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歌所著的小说《长腿叔叔》正倾情推荐中,小说长腿叔叔围绕主人公阮静河开展故事,内容是:阮静河的心里有个喜欢的人,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的喜欢,但对他来说对方的存在就是光。
《长腿叔叔》精选:
10月21日,秋天的末尾,四川东部的这个城市,依然绿树如阴。
阮静河是北方人,却没觉得南方的天气暖和了多少,因为连日的阴雨,天气湿冷,他撑着伞一路疾奔,跑到路口的时候,一辆车忽然在他前头打了个转弯,车轮溅起的雨水一下子朝他身上溅了上来,他躲闪不及,毛衣和裤子上都被溅上了泥水。
他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怔怔看着旁边停下的那辆车。
车门打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大长腿,西装裤黑皮鞋,那皮鞋那么干净,踩在地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个很高的男人,身形挺拔,面容算不上英俊,因为给人很不好亲近的感觉,因为他脸型的线条和嘴角,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感。
这是典型的有钱人的嘴脸,阮静河往后退了两步,看见那人打开一把黑伞,扭头看了他一眼。
阮静河立即把目光躲了过去,等到他再看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远了。
长腿叔叔。
阮静河那时候正在看简·伟伯斯特写的《长腿叔叔》,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个词,那个男人虽然整体都很好,但是最显眼的,还是两条大长腿,四川人普遍长的不如北方人高,在当地很少能见到这么高大挺拔的男人。
阮静河站在那儿看了一会,一直看着那个男人进了会所里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儿离他要上课的教学楼已经很近了,只隔了一条街,但是学校的大门却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校园里传来的上课铃声突然穿透秋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撑着伞一路疾奔,脚下的雨水飞溅,将他的裤腿全都打湿了,为了抄近路他直接从一滩积水上跑了过去,溅起的水花更大,洒在道路两旁青色的草木上,周围餐馆的行人扭头看着他,雨落在他的额头上,给了他一种冰凉的,可是内里火热的兴奋。
他跑到围墙那儿,把伞直接扔进了铁栅栏里面,把书包往后头一甩,直接从围墙上跳了过去,脚刚刚落地,他抓起雨伞就跑,校园的路上已经没有人了,他喘着气跑上教学楼前头的石阶,急匆匆地冲进教室。
很遗憾,教室的最后一排已经没有空位可以坐了,这就意味着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前面去。
英语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瞅了他一眼,却没有停顿,他弯着腰偷偷往前走,有个同学立即往里坐,让了一个位置给他。
“怎么才来?”让位的周小米说:“又睡过头了?”
阮静河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周小米赶紧掏出一卷卫生纸来递给他,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想到周小米“扑哧”一声笑了。
阮静河低下头看向她,周小米偷偷说:“你都成花脸猫了。”
她说着就举着化妆镜给他看,阮静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个花脸猫。他赶紧又擦了擦,周小米问:“怎么弄成这样?”
阮静河正要回答,抬头看见英语老师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俩看,于是赶紧低下头来,没说话。他们英语老师姓黄,年纪不大,才三十,可是却喜欢像戴老花镜那样,把眼镜低低的架在鼻梁上,然后眼睛从眼镜上方往下看,充满了不怒自威的老学究气息。
一滴雨水顺着他的刘海“啪嗒”一声滴在课本上,他伸手捋了一把,因为有些冷,呼出的气都是白的,他用卫生纸擦了擦手掌,低着头,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街上遇见的那个人。
真的是长腿叔叔。
一个看着有魅力的男人,可以是面孔英俊,也可以是谈吐不俗,每个人对魅力的定义的都不一样。有人迷恋英俊的脸庞,有人迷恋结实的身体,有人爱手指,有些人对脚情有独钟,而阮静河觉得一个男人最性感的,却是两条大长腿,修长挺拔,赤条条往那一站,就足以让他颤栗。
那是只属于他的,长腿叔叔。
阮静河也有自己的长腿叔叔,就是因为他的这个长腿叔叔,让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阮静河也是个孤儿……说孤儿可能不太恰当,因为他一直跟着他小姨生活,他小姨是孤儿院的食堂管理,认识孤儿院的院长,托关系把他弄了进去。
他小姨让他在孤儿院生活也无可厚非,因为她自己的儿女也是跟着她在孤儿院生活,他小姨对他还是有恩的,只不过他小姨的生活也一般,在个小县城的孤儿院做饭,挣不了几个钱,他姨夫又是老实巴交的小摊贩,养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够紧巴的了,多养一个阮静河,日子就更紧巴。所以他小姨给院长送了几回礼,终于让阮静河成了孤儿院名额不多的受捐助者之一。
