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昀川所著的小说《意外很喜欢》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意外很喜欢围绕主人公宋飞澜陶源开展故事,内容是:宋飞澜穿越了,但穿越之后最奇怪的是他才十七岁,可已经成为了老总,而身边都是奇怪的人。
《意外很喜欢》精选:
宋飞澜昏过去的时候是深秋,醒过来的时候是初冬,睡了一个多月。
窗外的狂风摧枯拉朽,呼号着要把窗玻璃撞碎似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记忆只停留在头天晚上挥拳的那一瞬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身体跨时代的变化。
头天打架的事应该已经由父亲的属下代为处理了,以宋东来日理万机的忙碌程度,加上三年前他弟弟宋飞卿的出生,这位坐拥一妻一妾视《婚姻法》为无物的父亲,一般没功夫管他学校里那一堆破事儿。宋飞澜扭扭脖子,动动脑袋,睡了一觉而已,醒来感觉浑身的零件儿跟重装了一遍似的,动一下就嘎吱嘎吱响。他转着两只眼珠子在病房里左右扫了一圈,看见自己床边坐着的人。
是个长得很帅的年轻男人,侧脸英俊硬朗,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二十七八岁,穿着深灰色西装,以前没见过,宋飞澜猜他大概是宋东来的下属。
他打量了这年轻人一会儿,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攻略这个人的可能性,试探着张了张口,声音有点哑,带点示弱的撒娇口吻,对床边那人叫了一声:“叔叔,我想喝水。”
这声娇娇弱弱的呼唤听在别人耳里却像道惊雷,那人猛地从文件堆里抬头,转过脸来看他,果然是一张极英俊的脸,这张俊脸此刻带着惊讶,没说话,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宋飞澜哑着嗓子软乎乎问:“叔叔,跟我打架那人没什么事儿吧?”
“……”陶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地难以形容,他放下文件站起来,去饮水机旁倒了杯水给宋飞澜。“宋总,你昏迷了一个多月,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宋飞澜没注意到称谓,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陶源转,见他身材挺拔,讨好道:“叔你身材真好,我将来要是能长你这么高就好了,你有两米了吧?”
陶源不知道他这无故装嫩是什么路数,沉默着没搭腔,就听见宋飞澜继续嘚啵嘚:“我爸每天那么日理万机的,您看……我打架这点儿小事是不是就不用打扰他老人家了?”
“……”陶源回过头看着宋飞澜那张二十八岁的脸,心想,你就算打架,大概也是妖精打架,就算你有脸提,我可没脸跟你爸张这个嘴……
……
“……失忆?”陶源站在病房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医生怕他不懂,立刻就“海马体”的机能对他做了一番演说。
陶源听到一半打断他:“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他总说自己十七岁,是有什么原因吗?”
“不好说,能否恢复记忆还要继续观察,目前不好下结论。”医生说。
陶源正要开口,病房的门咔嚓一声开了,宋飞澜从里面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说:“叔我饿了,能不能给我叫一份饭?”
陶源对着十七岁的宋飞澜沉默半晌,脸上写着明显的束手无策,尤其是他顶着那张二十八岁的脸叫自己叔叔的时候,陶助理只想让他去卫生间照照镜子。
等陶源拎着盒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卫生间里乒乒乓乓传来一阵惊呼:“卧槽!我屮艸芔茻!我怎么变成这德行了?!”
陶先生原本打算推门的手在半空中踯躅了片刻,大概是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喊了他一声:“宋总,出来吃饭吧。”
宋飞澜拄着拐杖蹦得东倒西歪,后来干脆把这玩意儿扔到一边,从里面单脚跳出来。等蹦到陶源面前的时候,只剩一张惊恐万分的表情包,脸上还挂着水珠,顺着他的鼻梁两侧流下来,芯子里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十七岁的老少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问:“我怎么变这么老了?!我动手的时候护着脸呢……”
陶源端详着他缠了一脑袋纱布的尊容,无情地通知他:“宋总,你不是变老了,是出车祸失忆了。”
对面惊恐状的宋飞澜顿了一下,像被这个世界毫无预兆地敲了一闷棍,眼瞅着就要晕死过去,浑身上下都凌乱,也没想起问一声是怎么出得车祸。
陶源两只眼睛紧盯着他,生怕他这么嘎嘣一下再晕过去。
幸而宋飞澜五脏庙突兀地叫嚣打破了空气中短暂的沉默,饥饿唤醒了宋姓少年停摆的大脑,他只悲痛了那么一瞬,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了拐杖坐到沙发上打开盒饭,一边愤愤地说:“我绝不可能是失忆了,我是穿越了,我一定是穿越了!”他吃了一口饭,忽然又抬起头,问:“叔,我爸呢?”
陶源见他终于接受现实,悄悄松了口气,答道:“宋董这几天在非洲出差,大概这个星期就能回来。”
宋飞澜哦了一声,嘴角向下撇了撇,又问:“那我妈呢?不是大妈,是我亲妈,她也忙吗?我昏迷这么长时间,身边一直就你一个人守着吗?”
陶源人高马大站在那儿,对上对面单纯明亮的眼睛,他抿了抿嘴,忽然有点儿说不出话,即便这是个热爱声色犬马的淫棍,配上这样无故失望的表情,也不禁让人有点儿心疼了。
宋飞澜看见他的表情,没再问,低下头又扒了一口饭,连头发毛都变得落寞了似的。
昏迷一个月竟然没有家人探望,宋飞澜是委屈的,但他已经经历了十几年这样的时光,即便心里的难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陶源坐在对面,看着他一边扒饭一边鼻涕流了二尺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好从旁边的纸抽里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宋飞澜接过来,大力擤了把鼻涕,眼泪又汪汪往下掉,鼻头都给捏红了,看着可怜巴巴的,像条被人遗弃的小狗似的。
按理说,二十八岁跟十七岁的脸肯定是不一样的,但宋飞澜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一点儿也不老,亚麻色的小卷毛软软搭在额上,脸上的皮肤光滑紧致,五官长得非常秀气,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奔三的人,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陶源看着这男人脱了那层花里胡哨的皮,穿着朴素的病号服一个人坐在那儿吃盒饭,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怜悯。
“叔……”宋飞澜擦干眼泪又喊。
他一叫,陶源的心肝就一颤,尤其联想到半年来宋总披着人皮叱咤美人窝的样子。“宋总,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那多不礼貌,我想想,你要嫌我给你叫老了,我就叫你大哥吧?陶大哥?”他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带着鼻音嗡嗡地说:“都没所谓,你也别叫我宋总了,跟叫我爸似的,叫我飞澜吧。”
比他实际年龄还小一岁的陶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飞澜本来已经哭了一场了,这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伤心事,情绪又起来,有些撑不住似的放下筷子,睫毛刷子似的眨巴了两下,嘴唇颤抖着往下撇,眼圈又红起来:“我怎么突然就二十八了呢……”少年的悲伤来势汹汹,眼泪也跟瀑布似的,比刚刚流得还欢。
陶源常年过着左手支援右手的单身生活,没有开通安慰他人这项技能。陶助想半晌,最终只是递了几张纸巾过去,只憋出一句话:“其实往好了想……起码你不用担心打架的事了……”
宋飞澜抬头看了他一眼,擦了擦眼睛,嘴里嗡嗡咛咛发出意味不明听不出完整字句的悲伤的语气词,过了一会儿,等那股泪意过去了,他又捧着盒饭吃起来,混着哽咽和哭嗝儿,说:“陶大哥,你是我爸的手下吗?”
