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山月明所著的广播剧《借刀》正倾情推荐中,广播剧借刀围绕主人公李肆隐楼问恒开展故事,内容是: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无人在意,同时也以为自己无人爱,但才发现根本不是如此。
《借刀》精选:
小士兵闻言,好奇地从城墙上探出头去,想要看看那最受圣人宠爱的定王殿下究竟长什么模样,却只见一戴着破斗笠的黑衣护卫抱剑下了车,拿着一叠文书交给城门卫,车上便再无动静了。
车外倒是热闹,身披银铠的禁军统领从车旁打马到了东宫卫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何事?”
孔卫率闻言,猛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和楼问桓对视,被他阴郁的目光骇得一抖,忙去看被淹没在人群中的杨卫率。
杨卫率借着马匹的遮掩,轻轻朝他摆了摆手。
这二人共事多年,皆为太子心腹,颇有默契,见状,孔卫率不再与楼问桓说话,只高声道:“太子请定王殿下前往东宫一叙!”
“我王离京半月有余,如今携仙人归来,理应先去回禀圣人。”夷空抱着剑,站在城门下的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天颜未见,反倒要先去东宫,这是甚道理?”
楼问桓难得与夷空达成一致,他骑在马上,目光望向大街远处,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圣人命我等归京后即刻入宫,不得有误。”说罢,他抓着马鞭随意向前指了指,道,“孔卫率,禁军已来接了。”
禁军副统领名鲁雄,曾随楼问桓戍边,是个长相和名字完全相符的健壮汉子,不折不扣的猛将。只见他披一身重银甲、骑一匹枣红马,左手抱盔、右手持缰,带着一队禁军从长街另一头策马而来。
见了楼问桓,鲁雄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楼问桓翻身下马,城门内外的禁军紧随其后,于城门前整齐划一地一跪,齐声道:
“末将禁军统领楼问桓——”
“末将禁军副统领鲁雄——”
“奉圣天子之命,迎定王殿下与仙人入宫!”
小士兵被这震耳欲聋的齐喝声震得抖了抖,再看,才见为首的那辆马车终于有了动静。李肆隐弯腰从车内钻了出来,先是看见鲁雄,笑道:“有劳鲁将军。”紧接着才看见了被挤到一边的孔卫率,呀了一声,惊讶道:“孔卫率?你怎在此处?”
孔卫率仰起头似要说话,却被鲁雄毫不客气地打断:“六大王,圣人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不如先请六大王入宫,孔卫率亦随行,待面见圣人后,我等再护卫六大王往东宫去。”
孔卫率闻言,再次去看骑马立在李肆隐身后的杨卫率,二人皆从对方脸上看见了未被遮掩的恐慌。他们心下骇然,额角渗出冷汗,不约而同地看向李肆隐。
李肆隐对这二人的求救和慌乱浑然不觉,只面无表情地看面前的楼问桓,半晌才笑道:“好啊,劳烦二位将军。”说完,他又转向一旁的孔卫率,“孔卫率也随我入宫去罢,届时可与杨卫率一同回东宫,也有个伴儿。”
孔卫率冷汗直下,忙道:“还是不了,末将,末将尚有东宫中事……”
“方才卫率来接我家大王时,可不曾说东宫中尚有其他事情。”夷空抱剑站在李肆隐身后,斗笠投下的阴影将他眉间的伤疤遮住,掩去了几分杀气,但他的声音仍旧冷冷的,像是一柄出鞘的寒刀,“莫不是太子压根儿没叫你来……”
“末将不敢!”孔卫率当即惊慌失措道。
夷空冷哼一声,怀中长剑锵一声出鞘几寸:“那便请孔卫率与禁军一同护送我家大王入宫罢。”
一众东宫卫跟在孔卫率身后,近乎被胁迫着入了宫,李肆隐原要带着那道人见济亨帝,却被守在殿外的小太监拦下。小太监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儿稚气:“六大王,圣人说了,先不见仙人。”
李肆隐原本还算自在的目光略微沉了沉,指着身后几人问:“那他们呢?”
“尽可入内。”小太监道。
这句话倒让原本已经主动站到门边的夷空意外起来,他抱着剑,朝那小太监嘬嘬两声,诶的问道:“我也行?”
