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苏忻宁蔚小说叫《酥心小夫郎》,作者:四夕夕,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酥心小夫郎主要讲述了:苏忻本来不想要接受宁蔚,可随着和宁蔚相处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感受到了宁蔚的好。
热门评价:传统糕点大师X爱吃糕点的将军
《酥心小夫郎苏忻》精选:
坐在已经过世的爷爷坟前,苏忻不禁有些恍惚,回想着刚才医生说的话。
当年爷爷是因肺癌晚期去世,十几年之后,自己也查出来了肺癌,中期。
苏忻没有父母,从他有记忆起身边就只有爷爷一个人,他和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有一手地道的白案手艺,会做传统糕点,靠着自己的手艺把苏忻养大,手把手教会了苏忻白案功夫。
爷爷过世之后,苏忻辞了大城市的工作,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开了一家卖传统糕点的小铺子,售卖自己手工制作的传统糕点,日子不温不火地过着。
在苏忻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小姑娘提不起兴趣,在学校看着那些同龄的男孩“欺负”女孩,他丝毫不动心。
稍微长大了一些,苏忻曾怀疑自己是同性恋,就悄悄上网查了不少资料,对比了一番网上关于同性恋的描述,他分析后认为自己不是同性恋,因为他没有对哪个男人心动过。
没有长辈就没有人催婚,没有人让苏忻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他一个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按部就班做糕点,觉得累了就关店休息一两天。
前段时间他总是无缘无故咳嗽,苏忻就抽了个时间去医院检查,没想到查出来他是肺癌,还是中期。
知道自己得了肺癌,苏忻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也不是心慌,他拿着检查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然后来到了爷爷的坟前。
“爷爷,小时候您骗我说爸爸在外面工作挣钱,每隔一段时间就拿爸爸寄回来的信和玩具给我……”
“读初中时,我无意中看到您藏起来的病例才知道,爸爸在我一岁的时候查出肺癌晚期,妈妈丢下我和爸爸跑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问过您爸爸妈妈……”
“您说过,”忻”字从心、斤,本意为启发,假借为”欣”,您希望我能够开开心心长大,没有烦恼……”
“在您查出来肺癌过世之后,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有一天我会不会也查出肺癌……”
跪在爷爷的坟前,苏忻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把他曾经压在心底谁都没有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苏忻把医院的报告也扔进了火堆中,看着火舌将洁白的纸页吞没,变成灰黑,他擦掉眼泪离开。
回去之后,苏忻把小铺子、房子都卖了,带上止痛药周游全国,吃遍了全国各地的美食,有一天他睡着后再也没有醒来。
……
当苏忻再次意识到自己还存在时,他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在梦里,他陪着一个十五岁孩子经历了他的前十五岁。
梦中孩子生活的地方不是华夏历史中有记载的朝代,而是一个叫做靖朝的地方,或者说南靖国。
这里的人平时穿的衣服像是大明朝时期的衣服,风俗习惯同华夏古代几乎一脉相承,书面用语是文言文,官方语言是普通话,所以在梦里苏忻很快就了解这个这个孩子。
梦里的这个孩子也叫做“苏忻”,他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而是一个小哥儿,介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第三种性别,这是苏忻梦中南靖国和华夏最大的不同。
“苏忻”出身南靖国崇安县一个不大不小的商户家,苏家做的布匹生意,三十年前在苏家老太爷手上发家。
苏老太爷膝下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苏高义和二女儿苏高俐在苏家很受宠,三儿子苏高平在苏家就像是被捡来的一样,不管是苏老太爷还是苏老太太都不待见。
十年前苏老太爷开始把生意交给两个儿子打理,苏高义被他委以重任,管着一个成衣铺子,两个中高端布匹的布庄,而苏高平手上只有一个卖下等粗布的小布庄。
不受宠的苏高平就是“苏忻”的阿爹,十年前苏高平接手小布庄后一心一意发展小布庄,踏实做事、诚信做人,把小布庄经营成了大布庄,依旧卖物美价廉的各种粗麻布、粗棉布,挣的钱却不比苏高义手上的布庄少。
可惜半个月前,苏高平跟着商队出去进货途中遇到山贼,除了一个那天吃坏肚子的年轻人逃过一劫,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官府的捕快们调查一番后,认定那些消失的人都被山贼杀了,商队的货物也被山贼劫走,就把这个案子转交给了县尉不再管。
再然后发生的事苏忻就不知道了,因为“苏忻”在苏高义被认定死了的第三天走在路上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摔倒昏迷过去,然后他就成为了“苏忻”,进入了这个梦境。
苏忻的性格用华夏现代网络语言形容就一个字——佛,或许是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或许是没有过喜欢的人,或许是他在爷爷过世后对生活没有了热忱,总归他对很多事都不怎么在乎,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当他发现知道自己成为了梦中的“苏忻”,确认不是在做梦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没有纠结自己在华夏现代活着还是死了,没有纠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甚至没有纠结自己穿成了一个小哥儿。
“阿姆,别哭了,我没事。”苏忻忍着头脑昏沉、恶心想吐的感觉,安慰那端着一碗白粥进门的人,他如今的阿姆——唐熙,也是一个哥儿。
唐熙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看着苏忻前额缠着的厚厚纱布,心头一酸:“阿姆没哭,是刚才进屋时眼里进了沙,忻哥儿,你好些了没?”
自从官府的人认定相公被山贼杀害起,宅子里的下人就把他们当成了孤儿寡夫可以随意欺辱,忻哥儿摔着头让门房去请大夫,门房都推三阻四的,说什么老太太没有发话,着实可恨!
“好些了。”忍着恶心反胃,为了空空的脾胃,苏忻小口地吃完了粥,问道,“阿姆,大哥和小妹呢?”
