
傅璟宵扬起笛子,思索了半刻,对他说道,“便叫‘望惜’吧。”
“何为‘望惜’?”
“抚琴者为惜,奏笛者望之,望君为望惜,更是劝君望珍惜。”
一只蜻蜓自池面掠过,惊的池水泛起点点涟漪。
沈惜迟静静的听完,心如池水般悸动不定,一抹难言的情愫划过,他微微抿嘴,轻笑,“望惜,好名字。”
他想起之前姒容说起的话,好奇心又起,便问道,“听闻这落云亭和升景池之名皆是王爷所取,不知有何由来?”
傅璟宵嘴角的笑意犹在,眼底却沉了下来,“没有由来,只是觉得好听罢了。”
他的目光对上沈惜迟的眼睛,笑着说道,“我们再来一遍‘望惜’如何?”
沈惜迟轻轻颔首,琴弦拨动,琴声与笛声纠缠在一起,让人闻之欲醉。
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他与傅璟宵的关系走近不少,傅璟宵也待他极好,吃穿用度一律都捡着最好的给他,从不亏待于他。
他于璟安王府中度过夏秋,眨眼便入了冬。
苍越国在燕国以北,这里的冬天自是比燕国要冷的多,纵使在这里待了多年,沈惜迟还是有点忍受不住北国这刺骨的寒意,初雪之时,他便病倒了。
他整日窝在屋子里,裹着厚厚的棉被,不肯出门半步,咳嗽不断还不见好。
傅璟宵每日都来看他,命人在他房中多加了几个炭盆,还将宫中的太医请来为他医治。
姒容每每都一脸艳羡的说,“公子,这屋子里比春天还暖和呢,咱们王爷对您可真上心。”
沈惜迟的身子并没有觉得多暖,可心里早已热乎乎的。
隆冬时节,万物静籁,梅花却迎风绽放,沈惜迟所住的院子中,有两棵红梅,满树鲜红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更显耀眼夺目,他坐在床上于窗外看去,那片红色正入眼帘。
他不敢细看,因为在外人眼中,他是个眼盲之人。
外面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是布靴踩在雪上发出来的,沈惜迟知道,应是傅璟宵来了,心中不由泛起些许喜悦。
房门打开,一阵寒气扑了进来,很快便消融在屋内的温暖中。
傅璟宵将身上的银狐大氅脱下,递给姒容,搓了搓冻红的双手,笑道,“咱们柳公子可真是享福之人,本王进宫一趟可真是要冻坏了。”
沈惜迟打趣道,“王爷若是想要这等福分,也咳几声,跟柳惜换过便是。”
傅璟宵在他床边坐下,“罢了罢了,这等福分,柳公子便替本王承受了吧。”
转头又问姒容,“柳公子今日可是服过药了?”
姒容答,“回王爷,服过了,按太医嘱咐,一日两贴,每日都服。”
傅璟宵点点头,看向沈惜迟,语气也变轻了些,“太医的医术总归是要比那些江湖游医要好,你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沈惜迟答道,“好些了,已经不咳了。”
“那便好。”
他抬手示意温鸷将东西拿上来,对沈惜迟说道,“今日有样东西要赠予你。”
那东西被温鸷仔细抱着,外面还裹着一层布,但他还是一眼看出那是一把琴,他不动声色的好奇问道,“是什么?”
温鸷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将外面那层布料撤下,傅璟宵拉着沈惜迟的手下了床,将他引到琴前坐下,对他说道,“你亲手摸过便知。”
沈惜迟心里觉得他幼稚的可爱,却还是将手抬了起来,摸到琴的那刻,惊喜的叫出声,“是琴!”
看到他的反应,傅璟宵也甚是开心,“这把琴叫‘伏波’,是前朝宫中一名琴师所有,琴师去世后,这把琴便再无人敢奏响,本王以为你可奏得,你要好好爱惜它,它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向皇上求来的。”
“伏波……”
沈惜迟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应声道,“谢王爷,我定会好好爱惜它。”
“你我二人相识已有半载,我却还是唤你柳公子,当真是生分了。”
他柔声问道,“你可有小字?”
沈惜迟答,“家中人唤我时虞。”
他嘴角微勾,“时虞……那我便唤你时虞吧,你可唤我璟宵,亦或其他也可。”
沈惜迟疑惑道,“还有其他?”
傅璟宵笑的邪魅,“有啊,你可唤我,哥哥。”
一张俊脸不由得挂上两朵红云,一直红到耳朵根,他薄唇微动,微不可闻的吐出两个字,“怎可……”
“你今年二十又一,我比你大四岁,你唤我一声哥哥,有何不可?”
