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313所著的小说《潮湿暖风》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潮湿暖风围绕主人公傅明恕陈序开展故事,内容是:人生的轨迹完全不同,所以他们的性格也完全不同,但不变的是,他们依旧是不喜欢彼此。
《潮湿暖风》精选:
傅明恕怎么都想不到陈序这人是易吓体质,他连忙伸手去拉,对方却早已滚落坡下。夜黑风高的,这底下是不是悬崖他都没胆再去想,只看得见对方那支摔落的手机还发着光亮。
“陈序?”傅明恕慌了神,他看不见人,遂打了手电向下照去,“陈……”
“没死。”
底下看不见的一团黑影后边突然传出了掉落那人的声音。
傅明恕这才发现自己惊吓过度有点没力气,但还是马上问道:“我看不见你在哪,你爬得上来吗?”
陈序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听着有些微弱:“这坡好像不陡,但下面什么情况看不见。我脚撞到树了,有点使不上力。”
“你撑着点,我去叫教官。”
“哎哎哎,你忘了老郭说了,拉练期间不能擅自行动,你要害我被骂死啊。”
说是这么说,但傅明恕觉得事情总不能就这么拖着,他借着手电光扫视了一圈,觉得下面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就决定自己下去把陈序拉上来。他让陈序拿手机照着他,他摸索着下来。
俩人都人高腿长的,这坡也没想象中的难爬,傅明恕脚尖使力,半滑半走地挪到了离陈序一臂长的地方。陈序把手机塞进口袋,刚够到傅明恕的手,俩人的手指正要握住,却听得上面水泥路上靴子的哒哒声。
“嘘!”傅明恕连忙趴下。但被这一惊,脚上力气放了一半,哧哧哧地就滑到了跟陈序同样的位置。
同时,手电筒的光束扫到了他们附近。
陈序一把按住傅明恕的脖颈,俩人脸贴着坡面上的杂草树叶,彼此沉默而紧张地喘着粗气。
“谁在下面?”
黑夜里只有几声昆虫的叫声回应。
“是不是十九中的?”
仍旧是一片安静。亮光在虚空中划拉了一阵,但依旧没发现什么。
教官还没有离开。趴在下方静静等候的俩人也因为看不到上面发生的事而不敢动弹。再次抬眼时才发现彼此的距离已经快到鼻尖碰着鼻尖的程度。傅明恕五官生得严肃,平时离了一些距离倒还好,这会儿的拉近倒是有一股迫人的气场在,加之他们夜视的时间逐渐拉长,周围的一切包括彼此的眉眼唇鼻和表情都变得明晰起来,这种情况下,陈序便更不愿意抬眼与之直视。他那只按在对方脖颈上的手也忘了收回,就这样保持着面面相觑的姿势又过了好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靴子哒哒的声音再次响起。等这脚步声逐渐走远,傅明恕才对陈序说上去吧。
“嗯。”
俩人借着力,回到了路肩上。
“脚怎么样?”傅明恕上来就问。
陈序用手胡乱一按,“暂时就一点胀痛,明天下山再看。”
“还能走吗?”
“慢慢挪还行。”
“我带你回去吧?”傅明恕说罢就蹲下来示意陈序趴上。
“……”
“嗯?”