陶源给他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你的助理,刚到你身边半年。”
宋飞澜点点头,不知是接受了现实还是回光返照暴风雨前的宁静,又问:“那我是你老板?”
“嗯,你是寰宇传媒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公司董事长是我爸吧?”宋飞澜脸上露出个自嘲的笑。
陶源没说话,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觉得,这个十七岁的宋飞澜跟他半年以来认识的宋飞澜不太一样。
宋总吃完饭擦了擦嘴,又窝回病床上。
陶源看他那样子大概是不怎么高兴,可惜陶助本身就是个习惯自己排解压力的闷葫芦,对于少年的烦恼也有些年没了解了。而且宋总早期花花公子的形象毕竟塑造得过于成功,实在不是一夕之间失个忆就能扭转的,陶助理也不想去招他。
宋飞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睡着,悲伤的情绪随着他的瞌睡一起跑掉,他翘着脚丫子,一会儿换个姿势,一副闲得发燥的样子,转头看向床边坐着的陶源,身体里撩闲的细胞活跃得上天入地,只等着一声令下奔涌而出。他先是把脚丫子伸到床外晃了晃,陶源没理他,他又软乎乎地喊:“陶大哥,你在工作啊?”
陶源嗯了一声点点头,高高的鼻梁架着金丝边眼镜朝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大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可惜宋飞澜是个瞎的,得到回应就像好不容易逮着个活人似的,赶紧抓住机会:“陶大哥,你近视吗?”
陶源的眼睛又转回自己的电脑屏幕上:“不近视。”
“那干嘛戴眼镜儿啊?你把眼镜取了给我看看?”他趴在床沿儿上,整个人在床上斜出一条对角线,下巴枕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艰难地探过来马上就要造次。
陶源看着宋飞澜疑似多动症晚期的症状,难以想象他是怎么长成后来那副花花公子的德性的,本着关爱智障儿童的心情,陶助自己摘了眼镜。
宋飞澜盯着他摘掉平光镜的眼睛,不知是真的还是刻意夸张装出来的,张着嘴,像怀春少女那样捂着两颊尖叫:“陶大哥你真帅!”
陶源没理他,重新戴上眼镜,眼睛又回到文件上,宋飞澜无聊得狠,看出他不想搭理自己,轻轻叹气翻了个身,整个人像条蠕虫似的在病床上蠕动。
陶源听见动静,眼神追过来,想了想问:“要看电视吗?或者玩儿游戏?”他把手边的平板电脑递给宋飞澜。
“现在都出这么高级的电子产品了?!”宋飞澜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他十七岁那年,街上普遍都是摔不坏的蓝屏直板机,还有稍微接近郊区就没信号的小灵通,此时拿到触摸屏的平板电脑,宋总跟不上潮流的脑袋瞬间打鸡血似的活跃了,咧着嘴笑,“看来穿越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陶源看他这样子,确实活脱脱一副少年人模样,不由抿嘴笑了一下,真像个叔似的,非常慈霭地教他从应用商店里下载游戏。
对于十七岁的少年人,灵活掌握电子产品就像婴儿饿了找奶吃,属于本能。很快,宋飞澜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到了游戏上,根本没空撩闲陶源了。
两人一个在病床上,一个在陪护椅上,竟然就这么坐了一下午。直到窗外的墨色泼下来,陶源才捏了捏后颈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肩颈部的肌肉,一回头发现宋飞澜两只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一副入迷的样子。
陶助抬手看了眼表,已经下午七点。他放下文件,把东西收回公文包,向床上的网瘾少年开口:“宋总,很晚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宋飞澜摇头晃脑,眼睛跟黏在屏幕上似的,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敷衍声,软软的发丝随着刚刚的动作跳了两下,头也没抬,说:“都行,叫到房间吧,我吃什么都行。”
身为被人叫了好几声叔和好几声哥的陶助犹豫两秒,最终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提醒:“你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还是下床活动一下吧,这样恢复得快一些。”他有点儿后悔给宋飞澜平板电脑,毕竟失忆这事儿只在电视剧里出现过,谁能想到这种好事儿会落到自己老板头上呢。
宋飞澜打完一个回合才扬起脑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仰着脖子倒在身后的枕头上,丝毫没察觉他叔的内心已经真的“叔化”了,还叽叽喳喳挺高兴:“这东西真好玩儿。”
“去吃饭吧。”陶源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看样子是耐心告罄想“以叔之名”收拾他。
宋飞澜这才听清,哦了两声单脚跳下床,一边问去哪儿吃一边满屋子找自己的衣服。
陶源递了一件厚外套给他,说:“就在医院楼下的食堂吃吧,近。”
大侄子哦了一声,一点儿没发现自己不招人待见,裹上羽绒服外套就屁颠儿屁颠儿跟着陶叔出了门。
他从小习惯在宋东来的属下们身边混迹,爹不亲娘不爱,名不正言不顺,勉强算是宋家大少爷,但宋飞澜一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他没什么大志向,好吃好喝赖活一辈子也就够了,没那争强好胜的远大志向。那些下属们都是叔字辈儿的,因为他性格软和又惯会撒娇卖乖,一个个都还挺喜欢他。
陶源一路看着他瘸腿拄着拐杖蹦,虽然没伸手扶,却也放慢了脚步,五分钟的路俩人蹦了十几二十分钟,陶叔一句怨言没有,带着他走到医院食堂。
此时正是饭点儿,里面人声鼎沸,掀开门帘瞬间有热气扑出来。宋飞澜笑着说:“真热闹。”
陶源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叫他坐下,自己去排队打饭。
宋飞澜披着宽大的羽绒服乖巧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等陶源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宋飞澜正盯着着食堂门口的一只泰迪犬,那狗跟他一样一脑袋咖啡色小卷毛,正搂着女主人的小腿前后抖屁股。
陶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瞬间觉得这泰迪跟某位大侄子莫名重合。
宋飞澜看过热闹便转回头来,满脸乐滋滋的傻笑,接过陶源手里的餐盘说:“哥你回来了?”
