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灯所著的小说《掌灯》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掌灯围绕主人公阿瀛兰一往开展故事,内容是:他只是想要守护好殿下,而他要做的就是如此简单,可不知道为何现在殿下开始逾越了。
《掌灯》精选:
十五城进献死侍的时候,正值羽族王宫玉兰花开。
阿瀛兰就坐在二楼的廊下喝茶,垂眼便和队伍末端的一往对上了视线。
黑色劲装裹住精瘦的躯干,高高挽起的鬓发有些松散了,额前垂下来几绺碎发,侧过来的眸子又湿又媚,透着倔强和冷气。
他喝茶的手顿了顿。
“今年送来的孩子,倒是漂亮。”
琦玉摇头:“羽族王宫里,没人比殿下更漂亮。”
漂亮,祥瑞,好运,从他出生这样的词就数不胜数,他听的疲乏,只是揉着白猫散漫开口:“我?我老了。”
阳光有些弱了,阿瀛兰眯眯眼睛。
十五城里都是羽族的罪人,为了将他们利用并掌控起来,羽族王宫将他们都训成死侍,刨开胸口,心脏拿出来,将盛着毒虫的灯放进去。
毒虫的毒汁浸满全身,他们不会疼,不会反,若是无法战斗,毒虫会吃掉他们的身体,只留下一盏不会灭的灯。
这就是惩罚罪人的手段。
十五城的人每年进宫,都会先送到俜梓宫去算一算气运,看看是否会影响战争的局势,不过阿瀛兰倒是觉得,这不过是羽族人给自己战败找的理由。
阿瀛兰回房,琦玉关了窗户道。
“听说苍洲那边要歇战,这些孩子们怕是要在宫里待上些时日了。”
阿瀛兰垂眸摆弄着香料。
“谣言而已。”
话毕将手里的鸦青瓷罐递过去:“将沉木香给陛下送过去。”
琦玉接过小罐子点头,转身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步伐稍乱,似乎是急着赶回来报信。
“殿下,殿下!!”
阿瀛兰调香的手一顿,抬头:“怎么了?”
琦玉伸手往外指了指:“俜梓大人,他,他算出来了不详!”
阿瀛兰脸色微变:“你是说,今年的十五城死侍里,有人算出来不详?”
琦玉喘着气,伸出两根手指:“两...”
“算了两遍,侍桃签都折了?”
琦玉点头:“是您,夸样貌好的那个。”
阿瀛兰呼吸一顿。
那孩子还那么小。
外头传来声音。
“殿下,陛下身边的西陈君来了,说奉陛下之命,给你送了一批新的羽娘,里面....还有几个羽君。”
阿瀛兰看着信步而来的西陈君,勾唇一笑:“陛下怎么知道我开始近男色了呢,看来很是了解我。”
西陈君做了礼:“巧了。殿下看看这里有没有喜欢的,拿来解闷。”
阿瀛兰摆出一贯的神态,眼尾蜷缩着些许倦怠:“你这么说来,本君倒是想起...今日在窗边见到一个十五城的孩子,长的甚是俊美,本君想留在在身边作伴,不如你替本君将他捉了来吧。”
说完又将他想说的话顶回去。
“本君生来自带祥瑞,他的不详,对本君不会有用。”
一往被带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他和西陈君正在廊下谈话,茶杯里落了玉兰花瓣,他翻手腕泼下去,下头传来琦玉的声音。
“殿下...”
他低头看去,正对上那双湿媚的眸子,身上被他的茶水泼湿,冷冷的盯着他。
阿瀛兰心尖一痒。
这娃娃,脾气不大好。
二 燃心灯。
直到月挂檐角时,阿瀛兰才回了寝殿。
帐幔是放下来的,月光一洒,影影绰绰,阿瀛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指尖挑开往里看去,里头果然规规矩矩坐了一个人。
湿媚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眼睛里闪过茫然。
他不说话,阿瀛兰以为他介意白天的事,笑着调侃。
“是在生气我泼了你茶的事情?”
他摇摇头,碎发落下来,垂在他眼睫前,晃的人心尖一痒。
阿瀛兰神色微动,在他身旁坐下来,面色无常的拍了拍自己的膝头:“来。”
少年盯着他的膝头看了须臾,僵硬的把头靠上去。
“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动动嘴唇:“一往。”
他翻开阿瀛兰的手掌,轻轻的画了一道:“这个一,过往的往。”
阿瀛兰睫毛微颤:“这名字怎么冷冷清清的,谁取的?”