“我慢慢挪,挪过去就行……”陈序哪里想到自己还要被人背。
“上来,我背你走总比你挪过去快,我怕教官待会儿还会出来,你不是不想被发现吗……”
“这……”
陈序无法跟人说明自己真正介意的点在哪儿,但傅明恕的语气不容置喙。又犹豫了会儿,他终于在对方的催促下趴了上去,但他肢体僵硬,上半身跟傅明恕的后背远远拉开距离,看着就像一个规整的三十度角。
底下这人走了几步还是停下,说:“你放松点,不然我很累。”
“哦……”
“我们体型差不多,我背起来还是吃力的,你放松的话我还好背一点。”
“哦哦。”陈序讷讷道。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放松,打从记事起他就没被人背过。一来他认为被人照顾是一件非必要不执行的事情,二来也是因为他从不会跟人如此亲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后来他干脆闭上眼睛来麻醉自己面前的这人不过是个人形机器后,四肢才稍微没有那么僵硬。
山顶晚上的风溜进衣领里,陈序也没顾得上。过程中,他觉得脸蛋是冰冷的,手心是冒汗的,仍旧不自然垂落的双腿也是凉凉的。傅明恕也管不了背上的人是否舒服,抄在陈序腿弯的手把这人的裤脚都扯上去了半截,光用想的,陈序都能明白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滑稽。
幸好回营地不过几分钟的事。上吊楼有点累,傅明恕就把他放下,搀扶着他回了帐篷。
刚才都还没觉得这帐篷有这么温暖。陈序坐在地垫上搓了搓脸,没等他缓过神,就被傅明恕带来的手电照亮了。
手电倚在帐篷角落,傅明恕把那只急救包找出,但翻了一遍只看到几条绷带。
“可能没考虑到有扭伤的事。”他心地颇好,突然解释起来。
“没事,小伤。”
有来有回的话说了两句,彼此间都沉默了下去。陈序的脚踝露在外头,久了,就觉得冷,于是伸手去拿自己的背包,想找找有没有可以盖的衣物。
“找什么?”刚才好一会儿都只盯着地垫发呆的傅明恕问。
“脚冷,想找件衣服。”但包里除了几样洗漱用品和乱七八糟的物资就再没其他,他又说,“算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也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左右不过熬一熬的程度。
正在他打算就这么混过去一夜再说时,一条干燥软和的毛巾覆在了他的脚背上。毛巾看着竟是全新的。
“哎你这……”陈序抬脚想把这好好的东西给甩出去,“毛巾啊,你不用啊,放我脚上?”
“带过来发现没什么用。”傅明恕轻轻推了把他的脚,也许是还有痛觉,陈序本就没敢用力,这会儿更是被“压制”住了,轻而易举地就落回到了原处,连那毛巾都没动一下。
“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给你盖完就扔了。”
“……哦。”
起初,手电筒的光还是亮着的,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帐篷不太密闭,加上他们刚才进出得频繁,这会儿就总有些小飞虫聚在光源附近。后来,他们干脆把电筒关了,小小的帐篷里随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以为你睡了,没想过你会出来找我。”想到自己竟然因为傅明恕的一声吓得滚下坡,陈序也觉得有些好笑。
“在这里很难入睡。”
“也是——”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
“刚才谢了哈。”
“应该的。”
“明天估计达不到今天的速度了,前三名什么的,你要是很在乎的话我说句抱歉。”在陈序看来,傅明恕这样的优等生总会在每件事上争气。
见没有回应,陈序以为对方的确对此心有芥蒂,正在心中腹诽,却听傅明恕满不在乎道:“你想太多了吧。我又不是余继夏。”
傅明恕的不屑很明显,这让本来就不会应付他人情绪的陈序无言以对。过不久,傅明恕似乎拖了一件东西过来,陈序没看清,但伤到的那只脚已经被抬起。“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就要把脚缩回。
“我的包。”傅明恕握他脚的力道不大,但令人一时挣脱不开,“脚还是得翘得稍高一点,不然你明早起来走不了路。”说着便把那个软硬正好的背包塞在了他的脚下。
“……”
陈序讲不上是种什么感觉,但总归不大自在,跟刚才被这人背起来一样。
白天和黑夜里发生的一切多少耗尽了他们的气力,在这连通讯网络都断断续续的山顶,长时间的沉默让这两个人再也扛不过困意的来袭,最后都以不舒服的姿势睡去了。
陈序觉浅,一点光亮、细小的动静都能让他惊醒。天光微亮,他就眉间一蹙醒来了,睡醒的第一感觉就是脚酸,稍稍活动了下还有不适的僵硬感。好久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他首先就盯着这顶空间有限的帐篷发呆,接着,傅明恕歪着脑袋睡去的模样也落进了他的眼里。那人双手抱胸,前额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上去睡得不太舒服。他调整了下姿势,正准备把脚缩回来,傅明恕却醒了。
“脚怎么样?”这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的脚伤。
“跟昨晚感觉差不多。”
“要不要我跟教官说一下?如果他们有车的话,你就直接坐车下去。”
“没事不用。”陈序想也想得到底下那群青少年围着他咋咋呼呼的烦人模样,“基地应该有医务室,到时候去那边看一下就行。”
傅明恕见人主意已定也就不多说什么。早饭还是昨天包里的那些个东西,他们草草吃完,又收拾了下帐篷后就准备下山了。
下山的路不好走,更何况陈序的脚还在隐隐作痛。上山属于第一批次的两个人成了这次拉练的最后一名。最后一段山路,陈序实在挺不住了,他原本让傅明恕先走,但对方没同意,背是不方便背了,那人干脆扶着他回了基地。结果就是——
“哦——”
早已到达且已经开始整顿队伍的那些班级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他们。显然,在这样一场娱乐性质的拉练赛中,傅明恕扶着受伤的陈序一起出现符合多数人对野外拉练的想象。
教官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依旧扶着武装带问:“你们哪个班的?出了事怎么不报告教官和老师?”