小太监点头:“夷空大人自然可以,但需先解剑。”
夷空卸了剑,与李肆隐对视一眼,说不清自己从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到底是茫然无措还是志得意满。
众人入殿,由李肆隐打头,身后贴身跟着夷空,然后是楼问桓、杨卫率、鲁雄、孔卫率。李肆隐进殿时脚步轻快,紧接着逐渐慢了下来,还带着点儿沉重的意味,他仰头望着坐在正殿上的济亨帝,叫了声爹爹,然后目光茫然地转向坐在济亨帝两旁的太后和太子。
“祖母,大哥?”他站在原地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掀起衣摆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臣李肆隐,恭请圣安。”
济亨帝目光不错地盯着他,还没等他说完便道:“朕安。”
李肆隐又是一愣,但这次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转向太后和太子:“皇祖母安。太子殿下安。”
“快起快起!”太后端庄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些许焦灼,她甚至不顾优雅,扯着裙子匆忙起身想要上前搀扶李肆隐,又被身后的嬷嬷劝住。
“爹爹,孩儿此去幸不辱命,已——”
济亨帝蓦然打断他,只见他大手一挥,叫道:“赵宝!”
两鬓斑白的老太监忙应了一声,朝侯在两旁的小太监们使眼色,迈着碎步到得李肆隐面前。小太监们从偏殿里搬来一架屏风,放在李肆隐身后,将他与身后的夷空等人隔开。
眼见老太监靠近,李肆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疑惑道:“赵翁?”
只听老太监一声“六大王,得罪了”,便与另一个小太监一起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的外袍、掀开了他的里衣衣摆,露出了缠在身上的纱布。
李肆隐这才恍然大悟,只见济亨帝脸色铁青,怒道:“你这是如何伤的?!”
李肆隐啊了一声,顿时有些支吾,他下意识地看了另一侧的太子一眼,低头道:“儿夜里看不清路,摔,摔的。”
“摔的?摔的!夷空是死的吗?!”济亨帝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倒是与朕说说,如何能摔成这样?!”
李肆隐闻言,知道瞒不住了,索性双膝一弯,伏趴在地:“儿万死!只因大哥为着替爹爹寻仙人一事,已派出东宫卫护卫孩儿,儿实在不愿再为爹爹、大哥徒增烦恼。此事皆是孩儿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你一人所为?你一人……”济亨帝气得满脸通红,怒指着李肆隐说不出话来,目光突然瞥见屏风后的孔卫率,话锋一转,喝问道:“你又为何在此处?!”
“孩儿回京时在城门处遇见孔卫率,孔卫率称大哥要他来陪孩儿一同入宫,孩儿便带着他来了……”
殿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济亨帝的怒火喷涌而出,他转向身侧的太子,目光如箭:“太子?”
太子一愣,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李肆隐一眼,旋即也跪倒在地:“爹爹,我只是担心六哥儿,并无他意,爹爹我——”
“皇帝,”始终沉默着的太后终于开了口,她扶着嬷嬷起身,朝李肆隐迈了两步,说,“六郎伤重,老身心疼,还是先叫太医来瞧瞧,旁的事日后再议罢。”
济亨帝深吸了几口气,转身道:“那便劳烦母亲,我还有事要与太子说。”说完,他又转向屏风后诸人,厉声道:“都出去!”
待众人都离去了,济亨帝猛地抄起桌上茶盏,不管不顾地往太子头上砸去,太子挨了一下,被泼了一身烫茶也不敢出声,只将头埋得更低:“爹爹,此事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这事儿,爹爹我真的——”
“你闭嘴!”济亨帝双手叉腰,在龙椅前来回走动,重重地喘着粗气,“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六郎是你亲弟弟!你猪油蒙了心了?!”
“爹爹我真不知道这事儿,我只是让孔爽去接他,我——”
“让孔爽去接他?接他做甚啊?是要逼着他与你串好供词,好来诓骗朕吗?!禁军若是没去,你待如何?你是不是连楼问桓也要带走啊?!”
“我不敢!我当真不敢!爹爹你信我,你信我爹爹!”
“我如何信你?啊?太子?”
突然,殿门洞开,一须发皆白的道人不顾太监们的劝阻,信步而来,声如洪钟,喝道:“圣人息怒!”
……
是夜,已过三更。
长街上来回响起禁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楼问桓卸了甲、解了剑,在老太监的指引下入内殿。
济亨帝正靠在矮榻上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对面的软垫随手一指:“坐。”
楼问桓略显拘谨地坐下,听济亨帝问:“此行如何?”
“一路顺利,本该寻得仙人后便即刻启程回京,但天命不佑,六大王受伤,多有耽搁。臣失职,还请圣人降罪。”
济亨帝冷哼一声,翻了一页书,说:“我儿最受天命护佑。”
“臣失言。”
济亨帝又问:“六郎与那老神仙接触过吗?”
“偶有几次,不过只言片语。”楼问桓说完,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下意识问道:“圣人是担心六大王与老神仙……?”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但二人心知肚明,济亨帝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如何知晓他们不曾接触?”
“臣时刻护卫六大王身边,不敢再有闪失。”
“时刻?”济亨帝重复了一遍。
“是。”楼问桓面不改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