陶源不是多事的人,宋飞澜只是他的老板,私生活再怎么混乱都与他无关,面上也从不会表现出什么,当了半年眼观鼻鼻观口的木头人。他嗯了一声,取了消毒餐具递给宋飞澜,问:“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飞澜将餐盘里的食物上下打量一番,很好打发地说:“没有了,这些就挺好。”
两人一个穿着西装,一个裹着羽绒服,坐在医院食堂的大厅里,场面却诡异地和谐,除了宋飞澜非得装嫩逮着被人叫叔这事儿。
宋大侄子喝了口粥,俩眼珠子贼溜溜觑了眼他陶叔,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陶大哥,你跟我爸说我失忆的事儿了吗?”
“还没有,只说你醒过来了。”陶源见他这么问,想到此事自己办得不周到,立刻拿出手机,“我现在跟他说。”
“不用,我的意思是……要是他不知道你就别跟他说了,你就算打电话那边多半也是秘书接。”宋飞澜脸上露出个挺尴尬的笑,他好像很快适应了现在这种生活,还宽慰陶源,“他又不是医生,知道不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儿,最多就是给医院的账户上多存点儿钱,没什么用,还得把我拘回宋家,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陶源原本在宋氏的总公司任职,宋董见他虽然年轻却行事稳重,为人也正,便下旨钦点他去给宋飞澜做副手,也希望烂泥糊不上墙的宋飞澜能近朱者赤,好好受一下人家的熏陶。
虽说是总公司出来的,陶助却不干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既然现在是小宋总当老板,那就得听老板的话,他立刻点头说好。
宋飞澜高兴了,一边吃饭一边跟他闲扯,一会儿问他今年几岁,一会儿又问有女朋友没有。
陶源感觉自己简直像掉进了人民公园的相亲角,只想“以叔之名”让这小鸹精闭嘴。
失忆前的宋总可没这么热心,向来是懒成一坨泥,在办公室里只做三件事:喝水、上厕所、跟后宫调情。只要不是天崩地裂死人的大事,他一般都不关心。
陶助在“以叔之名”和“遵循一个打工人的生存法则”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答:“二十七,单身。”
宋飞澜嘿嘿笑笑,模样儿很奇特,猥琐中带点儿可爱,可爱中又透露出那么一丝丝猥琐,而且他的话实在是又多又密,刚问完个人情况又好奇别人大学生活。
陶源看着他那小嘴开开合合简直插不上话,怀疑他闭上一秒可能就会憋死,为免宋飞澜从大学问到中学,他主动岔开话题,问:“你喜欢小狗吗?”
宋飞澜一愣,估计是刚刚自己看那泰迪叫他有此一问,便说:“不是,我就是看那狗屁股扭得挺逗的。”
话题似乎被他拐到了跟“生殖繁育”有那么点儿关系的地方,在把性“朦胧美”化的亚洲文化里跟长辈讨论这个挺不合适的。十七岁的宋飞澜还保有他珍贵的羞耻心,反应过来后挺羞涩地找补:“其实我确实挺喜欢狗的,就是我大妈对狗毛过敏,家里不让养。”
陶源不过是想岔开话题,见他这样把话说得乱七八糟也并不在意,点头敷衍了几句,便叫他赶快闭嘴吃饭。
饭后二人散步回病房,陶源把他送回屋就要走。宋飞澜身边就他这么一个活人,见他走还挺舍不得,扒在门框上问:“陶大哥你要走啊?”
陶源点头,宋飞澜又问:“那你明天还来吗?”
“我这段时间都在这儿,直到你出院。”陶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想了想,把平板电脑留下了,说,“要是睡不着就玩儿一会儿,明天早上我过来。”
宋大侄子立刻欢欣雀跃地接过来,还附送了陶源一个飞吻,离愁别绪瞬间一扫而空。
陶源走到电梯口,想到他刚刚高兴得头发都快翘起来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个笑。
宋小先生捧着平板电脑回了病房,趁身边没人看着,一口气玩儿了三个小时,眼看着角色马上就要升到三十级,刚抽了一个很可能是SSR的卡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忽然之间,平板电脑嘎嘣儿黑屏了……
这种无人诉说的憋闷在夜深人静之时感受更加深刻,神卡的消失和平板的毁灭不知道哪个更让人崩溃,宋飞澜胸中积气一股无处发泄洪荒之力,搂着平板一条腿跪在病床上哭,他手指头戳了半天都快得关节炎了,屏幕上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祈祷陶叔明天早上得到电脑阵亡的消息时能别太生气。
早上陶源来医院的时候宋飞澜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两腿夹着被子也不嫌冷,怀里死命抱着个平板电脑。
陶源看着他那样子,不自觉有点儿想笑,伸手抽了一下平板,想让他躺好了再睡。不料刚刚动作了一下就把人弄醒了。
宋飞澜半梦半醒间吓得脚丫子轻轻蹬了一下,一个轱辘坐起来,眼睛还闭着,怀里仍抱着电脑不丢,晕呼呼问:“几点了?”
恍惚间陶源还以为他恢复记忆了,看了一眼表说:“早上七点半。”
宋飞澜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清醒过来,脸上挂着眼屎,眼睛一只睁着一只挤着,扑过来拽住陶源的手臂,人还没醒演技先醒,认错态度良好,立刻跪地求原谅,要哭不哭地说:“对不起陶大哥!我把你的平板电脑弄坏了!”
陶源看他那样子,满脸的一言难尽,说:“你先去洗脸,我给你看看。”
宋飞澜听着他的话,趿拉着拖鞋蹦到卫生间。陶叔在这边拿着平板按了几下,说:“没坏,是我设置的儿童定时锁。”
宋飞澜嘴里还插着牙刷,听见这话回了头,问:“陶大哥你不是没对象吗?怎么都有孩子了?未婚先孕?够前卫的。”
“没有。”这玩意儿是专门给你设的。陶源没说出后半句。
宋飞澜一只手抠着下巴颏,脑瓜子转了几圈儿,忽然想明白了似的,欲哭无泪:“你专门给我设的啊?”
陶叔笑着没说话,宋飞澜吐了嘴里的泡沫:“那你早说啊,害我还以为给你弄坏了呢,愧疚了一夜。”
“过来吃饭。”陶源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只想笑。
宋飞澜洗好脸坐到茶几边上,见陶源抄起手不打算动筷子的样子,问:“陶大哥你不吃吗?”