“苏忻”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大哥叫苏瑜,小妹叫苏嘉,苏瑜和苏忻一样都是哥儿,因为生了两个哥儿一个女儿,唐熙总是被苏老太太指着鼻子骂不下蛋的老母鸡。
“瑜哥儿被你祖母叫去了,嘉姐儿跟着他一起去了。”说起大儿子和小闺女,唐熙就更难受了,这已经是半个月内瑜哥儿第三次被婆母叫去抄佛经。
一小碗暖和的粥进肚缓解了些许头晕脑胀,苏忻把粥碗放到一旁,慢吞吞地说出了他的打算:“阿姆,你带着我们离开苏家吧。”
“什么?”唐熙错愕地看着苏忻,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精神不济听错了。
苏忻镇定地看向她:“阿姆,我说我们离开苏家吧,没有了阿爹,您、大哥、我和小妹在苏宅举步维艰,煎药、熬粥这些活都没有人帮您搭把手。”
“他们不待见我们,做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不如您拿着嫁妆带着我们离开苏家,倘若阿爹还在,肯定不愿意看到您和我们兄妹受委屈。”
对着唐熙提出这个建议,是苏忻深思熟虑后决定的,说到这,就顺便提一提唐家。
唐家阿爹是做糕饼点心的手艺人,因为他的手艺不错,卖的糕点实在,从挑担子卖糕点的货郎做起,积攒积蓄买下一间小铺子,慢慢开成了一间颇有名气的大铺子。
苏高平少年时自己看中了唐熙,苏家那时比唐家更有钱得多,唐家为了让唐熙出嫁时不受委屈,给他置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铺面作为嫁妆,苏家才同意了唐熙进门。
倘若唐家能够像唐熙出嫁之时那样不出问题,或许唐熙和他的几个孩子在苏家不至于被下人欺负。
谁知唐家阿爹在唐熙出嫁后第六年的深秋染上了风寒,一个小小的风寒,一开始唐家人都没有在意,吃着医馆开的药,唐家阿爹继续忙活铺子的活。
但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场风寒让一向身体健康的唐家阿爹病了十几天,在某一晚突然发起高烧,倒在病床上一病不起,没有熬过那个冬天过世了。
在唐家阿爹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唐熙的弟弟唐董不喜欢做糕点,唐家阿爹想着儿子还小,没定性就没有压着他学,谁曾想他还没来得及把手艺教给儿子,就意外去世。
唐家阿爹人没了,唐记糕饼自然开不下去,唐家没有了收入来源。
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唐家阿爹过世后不到一年,唐家阿么受不了打击,跟着去了,唐董给双亲守孝错过了适合嫁娶的年龄。
如今唐董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个,家里当初卖糕点的铺子被他租了出去,整日在县里闲逛,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唐熙为了他的婚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唐家只剩下唐董这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舅舅,苏高平一死,苏家的人自然敢随便欺负唐熙他们。
通过观察“苏忻”记忆中的唐董,苏忻认为便宜小舅舅虽然游手好闲了店,但人不坏,对哥哥和外侄、外侄女都不错,倘若唐董知道了他们在苏家被欺负,肯定会过来给他们撑腰。
苏忻虽然佛了些,但他佛的前提是生活舒适,寄人篱下被欺负他可没有兴趣,也对苏家的“好日子”一点不留恋,自然是越早跳离苏家这个光鲜亮丽的火坑越好。
只要离开了苏家,苏忻就可以拿出部分自己会的东西,他们一家大富大贵不可能,吃饱穿暖没问题。
看着唐熙一脸诧异,苏忻依旧平静地问他:“阿姆,倘若阿爹知道祖母这些日子已经让大哥抄了数十遍佛经,他会怎么做?”
苏高义从小在苏家不受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待见,对此他不争不抢,没什么存在感。
或许因为他从小过得不是很顺心,娶了合心意的夫郎后,他很护着唐熙和几个孩子,展现出来了他不同于以往那低调平庸的一面。
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让他做事,只要能做到的他都会做,但倘若涉及到夫郎和孩子,他就会立马找苏老太太理论,导致了苏老太太对唐熙父子几人越来越不满,还只能全憋在心里。
这不,苏高平一出事,苏老太太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让苏瑜去她那里,借着为父祈福的名义抄佛经,要不是苏忻摔了脑袋,苏忻也会被叫去一起。
抄佛经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是大户人家常用来折腾人的手段,因为用毛笔写字很费体力。
况且苏老太太专门挑选了一本字数多的佛经让苏瑜抄,抄完后苏老太太还不满意,说苏瑜心不诚,要他跪在佛像前抄,跪着抄完又说他心不静,再重抄。
长期在昏暗的佛堂之中抄写枯燥的佛经,不仅人的心理容易出毛病,对眼睛、身体也不好,苏瑜这十几天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憔悴下来。
唐熙心疼得不行,奈何相公去了,苏老太太以为相公祈福为有由让苏瑜抄佛经,他没法反对。
苏忻见唐熙动摇了,进一步劝道:“阿姆,阿爹去了,苏家靠不住,我们可以找小舅舅,要是你不想找小舅舅还能自立独户,我们有手有脚有本钱还有铺子,自己做点小买卖,不至于饿死街头。”
在南靖国,户籍分位两种,男户和独户,男户顾名思义就是以某一位男子作为户主,独户则相反,以女子或者哥儿作为户主。
虽然自立独户会因为家中没有男子被人看轻,但他们一家人是自由的,不至于在苏家后宅被苏老太太和苏太太找各种理由磋磨。
作为小商户出身的哥儿,唐熙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哥儿那般,从小就被要求不能抛头露面,他小时候经常在自家铺子里帮忙做事,他和苏高平就是在自家铺子认识的。
只是嫁到苏家后,因为苏家比较富裕,不让后宅的家眷抛头露面,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渐渐适应这样的后宅生活。
经苏忻提醒,唐熙想起来了当初在娘家的日子,一片死寂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对呀,他手上有嫁妆铺子和银子,还有这些年相公陆陆续续私下给的银子,他可以带着孩子们离开苏家,可以自己开铺子做生意。
就算辛苦一些又怎样,就算日子没有在苏家过得精细又怎样,不让孩子们受委屈更重要。
这样想着,唐熙自嘲地笑了下,他们在苏家的日子哪里就过得精细了?
