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不忠》的主角是许愿原野,是作者杏仁茶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许愿在没有见过原野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个人肯定很讨厌,可是后来见到了之后,他才知道当初是他太幼稚了。
《不忠》精选:
许愿第一次见原野是四年前,陈嘉苑的葬礼上。
陈嘉苑大二和家里闹翻后就一直没回来过,谁也没想到再次回到家乡会是这副光景。告别仪式很简单,只请了零星几个亲友,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表哥从小就爱热闹,却走得这么冷清,许愿觉得难过。他的母亲正陪在陈嘉苑母亲身边,姐妹俩依偎在一起,门厅里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仪式结束后,许愿觉得心头沉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于是出来吹吹风。
那天也下着淅沥小雨,落在叶片上窸窸窣窣作响,十分吵闹。江南的冬天是一寸寸沁进骨头里的冷,柔软的雨丝也能变成绵密的针。
许愿深呼吸,把潮湿又冰冷的空气纳入肺中。那时候原野就坐在门口抽烟,许愿瞥见他眉尾到太阳穴中间的两颗浅褐色小痣,一眼便认出了他。
就像陈嘉苑描述的一样,原野确实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出众长相。这两颗小痣淡化了他眉眼间的凌厉,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多情。
原野随意地折着长腿坐在台阶上,穿一件旧而干瘪的深灰色棉袄,更显得整个人苍白又疲累。
他只是垂着头默默抽烟,和身后呼天抢地的恸哭格格不入,却死寂得像是这片公墓的一部分。
很久以后回想起这一幕,许愿都忍不住去想,当时不能和恋人做最后道别的原野是什么心情?
抽完这支烟,原野站起来。他撑一把黑伞,连杆儿都是黑色的,展开以后里面那一面画着哆啦A梦。
——除了许愿,没有人知道原野来过。那时候许愿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原野第二次了。
许愿的父母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外地经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被寄养在表兄陈嘉苑家。两个人亲密无间一起长大,胜似亲兄弟,直到高中,许愿才被领回家。
陈嘉苑比许愿大三岁半,那年正好出去上大学。为了督促许愿好好学习,他平时不和许愿聊天发消息,只在每个周末给他打一次电话。
他抱怨一些高中生的烦恼,他分享很多大学里的日常,第一年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一开始,许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天他妈忽然就让他别和陈嘉苑联系了,因为陈嘉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他急急拨过去:“哥,你和大姨吵架了吗?我妈说的断绝关系什么意思啊?”
“可能我做了一些在他们看来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吧。”陈嘉苑笑了笑,“我又没和你断绝关系,我还是你哥,乖。”
这些对话被许愿妈妈听到,她走过去掐断了通话,并没收了手机。
是因为这样,才有了许愿给陈嘉苑写的第一封信。他们开始通信,像过去打电话一样,一周一次。
这些日子里,许愿在大人们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了一些,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写:哥,你和家里闹不愉快的原因我都知道了。他是怎样的人?
那次陈嘉苑一直没给他回信,许愿开始慌张,怕陈嘉苑不想谈这个问题,要和他也“断绝关系”。
没想到三个星期后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厚实信封。为了回答这个问题,陈嘉苑密密麻麻写了七页A4纸。
原野是怎样的人呢?是开学第一天陈嘉苑就记住的人。陈嘉苑说那天大家一个个轮着上去做自我介绍,原野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酷酷地只说了一句话:“原野的原,原野的野。”陈嘉苑看着黑板上两个字,只觉得字如其人,凛如霜雪。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这个男生眉尾的两颗浅褐色小痣。
是陈嘉苑花了半年时间才一点一点接近的人。陈嘉苑说原野很少参加班级活动,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除了上课的时间,原野都在外面打工,每次都会伸长了脖子找他。如果没有国庆节在校车上的偶遇,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有更深入的接触。陈嘉苑说那天车上黑灯瞎火的,越看越觉得原野挺帅,结果车开了一会儿,原野居然晕车了,这就一点也不帅了嘛。出于同班同学的道义,陈嘉苑挺身而出英雄救美,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认识他。陈嘉苑挺郁闷,不过他向来自愈能力极强:不认识就不认识呗,那就从现在开始认识吧。从那天起他制造了无数次“偶遇”,让原野牢牢记住了“陈嘉苑”三个字。
其实陈嘉苑每天晚上去琴行也是为了原野,不过是找个理由和原野碰面。也有事与愿违的时候,比如哪天老师心血来潮多给他上了会儿课,下课晚了,那天就见不到原野了。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天,陈嘉苑用拙劣的言辞表达了想要和原野一起回学校的意愿,没想到原野会来琴行找他。余光扫到玻璃窗外的原野,陈嘉苑紧张到不行,连着弹错好几个音。原野居然主动找他了!陈嘉苑说那天晚上他太开心了,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许愿觉得他傻,一颗热乎乎的心这么捧出来送人,就算是扔雪地里,那雪都该化了。
就这么过去了大半年,到了暑假。想到要分开两个月,陈嘉苑就挺发愁,不会等到开学这关系又淡回去了吧。那学期的最后一天,他约原野在操场上散步,厚着脸皮试探:“如果有人喜欢你,什么时候和你告白你会接受?”