“我师父。”
阿瀛兰,没再追问他师父在哪,也没问他爹娘,十五城里的人,最后都是一个下场。
他怜爱的抚摸一往的发丝:“往后你就是瀛兰殿的半个主人。”
一往的目光很僵。
“奴,会守好殿下。”
忠心,是十五城里的人,刻在骨子里的。
阿瀛兰搂着他睡了一夜,除了自己的心跳,没再听到其他,他知道,一往胸口里的东西,和自己不一样。
对于阿瀛兰夜里的郑重其事,一往很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以奴自居,他只把自己当死侍,从前是羽族的,现在是阿瀛兰的。
他沉默寡言,做事干净利落,或是怜悯,阿瀛兰看他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西陈君送来的几个羽娘里留了一个做了婢女,他总想着两全的法子,不想打任何人的脸,可这羽娘却不识好歹,非觉得自己和一往平起平坐。
可一往每夜都能宿在阿瀛兰榻上,她不甘,处处挤兑一往。
一日春树下,她将簪子丢在一往额头上,尖锐的簪子划破了一往的眉尾,声音狠毒无比。
“你就是个死人!凭什么跟我争?!”
一往垂着眼睛,怔怔的,像是听到这句话僵住了。
阿瀛兰撇了一旁的桃树枝掷出去,树枝直直的穿过那婢女的胸膛。
瀛兰殿上上下下,第一次见阿瀛兰杀人。
他冷着脸把一往抱走了。
夜里阿瀛兰照常将他圈在身上。
“我说过你是瀛兰殿半个主人,你可以处置任何人。”
阿瀛兰知道一往很强,但是他只会把力量用在战场上,在羽王宫向来恭谨沉默,从不耍威风。
“疼吗?”
阿瀛兰抚着他的眉尾,一往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一样了。
“阿瀛兰,你对我太好了。”
这是第一次,一往叫他的名字,勾的阿瀛兰心尖又是一痒。
他握住阿瀛兰的手贴住自己的胸口,干净的眼眸看进他心里。
“阿瀛兰,我的心是一盏不亮的灯,里面卧了一只淬了毒的虫,我的血是凉的,命也是虚的。”
阿瀛兰声音颤抖,但面色看起来还算平稳:“我知道,我只是心疼你。”
十五城的死侍不会疼,越是这样,阿瀛兰心中越不好受。
一往瞧着他不说话,眼尾多了分旖旎的情丝。
半天之后,他抵在阿瀛兰胸口。
“我是为战争而生的,活的这样恣意,实在不是我的命。”
话虽这样说,攥着阿瀛兰肩头的手却收紧了。
他感觉死后才能在心口燃起来的那把火,今日却烧起来了,这让一往产生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为爱,为阿瀛兰。
三祥瑞骨。
那天之后,一往同他亲近不少,总爱腻在他身上,阿瀛兰问他原因,他也直言不讳。
“阿瀛兰,我很喜欢你,我喜欢同你亲近。”
十六七岁的孩子,心思这样敞亮。
阿瀛兰带他畅翔在空中,俯瞰澜州大地。
一往说。
“阿瀛兰,你的翅膀,比澜州的景色还要美,盈盈生辉。”
他也开始讲很多关于他师父的事情。
他说,他师父是十五城的收灯人。
每次战争结束,十五城的收灯人就会远赴战场,将那些埋在战场上的灯带回十五城,交给他们的家人。
从进立灯园刨开心脏的这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这盏灯盛着的,是他们的命。
死后的尸骨,总要被送回家。
一往指着心口:“阿瀛兰,你知道吗,我们死后,灯里的火才会烧起来,我师父说,那里盛着人的魂,灯会碎,但光不会灭,”
阿瀛兰嗅了嗅他的脖颈,大概是他的呼吸太近了,让一往不舒服,他伸手拍过去,不轻不重的打在他的脸颊上。
阿瀛兰握住他的手掌,似乎是在提醒他。
“傻小子,我可是救了你。”
一往满不在乎的开口。
“可我本来就是死的。”
阿瀛兰又是一顿。
怎么定义生死呢,一往明明还躺在他身边,和他讲话,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可是他知道,他胸前埋着一盏不亮的灯,蜷缩着一只拿不出来的毒虫。
“阿瀛兰,你做我的掌灯人吧,你守着我的魂,我放心。”
阿瀛兰轻声应着。
“嗯,那你时常来山间陪我说话。”
他不说话了。
阿瀛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真是娇纵了你。”
一往转过身,认真道:“在十五城,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做彼此的掌灯人,阿瀛兰,我很在意你。”
阿瀛兰喉结一滚:“嗯,我知道。”
一往知道阿瀛兰是羽族的祥瑞,因为他身体里埋着祥瑞骨,将他的尸骨钉在山上,献祭给山神,山神的力量会保羽族百年无忧。
他知道阿瀛兰的结局,但他不愿意接受。
最起码,那一天会很远,远过自己这条虚命。
阿瀛兰说的没错,沧州说的歇战只是谣言,至于是不是为了让他们松懈,目的不明。
听说沧州这次的作战图请了高人指点,将羽族斩尽杀绝简直是轻而易举,这话真假难辨,羽皇不得不小心提防,连派了几个十五城的弟子去打探作战图的消息都没有结果。
战争正式打响了,和一往一起来的那些十五城的死侍,大部分都去战场了。
十五城的死侍向来以一敌百,牺牲他们就能打赢的仗,没必要再牺牲阿瀛兰。
死侍有千百个,阿瀛兰只有一个。
一往知道战争的消息之后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只是站在窗口发呆的时间变长了。
阿瀛兰走过去,将他的玉簪扶正,听到他的声音。
“十五城的弟子这一批都死完了。”
灯里的毒虫会让他们有心理感应,阿瀛兰正要说什么,一往抬头叹了口气。
“师父,大概去收灯了。”
“三日之后,我要回十五城,去祠堂祭拜他们。”
四 阿瀛兰。
十五城的规矩不多,阿瀛兰自是应允的。
他手掌握住他的肩膀,轻叹一口气。
“一往,十五城的月亮,和澜州的月一样吗?”