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候他们三房都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吃饭,嫡出的搞得像是庶出,想吃点好菜得自己掏腰包让下人采买食材。
老太太他们穿的绫罗绸缎,他们三房只有外衫是好料子,中衣就是相公店里卖的普通白棉布,也是自掏腰包买的。
苏家是有银子,但他们三房过的日子认真算起来过得平平,说不得离开苏家还能过得更好一些。
看着唐熙的态度越来越动摇,苏忻又加了一把火:“阿姆,你不是一直忧心小舅舅的婚事吗?等我们离开了苏家你就更方便管着他了,多多找媒人相看,他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唐董是唐熙唯一的弟弟,也是唐家唯一的汉子,他的婚事是唐熙心里一根刺。
这些年唐熙被限制在苏家后宅,做什么事都必须要请示老太太和大夫人,他只能在见到弟弟时语言催促,没法亲身上阵,倘若离开了苏家……
唐熙心中风浪越来越大,他仔细地打量着苏忻,发现儿子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之前苏忻沉默寡言,神情总是带着一丝阴郁,现在的苏忻看上去心平气和。
不知为何,唐熙在苏忻身上看到了胸有成竹的笃定,他想了想郑重地说:“忻哥儿,阿姆会好好考虑你刚才说的。”
苏忻不敢保证自己刚才的劝说能够完全让唐熙下定决心离开苏家,所以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撑着难受下床铺纸研墨,思索着怎么给小舅舅唐董写信。
估计是之前那一跤摔成了脑震荡,做任何动作苏忻都会不舒服,可是他身边没有小厮伺候,这些琐事只能他自己来做。
过了好一会儿,苏忻才磨出来了大概足够写一封信的墨汁,提笔开始。
作为以前几乎没有拿过毛笔写字的人,第一个字写在纸上,只有惨不忍睹一词可以形容,就像写劈叉了一样。
如今他体力有限,苏忻深吸一口气,继续把想好的内容写在纸上。
这封信大概意思是,他们爹死了,阿奶和大伯母就开始欺负人,大哥苏瑜被一遍遍罚抄佛经,人瘦了一大圈,他自己不知道是脚滑还是怎的摔了一跤,现在写字的力气都没有,阿姆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他想请舅舅过来替他们父子几人做主。
在信中,苏忻没有明确地写想让唐董帮他们脱离苏家,只说了苏家觉得他们没有人撑腰,就可劲欺负他们,顺便以摔着了脑袋为缘由,解释了自己狗爬一样的字迹。
只要唐董看了信来苏家找他们,苏忻相信唐熙的心思瞒不过精明的便宜舅舅,有了唐董帮忙,脱离苏家指日可待。
幸好唐家这时候还有人,不然他们想要离开苏家恐怕会有不少阻力,毕竟这是一个以孝道治国的时代,苏忻做为小辈能做的事着实不多。
写这样一封不算长的信耗尽了苏忻的全部体力,他费劲地将信纸装进信封中拿蜡烛封好,藏在了床边抽屉中。
就在他刚藏好了信回到床上休息时,他们这个小偏院外面突然吵了起来,清脆有力的女孩声音最为明显,那是苏嘉的。
苏嘉说话的语气显然在生气:“大哥都在佛堂晕过去了,老太太要是真心疼大哥,至少要请大夫来给大哥看看吧,不是把人送回来就完。”
“呵呵,抄几句佛经就晕过去,对佛祖这般不虔诚,老夫人发善心让老奴把二公子送回来已经够了,还好意思提什么请大夫。”回话的人是苏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她素来很得苏老太太看中,她的话基本就是代表了苏老太太的意思。
听着这样的话,苏嘉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刚想再说什么,打开院门的唐熙拉了她一把:“嘉姐儿,你去屋里看看你二哥。”
然后,唐熙扬起一抹笑容,带着讨好意味地同老嬷嬷说感谢的话,接过老嬷嬷手中的苏瑜。
苏嘉看着唐熙对着老嬷嬷客气恭敬的样子,眼睛立马就红了,转身跑进屋里,坐在苏忻的床头一言不发。
别看“苏忻”在大多数时候都阴沉着脸不爱说话,但他对自己的小妹很好,有什么都想着小妹,因此苏嘉除了阿爹,最喜欢的就是二哥。
“嘉嘉,你刚才说大哥怎么了?”苏忻看着仿佛头发尖都散发着“委屈”两字的苏嘉,撑起身子问她怎么回事。
苏嘉以为躺着休息的二哥被自己吵醒了,愧疚之意立马涌上心头,不好意思地说:“二哥,我吵到你了……”
苏忻温和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我没睡着。”
苏忻的温和包容让苏嘉身上的棱角一软,她不禁抱怨道:“二哥,老太太实在欺人太甚!”