捐助他的人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因为连名字都是不知道的,这个陌生人对他的人生,却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从小学到大学,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那个好心人给的。
其实阮静河也有想过,像《长腿叔叔》里头的茱迪一样,按时给资助他的那个好心人写信,按时报告自己的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况,并因此更加地激励自己。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资助者的任何信息,只知道对方姓周,都叫他周先生。
周先生似乎是本地人,做生意去了外地,后来发迹了,却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资助了孤儿院的好多人。他曾有幸见过周先生一次,那是他上初中的时候,周五放假,他骑着自行车从学校回来,发下孤儿院里头很热闹,来了好几辆小轿车。他推着自行车进来,远远地看着,秋日的阳光金黄,照的院子里的海棠更加娇艳美丽。他小姨隔着窗户叫他,手里拿着饭勺。
“小河过来帮我把这盆馊水端出去,我腾不出手来。”
他小姨经常指使他干这干那,从来不会指使他的那对表弟表妹,但是阮静河毫无怨言,他觉得是应该的,他小姨疼她自己的亲生儿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他能这样,真的已经很感恩了。
他赶紧跑了进去,端着一盆馊水出来,那盆子是喂猪的,盆沿儿上沾满了吃剩下的面条和青菜,他吃力地尽量把胳膊往外杵着,这样盆子就不会弄脏他的校服。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有个大高个从院长屋里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好几个人,他看了一眼,跑过去倒馊水,倒完了一个人站在通水口,一边伸手打苍蝇一边扭头朝院子里看。
他表弟刘得意喊道:“阮静河,你大恩人来了,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他才意识到他看到的那群人里头有他的周先生,于是他赶紧跑了过去,可是院子里人多,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周先生,他站在人群外头,因为有些腼腆,不好意思挤进去,于是就站在外头看,看着那几个穿着很气派的男人。
就是这一群人里头,有他的周先生。
他在那群人里头寻找,最后还是把目光定在了那个个头最高的男人身上,他几乎凭着本能就能认定,那肯定就是周先生,因为那个人最出众,挺拔,一看就是很有担当和爱心的人。可是那人背着他,看不清相貌,他想喊一声,又不敢,只好往前跑,想绕到那人的前面去,可是等到他跑过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进了车里面。
院长指着他喊道:“阮静河,别挡路,小心车子撞到你!”
他赶紧躲到大门一边,看着那些车子一辆一辆地开过去,那些车窗都是外头看不见里头,里头可以看见外头的那种,他透过车玻璃看到倒映的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头发油油的很凌乱,前胸居然还沾了一片剩菜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身的!
他突然羞耻了,觉得自己这样没法见人,于是红着脸往里头走,走远了才又回头,车子已经都开出了孤儿院的大门。
就这唯一的一次碰面,后来这些年再也没有见过,这些资助者资助他们并不为了什么,他们不差钱,资助他们,却也未必会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在做一件善事,仅此而已。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周先生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对方的大长腿,那么高大,对于年幼的他来说,简直是天神一样的不可企及的伟大挺拔。
虽然没有见到正脸,但是长腿叔叔留给他的背影,已足够他幻想着度过自己的整个青春期。光是看背影就知道他的周先生是个很出色的男人,挺直的脊背,高大的身材,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人臆想的力量总是出奇的大,在他的幻想里面,长腿叔叔成了天神一样的存在,完美,没有任何缺点,以至于不沾染任何人间烟火。周先生对于他而言,已经超出了一般男人的范畴,他感激他,崇拜他,然后……
然后他发现他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对他来说有些不真实的人。
阮静河发育的很晚,因为他们县城算是比较闭塞的地方,性启蒙什么的,都是依靠着小说来完成的。阮静河的性启蒙,居然是靠他的几本言情小说。
那本小说的作者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是个台湾的作者,有一天周末,,一个人坐在里发呆,闲来无聊,就掏了放在下面的小说看。
他那时候真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也没有过。他看《穆斯林的葬礼》,看《简爱》,也看郭敬明和韩寒,还爱看《还珠格格》,虽然看的东西都很杂,但是他看的东西都很纯情,所以当看到那本言情小说里动辄几百字的性描写之后,他震惊了。