“我在家吃过了。”陶源说。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便不再退让,哦了一声,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大概就这两天吧,因为失忆的事,医生说再观察一下。”陶源基本是把办公地点由公司搬到了宋飞澜的病房,一边跟他说话,眼睛仍不停看着文件。
宋飞澜也不闲着,食物并不能占用他全部的嘴,聒噪起来威力不减:“陶大哥,你现在忙吗?”
陶源从文件里抬起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平光镜,问:“你有什么事?”
“我失忆之前……是什么样儿?厉害吗?”宋飞澜到底是失忆了,芯子里的少年小孩儿心性,问出的问题都单纯。
厉害不厉害的,得看哪方面,读书写字、处理公务这方面是没戏了,要非得说厉害……宋总经历了那么多燕瘦环肥,房中术大概修习得不错吧?陶助尽管腹诽不断,面对老板却不会单纯到实话实说,沉吟了一会儿,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就是现在的样子。”
“您这说了等于没说。”宋飞澜端着碗凑到他身边去,脸上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那么点很容易察觉的小羞涩,哼哼唧唧问,“我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叫邢莉吗?”
陶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觉着怪可爱的,嘴角翘起点儿笑意,一边想着这邢丽是哪位被宋总抛弃的后宫,一边答:“没有结婚。”就算真结了,这老公住院昏迷一个月都不来看一眼,估计离离婚也不远了。
宋飞澜不死心,拿小眼神儿看着他:“那女朋友呢?女朋友女朋友……”
女朋友……不知道那么多都算不算女朋友,不但有女朋友还有男朋友,反正没一个叫邢莉的。陶源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
宋飞澜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端着饭碗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我都二十八了,也不知道她结婚没有……”
陶源放下手头的工作看了他一会儿,猜想那大概是宋总十七岁时钟情的哪个小姑娘,只是没料到“久经沙场”的宋总,年少时竟也有过如此清纯可爱的单恋经历。
宋飞澜扒完饭放下碗,没等陶源起身,自己先一瘸一拐主动去卫生间把碗刷了,陶源一般也不干这些伺候他的活儿,不惯他的毛病。也因此,失忆之前的宋总一直觉得宋东来是给他调了个祖宗过来,每天一对上陶助那张脸,二十八岁的宋总就有种比看见他爸还皮紧的感觉,平常那些小情小爱的都不敢往他跟前捅,一般都是自己悄悄脸系。
小说里别的总裁使唤助理那德性在宋总这儿简直是传说,宋飞澜连句“小陶”都没敢叫过,向来都是“陶助辛苦了”、“陶助为公司付出了太多”,俩人站一块儿轻易真看不出谁是总谁是助。
陶助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神人,宋总一百分的行踪他能二百分的掌握。宋飞澜一直以为自己捂得挺严实,陶助却已然是一条不落全记脑子里了,今天在酒店翻了甄婕妤的牌子,明天在公寓翻了李贵人的牌子,桩桩件件比宋飞澜自己记得都清楚,只不过嘴上不说,两人也相安无事这么过了大半年。
此时的宋飞澜却不知道这么多过往,他乖乖洗了碗,又狗似的卧回床上,过着没有寒暑假作业不用天天托着下巴等放学的幸福日子。
狗似的宋大侄子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平板观察自己昨天晚上遗失的战果,发现竟然抽到了SSR的式神,当即释放自己憋了一夜的洪荒之力,捶胸顿足哈士奇似的兴奋嚎叫起来,哦不对,是泰迪。
陶源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给他录下来,等宋总恢复记忆了播给全公司看。
这位嚎完还不算,端着平板一瘸一拐跳下床凑到陶源身边,说:“陶大哥你快看!你快看!看见没有?这是什么!这是SSR级的式神卡!传说中的SSR级式神卡!”见陶源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又赶紧补充,“这个特别难抽,真的特别难抽!”
陶源看他跳脚,嘴角不自觉翘起来,点点头,跟安慰小孩儿似的:“天冷,别光着脚踩在地上。”
宋飞澜一个鲤鱼打挺蹿回床上,两只脚伸到床沿儿外面相互蹭了蹭算是搞完清洁。过了几十分钟,屏幕嘎嘣又灭了……
这回他有经验了,估计又是陶源给设的儿童锁,遂放下平板转过头,眼巴巴看着陶助,哼唧,身体蠕动,撒娇,三个步骤一气呵成:“陶大哥,平板又锁了。”
陶源两只眼睛从文件堆里抬起来,看了他一眼:“起来活动活动吧,玩了近一个小时了。”
宋总是只怂总,二话不说就屈服了,哼哼唧唧趿拉上拖鞋从床上爬起来,拄着柺走到他身边,探着脑袋问:“哥你在看什么文件啊?”
陶源已经摸清了宋飞澜的路数,如果想让宋总闭嘴,就必须给他找点事儿干,否则大脑一旦放空就得说话,不说能憋死。陶助一边在心里想着宋飞澜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才把这张嘚啵得的小嘴修炼得闭上,一边答:“公司的文件,最近要投资做一部剧,正在筹备中。”
宋飞澜没骨头似的倚到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整个身体除了那条打石膏的腿,跟节肢动物似的,每一块骨头都能拆开来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宋总看了一会儿,看不懂,一张脸凑得越发靠前,陶源忍不住往后欠了欠身,说:“平板大概能用了,我设的休息时间是十五分钟。”
宋飞澜打了半天游戏,此时休息下来也觉得有点儿没意思,也不管陶助待不待见他爱不爱跟他说话,就地一伸腿竟然就这么躺下了,脑袋上翘起来一撮毛还挨着陶源的大腿。
此时的宋总还是个一心只想着十七岁女孩儿的清纯直男,哪能想到跟男人避嫌这么需要脑细胞的细节,况且同性恋婚姻在他二十岁那年才得到承认,自认还是个纯情少年的宋飞澜根本没注意身边这位成年男性的性向问题。
陶源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少年的目光,还附赠一个灿烂笑容,宋飞澜的发丝搔着他的裤料,尽管隔着织物,却仍有种被搔到痒处的敏感错觉。
陶助掩饰什么似的翘起二郎腿,以此拉开与宋飞澜脑袋的距离,故意问:“不玩儿游戏了吗?”