原来,今天苏嘉陪着苏瑜一起去苏老太太指定的小佛堂抄佛经,小佛堂里只有一张矮桌、一个垫子。
苏瑜心疼妹妹,把垫子给了苏嘉让她坐着,他直接跪在地上写字。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每天都抄佛经累着了,还是因为没有了软垫护着导致寒气入体,甚至是苏瑜也学会了耍心机,大概抄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苏瑜在小佛堂晕了。
不管怎么说,苏瑜是苏家的正经主子,在小佛堂晕了过去,苏老太太于情于理都应该请个大夫进门给苏瑜看看,防止留下病根。
但是,苏老太太得知苏瑜在佛堂晕了,立马皱着眉头不喜地说了一句不敬佛祖,随即吩咐老嬷嬷把苏瑜给送回三房的小偏院,没有提大夫的事。
老嬷嬷跟在苏老太太身边不少年头,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苏老太太的意思,来带三房院子一脸施恩的模样,让唐熙好生照顾苏瑜。
苏嘉是苏高平和唐熙最小的孩子,还是唐熙这个哥儿生出来的女孩,三个孩子中她最得苏高平的喜爱,又有两个哥哥护着,她以前几乎没有感受过苏家的龌龊,所以她的性子最是直率。
此时,苏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苏忻,里面酝酿着复杂的感情,她说完就知道自己冲动了,让阿姆和大哥在苏家更难过。
自从苏高平苏高平下落不明、被官府宣告死亡后,苏老太太对他们各种挑刺,苏嘉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阿姆和哥哥们过的轻松些。
“嘉嘉乖,今天的事不怪你,老太太不慈,我们不反抗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苏忻的话得苏嘉听得懵懵懂懂,她好像明白了二哥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
苏嘉已经九岁了,对县城还算熟悉,苏忻决定把送信的活交给她:“嘉嘉,哥哥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请你帮忙,你明天离开苏家,把一封信交给舅舅,可以吗?”
“我可以!”苏嘉看着苏忻一脸郑重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刚答应她就想到了问题,“可是我怎么才能出去?”
苏忻从床头的抽屉中取出信,慢条斯理地说:“明天一早苏家大门打开时你立马冲出去,不给任何人拦你的机会,嘉嘉你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把握好,出去之后你必须马上找到舅舅,我在信中已经把要告诉舅舅的话都写了,舅舅疼我们,会来帮我们的。最后还有一点,给舅舅送信的事是我们的小秘密,嘉嘉不能告诉阿姆和大哥。”
“好。”苏嘉突然发现二哥和以前有了不同,她刚才好像在二哥的眼中看到了火焰,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点,她喜欢这样的二哥。
第二天一大早,苏嘉起床后揣着她二哥给的信,做贼一样守在了苏家大门附近。
等到大门打开,门房忙着固定大门一侧时,苏嘉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留给门房一个背影。
“五、五小姐?”门房傻眼了,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的背影,一屁股坐在地上。
片刻之后,门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顾不得门还没开完往主院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大老爷、大夫人,不好了,五小姐跑出去了,五小姐一个人跑出去了!”
一路上,苏家的下人们都听到了他的话,一个个惊讶地看着门房风一样的跑过,窃窃私语:“他说五小姐跑出去了?”
“早就听说五小姐被三老爷宠坏了,果真如此。”
“女儿家没有长辈允许,私下跑出门去,谁知道她跑出去是想要做什么,说不准是幽会情郎。”
“怎么会?五小姐才多大。”
“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该定亲咯,听说三公子抄佛经就是因为被老妇人知道了他的心思。”
……
下人们讨论了几句不敢多说,早上是最忙的时候,不能因为发疯的五小姐耽误他们的正事。
主院中,简氏看着跪在他们面前的门房慌慌张张地说五小姐跑了出去,嘴角的笑容险些压不下来:“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不拦着五小姐!”
门房苦着脸,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简氏的神情,不住地磕头:“大夫人,五小姐跑得太快了,小的一眨眼她就冲了出去,根本拦不住啊。”
简氏看着跪在地上的门房,沉声说道:“没能拦住五小姐,罚你半个月的月钱,自己去管事那里说。”
然后,简氏看向自己的心腹丫鬟:“春兰,嘉姐儿一个小姑娘独自跑了出去,谁知道她一个人会遇到什么,你立马多多地带人出去找,就是翻遍全城也要把嘉姐儿找回来!”
“是,大夫人。”春兰心领神会。
多多带人、翻遍全城,意思就是把这件事闹大些,好让别人知道苏家三房的五小姐天生反骨,九岁就敢一个人跑出家门。
经此一事,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就都该知道这死丫头的德行了。
起床就听到一件让她心情舒畅的事,简氏理了理衣服走出院门,把脸上的笑容换上担忧,快步往婆母的院子走去。
这时候,唐熙听了门房大声地喊小闺女一个人跑出去了,急得他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凳子上脑袋止不住地犯晕。
苏忻睡了一晚,恶心反胃的感觉比昨天少了很多,也有了力气,他起床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刚好遇到扶着门框的苏瑜。
苏瑜昨天在小佛堂晕了过去,昨晚发起了低烧,身边没人伺候就没有人知道他病了,他刚才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下人说小妹跑了出去,顾不得身子不舒服起来了。
走过去把苏瑜扶着,苏忻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大哥,你身子没事吧。”
苏瑜咬牙摇头:“刚才我听到有人说小妹跑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嗯,小妹确实跑出去。”苏忻点头,说得笃定。
苏忻顶着苏瑜惊讶的目光,接着说:“是我让小妹出去的,让她去找小舅舅。”
“什么?”苏瑜也差点站不住,压低了声音质问道,“忻哥儿,小妹才九岁,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九岁不小了,现在她已经出去了我们说说别的。”苏忻的神色平静,带着点强势地扶着苏瑜回到他的房间,“大哥,你是想要继续留在苏家,还是离开?”
“忻哥儿,你想要做什么?”苏瑜看着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二弟,一股怪异感从心底涌出。
“大哥,阿爹出事了之后,老太太和大夫人怎么待我们的不用我多说,你心里清楚。”苏忻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想继续在苏家待着,我们离开苏家,跟着小舅舅去唐家,或者自立独户,你说怎么样?”
苏瑜听着苏忻的话直皱眉,他知道老太太和大夫人不待见他们,可他们毕竟是苏家人,能离开苏家吗?