那本小说开启了他的青春时代,给他打开了一扇门,里头迷乱禁忌,冲撞着他有些懵懂和好奇的心。他偷偷把那本书带回孤儿院,晚上的时候自己躲在被窝里,靠着手电筒看了整整一夜。
外头天几乎要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手电筒的电用完了,他揉着酸涩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外头的窗户,迷迷糊糊当中,忽然想起了他的长腿先生。
他就在那种似睡非睡的蠢蠢欲动的情潮里,变成了言情小说里头的女主角,而他的男主角,就是他的长腿叔叔。
一切都懵懂而兴奋,甚至记不清到底梦到了什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他掀开被子,那味道让他疑虑又羞耻。
他那时候已经上过,虽然让他们那几章自己看,但他还是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只是一个梦,或许这一切都离他还很遥远,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不真实,所以这样与一个男人欢好的梦,也并没有让他觉得困扰。譬如我怎么会梦到跟一个男人啦,我怎么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啦,等等,这些困扰他都没有,好像理所当然。
其实当然不是理所当然,他以后也会困扰,只是长腿叔叔与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反倒让他无所顾忌。更何况他才,考虑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对于发育迟缓的他来说,考虑为时尚早,他是得过且过的人。
他的青春期留给他的,就是越想越近乎病态的执念,和满满两大本的,他关于长腿叔叔的青春日记。他会在日记里告诉周先生他这一天都干了什么,有了什么样的进步,将来又有什么样的打算,有时候有勇气了,会偷偷用很隐晦的语言,来表达他对周先生的爱恋。他不敢明写,因为他表弟刘得意有时候会翻看他的日记本看,他的抽屉又没有锁,他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
像是暗夜里的一缕春光,禁忌迷离。
凭着对资助人负责的态度,阮静河学习非常努力,他在学习上算是聪明人,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他的表弟表妹都没他那么幸运了,他们只能上二高。
上了重点高中之后,他小姨跟小姨夫对他就比较好了,似乎看出了他这个潜力股。老师都说他将来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了。
可惜的是,阮静河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没能考上重点,甚至连一本都没能考上,最后调档,来到了四川。
阮静河不喜欢四川,他不爱吃米,但是四川的面食很少,他也不能吃辣,所以经常闹肚子,最重要的是,这儿离家太远了,千里之外。
而且,这儿离他的周先生也那么远。
其实到了大学之后,他对周先生的想念已经没有那么具体了,时间久了,就连那一个背影也变得有些淡了,有时候模模糊糊想起来,像是在想一个梦里的人。
其实这种感觉有些伤感,一个从未谋面的爱人,长久不联系,靠着脑海里那一点幻想,有时候会有些力不从心的失落感。
自己这样默默地爱着他,爱一个不曾见过的人,甚至于有些荒唐。
所幸他的生活并不只有爱情而已,大学对他这种小县城来的人来说足够新鲜刺激的了,他个性温和,虽然长相普通,但是很受欢迎,大学生活过的有声有色。
他男生缘好,女生缘也很不错,虽然女生很少有人会想和他谈恋爱,但是他是个相处起来很愉快的人,女生们喜欢这样的男生。
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是个女生,叫周小米。
周小米跟他不同,她是白富美,典型的富家女,脾气也很豪爽,像个女汉子。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性别正好颠倒过来,周小米喜欢他,自然是喜欢他的性格,他喜欢周小米,也是因为周小米的性格,他很讨厌那种扭扭捏捏的女生。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小米也姓周。他对所有的大长腿和所有姓周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有点像是爱屋及乌。
周小米是本地人,住在市区,才上大一就有自己的车子开了。阮静河从前一直有个刻板成见,以为四川很贫穷,因为他们当地男人讨不到媳妇,就经常去四川或者贵州找女人,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头,四川就是穷山沟。没想到真到了四川之后,他才知道四川不比他们那里差,正相反,走在大街上,他在四川看到的好车更多。
四川的气候也不错,空气湿润,一年四季绿树如因,他原本不高的个头在这里也变得稀松平常了,他还爱上了四川的口音,听起来非常特别。
但是周小米是不说四川话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怕他听不懂。周小米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
“我有个朋友,给他弟弟找家教,他家条件特别好,经常给家教老师小费,你去不去,我推荐你啊?”