“没意思,我对什么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宋飞澜很有自知之明,仰脸盯着别人,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求你跟我玩儿”几个大字。
陶源想了想,把手里另一份已经审核过的文件递给他:“等你出院就得回公司,趁这个机会熟悉一下吧。”
“……”宋飞澜从小到大,只要看见超过三行的字儿就犯困,刚接过那沓纸他就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眼觑了眼陶叔,见对方那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平光镜下的眼神透着那么的严肃认真,他也只好爬起来坐直了身体,用那条好腿垫在屁股底下,把文件搭在腿窝中间,一看就不打算正经准备工作的样子,但好歹把嘴闭上了。
陶助瞥了他一眼,唇角悄悄翘起个浅浅的弧度,心想,世界终于安静了。
宋总捧着文件看了不过一刻钟,腰背就塌下来了,打了五六个哈欠,仰着脖子靠到身后的沙发背上,一副我已经是个废人的架势。
旁边陶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却没说话,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继续自己的工作。
宋飞澜懒洋洋靠着沙发发了一会儿呆,又侧过头去看别人,预备着等他注意力稍不集中就帮他放松放松。然而陶助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工作机器,坐在那里竟然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文件,隔几分钟就翻一页,显然是全神贯注不为外物所动。
宋飞澜皱着鼻子叹气,一会儿抠耳朵一会儿揉眼睛,总之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手里的文件半天也没翻过去一页,好不容易憋到陶助理抬腿换了个坐姿,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他赶紧见缝插针扔了手里的文件,直接扑到别人身上:“陶大哥,你不累吗?我陪你聊聊天儿呗。”
陶源可消受不起,给他扑得浑身一抖,不着痕迹把他肩膀推开,脑海想到他那张开开合合嘚啵个不停的嘴,陶助感觉自己脑袋瞬间大了两个号,只说:“我不累,你玩儿平板吧。”
十七岁正是满学校撒欢儿放荡的年纪,宋飞澜自醒来就在医院里憋了一天一夜,身边只有陶源一个闷葫芦,连个聊天儿的对象都没有,手游玩儿多了也就无聊了。他坐在陶源身边,蹭过去,满脸哀怨,软体动物似的扭来扭去:“陶大哥,我真的快憋死了。”
那怎么办?打电话把甄婕妤和李贵人召来?陶源的脑子里想当然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尔后又很快否决,到底是在医院里,怎么能做那等淫乱之事。
两人如此又在医院里憋了两天,不光宋飞澜受不了,陶源也受不了。十七岁的宋总如同一只碎嘴的八哥儿,时不常就要逮着陶源练习一下说话的本领。陶助要是一时不在,宋飞澜就身残志坚拄着柺到护士站,去找貌美年轻的小姑娘们解闷儿,他长得好,嘴巴又甜,还在高级病房住着,没几天就差点儿又撩上几个良家妇女。
出院那天小护士们都挺舍不得,就差挥着手绢儿招手叫宋总常来了。
陶助由此对宋总的撩妹本事又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住院没人来看,出院没人来接。
据说宋董此时正在从非洲归国的飞机上,宋飞澜的姐姐弟弟们全是大妈生的,没一个跟他亲,估计除非得等他真死了参加葬礼,否则连来看他一眼认尸都嫌耽误工夫。
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陶源还陪着他了。
陶助开车送他回单身公寓。宋总一路垂着脑袋揪衣服上的毛线头,脸上也不显出多少高兴,第一次乖乖闭上了嘴。
这种安静让陶助理有点儿不适应,多少也能猜出他情绪低落的原因,解释道:“昨天晚上宋董的秘书打电话,说今天下午四点钟大概能到家,到时候我来接你。”
宋飞澜把毛衣下摆的绒毛揪得光秃秃的,听见这话瘪起嘴,一抬头,满脸的可怜兮兮:“你能不能跟他说我重伤未愈,还得在床上养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地?”
“……”陶源心里憋不住有点想笑,“那你就得重新住回医院了。”
宋飞澜撅着个金鱼嘴扭头看向窗外,不经意的一瞥,忽然发现他失忆这十一年整个城市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忍不住指着窗外的一座商贸大厦问:“这个是新修的吗?我记得这儿以前是个广场。”
前方恰好遇到红灯。没等陶然回答,宋飞澜不知又看见什么风景,兴奋起来:“我的天,现在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街上就亲起嘴儿了。”
陶源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窗外恰好有一对同性情侣相拥着,估计接吻的时候被宋飞澜看见了,便掐着指头算了算,说:“你二十岁那年,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了。”
“真的假的?我的天呐。”宋飞澜又感叹了一遍。
失忆前的宋总大杀四方男女通吃,失忆后的宋总还是一根祖国纯洁的小嫩苗,大概对同性之情还处于难以理解的状态。陶源这么想着,便没多说什么。
不料宋总非常愉悦地说:“真好!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同性恋。”
陶源没答话,宋飞澜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问:“陶大哥,你恐同啊?”
“不是。”陶源犹豫了一秒,待红灯过去,前面的车队开始动起来,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也是同性恋。”
宋飞澜愣了一下,似乎是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陶源以为他要知道收敛懂得害怕了,不料宋总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怪不得我之前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不想理我呢,那你有男朋友吗?”
“……”虽说可爱也是真可爱,但陶助还是迫切希望宋总赶紧恢复记忆。
宋飞澜不知道兴奋个什么,一点儿不忧伤了,脑袋凑得离驾驶座格外近,叽叽喳喳:“肯定有!你这么帅!”
陶源一时简直不知该做何表情,被老板关心个人生活其实也挺困扰的。
少年人的好奇心丰富极了。宋飞澜期待了半天见他不说话,倒也还会看脸色,以为他因为自己的打趣恼了,闭上嘴吐了吐舌头,刚要道歉,就听到陶源答:“没有。”
车子停到宋飞澜公寓楼下,陶源本不打算上去,扭头对上宋飞澜眼巴巴的脸,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终于还是跟着下了车。
公寓里干净整洁,装修风格有点混搭,属于北欧、轻奢、日式看上哪儿掺哪儿的类型。
宋飞澜站在自家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看,跟贼似的。
陶源率先迈步进屋:“楼下有各种餐馆,手机APP就可以叫外卖。”他说了一句又停下,不知在找什么,一双眼睛隔着平光镜在房子里瞅了一圈,最终指着冰箱上贴得均匀对称的一整扇门的外卖广告单,继续说,“这是你以前收集的外卖广告单,也可以通过这个订。你原来那个手机在车祸里摔坏了,新的已经插好卡放在茶几上,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飞澜看他那架势像是要走,条件反射地拽住他胳膊:“陶大哥……”他长了双标准的桃花眼,平常看着已然顾盼生姿,此时故作可怜,简直让人不得不生出恻隐之心,要是心不动,那就是猪狗不如。
陶助显然不属于猪狗不如,对上这么一双眼睛,不由抿了抿嘴,嗓子眼儿有点儿干似的,半晌说:“我下午还来。”
宋飞澜不好再强人所难,别人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又不是别的什么亲密关系,哪儿能一直这么摽在一块儿?他这么想着,恋恋不舍收了手,说:“陶大哥再见。”
陶源看着他垂头的模样有点心软,想了想说:“上午有个会不得不去,中午我来给你送饭。”
老少年一下又高兴了,满脸的春光灿烂,把脑袋夹在门外面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跟陶源说再见:“哥你中午早点来啊!”