还有,离开了苏家之后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不管是他、二弟、还是小妹,以后都要嫁人,他们嫁人了,阿姆怎么办?
苏忻见苏瑜不赞同,耐着性子说:“大哥,昨天我和阿姆说了我的想法,他说他要考虑,你呢,你怎么想的?”
苏嘉年龄小,她的意见暂时不用管,苏瑜不一样,他十五岁了,需要说服他。
苏瑜深吸一口气:“你简直胡闹!”
“我是认真的。”苏忻的态度坚定。
就在他们兄弟两人僵持着的时候,苏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带着人过来了,她不打招呼就毫不客气地推开小院门,趾高气扬地对里面喊:“三夫人、三公子、四公子,老夫人有请。”
唐熙眩晕的脑子清醒了些,他赶紧走到院子里看着老嬷嬷:“嬷嬷,瑜哥儿和忻哥儿都病着起不来床,就我跟着您去老夫人那边行不行?”
老麽么阴阳怪气地回道:“让三公子和四公子过去可不是老奴的意思,三夫人要是觉得老夫人的话不用听,您一个人跟着老奴过去也行,反正老奴就是个传话的,做不得主。”
别看她一口一个老奴,说什么做不得主,对着唐熙这个主子的态度可一点儿不恭敬。
苏瑜听着老嬷嬷刁钻的话,当场气得咳嗽了起来。
苏忻给他顺了顺气,扬声道:“阿姆,您不用为难,我和大哥跟着您一起去老太太那边。”
唐熙还没说什么,老嬷嬷就掐着嗓子质问道:“三夫人,你说三公子和四公子都病了起不来床,老奴怎么听着四公子在三公子的房间?”
苏忻扶着苏瑜走出房门:“嬷嬷,我在哪里与你何干,既然老太太找我们,我们过去就是!”
苏瑜心有顾忌不愿离开苏家,苏忻就给他下一剂猛药,让他看看待在苏家会如何。
听着苏忻不客气地同老嬷嬷说话,苏瑜颇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他这个平时阴沉不爱说话的弟弟,怪异感再度涌上心头。
不可否认的是,苏忻的话让他一阵畅快,老嬷嬷不就是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奴才,以前阿爹还在的时候,她哪里敢这样对他们说话。
可通过这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足以看出老太太对他们三房的态度,从不待见变成了更加不待见。
苏瑜的心里突然闪过刚才苏忻说的离开苏家,看着鼻孔都快冲上天的老嬷嬷,他的心态有了细微变化。
苏忻扶着苏瑜,看都不看老嬷嬷一眼,绕过她往小院外走去,去老太太院子的路他知道,用不着别人带路都行。
走了几步,留意到唐熙没有跟上,苏忻回头看了眼唐熙:“阿姆,走吧。”
不管是苏忻还是苏瑜,他们两人这时候脸色还是不太好,担心儿子的唐熙赶紧跟上去,同样没有理会好像等着他们认错说软话的老嬷嬷。
等苏忻三人都走了出去,老嬷嬷才意识到她被他们给“耍”了,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其他下人这时候都没有跟着唐熙父子三人走,这让她既觉得威风,又觉得尴尬,威风下人们都更听自己的话,尴尬刚才那一幕被这些人看到了。
老嬷嬷心里的不满越堆越高,她最后紧紧地捏着手帕,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追出门去。
前面是挺直了背脊不疾不徐走着的苏忻三人,后面是追上去的老嬷嬷等人,这种感觉让老嬷嬷觉得她成了跟在主子后面伺候的下人,再次阴狠地瞪着前面。
苏忻和苏瑜两人都有心事,故而一路上他们没说话。
唐熙想成了他们是身子没好,没力气多说,她一边担心儿子们,一边担心一个人跑出去的小女儿,心犹如放在了油锅中煎炸,难受得不行。
终于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简氏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了,看他们过来,面上带着关心上前:“三弟夫郎,你们几个怎么脸色都这么差?”
“你们是不是担心跑出去的嘉姐儿,别担心,我已经让春兰多多地带人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把嘉姐儿找回来的。”
紧接着,屋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骂道:“找什么找!她敢不经过长辈允许跑出去,有本事就不要回来!”
唐熙一听这话急得不行,眼泪都要下来了:“阿娘,嘉姐儿她向来乖巧,今天跑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一个孩子哪能在外面,还请您……”
“乖巧?”苏老太太精神满满地从屋里走出来,眉间深深的皱纹让她看上去严肃又刻薄,当她看向唐熙几人时,眼里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
简氏走上前扶着苏老太太,轻言细语地劝说:“阿娘,您别气,嘉姐儿年龄小性子急,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咱们把她找回来慢慢教就行。”
苏老太太拍开简氏:“你可别替这不省心的小孽畜说话,前天我看到苏嘉把兰姐儿推倒,不敬长姐、不顾念家族名声、狼心狗肺的东西,找她回来做什么!”
“什么!”简氏惊讶地瞪大了眼,“兰姐儿告诉我她的手心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原来竟是……”
刚才还在老苏太太跟前替苏嘉求情的简氏脸色一变,神情挣扎了一番后她退了一步,似乎是不打算继续说话的样子。
因为苏老太太和简氏两人的话,院内外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苏忻将苏老太太、简氏和下人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只觉得太好笑了,她们两演技这么差,也就是下人们愿意捧捧场。
“小妹只有二姐姐的腰那么高,她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二姐姐推倒?”苏忻慢条斯理地说,“我倒是记得前天小妹回来时,膝盖和手肘的衣服都破了。”
简氏转头:“忻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忻看向简氏,不退让:“没什么意思,就是奇怪小妹的衣服怎么会破了。”
苏老太太和简氏的脸沉了下来,不善地盯着苏忻。
下人们一致将头埋低,掩盖他们的惊讶,四公子居然敢顶嘴。
前一句苏老太太说苏嘉推了苏若兰,后一句苏忻就说苏嘉只有苏若兰的腰那么高,还说那天苏嘉的衣服破了,其中的含义很明显。
往日里唯唯喏喏、阴沉孤僻的苏忻突然牙尖嘴利起来,气得苏老太太胸口一起一伏的。
简氏见状,又从苏老太太身后站出来,表现出她对苏老太太的维护,顺便展示了她作为苏家大夫人的威严:“忻哥儿,你怎么说话的!”