这已经不是周小米第一次给他介绍工作了,他在咖啡厅当服务员那个工作就是周小米给介绍的,他刚辞,最近在做家教。
阮静河当然点头,他喜欢做家教,因为他喜欢当老师,他觉得做老师充满了成就感。
“那我把他电话给你,你跟他约时间吧,他是我一弟弟,有点不服管,要是说话对你不客气,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周小米给阮静河介绍的这个学生,叫传浩,之所以叫传浩,不带姓,原因是这样的。
阮静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传浩。”
“姓呢,姓传啊,这姓少见。”阮静河套近乎。
“传浩是我名字,老师你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叫我浩浩。”
阮静河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男孩子,想了半天也没叫出口。结果传浩还加了一句:“我喜欢人家叫我浩浩。”
后来阮静河才知道,传浩这名字根本就是他自己起的,他是嫌弃他爸妈给他起的名字太俗气。
传浩的真名,叫梦龙。
“我妈生我的时候梦见他们去抓蛇,我妈妈说看看看抓了多少了,一打开就跑了一条……我就出生了,所以取名就叫梦龙~……”
传浩不喜欢自己梦龙这个名字,但是秉着尊重学生父母的原则,阮静河还是很郑重其事地称呼他:“梦龙挺聪明的,一学就会。”
梦龙他妈高兴坏了,第一次就给了他不少小费。
可是梦龙不高兴:“都说了我喜欢别人叫我浩浩。”
“但是我不能叫你你自己取的名字啊,你妈听了再不高兴。”
“那你叫我龙龙。”梦龙强调了一遍。
他对叠字的称呼有特殊爱好。
梦龙今年上高二,十八岁,唇红齿白的四川美男。
虽然比阮静河小一岁,但是看着个头比阮静河还要高一些,他并非土生土长的四川人,老家是云南的,后来因为家里做生意到了这个城市。他对四川也没有归属感,常常念想的是回他的彩云之南。
作为南方人来说,梦龙算是高个子了,一米七八的个头,白白净净。但是他有很奇怪的类似于川普的咬字,普通话不如周小米正宗。
梦龙家跟周小米家关系很好,在一个小区,而且两家的男主人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周小米十八岁,但是比梦龙小俩月,却算是大姐大,梦龙是她的跟屁虫。
梦龙没有比阮静河以前教的学生好教一些,当然也没有更难。他是他这个年纪的家庭条件还可以的男孩子普遍都有的状态,有些叛逆,不爱学习,但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又不得不学。
梦龙什么都跟阮静河说,让阮静河吃惊的是,尽管比他还要小,但是梦龙知道的事情,远比他要多的多,在他似乎也很成熟,可以很自得地跟他谈论他们班上的那些情情爱爱,谁跟谁谁把谁……农村少年跟城市少年的青春期,简直有天上地下的区别。
阮静河第一次遇见这么能聊的学生,一时有些不适应,说到方面的话题的时候,梦龙气不喘脸不红,阮静河却有些不好意思。
但其实他是很喜欢听的,有些羞耻,却又很好奇,装作不爱听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痒,梦龙看人是很透的,说:“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你,觉得咱俩是一样的。”
阮静河当然不觉得他跟梦龙像,他觉得梦龙这个人比较浮,长的虽然好看,跟人的感觉却有点不正经,而且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妖妖的。
经过两个月的辅导,梦龙的期末前的几次模拟成绩果然取得了很大进步,业绩的优秀拓展了他的业务,梦龙的妈妈又帮他介绍了一份工作,是她的一个小姐妹,也是这个小区的,儿子叫周小欧,初二,他妈妈希望他功课进步,将来可以进市重点。
因为阮静河自己也要期末考试了,他就不想接了,可是梦龙说:“干嘛不接,挺好的啊,都是熟人。”
阮静河有些迷惑,梦龙就说:“周小欧是周小米她弟弟啊。”
周小米居然是姐弟俩,不是独生子。