沈惜迟竟然觉得他此言是有道理的,他入王府以来一直受他照顾,这一声哥哥确实他也当的。
傅璟宵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的手不断揉搓着衣角,心里想了许久,嘴唇动了又动,终于叫了出来,“哥……哥哥。”
傅璟宵顿时心花怒放,眉宇间透着无尽的喜悦,“甚好,时虞好好休息,明日哥哥再来看你。”
说罢,他一脸愉悦的起身便往外走,大氅竟也忘了穿。
年关将近,傅璟宵到宫里去的也勤了些,有时索性便住在了宫里。
皇上将置办宫宴的差事交给了傅北钦,他既要从旁协助太子置办宫宴,又要陪伴太后,属实忙了起来。
沈惜迟几日未见到傅璟宵,倒也是想的紧。
他自知安逸太久,心里牵挂战场上的父兄,想来也是要更进一步了。
这半年下来,接近傅北钦并非易事,傅北钦难得来璟安王府一趟,要想接近他,只能想办法进宫,如今宫宴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正盘算着要如何与傅璟宵说起时,便得到了太子邀他进宫赴宴的消息。
傅璟宵一脸倦色,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立时便往沈惜迟院中去,径自倒了一杯茶喝下,才开口道,“太子与我商议,要你在宫宴上奏得一曲。”
他又安慰道,“时虞莫怕,只是家宴,你随我前去,席间我会与你合奏一曲。”
沈惜迟怎会怕,他正求之不得。
却也要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我不怕,王爷安排便好。”
傅璟宵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嗔笑道,“还叫王爷,要唤我璟宵。”
沈惜迟揉着脑门轻笑,“记住了,璟宵。”
宫宴这日,他特意让姒容帮他换上一身淡紫色锦袍,腰束玉带,青丝半绾,用丝带系住,散于身后,更显得慵懒随意。
他是想穿素白衣衫的,可想到傅璟宵喜欢他穿这颜色,便随了他的喜好。
他坐在桌前闭着眼睛,姒容正为他梳头,傅璟宵走进屋内,他悄声接过姒容手中的木梳,为他梳了起来。
沈惜迟眼睛并未睁开,轻笑道,“璟宵。”
傅璟宵俯下身看他,佯装丧气道,“什么都瞒不过时虞啊。”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璟宵忘了,我虽看不见,耳朵却是好的。”
傅璟宵绕到他面前,啧啧称赞道,“时虞今日甚是好看。”
沈惜迟睁开眼睛,玩笑道,“王爷之意,是时虞之前不好看了?”
傅璟宵从袖口拿出一根翠玉簪,自他身后为他戴上,满意的打量了一番,“本王的人,如何都是最好看的。”
沈惜迟站起身,笑道,“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宫宴迟了,皇上可要怪罪了。”
傅璟宵又将一条黑色薄纱系在他眼睛上,“时虞之貌,本王一人得见便可。”
沈惜迟由着他的动作,只宠溺的笑了笑。
这时,姒容拿着一件大氅走过来,傅璟宵接过,亲手为他披上,“外面天寒,时虞莫要再冻坏身子。”
说罢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姒容跟在身后,一脸笑意。
此次宫宴设于鸣鸾殿中,确实是家宴性质,除宫中的妃子皇子们,也就是还有傅璟宵和一位小侯爷。
席间歌舞升平,沈惜迟坐在傅璟宵身侧,静静听着他为他介绍在场的人。
“正坐于大殿上的是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下面坐着的是皇上的妃嫔,还有几位皇子公主殿下,皇上膝下有八位皇子两位公主,几位皇子中途夭折,如今只剩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和排行第七的太子殿下了,在你我对面坐着的是楚国公府的小侯爷楚念,也是太后的侄子,与我一样,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
沈惜迟不敢细看,只略略扫过一眼。
傅璟宵盛了碗鱼羹放到他面前,轻声道,“先喝点鱼羹暖暖身子。”
说完便看到沈惜迟的神色微变,他突然想起,他是吃不得鱼虾的。
傅璟宵立时把他的汤碗端走,懊恼的说,“抱歉,时虞,我一时忘记了。”
随即又夹了块肉放在他面前的碗碟中,“吃这个八宝鸭吧。”
沈惜迟拾起筷子,去夹碗碟中的肉,他垂着眼,低声道,“无妨。”
感受到正殿上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沈惜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无事一般将肉放到嘴中。
伴着一阵笑声响起,太后开口道,“听闻璟宵于见音阁中得了一佳人,如此看来倒是喜欢的紧啊。”
傅璟宵笑着回道,“太后,是见音阁的琴师,柳惜公子。”