一往盯着瞧了一会,神情似乎是有些恍惚,沉默片刻摇头:“大概不一样,不知道,我没有看过月亮。”
在十五城里只有两件事,训练,治伤,哪有什么多余的功夫看月亮。
那晚一往哭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大概原因太多了,阿瀛兰也分不出是哪几件。
掀开帐幔的时候,他正用被褥掩着眉眼落泪,阿瀛兰揣摩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便想转身离开,可是下一秒却被他拽住手腕。
他的手掌很凉,圈在阿瀛兰的手腕上,像是绕了一道寒风。
骨头磨着骨头,让阿瀛兰心也跟着疼的厉害。
阿瀛兰俯身,刚要说些什么,腰身却被环住了,一往脸颊埋进他的腰身,阿瀛兰怔了许久,手掌落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那天晚上,一往主动给阿瀛兰看了自己胸前的伤口,心口开一掌的裂痕,愈合也是用毒汁浇着黏在一起,如同小臂一般的伤口蜿蜒在胸口,狰狞的可怕。
他指尖碰了碰,下意识又问。
“疼吗?”
问完又反应过来,一往不会疼。
他每次看到一往的伤口都会问疼不疼,其实他自己明白,每次问出来不是想知道一往疼不疼,而是他,疼的是他,他心疼。
那些罪人被取了翅膀,圈在十五城里,画地为牢,活动自由,不限制结合生育,但是生下来的孩子下场也一样。
这样的命,这样没有出路的命啊。
阿瀛兰很想把他圈在自己怀里,可是帐幔外的动静让两个人的神情一怔,一往在枕下摸了弯刀出去,随着一声哀嚎,阿瀛兰掀开帐幔,一往迎着月光站在原地,手上的弯刀利刃朝下,挂着一层薄薄的血珠。
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往,颤颤巍巍。
“为什么...还有...一个,死侍。”
一往握住刀,直直的插进他的身体里,鲜血四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阿瀛兰赤着脚下床,捡起那把他手里的短刀。
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咒语。
阿瀛兰掂量着:“原来是来取祥瑞骨。”
说完他将那刀展示给一往:“这短刀叫丹心,可以轻而易举刨开我的身体,完好无损的取走祥瑞骨。”
一往夺过刀又插在那人的身上,发出低低的急促喘息声。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方才解开衣带没有系,他的胸膛裸露着,肩膀上有很深的刀口,眨眼的功夫就有毒虫的汁液流出来,将伤口黏合,伤疤仍在,伤口却没有了,只留一层薄薄的血迹覆盖。
整个过程一往仿佛感受不到。
他直直的看向阿瀛兰。
“阿瀛兰,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
透亮的月光之下,少年的眼眸赤城一片。
阿瀛兰动动嘴唇:“若我身上没有这祥瑞骨。”
此话一出,他也愣住了,他竟会做出这样幼稚的假设,但话说都说了,阿瀛兰并不打算放弃,他拉住一往的手腕,凑过去,手掌轻轻擦拭着他脸颊上的血迹。
“若我只是阿瀛兰,不是羽族的瀛兰殿下,身上没有祥瑞骨,你还会如此吗?”
他静静的看了阿瀛兰片刻,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凹凸不平的胸口,难掩认真神色。
“我没有心了,可这儿,藏着你。”
“我说过,阿瀛兰,我护你。”
阿瀛兰不想承认自己在发抖,天下有情有心之人这样多,他从未为之震撼过,可是一往这句话,像是掬了一捧滚烫的热血洒在他的头顶,将他浑身浇个通透。
谁说他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