于是阮静河就给周小米打了电话,没想到周小米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我弟弟很皮,不爱学习,他从来不要家教的。这一回估计是我爸让人给他找的。”
阮静河就问:“那我要去么,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这是正当打工赚钱,咱们还能常见面呢,你教我弟,我也放心。”
既然好朋友都这么说了,阮静河就去了周小米家,跟梦龙他们家都是梦龙做主不同,去周小米家,他要先过她妈妈那一关。
周小米的妈妈叫姜红艳,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因为四川女人很少有这么高挑的,气质感觉更像是北方人,而且毫无四川口音。
“我听孙姐介绍的,说你教的好。”姜红艳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他,阮静河喝着茶,一口一口地抿着。
他周围很多喝茶的人,除了四川,估计没有哪个地方的人会这么喜欢喝茶打麻将。
“我们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还是先跟你说说……我跟我先生前两年就离了,孩子都归他管,但是他一个男人,照顾不了多少东西,对孩子的学习也不上心,我看着实在是着急,我这两个孩子呢,大女儿已经考上大学了,小儿子才上初中,正是要冲刺的时候,希望你能好好教,只要他成绩提上去了,我给你额外的奖金。”
看姜红艳的穿着打扮,那也是很时髦的一个女人,波浪卷,手上戴着金戒指,脖子里挂着珍珠项链,俗是俗,但是看着就是贵气逼人。
一个小时一百五十块,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要比市场价高五十块,因为阮静河做家教都是一百块左右一个小时。既然拿了人家的高价钱,就得让顾客物有所值,于是阮静河特意早早备课,很认真地准备了一下。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周小米家住在另外一个区,比较远,坐公交车要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几乎穿越了整个城市。
四川的这个城市,是典型的西南城市,街道并不宽广,街道上的树木也不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而是低低的小叶榕,路面并不是很平,每一条街道都充满了年代气息,布局也不是正南正北,以至于阮静河到现在还搞不懂这个城市的方向。
这是个下雨天,他坐在公交车上,扭头看着窗外,戴着耳机听着歌,听张学友唱,“爱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这样的话虽然有些残酷。”
快到站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路边的一个男人,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天开车溅他一身水的那个男人。
他站在路边,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抽烟,眉头微微蹙着,是那种很短的寸发,两鬓短的能看到白色的头皮,异常精神。
他微微直起身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车子从那人身旁过去,他再回头看,就只看到那人的背影。
高大的,挺拔的,硬朗而冷漠的背影,估计得有一米九的身高,在街道上那么显眼,鹤立鸡群。
他忽而觉得有些心动了,心跳有些加速,这人不是他的长腿叔叔,却依然让他心动,或者说,这人长了一个他会欣赏的身体,因为像他。
雨滴被风吹到玻璃上,车窗模糊了一些,他的那些旖旎心思也转瞬即逝。
当路人给他的短暂的心动消逝之后,涌上心头的,是他对长腿叔叔突然而来的,有些浓重的思念。一个出色的路人勾起他蠢蠢欲动的情潮,而他的情欲,一直都属于他心目当中的那个,长腿周先生。
周家是独门独院的小洋楼,三层的别墅,就在临河的小区,而且是最里面靠河的,推开窗就是湖光山色,风光优美。
出来开门的就是姜红艳,看见他很高兴,笑着回头喊:“小欧,大哥哥来了,你还不下来?”