“我就说两句实话。”苏忻才不会怕简氏,撕破脸皮好早一点离开。
这时候,他们争论的主角之一苏若兰走进了院子。
苏若兰长得很漂亮,瓜子脸、丹凤眼,下巴小巧玲珑,樱唇不点而赤,面颊娇艳若滴,腮边还泛着淡淡的红晕,杨柳细腰走起路来裙摆摇曳,十分迷人。
院子外面几个男子小厮都痴迷地盯着苏若兰,她不仅不觉得厌烦,还骄傲地挺了挺胸,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
苏忻微微皱眉,不管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对苏若兰这样的长相没有丝毫感觉,反而觉得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穿成这样,有些不像话。
毕竟在苏忻穿越之前,十六岁的孩子还在读高中,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若兰走进院里,挽着苏老太太的手娇笑道:“阿奶,阿娘,一大早家里怎么紧张的?”
苏老太太对上苏若兰这个长得漂亮还说话讨喜的孙女,脸上的怒意减了下去些,依旧有些不满地说:“还不都是苏嘉这个丫头,谁知道她发什么疯,一大早跑出去。”
“五妹妹跑出去了?”苏若兰惊讶地吸了口气,片刻后她的美目中全是担忧,“哎呀,她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呢,就算是为了见……”
说着,苏若兰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伸手将嘴捂住,紧张地看向院子里的人,自责地低下了头。
苏若兰越是这样,就越让其他人注意到她。
何况苏老太太就在苏若兰一旁,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立马火冒三丈高:“什么!兰丫头你刚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是若兰说错了。”苏若兰看上去紧张得不行,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单纯又无辜。
“什么说错,我看就是苏嘉小小年纪不安分!”苏老太太挥开苏若兰的手,恨恨地瞪着唐熙,“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的养的人,九岁就知道偷跑出家门,做那等见不得人的事!”
看着苏若兰,苏忻觉得这小姑娘的演技比苏老太太和苏大夫人可好得太多,唯一的破绽就是刚才偷偷勾了下嘴角。
见苏老太太相信了苏若兰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苏瑜在一旁气得紧紧地捏住拳头,苏若兰从小就爱装无辜欺负他们兄妹三人,小妹才九岁,她怎么能这样往妹妹身上泼脏水。
苏忻拉了一把想要辩论两句的苏瑜,说:“老太太,还请您说说,见不得人的事是什么?”
苏若兰一脸为难地看着苏忻:“四弟弟,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原来请大夫是见不得人的事。”苏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老太太、大夫人、大哥、二姐姐都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啊。”
苏忻这句话噎得苏若兰的表情差点崩掉,她有点茫然地看着苏忻,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苏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你!”简氏呼吸一滞,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竟然被苏忻这个野种骂见不得人。
“三哥生病发烧了,小妹不过是担心三哥跑出去请大夫罢了,谁叫老太太和大夫人吩咐了下人不能给我们兄弟请大夫呢。”苏忻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苏老太太和简氏,心中好笑面上不显。
苏瑜微微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苏忻,刚才他不是说小妹是听他的话去找小舅舅了吗,怎么变成找大夫了?
苏忻捏了捏他的手心:“老太太,前几日我摔破了头,门房说没有您的吩咐不能出去请大夫的事,您没有忘吧?”
“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苏忻一拍脑门,“老太太年事已高,这些小事随口吩咐一句忘了多正常,没关系,大夫人肯定会严格按照您的吩咐办事,这不,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给家里省了一大笔诊金和药费呢。”
苏家怎么会差那点请大夫和抓药的钱,苏忻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恶心他们。
“放肆!”苏老太太颤抖着手指向苏忻,“你个孽障,孽障!”
可怜的苏老太太气得不行想要破口大骂,却因为很多话当着众多下人骂不出口,脑子一时空白,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个词。
就在这时候,门房再一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老夫人、大夫人不好了,五小姐带着唐老爷来了!”
“唐老爷?”简氏刚被刺激了,想了一下才明白唐老爷说的是唐熙的弟弟,县城有名的老纨绔,立马不满地问,“他来做什么?”
门房想着刚才打开门看到的场面,被煞气冲得差点跪下,战战兢兢地说:“小的、小的不知道,唐老爷带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在大门外……”
听到说唐董带了人到自家门外,苏老太太和简氏两人都愣了,这破落户闹什么呢?
难不成,以前苏高平有偷偷地给唐董钱,现在苏高平死了没人给钱,唐董就跑到苏家来闹了?
苏、唐两家虽然是亲家,但是因为唐家双亲都过世了,唐董又混不吝,苏家没有把唐家当成正经亲家来对待,逢年过节也不会邀请唐董到苏家来,只备一份普通的节礼就打发了人。
苏家怎么对待唐董,唐董也就怎么对待苏家,过年过节送礼,几乎没有进过苏家大门。
这一刻,苏老太太和简氏都完全想不到,唐董过来的目的是给他的哥哥和几个外侄讨公道,她们两对视一眼,决定出去看看唐董要闹什么。
这婆媳两气冲冲地出去了,留下苍白着脸色、满心担忧的唐熙。
唐熙颤抖着手拉住准备跟着走出去的苏忻,问他:“忻哥儿,昨天、昨天你才和阿姆说了想离开苏家,是你……是你让嘉姐儿去喊你们舅舅的吗?”