直到坐上车陶源还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儿,被宋飞澜一声声‘哥’喊得浑身酥酥麻麻的,也没想到十七岁的宋飞澜这么会撒娇,又是眼神又是声音,视听触三位一体的撒,简直熟练工,这谁受得了。
等陶源走了,宋飞澜才换鞋进屋,这房子的装饰确实属于他的审美范围,就是那种花里胡哨哪儿哪儿都来点儿的热闹的氛围感,但氛围再好也就他一个人,没人跟他一块儿感受。陶源一走,整个房子都冷清了,他站在客厅中央垂着头叹了口气,没料到十一年后的自己还是那么不招人待见,除了贴身助理,连个去医院探病的人都没有……
宋飞澜连外套也没脱,直接往沙发上一倒,从茶几上拿过新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是这个时代的智能机,大概是考虑到他打游戏的嗜好,陶助买的是最大内存。果盘旁边还放了一台平板电脑,他打开包装看了一眼,全新的,没有设置儿童时间锁。为什么没有设置儿童锁呢?宋飞澜心里瞬间有些莫名的失落。
小时候他经常见大妈对家里的其他几个孩子说不准吃这个不准吃那个,冰的不能多吃,辣的不能多吃,小摊上的东西干脆就不能碰……且不说这些约束有没有科学依据,反正宋飞澜只从这些行为中读出了一件事,就是爱。从那时候起,他就想有个人这么约束着自己,或许会失去一些自由,可那些爱,哪是牺牲一些自由就能换来的?
总想有个人能来关心自己,哪怕只是个助理也行。他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可怜,把平板放回盒子里,搂着沙发上的抱枕翻了个身,呆呆的看着这个上下楼加起来得一二百平的房子,只感受到了一种空荡的孤寂,太让人难过了。
陶源敲门时宋飞澜正在沙发上睡着,睡得毛衣向上滑了一截,露出一段腰,晾在外面冰凉凉的。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两脚趿拉上鞋子,拄着柺去开门。
陶源拎着外卖餐盒站在门外,见他这一身打扮,问:“怎么还穿着这一身?”
“啊?”宋飞澜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一张口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睡着了忘记换了。”
陶源听到耳里,明白了,估计他是连衣服都没换就随便窝在沙发上睡了,忍不住叮嘱:“以后不要在沙发上睡了,容易感冒。”
宋飞澜睡得两颊红扑扑,很乖地答应了一声,晃晃悠悠跟在陶源屁股后头往餐厅走,人还迷迷糊糊的,走了一段路才醒过来,坐下时向他道谢,说:“谢谢哥。”
陶源总觉得这个称谓有点儿莫名的刺激,一边拆餐盒一边骂自己不淡定。
外卖拆开摊了一片,看着也是花红柳绿的一桌子。
宋飞澜是外卖催熟的,并不挑嘴,边吃边问:“今天上午的会议顺利吗?”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关心那个会议,只是想知道陶源今天上午过得怎么样。
“顺利,你车祸前就签好的合同,只是一直在筹备中,近期就要开拍了。”陶源顿了一下又说,“五十集,名字叫《武后传奇》,本来你之前定得甄璃主演,但是经过制作组讨论,还是觉得她资历太浅,扛不起这样的大戏,换了杨小青。”
他说的时候观察着宋飞澜,宋总却没什么反应,他现在十七岁,根本连这些人谁是谁都不知道,只是点点头,夹了一块鱼香茄子说:“你们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反正我现在什么也不懂。”
陶源便也不再提醒他,只是心里想,要是给宋飞澜总结优点,有自知之明大概要算上一条。
两人吃过午饭一起把餐具收了。陶源站起来拎着吃剩下的食品垃圾到门口,准备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带到楼下扔了。
宋飞澜以为他又要走,心里一下就难过了,像久不得临幸的冷宫妃子,惨兮兮喊:“哥,你在这儿睡个午觉再走呗。”
什么叫“睡个午觉再走”,让人听了还以为他俩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呢。陶源本来也没打算走,反正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三点钟还要带宋飞澜去接他爸的机,便说:“我不走,一会儿还要送你去接机。”
宋飞澜刚想起有这么一茬儿事儿,脑袋又耷拉下来。他跟他爸的关系就那样儿,父子俩见面,宋东来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那么会惹事?”要么就是,“看看你那成绩。”
宋飞澜本就是个燥得坐不住的人,有时候身上乱七八糟的伤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碰的。开始的时候惹事是不经意,后来是为了引起宋东来的注意故意刷存在感,再后来宋董干脆让秘书去处理这些事,他便不怎么作死了,心里也渐渐放下了希望,反正一见面就要挨骂。
陶源这大半年也隐约知道一些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宋飞澜在别人面前有多聒噪,在宋东来面前就有多安静。不知是宋董心肠太硬,还是宋飞澜分不清自己老大是谁天生少根筋,那些撒娇卖乖的本领在老爹面前统统失灵了似的。
此时见他垂下脑袋,陶助差点就忍不住去摸他头顶,手在裤缝边轻轻捏了一下,说:“这次应该不会骂你,你刚出院。”
“但愿吧。”宋飞澜露出个苦笑,“小时候有一次被混混开了瓢,刚缝了八针,脑袋还疼着呢,我爸就在床边上把我骂了一顿,都把我骂晕过去了。”他弓着腰低着头凑过来,两手扒开后脑勺的一小块头发,把脑袋伸到陶源面前说:“应该是这儿,估计现在还有疤呢。”
陶源说:“你站直我也能看见。”
宋飞澜一边站直身体一边笑着说:“您怎么见缝插针鄙视我身高呢?”
陶源笑了笑没说话,低头在他脑后的疤痕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条颜色略深的痕迹,伸手摸了摸,上面还有凸起。
宋飞澜感觉他摸到了,一边抬起头一边说:“看到了吧?”