沈惜迟闻言,站起身向着正殿方向拱手行礼,“柳惜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苍越皇帝名唤傅洵,只听他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柳公子不必多礼。”
那群舞姬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了,傅璟宵起身走到殿中,也行了个礼,说道,“璟宵蒙皇上太后照拂多年,今日除夕家宴,也没带别的礼,特此与柳惜公子奉上一曲,为皇上太后助兴吧。”
太后高兴的连连颔首,“好,好。”
姒容将沈惜迟引到琴案前坐下,傅璟宵也在他身侧站定,拿出长笛。
笛声婉转而出,与悠扬的琴声交汇,二者融合的曲调在大殿上空盘旋,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息听着,生怕惊扰到这美妙的旋律。
一曲‘望惜’奏完,正殿上端坐的那位九五至尊都忍不住拍手称绝,“璟宵的笛声动人,柳公子的琴更是名不虚传啊。”
他又笑着看了眼傅璟宵,“难怪璟宵一定要跟朕求得这把伏波,如今看来,柳公子却也配得上这琴。”
沈惜迟微微拱手,“谢皇上夸奖。”
傅北钦默默饮下一口酒,玩笑道,“柳公子的琴技于整个苍越国都是难逢对手的,所以璟宵才会宝贝似的将他藏于府中。”
说着意味不明的抬眼看向傅璟宵,“是打算金屋藏娇啊。”
傅璟宵从容一笑,“还要多谢太子殿下,为璟宵将人从见音阁中讨了出来。”
傅洵明白自家儿子想说的是什么,便又说道,“柳公子这样的琴声,朕只在前朝有所耳闻,现如今宫中乐师多为平平之辈,朕有意封柳公子为教坊司掌司,为朕好好教导宫中乐师,不知璟宵可愿放人?”
傅璟宵微微侧头看了眼沈惜迟,回道,“不是璟宵不愿,只是璟宵已视柳公子为知己,璟宵别无他求,只希望皇上恩准,将柳公子留在璟宵身边。”
坚定的声音划过他的耳边,沈惜迟的心似是被这声音所抓住,一时间无法自拔,他立在他身后,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一阵安全感自心底传来。
见他不肯让步,傅洵也只能作罢,“也罢,就让柳公子留在璟安王府吧。”
他微微一顿,又对沈惜迟说道,“只是这掌司一职,朕既然许了你,你便接着,朕也知人才难得,你得空便进宫来,去教坊司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他已让步,沈惜迟只能应下,“柳惜谨尊皇命。”
如此一来,正是合了他的心意,他既能留在王府,又能时常进宫,对接近傅北钦的计划也算是更进一步。
更难得的是,他知晓了他是傅璟宵的别无他求。
傅北钦起身,打断了这个话题,他对着正殿之上的傅洵说道,“今日除夕,儿臣特意准备了烟花,还请父王带领众人移步殿外,共赏烟花之美。”
傅洵哈哈笑了几声,扶桌而起,“太子深得朕心,既如此,大家便随朕去赏烟花吧。”
一行人自殿内来到外面,傅北钦右手微抬,几朵烟花自空中绽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窜向四周,随即又消失了,紧接着又绽开几朵,把原本乌黑的天空衬托的恍若白昼。
此时温鸷正在清点随行而来的侍卫,宴席临近结束,他们要护好王爷的安危。
一行玄衣侍卫立于一排,温鸷逐一看过,走到最后一人身前,他突然站定,冷声问道,“璟安王府何时来了个新面孔?”
那人垂着头,答道,“属下刚来不久。”
温鸷的右手摸上佩剑,冷笑道,“是么?我作为侍卫长,怎么不知道?”
语毕拔剑而出,刺向那人,那人反应也快,立时拔出剑抵挡。
温鸷边打边发出命令,“抓住他,要活的!”
几名侍卫闻言,纷纷向那人攻去。
就在此时,烟花自夜空绽开,借着光亮,温鸷看清了那人的脸,那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一双深棕色眼眸更像是最纯净的琥珀。
他不由得看的愣住了,手上动作也略微一滞,那人逮到间隙,一跃而起,自宫墙翻过,消失在漫天烟花中。
侍卫们纷纷要去追,温鸷伸手拦住,“不必追了,保护王爷要紧。”
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鸣鸾殿外,傅璟宵轻轻握了握沈惜迟垂在身侧的手,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冷么?”
沈惜迟微微摇头,“不冷。”
又听他说道,“烟花甚美,你看不见,我讲给你听。”
于是他将身子侧向他这一边,便自顾自讲了起来,“那朵烟花丝丝缕缕,似菊花般,那朵就简单多了,一圈圈自内向外泛开,这朵好看,像兔子,不知你幼时有没有见过兔子,可爱的很……”
沈惜迟静静的听着他那夸大的讲述,笑而不语。
不多时,最后一朵烟花落下,在残光中,他听到傅璟宵温柔的声音,“时虞,新岁安康。”
“璟宵,新岁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