沉默了一会儿,苏忻对唐熙鞠了一躬:“阿姆,对不起。”
闻言,唐熙的手扬起,苏忻将眼睛闭上。
等了一会儿,意料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
苏忻睁开眼,发现唐熙正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看,他的神色几经变化后,皱紧眉头艰难地说:“苏家没有我们父子的容身之处,你说的没错。”
愧疚的感觉一点点增加,苏忻抿了抿嘴角,原本想好的那些理由突然说不出口。
是他自作主张了,虽然他看过了“苏忻”的全部记忆,但是他没有融入苏忻的感情,他这样做伤了唐熙的心。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离开苏家是正确的决定,但是倘若从一个深爱着他的相公的哥儿的角度来看,下定决心离开苏家不容易,何况唐熙坚定地认为苏高平没死,他要等他。
还有一点,苏忻在脑海中默认了这里依旧是法治社会,忘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跑出门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
苏瑜轻轻咳嗽了两声,上前扶着唐熙,说:“阿姆,小舅舅已经来了,我们也快去前院看着吧。”
唐熙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是几个孩子的顶梁柱,两个哥儿都病着,他要将孩子们护好,他不能倒下。
苏瑜看着苏忻似是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心头一软,二弟还小,做事思虑不周,但是他有一点没说错,苏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不离开日子真的过不下去。
小妹才九岁,苏若兰在老太太跟前意有所指地说小妹跑出去是为了做见不得人的事,要是这个说辞真的被他们落实了,以后小妹怎么见人?怎么说亲?
老太太糊涂,大夫人面慈心黑,苏若兰暗中抹黑,府中关于他们三房的传闻,多是大夫人和苏若兰故意为之。
二弟的性格阴郁愤懑,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但今日再看二弟,他脸上阴郁之色基本消失,说不准就是因为二弟想着要离开苏家了。
在心底叹口气,苏瑜没有开口,这时候要是他也站在二弟那边劝说阿姆离开苏家,阿姆肯定会更难受。
还没有走到前院,唐董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就极富穿透力地到达了苏忻的耳中,只听他说:“苏老太太,苏家大夫人,你们家男人呢,让女人出来见我,男人躲在女人后面像什么样,我那些兄弟们一个个都在外面等着呢,别让大家看了笑话。”
简氏气急,她向来端着的脸气得变了色:“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唐家这个破落户忒不要脸面,要不是他是苏家的亲家,她早就差人把唐董给打出去了。
唐董老神在在地看着简氏,对付这种非要装斯文气度的大家夫人,简单得很:“我说的是人话,听不懂人话的是什么我哪里知道。”
今天早上,唐董刚准备出门带着兄弟们跑一趟,小外侄女就跑到家门外,把他吓了一跳,看了小外侄女手上的信,唐董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以前苏家有哥夫护着,他看哥哥过得开心幸福不计较苏家对自家的失礼,如今哥夫遇到山贼去了,苏家就这般折磨哥哥和侄子们,真当他唐董是死人不成。
二话不说,唐董把兄弟们全都叫上一起,不出去干活,一齐来到苏家门外,找苏家讨要说法。
苏嘉不知道小舅舅要做什么,她看着小舅舅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有些害怕地挨着唐董。
唐董心疼侄女,他一把将侄女抱在怀中,仔细地询问起他们最近在苏家的生活。
越问就越生气,他又必须保持着脸色不吓到苏嘉,所以一见到苏老太太和简氏,止不住火气的唐董张口就开始气人。
苏嘉站在唐董后面,探了个小脑袋出来,看着舅舅两句话就气得眼前的人变了脸色,更加崇拜小舅舅了。
这时候,唐熙他们也到了前院,苏瑜抢在了唐熙说话之前,惊讶地问:“小舅舅,你怎么会来?”
苏忻也站上前:“小妹,大夫没有来吗?刚才你说大哥生病了你出去请大夫,你迟迟不回来,老太太和大夫人她们非要说你出去是要做坏事,真是急死人了。”
这兄弟两一唱一和,把刚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通。
听明白了他们画外音的唐董瞪大了眼,九岁的小姑娘出趟门怎么了,能做什么坏事!苏家这两老货脑子是不是有病!
还有,信里不是就说了忻哥儿病得厉害吗,怎么瑜哥儿也病了,看他们两脸色苍白的样子,唐董对苏家更加不满了。
“这个时间外面的医馆哪里开门了,我刚巧看到嘉姐儿在路上,就把她带过来了。”唐董解释了一句,然后他盯着苏老太太,“老太太,听说我两外侄病了,你发话不让请大夫给他们看病?”
“不是我这个小辈多嘴,我哥夫刚死尸骨都还没冷,你就这样对我哥哥和外侄们,您老人家是不是盼着哥夫他半夜去找您聊聊天啊?”
“还有苏大夫人,听说现在是你管着苏家的事,我就好奇你是怎么管家的,我两个外侄都病了,府中穷到请大夫的银子都没有了?要是苏家真的没钱了,这钱我出!”
“没想到,苏家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已经开始败落了哦。”
“上次中秋节你们给我送的节礼,料子全是花的根本没法用。倘若哪天苏家快揭不开锅了记得派人来告诉我一声,那些料子我全都还给你们,你们拿到铺子里低价卖给那些不识货眼瞎的,能挣几天饭钱。”
“啥,不用感谢我,大家都是亲戚,你们破落了,我把你们给的破烂货还给你们,正好清了我家库房。”
唐董的嗓门大,说话速度又快,怼得苏老太太和简氏想要插话都插不上。
她们以前只知道唐董混,没见过他混起来是这样。
苏老太太面色不善地瞪了眼简氏,心想简氏怎么办事的,给唐家送去的节礼中居然有坏料子。
被她认为的破落户指着鼻子问是不是苏家也破落了,想着外面站着一群唐董所谓的兄弟,她只觉全身的血都往头顶冲,脑袋突突的痛。
简氏看着苏老太太的眼神直呼委屈,她是厌恶唐家,可她知道送出去的礼代表的是苏家的脸面,哪可能以次充好,肯定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仗着她不会仔细检查给唐家的节礼,偷偷换了。
尽管在这一刻气得要死,但简氏依旧要站在前面,不能让下人们认为她的气势不如唐董。
唐董嘲讽了苏家的节礼后,又将话题带回了最开始那个:“我说,你们苏家的男人真的一个个都躲在女人后面吗?孬种吧?”