傅明恕抢在陈序之前说:“下山的时候扭到了脚,请问教官这里有医务室吗?”
教官显然没料到傅明恕的反应还挺快,瞬间就转移了重点,大手一挥叫他跟后面的教官走。
俩人跟着另一个教官绕到昨天他们上急救课的那幢教学楼后面,一间开了半扇木门的医务室出现在面前。医护人员简单看了下陈序的脚踝,交代了一句回家买点膏药,再休息几天就没下文了。
“你这里没有吗?”
陈序刚准备起身,听到傅明恕问。
“我这里没有这些东西,买药还是得去医院,或者找个诊所看看。”言毕,也不愿意再回答似的,这位医务人员就收拾起玻璃台上的东西,表现出了赶他们走的意思。
陈序知道这些地方不会配置什么好的医护人员,遂拉上傅明恕示意回去。
当天基地不管他们的午饭,集合后的队伍就按照来时的顺序先后上了车。等傅明恕他们出来时,八班只剩下他们两个。郭庶丰站在车边等他们,看到陈序只是瞥了眼他的伤脚却没说什么。
陈序习惯了,扶着大巴车两边的扶手,一跳一跳地上了车。
“……回去后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刚坐下,傅明恕还是不放心地说。
陈序还没回过神来,他在背包里找昨天在那个药箱里翻到的晕车贴。
“啊?”
“你受伤也有我的原因,再说你自己也不方便。”
“没事不用。”早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很多在站点拿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他一股脑塞进了包里,他还在底部翻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这会儿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不耐烦。
傅明恕对此不太舒服,紧接着就想起了余继夏对陈序的评价。他当自己是自作多情,遂收起了那份礼貌,跟来时一样,转头看向了窗外。
等陈序把晕车贴拿出来想开口,却发现了傅明恕突变的神情。于是捏着晕车药的手果断收回。从来都是这样,他对骤变的气氛总是有所感知,也作惯了退缩的姿态。只要嗅到危险因子就会把自己蜷缩起来,要是拿动物比,好比是刺猬那类,看着是浑身的刺,内里却是胆小。
大概心里揣着事,总觉得这回去的路要比来的时候短。像是只略发了会儿呆,学校就到了。大家全都兴奋地奔下车门,傅明恕只是例常问陈序需不需要扶他,敏感如陈序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再要求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走。
“嗯。”傅明恕甩上背包下去了。
陈序一个人回了出租房。自行车还在学校车棚里放着,他是打的回来的,花了八块钱,肉疼。
租的地方在离学校两个红绿灯的老小区。其实这片地段好,房租本来是贵的,但陈序运气好,赶上一套急于出租的,他也顾不上这房子背后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就着急忙慌地搬了进去。快两年了倒也没出什么事。后背终于贴着了软硬刚好的床,他舒服地抻了一下腿,差点疼得叫出声来。
嘴里嘟嘟囔囔着一些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陈序拉开床头柜,找出一张膏药贴在了脚踝这儿。那里现在看着是有点肿,但他想总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怕是不能顺利地在E.S上班了。想到酒吧的工作,脑海里又浮现许楠那张认真较劲的脸。
要不把那里的活儿辞了吧。陈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把手机银行里的余额点开看,离开家的时间他攒了两万多,说少不少,说多……连两年的租金都不够付……生活一直是一项难事,这事,陈序一直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