这只是一个假设,并没有说具体是谁。问出口的时候,陈嘉苑紧张得过电一样浑身发麻。
“就现在吧。”原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总不能在一起第一天就异地恋?”
有时候陈嘉苑分不清原野是单纯还是腹黑,总是被他坦荡荡的一句话杀个猝不及防。
后来的信件中,陈嘉苑说起过很多他们的事。说他们一起在学校旁边的小区租了一个小套间,条件不是很好,小区里都没路灯,一到晚上黑黢黢的,家里水电总是坏,关键房租还不便宜。这个“不便宜”大概是站在原野的立场上来说的吧,许愿想。
说上星期百叶窗的拉绳坏了,第二天原野去五金店买了零件回来自己修。他站在高高的窗台上,嘴里咬着手电筒,仰头研究扣件的构造。然后转过头和陈嘉苑说话:“小苑,帮我拿一下螺丝刀。”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所以话都说不清楚。陈嘉苑跑去找到工具箱里的螺蛳刀递给他,忽然觉得这屋里的东西坏坏修修也挺幸福。
说有个周末,他俩一起去逛超市。路过蔬果区,陈嘉苑看到了新上架的菠萝蜜,很贵。他拿了一盘放在购物车里,转了一圈又放回去,转头去冷柜里拿了一排正在促销的临期酸奶。隔天,原野去超市买了大半个带壳的菠萝蜜,坐在桌子前面默默给他剥了一晚上,果肉装了一大盘。
说那天国奖答辩,原野穿着30块钱租来劣质西装,在讲台上熠熠生辉,陈嘉苑好想对全场观众大声宣布:台上那个优秀又帅气的男生是我男朋友!他还是最喜欢原野自信的样子,可是原野在他面前好像越来越少有这种神情了。其实陈嘉苑知道原因,陈嘉苑说: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原野相信他就是值得我付出所有、所有、所有的喜欢的人啊?如果我让他变得不自信,那是我的罪过。
陈嘉苑迫切地想从他这里获得理解与祝福,这是他唯一能与人谈起原野、谈起这段感情的出口。
说实话,许愿的心情有过荒唐,有过嫉妒,有过不解,有过很多很多难以言说,唯独没有过祝福。他和陈嘉苑有十几年共同生活的经历,哥哥忽然和一个莫名其妙插进来的陌生人亲密无间,他不喜欢也不接受。
许愿有一次开玩笑问过陈嘉苑:哥哥,你更喜欢原野还是我?只能选一个。自然是被陈嘉苑当做小孩子的玩笑搪塞过去了。
每次看完来信,许愿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如果陈嘉苑只是找个女孩子谈恋爱他会是什么心情?会像现在一样又不平又难受吗?
也许他不开心的根源就在于,原野是个男生。那陈嘉苑到底是喜欢原野,还是喜欢男生……
许愿不敢深究自己的心思,为了把心底里危险的想法掐灭,他强迫自己减少和陈嘉苑的联系,回信的速度从一周一封到两周一封,到一个月一封。
而他的哥哥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哥哥只会用哄小孩的语气继续给他写信:最近是不是功课太忙?高中确实该好好学习啦,别让小姨操心。
后来他上大一,陈嘉苑大四。在大学,许愿已经可以自由玩手机了,但他们还保持着通信的习惯,陈嘉苑经常写信到他的新地址,许愿会从头到尾看好几遍,偶尔给他回信。
那天很冷,下着雪,许愿接到妈妈的电话,只有一句话:“你哥出事了。”许愿脑子里嗡的一声。
后来浑浑噩噩过了几年,把陈嘉苑给他写过的信翻来覆去一封一封读,讽刺的是,上一次陈嘉苑给他写的信,他拖了一个半月没有回,——就这样变成了最后一封。
研一时他争取到了到陈嘉苑母校交换的资格。那天又在下雨,就像每一个他思念着哥哥的雨季。飞机延误,到学校已经十点多,校车都停运了,有个师傅主动提出送他。
一开始许愿并没有认出他,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后来在车上,借着忽闪而过的路灯光,他看清了他眉尾到太阳穴之间的两颗浅褐色小痣。
时隔四年,原野已经不是那个打好几份工还能加权全专业第一的学霸,而是每天一早端着热干面蹲在车头前面狼吞虎咽的校车司机。
许愿怨他也恨他,却也忍不住好奇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的这里。
下车的时候,他特意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许愿几乎知道他们之间所以的故事,他有意识地去复现那些情景、重复那些话,像当初的陈嘉苑一样制造各种“偶遇”来接近原野。
如果说过去的原野是一捧冷冽的水,那现在的他早已被生活提炼成一把粗砺的盐,连周身的空气都能尝出叫人绝望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