阮静河进来,看见旁边的拖鞋,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换上,姜红艳直接拉着他进来了:“没事,直接进来吧,反正有保洁阿姨。”
因为外头下了雨,阮静河的鞋底有些泥水,走过去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他有些尴尬地往里头走,就看见一个男孩子从楼上跑了下来。
周小欧只有十四岁,可是个头已经赶上阮静河高了,只是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看得出年纪不大。
姜红艳让他叫阮静河大哥哥,说是叫着亲,阮静河自己是无所谓的,第一节课,姜红艳在旁边拾掇水果给他们吃,看着是在旁边伺候他们,实际上是想听听阮静河的教学水平究竟怎么样。
第一堂课,阮静河难免有些紧张,家里倒是不冷,周小欧做题的时候,他偷偷观察了家里的环境,觉得这个家,果然是没有女主人的。
没有女主人的家,倒不是显得很凌乱,而是缺少了某种生活气息,保洁阿姨的打扫跟家庭主妇的打扫相比,往往太干净了,干净的没有人情味。
姜红艳也有自己的班要上,今天她是请了假,监督了一堂课之后,她对阮静河的教学很满意,于是就放心地站了起来,打算去上班。
“你爸也是,都说了今天请了家教过来,让他看看,他又不知道哪儿鬼混去了。”姜红艳提起周小欧他爸爸似乎很生气,眉头都是皱着的:“一点不知道关心你们。”
周小欧似乎对她对他父亲的指责习以为常了,低着头继续做题,倒是阮静河有些尴尬了,跟姜红艳对视了一眼。
姜红艳就说:“补完课别急着回去,我跟孩子他爸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阿姨,您的好意心领了。”
“主要也是我们想跟你多接触接触,互相了解一下,你不用紧张,就是出去随便吃点,下了班我再过来……”姜红艳说着看向周小欧:“把老师留住啊,留不住你自己也别吃晚饭了。”
周小欧“哦”了一声,抬头冲着阮静河笑:“老师你就留下嘛。”
阮静河笑了笑,姜红艳已经提着包要出门了,他站起来要送他,姜红艳制止说:“你坐着吧,我走了,小欧听大哥哥的话啊。”
没想到姜红艳一走,周小欧立即推开作业本站了起来,看着阮静河。
阮静河吓了一跳,看着周小欧问:“怎么了?”
“大哥哥,你累不累,学了一个小时了,咱们休息一会吧,总得劳逸结合。”
阮静河点点头,他教学向来不是填鸭式教学,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周小欧拿了个葡萄放在嘴里,一溜烟跑楼上去了,阮静河看他跑的快,赶紧大声问:“你干嘛去?”
“我去打会游戏,就十分钟!”
阮静河本来想说不行,可是对方已经跑没影了,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朝周围打量了一下,看见楼梯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画框,似乎是他们家的全家福。
他过去一看,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他的好朋友周小米,周小欧也有,还有姜红艳的。
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张全家福的照片,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周小米的爸爸,这家的男主人。
不帅,但是很硬朗的一个男人,个头很高,高出姜红艳一个头还不止呢,表情也很威严,他很少见到表情这么威严的全家福,因为除了他,其他三个人都是微笑着的。
其实他觉得这男人长的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他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到底像谁,可能是这男人长了一张比较普通的脸,似乎你走在大街上,随时都会遇见的那一种。
不过这家的男主人,自然不是走在大街上就会随便遇见的那种人,因为除了脸,他还有挺拔高大的身材,以及浑身上下透漏着的,成功人士的男人味。
他正看着,周小欧忽然跑了出来,他愣了一下,抬头,周小欧问:“那是我姐跟我爸。”
阮静河点点头,笑着说:“我认识你姐姐,我跟她是同班同学,周小米吧?”
周小欧听了很兴奋:“怪不得我姐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让我听你的话呢。你跟我姐是不是谈恋爱呢?”
“没有,我们就是一般同学。”
周小欧下来,朝照片上看了一眼,说:“这都是几年前照的了,那时候我爸跟我妈还没离婚呢。”
阮静河“哦”了一声,就听周小欧又说:“这照片拍的不好,显得我好丑,我爸真人也比这帅,倒是把我妈跟我姐拍的更好看了。”
“有些人上相,有些人不上相。”阮静河说着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表:“你还真守时,正好十分钟。”
“我很有时间观念,不然会被我爸教训。”
“你爸爸是不是很凶?”阮静河问:“看着好像挺严肃的。”
“他是很严肃,不苟言笑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我妈就嫌他闷,不爱说话。”
周小欧说着笑了:“幸亏我不像他,我爱说话。”
周小欧是爱说话,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梦龙,只是比梦龙更单纯一些,毕竟年纪小,家里也管的严。
只是管的严的结果,就是周小欧脑子要笨一些,不如梦龙脑子灵活,教起来也费事一些。一下午过去之后,阮静河打算放低要求,慢慢来。
因为是阴雨天,天黑的要比平时早一点。五点半教完课,阮静河就打算回去了,他可不愿意留在这真的跟学生的父母一起吃饭,陌生人一起吃饭,那是很尴尬的。
于是他收拾准备走,周小欧也没拉他,只是有些尴尬地说:“我妈说了不让你走,你走了我就没晚饭吃了。”
阮静河笑了出来:“不会的,你就跟阿姨说我临时有事回学校。”
他把书包背上,打算出门,周小欧要送他,说:“大哥哥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把伞,送你出去!”