陶源手上还留着他头皮温热的触感,点点头,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突然觉得现在这生活也挺好,起码不用回去跟他们那一家人搅和在一起了,省得我大妈整天防着我分家产。”
最后那半句话宋飞澜的声音很小,但陶源还是听见了,他不便参言,便岔开话题,问:“家里有感冒药吗?”说完又意识到,现在的宋飞澜大概比他还不熟悉这地方,又想到宋总之前过日子那个随便的架势,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便披上外套说,“我下楼去买感冒药,一会儿上来。”
宋飞澜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极敏感,见陶源要出门,还以为自己刚刚的抱怨烦到他了,也觉得失言,便乖乖点头,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少说家里的事。
没过一会儿陶源拎着个袋子上楼来,除了印着药房logo的塑料袋,还捏着一根牛皮纸包的糖葫芦。
宋飞澜看见,眼睛都亮了,毫不吝啬地赏给陶助理一个又大又灿烂的笑容,把东西接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
因为半年来常帮你买。陶源没答话,拎着感冒药去厨房兑了一杯冲剂,端回来说:“水温刚好,喝了药再吃糖葫芦,正好中和一下苦味儿。”
这辈子少有人对宋飞澜这样体贴,不过是话音带点儿哑,陶源便一直惦记着,宋总非常感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简直不知道盛了多少感激和温暖。他接过杯子果断干了感冒药,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吃完眼泪都快下来了:“陶大哥,咱俩结拜吧!”
陶源越看十七岁的宋飞澜越想不到他是怎么变成后来那副样子的,只牵起唇角笑笑:“吃完东西睡一会儿,三点钟我们出发去机场。”
宋飞澜想着陶源估计也需要午休,手里握着糖葫芦答应:“哥你也午休会儿吧,这里有客房。”
陶源手头还有些其他工作要收尾,坐在客厅少不得得被他骚扰,便点头自己拿着东西进了客房,留下宋飞澜一个人坐在那儿怪没意思的。唉,陶大哥好像不太爱聊天儿……
到了两点半,陶源从客卧出来,宋飞澜还在客厅里坐着,正捧着手机玩儿,他睡了一上午,现在根本睡不着。
陶源见他没睡也没说什么,只道:“换衣服准备出门吧,早一点到,以免错过了。” 宋 飞澜赶忙放下手机:“我换个衣服,马上。”他拄着拐没头苍蝇似的三条腿蹦跶着找到衣帽间,发现里面尽是符合他审美的衣饰,顿时觉得十一年后的自己依然走在时尚的尖端前线。
陶源抄手坐在沙发那儿等他,不一会儿就听到踢踢踏踏三只脚踩地的声音,一抬头,眼睛差点儿被闪瞎——宋飞澜站在那儿一身花红柳绿活像只刚刚成精的鹦鹉,喊他:“陶大哥,我好了。”
大红色的连帽卫衣、墨绿色休闲裤,再蹬上一双亮黄色运动鞋,真难为他竟然凑齐了这么多颜色……
陶源这下完全相信宋总还是那个宋总了,审美造不了假,半点不用怀疑。要搁以前宋飞澜没失忆的时候,他绝不会多半句嘴,出席商业活动自然有造型师帮忙拾掇宋飞澜这一身鸟行头,平常在公司里晃荡也没人管他,可现在,在被人叫了那么多次哥之后,陶助心软了,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出门霍霍别人的眼珠子:“没有别的衣服吗?”
“……不好看吗?”审美水平遭到质疑,鹦鹉本人有点儿委屈。
这要怎么说?陶源对上宋飞澜那一双眼,勉强咽下了嘴里的刻薄话:“我觉得……去见你父亲,应该穿得庄重一点,这一身颜色太活泼了。”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心情才好起来:“那你帮我挑。”
陶源跟他来到衣帽间,里面的正装和休闲装分门别类挂好,让人诧异的是,宋总的正装竟然也能花红柳绿的组成一道七色彩虹……
陶助没做评价,帮他配了一套衣服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叫他换好了出来。
宋飞澜虽然审美水平有限,却还听话,乖乖换好衣服从衣帽间蹦出来。
浅灰的麻花针毛衣里套了一件白衬衣,露出一点整齐的衣领,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配浅咖色圆头小皮靴,衬得整个人又嫩又干净,愣是把二十八岁的宋总打扮得小了八岁。
“挺好,走吧。”陶源站起来把外套递给他。
宋飞澜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外走,看着还真有点十七岁的影子,跟未成年似的,嘴巴又是叽叽喳喳一路没停。
陶源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棒棒糖,拆了塞他嘴里,也没说话,就把宋总的嘴给堵上了。
这两天刚立冬,天气冷得不像话。宋飞澜往围巾里又缩了缩脖子,一路拄拐跟着陶源的大长腿慢吞吞挪进机场里,看着可怜兮兮的。本来陶源要用轮椅推他,宋飞澜不愿意,说是看着像重症晚期的病人,非得自己拄拐,现在这形象看着也没好多少。
天气差,飞机又晚点,等宋东来出来的时候,宋飞澜已经喝了一大杯咖啡有点想上厕所了。
老宋董一出关就看见大儿子可怜巴巴拄着拐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嘴里先啧了一声:“还没好全,就不用来接我了。”
宋飞澜垂着脑袋喊了声爸就没再说话,拄拐跟他们走到机场门外,一路都在后悔没听陶源的话,早知道就让他推轮椅,不用现在慢吞吞地往外挪,还得听他爸一路长吁短叹。
宋东来坐了一晚上飞机,整个人十分疲倦,见儿子把双拐放到后备箱,忍不住又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儿那些小孩子的东西,你是二十八,又不是十八,玩闹也要有个限度,怎么想到跟人去飙车?还飚出人命!”
宋飞澜只知道自己因车祸住院,陶源没对他讲太多,没想到还有人因此丧命,一时愣住,张大了嘴看着宋东来。“出人命了?”
“是啊,大货车司机当场死亡,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马上就要读大学了,另一个读初中,都是花钱的年纪,家里就那么一个壮劳力!看看你们这帮人造的孽!”宋东来指着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
宋飞澜又愣了一下,倒也还有些理智,问:“交警调查了吗?谁的责任?”小轿车对上大货车,他又不傻,自己找死往货车轮子底下钻?
“不管谁的责任人都已经死了。”宋东来说,“最大的责任就在你,你要是没去飚什么车,这事也不会发生。”
窗外掠过呼呼的风声,宋飞澜低着头没再问,听见宋东来说:“你跟我回家住吧,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等把你的腿养好了再说。”
“回去也没人照应。”宋飞澜倒不是呛他,只是话一出口才觉出语气不合适。
宋东来皱着眉回头看他:“昏迷了两个月脾气也养上来了?”