他一直强调要苏家的男人来见他,是因为后宅的事虽然是女人或者哥儿做主,但是男人的态度会大大影响后宅之中的事情,倘若苏老太爷或者苏高义他们两人,但凡其中某一个对唐熙他们公正一点、照顾一点,唐熙他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苏老太太和简氏还没说话呢,苏若兰先沉不住气,受不了一直被人嘲讽,开口道:“小舅舅,你这样上门……”
唐董对总是欺负自家外侄的苏若兰没好感,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嘴下留情,非常不客气地说:“大人在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真是没规矩!”
苏若兰因为从小长得玉雪可爱,又嘴甜会说话讨长辈欢心,几乎没有挨过骂,被唐董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落面子,她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委屈得不行。
可是苏若兰再委屈,唐董都不会心疼,因为他的外侄们受过更多委屈,要不是想着自己是长辈,他指定还要再说苏若兰几句。
唐董正说得起劲,突然余光看到两个外侄,他发现自己的粗心:“哎哟,瑜哥儿、忻哥儿,你们两都病着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屋去躺着休息,哥哥你也不管管他们。”
“小舅舅,我们是过来接小妹的。”苏瑜咳嗽了两声,解释道。
他的脸色比刚才那会儿看着更白,因为在看到了唐董后他放下了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开始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他这几天都被老太太拘在小佛堂里抄佛经,受了凉将积累的病气爆发,导致病情来势汹汹。
扶着苏瑜的苏忻看着要好些,毕竟他已经病了好几天,现在伤势正在好转。
唐熙看着吊儿郎当的弟弟,他觉得弟弟虽然看上去还是不正经,但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弟弟的可靠,在他们父子被欺负时,弟弟会毫不犹豫地帮他们出头。
不如就像忻哥儿说的那样,离开苏家吧,孩子们还小,他受委屈了无所谓,孩子们不能受委屈。
在看了唐董怼苏老太太他们后,唐熙想明白了不少,他抬头看着唐董:“小弟,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这句话时,唐熙没有请示苏老太太或者简氏,又让苏老太太对他的不满增加了一分,只是这时候唐熙已经不在乎苏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了。
唐董发现了哥哥的微妙变化,脸上一喜,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病恹恹的两个侄子停住:“哥哥稍等,我出去喊一个兄弟帮我请个大夫来。”
说完,唐董三两步就走到苏家的大门,状似随便点了一个人:“亮子,你去善心堂请一位坐诊大夫来,苏家忒小家子气,我两个外侄病了他们舍不得出钱请大夫,这钱我当舅舅的出!”
叫亮子的壮实青年咧嘴一笑,将胸脯拍得棒棒作响:“董哥你放心,我这就去把善心堂最厉害的大夫给弄过来!”
请大夫被他说成弄大夫,一股子匪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苏家下人们再一看他满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不敢正面同这位猛汉对上。
“唐家小子,你瞎说什么!”苏老太太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骂道,“苏忻生病家里怎么没有请大夫?苏瑜今天才病,还没来得及请大夫,哪是我们苏家不给他们请。”
要知道唐董是在苏家大门口说的这些,外面的人指定听到了,苏老太太一想着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苏家就气得胸口痛!
“或许吧,你说请了就请了。”唐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话他已经说了,总不能晃着那些听过的人的脑袋,让别人把他说过的话忘了吧。
跟着,唐董就不再理会苏老太太三人,他领着苏嘉、扶着苏瑜,同唐熙和苏忻一起去到他们的小院。
按理来说,唐董是外男,在没有男主人陪同的情况下他最好不要去到苏家的后宅,这样十分失礼。
但是对不讲理的苏家,唐董觉得失礼就失礼吧。
唐熙这时候心里想着的都是等会儿怎么同弟弟说,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下人们刚才被唐董吓着了,不敢多加阻拦,于是唐熙就这样十分顺利地进入了苏家后宅。
在外面时唐董配合苏忻他们演了一场戏,没有提及苏嘉跑出门、他遇到苏嘉的真正原因。
等到了唐熙父子住的小院,唐董就立马问了起来:“忻哥儿,你怎么回事?”
“小舅舅,是我思虑不周,做事冲动。”苏忻非常干脆地认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蹲下身微微抬头看着苏嘉,“小妹,二哥之前一心只想着离开苏家,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全,希望你原谅二哥。”
“二哥,没事的呀。”苏嘉没明白二哥为什么突然要她原谅,二哥又没有做对不住她的事。
因为苏嘉的年龄还小,有些事不好同她解释得太细致,苏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唐董看着苏忻郑重地道歉,觉得有些好笑,就伸出手指在苏忻打算站起来时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按了按:“小小年年心思这么重,当心长不高。”
苏忻被唐董按得起身的动作一晃,差点摔倒。
苏嘉赶紧扶着他,转头瞪了眼刚才她还特别信任、崇拜的小舅舅:“小舅舅,二哥还病着,你别闹他!”
被小外侄女瞪了,唐董摸了摸鼻尖,伸手将苏忻捞起:“恩恩,是舅舅错了。”
大夫没那么快来,闲聊了几句后唐熙就让两个儿子都回屋去躺着休息,他有事同弟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