他说着就蹿楼上去了,送一送也没什么,于是阮静河就在客厅里等着,就在这时候,外头门突然开了,他扭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男人进来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进来的这个男人就是他来的路上看见的那个,也就是那天溅他一身水的那个。
怪不得他看照片的时候觉得眼熟呢,原来不是因为男主人长了一张很大众的脸,而是他以前就见过他。
周小欧说的果然没错,照片果然和本人长的不一样,本人脸庞和嘴角的线条那么冷峻,照片上的人脸庞太柔和了,没有什么棱角,除了身高气质,这完全是两个人。
对方看见他愣了一下,阮静河心跳加速,鞠躬说:
“周先生好。”
对方眉头皱起来,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你是?”
“我是来做家教的……教……教周小欧……”
“想起来了,”对方忽然笑了,说:“看我这记性,孩子他妈跟我说过。”
阮静河觉得自己紧张的厉害,心跳加速,脑子也有些发懵。周小欧拿着伞从楼上跑下来,喊道:“爸爸,你回来啦。”
周先生点点头,问:“课上的怎么样?”
“挺好的,”周小欧下了楼,走到阮静河旁边:“我妈让我留大哥哥一块吃个饭,可是大哥哥不肯,我正要送他呢。”
阮静河一听脸红了,赶紧解释说:“我学校临时有事……”
幸运的是,周小欧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他看了周先生一眼,看见周先生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大哥哥是我姐的同学。”周小欧又说。
“什么大哥哥,要叫老师。”
周小欧就蔫了,重新改口说:“老师是我姐的同学……”
怪不得周小欧说他凶,果然是凶的,刚才的语气,把阮静河都吓了一跳。
“那周先生,我就先走了……再见。”他拿着伞往外走,周小欧赶紧追了上去:“老师我送你!”
“不用不用,”阮静河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了伞,却见姜红艳撑着伞走了过来。
“怎么能走呢,说好了一起吃个饭的。”姜红艳问周小欧:“你爸还没回来?给他打个电话。”
“我爸回来了,在里头呢。”
阮静河不得已,只好去吃这顿饭。光线晦暗,这是阴雨天的黄昏,车里气氛迷离,看不清楚。他坐在后座,看着前头周先生的侧影,心乱如麻,脸上热的厉害。他以为自己最爱的一直是他梦中的长腿叔叔,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轻易就动了心。
这是他在现实里,第一次动心的男人,这男人也姓周,只是是另一个周先生。
他的周先生。
他们去的地方选择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这是阮静河第一回吃西餐,刀叉都不会用,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
姜红艳一直在问他,好像在查户口,问他多大了,老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是孤儿,跟我小姨长大的。”
姜红艳愣了一下,赶紧说:“对不起。”
阮静河笑着摇摇头,忍不住看了周先生一眼,看见周先生正看着他,心里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来,紧张的好像要喘不过气来。
“你父母肯定很为你骄傲,”姜红艳说:“我一看你就是很优秀的孩子。”
这算是客套话了,阮静河笑了笑,被她夸有些不好意思。周小欧说:“妈,老师跟我姐是同学。”
姜红艳愣了一下,问:“跟小米么?”