宋飞澜自小是个怂蛋,尤其对着他爸,只好低着头解释:“家里人都忙,就算照顾也是保姆,我在这边一样的,不用回去打扰了,再说还有陶大哥呢。”
宋东来狐疑地扭头来看他:“大哥?我要是没记错,人家小陶比你还小一岁吧?亏你也叫得出口。”
宋飞澜听他这样说,知道自己失言,也记起自己失忆的事他爸还不知道,便没再解释。
陶源在前面开着车,听见宋东来在后面对他说:“小陶啊,这段时间劳你费心了。”
“应该的宋董。”陶源只说了一句,没再开口。
等车子停到宋家门前,宋飞澜连车也不想下,动作拖拖拉拉,最后还是宋东来吼了他一句,才被陶源扶着下了车。
宋飞澜的大妈程蔓芳没在家,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只有个小弟宋飞卿大概还在学校没回来。
一行人进了家门,屋里悄声一片,宋飞澜拄着拐滑稽地跳上门口的台阶,听见里面的女佣说:“二小姐回来了,说是有事,在花园里呢。”
大冷的天,不知道宋思维在花园里干什么,宋飞澜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就听见他爸也说:“大冷的天,干嘛到花园去?现在这天气一朵花也不开。”
他老人家脱掉外套上了楼,留下宋飞澜杵在那儿不知道该干嘛,便朝着楼上问:“爸,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你屁股上插了炮仗坐不住吗?那么急着走干嘛?上来!”宋东来站在楼梯上说。
宋飞澜两手还拄着拐,看了那楼梯一眼,心里想着要是这么爬上去会不会把另一条腿也摔折。陶源还在旁边坐着,喝了一口保姆端来的茶,见此情形放下杯子说:“我扶你吧。”
陶助架着宋总的胳膊,两人身高差实在太萌,宋飞澜蹦得又慢,刚上了两个台阶,陶源嫌费劲,忍不住一手插进他的腿窝将人打横抱起。
宋飞澜倒不介意,就是被他这么大的个儿抱着有点儿心慌,一边搂着人的脖子一边说:“陶大哥你可稳当点儿啊,别把我另一条腿也给废了。”
陶源没理他,稳稳当当抱着他上了楼,连口气都没喘,保姆赶紧拿着他的一副拐跟上来。
宋飞澜落地之后轻轻拍了拍陶源的胸口,笑着表扬:“男友力爆棚!”
“……”陶源站在那儿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朝宋东来书房走,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就朝宋飞澜那边偏了一点。
宋董换好衣服来到书房,见宋飞澜像只大马猴似的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身旁还放着一副拐,画面怎么看怎么碍眼,忍不住说他:“越长越大了,以后也稳重一点,多跟小陶学学,人家凭着自己奋斗到现在,拎出去不知比你强多少倍。”
宋飞澜早料到谈话会是这样的内容,只是没想到十一年过去,他爸训人的技术一点没有长进,颠来倒去还是那几句。他垂着头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其实一句没往心里去,全当耳旁风,等宋东来说得差不多了,书房外的门被敲了两下,宋思慧聘聘袅袅站在那儿,说:“爸,我能进来吗?”
宋东来招招手叫她进来,宋飞澜看见她,赶紧站起来说:“爸,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宋东来没来得及答话,宋思慧却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打招呼:“飞澜出院了?这段时间你姐夫公司里忙,也没顾上去看你。”
宋飞澜连连摇头,说:“没事没事,没什么大毛病,你忙你的就行了。”又转过头跟宋东来说,“爸我走了。”
“你属耗子的?这房里有猫吗?看你那个怂样,吃过晚饭再走!”宋东来骂他。
“我……我腿疼,我要去医院,不吃饭了,再见!”他拄着拐像多长了两条腿,三只半蹄子撒开了往外跑,到楼梯口看见陶源还站在那儿等他,赶紧扔了柺跳到他怀里,“陶大哥快走快走!”
陶源一边喊阿姨帮忙拿柺,一边抱着宋飞澜往下走,说:“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吃饭。”
宋飞澜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在这儿吃饭我消化不良。”
陶源被他呼出的气吹得耳朵热乎乎的,没支声,直接抱着他出门放到了车上,保姆阿姨在他们家干了有些年头了,倒是对宋飞澜很好,说:“飞澜,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你陪他吃顿饭啊。”
“我二姐回来了,让她陪着吃吧,晚一会儿飞卿也该放学了,到时候又得当着一家人的面挨骂,我坐着还不够难受呢。”他说完摆了摆手,说:“陈姨你快进去吧,天怪冷的。”
老阿姨听见这话也不再劝,叹了口气,回屋里去了。
陶源在外面帮他关上车门,绕了一圈坐上驾驶座,问:“现在回家吗?”
宋飞澜坐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说:“去我妈那儿吧,出院了过去看看,不然她还不知道我是死是活呢。”
陶源没说话,发动了车子,他的金丝边眼镜还架在鼻梁上,看着斯斯文文的。
宋飞澜扒着驾驶座的椅背朝前挪了挪,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爸把你夸成什么样儿了。”
陶源通过倒车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安慰似的说:“父母总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严苛一些,人之常情。”
“唉,我也要夸你,你真好,还安慰我。”宋飞澜笑着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十七岁的少年尚且单纯,未被磨平棱角,没学会说话留一半,没吃过全身心信赖一个人的苦头,于是遇到一个还不错的人,总是能轻易给予信任,轻易地说出‘你真好’这样的话。
陶源弯着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没说什么。
去阮爱浓那儿的路上路过一家西饼店,宋飞澜请他停车帮忙去买一块抹茶蛋糕:“我妈喜欢吃这个,以前我周末回家的时候总给她带。”
西饼店里溢出阵阵甜腻的香气,陶源从里面拎着一个两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出来,不多,买了两块。
宋飞澜说:“买一块就行了,否则她又要说卡路里太高要长肉。”
“另一块你吃。”陶源把东西放到旁边的副驾驶。
宋飞澜又被暖到,嘻嘻笑笑,说了声:“谢谢哥。”
陶源发动车子没说话,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宋飞澜的心意注定要被辜负,毕竟儿子住院一个多月只来看过一眼的母亲,你能指望她做什么?
车子行到小区门口,天边忽然扬扬洒洒飘起雪花,是今年的初雪。宋飞澜系紧了围巾跳下车,金鸡独立着站在车门口,等陶源锁好车门,手里拎着那块抹茶蛋糕,进了宋东来安置在这里的行宫别院。
住在这里的女人年过五旬,却保养得像三十出头的少妇,这么多年荣宠不衰。
保姆来开门见到是宋飞澜,先是惊呼了一声,后来又连声向屋里喊:“太太太太,少爷来了!”
屋里的妇人大概是没听清楚,一边呵斥保姆,一边踩着悠然的步子往玄关走:“鬼叫什么?”及至走到那里看见宋飞澜的脸,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倒吸了一口气,“你怎么醒了?”
这话说的。旁边的陶源皱了皱眉。
宋飞澜却没觉察,堆着小脸喊了她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