“嗯,”阮静河点点头:“我们是好朋友。”
“我居然都不知道……”姜红艳笑着说:“我是听我一姐妹介绍你过来的,他家的孩子梦龙是你的学生,她说你教的好。”
“梦龙自己也聪明,”阮静河又说:“小欧也挺聪明的。”
跟周小欧说的一样,周先生果然是话很少的那种人,整个吃饭的时间,他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只有姜红艳问他的时候,他会象征性地“嗯”或者回答一声,姜红艳似乎觉得这样的交流有些尴尬,最后有些生气了,语气很不友善地说:“叫你来吃饭,可不光是让你吃饭,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
“该说的你不都说完了?”周先生擦了擦嘴,一副冷峻的绅士派头,直直地看着阮静河。阮静河本来在看他们说话,一看到周先生看过来,立即又低下头来,周先生就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周小欧,交代他要听老师的话。
“这一回功课要是再不长进,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小欧低下头来,用叉子扒拉着自己面前的盘子,姜红艳立即敲了一下桌子,嘴里发出“啧”地一声。周小欧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
气氛有些干涩,阮静河慢慢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刀叉,这牛排他并不喜欢吃。
周先生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他前脚刚走,姜红艳就有些抱歉地对阮静河说:“小欧他爸爸就这样,生性对人冷淡,以后遇见他他要是对你态度不好,你别放心上。”
“不会,”阮静河笑了笑,抬头朝外头看,看见周先生隔着玻璃门站在外头,看背影那么迷人,背影笔直,双腿修长,通身有一种很冷峻的帅,这让他本来不算英俊的面容便的更加迷人,他觉得最有魅力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不算很好看的,可是很有气度的男人。
只是这个周先生这么冷淡,冷冷的,不爱说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对他笑,对他很温柔。
最好这世上,只对他一个人温柔,他阮静河独占的温柔,就是想一想,他也觉得很喜悦。
他们在餐厅里坐着,等周先生打完电话回来,他坐在那里摆弄了一下手机,忽然想起自己心里头的那个长腿叔叔,心里微微有些怅然,甚至于有些羞愧,觉得自己这样轻易就背叛了自己的爱恋,是个恬不知耻的男人。
“你就是一个借着爱的名义就可以恬不知耻的男人,”他心里的一个他对另一个他说:“你骨子里有多邪恶,淫荡,轻浮,我都看的清楚。”
他微微低着头,手机屏幕暗了,映着他的脸。
周先生打了电话,他们就准备回去了,姜红艳问说:“这离你们学校那么远,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吧?”
“嗯,得转车。”
“现在还有车么?”
“有车,公交到晚上九点钟呢。”
姜红艳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半。
“下雨天挤公交不方便,让小欧他爸爸送你回去吧。”姜红艳扭头看向周先生。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就坐公交……”
“你从这坐公交得转三趟车,太麻烦了,”姜红艳看向周先生,周先生就说:“那我先送你们娘俩回去。”
“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阮静河紧张的厉害,甚至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周小欧拉着他的胳膊,说:“我爸正好可以去学校看看我姐,我姐整天不回家。”
阮静河坐上车,心跳的要震坏他的耳膜,他侧着头看着窗外,雨中的街道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那些谨慎又圆润的生长的小叶榕铺散着他们的枝叶,许多人坐在路边的店里吃火锅。
这是个充满烟火气的城市,生活从容温暖,雨也浇不灭他们的热情。
“老师你电话号码告诉我吧,以后好联系。”
阮静河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周小欧,前头坐着的姜红艳忽然回头,笑着说:“叫什么老师,老师老师的多生分,叫大哥哥就行了。”
“我爸不准,”周小欧告状说:“他说要我叫老师。”
姜红艳“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却有些僵硬了,坐正了身体,居然也没有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看法。
“其实叫什么都行,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阮静河打圆场说。
“我还是叫老师好了……”周小欧存了他的号码,又问:“老师,我姐姐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阮静河看了看前头坐着的周先生和姜红艳,最后还是打算替他好友保存这个秘密。
“这个你得问她,我不清楚。”
“不是说你们是好朋友么?”
“我们只是一般朋友……就认识……”
“我姐姐不错哦,你可以追她看看,她喜欢你这种型的。”
周小欧可能只是开玩笑的话,却让阮静河陷入了一种异常尴尬的境况当中,他几乎当时就有些慌乱了,额头要出汗,他可不希望让周先生以为他将来会跟他的女儿谈恋爱。
“我们……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老师你有女朋友?”
阮静河涨红了脸,抬头看见前头后视镜的周先生,摇头说:“也没有……”
“哈哈哈,”周小欧突然笑了出来,是那种有些不怀好意的,调侃的笑。气氛似乎又活跃了起来,坐在副驾驶上的姜红艳也笑了出来,似乎他真的要成为她的女婿,她也是不反对的。
阮静河心浮气躁,就不吭气了,尴尬地扭头看着窗外,不愿意想周先生可能也是这样的想法。
雨滴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一道的水痕,外头的光晕也花了,下了雨的天气,似乎车里的空气也是潮湿的,他的领口湿热,身上却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