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期》是一本由作者三月春鱼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吴明章周思怡是小说中的主角,不过期主要讲述了:缘分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喜欢他并不是,对他的感情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不过期》精选:
教室里高考的倒计时缩减的速度惊人,稍不注意,就少下去十多天。
等周思怡和吴明章在操场上聊起高考志愿的时候,已经离高考只剩三十来天了。
操场上只有主席台的地方有点儿阴凉,俩人一前一后地坐在台阶上舔冰棍儿。
周思怡想学中文,吴明章根本没想好要学什么方向。
“要不咱俩考一个地方呗,”吴明章比周思怡坐得矮一阶,周思怡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一丝儿侧脸,“你想考哪个学校的中文啊?”
“首都师范吧,想去首都看看。”周思怡盯着吴明章晒得发黑的耳朵,难得能偷偷看一下吴明章,他看得贪得无厌。
“那我也考到首都去,随便选一个能上的学校和专业,不是说环境比学校重要吗,我也去首都看看,”吴明章突然转过头来,冷不丁和周思怡直愣愣地看对了眼儿,“和你一起。”
周思怡看着吴明章的笑,听着他理所应当地说着要“和你一起”,心脏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快藏不住了。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小测,题出奇的简单,周思怡几乎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做完了,对了答案,地理居然难得的全对了一次。
“这张地理卷子,给我做个纪念呗。”吴明章看着周思怡给自己划上的一百分,没皮没脸地开口讨要。
“拿去呗,你拿走的还少吗?”周思怡瘪瘪嘴。
吴明章拿着卷子,翻来覆去地看。
“你的字可真好看啊,”吴明章用食指尖轻轻在周思怡的字上一行一行地摸。
摸得周思怡耳根子发烫,好像吴明章摸的是自己的手似的。
周思怡心里一阵发烫,青春期荷尔蒙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又要脱缰的冲动,他想,反正要毕业了,在高考完之后干脆敞开了问一问吴明章,问一问他对自己,对男的,到底是什么想法。
如果吴明章也能接受,那自己就跟他认真试试,马上就成年了,吴明章也许不会像许华那样,说变就变了吧?到时候,他们离开这个小城市,去更大的天地,去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如果吴明章不能接受,那他也可以及时止损,他应该也不会再愿意和自己去一个城市了吧?那样也好。
周思怡趁着吴明章去厕所,偷偷把那张试卷拿了出来,匆匆写了一行字,又塞了回去。
很多年之后,周思怡才发现,那是他们少年时期,最后相处的一天。
小考之后,大家领了准考证,听过了考试须知,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各自回了家。
周思怡是转学生,学籍信息和大家都不同,被分到了和全班同学都不一样的学校考试。
“你在实验中学考试?”吴明章在考前的一晚给周思怡打来了加油电话。
“嗯,你在本校考?”周思怡一遍一遍地检查着所有的东西,肩膀和脸夹着电话。
“对,那个……”吴明章犹豫了一会儿,“那个,考完试你别急着走啊。”
周思怡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伸手把手机拿稳,“哦,好,我知道了。”
听着吴明章的语气,周思怡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俩八成是有戏。
挂了电话,周思怡躺在床上,嘴角的笑下不去,他紧紧地闭着眼,用手摸着自己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高考像打仗一样,把十多年寒窗苦读的力气都聚集到了两天,周思怡觉得精神上的亢奋和身体上的疲惫很不搭调,他觉得自己考得不错,还吊着一条精神,惦记着考完和吴明章见面。
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一打响,周思怡的屁股就坐不住了,脚后跟一垫一垫的,等老师把卷子一拿,他连笔袋都不要了,一股脑就冲了出去。
天气闷闷的,没出太阳,空气里湿气很重,热得像蒸笼一样,周思怡等在校门口,望着等待的人群。
吴明章考完从照堂中学过来,就算是骑车,也得三十分钟,周思怡等得雀跃。
但他没等到吴明章,等到了教导主任,吴明章的父亲。
“思怡,考得好吧?”吴老师脸上带着慈祥,又隐着忧愁,周思怡的心往下坠。
“还行……吴老师不是在照堂中学监考吗?”周思怡盯着自己的鞋尖。
“申请了换岗,想……找你聊聊,”吴老师语重心长,“聊聊明章的事儿。”
周思怡没法拒绝。
吴明章是独生子,吴明章三代单传,吴明章的爷爷奶奶传统观念重,吴明章从来就没喜欢过女孩儿。
这些话,有的周思怡知道,有的周思怡不知道,但从吴老师的嘴里说出来,沉甸甸压得周思怡抬不起头。
“明章喜欢男孩儿,我发现了,”吴老师摘了眼镜,一把年纪,当着个小辈的面抹了眼泪,“但我不能让他在这条歪路上走下去,你帮助他学习,我知道,真的谢谢你,我不想在考试之前说这个事儿,影响你们的考试状态,但现在考完了,老师,不,叔叔不得不来跟你聊聊。”
“没有我,可能也有别人。”周思怡不敢看吴老师的眼睛,没底气地挣扎。
“不能啊!不能!”吴老师急得手都握成了拳头,“思怡,叔叔求你了,求你了……让明章,去走一条更容易的路吧……”
周思怡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他先约的吴明章,却失了约。
他本想回家就拿手机给吴明章发个信息,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得有个交代。
但他万万没想到,熬过了吴老师这一关,还有自己父母这一关等着自己。
周思怡一回家,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母亲神神秘秘地塞上了车,连手机也不让他拿,他又哭又闹,求父亲帮帮自己,但父亲只是抿着嘴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一个字也不说。
周思怡被送进了心理治疗中心。
原来母亲平静下面压抑着最终的爆发,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收拾自己“叛逆”的时机,等自己完成了高考,她便再无顾忌了。
倒不是新闻里看到的那种“**书院”、“**戒网中心”这样的打骂管理中心,却也与世隔绝,周思怡能在中心里到处乱走,但决不能走出中心。除了和心理医生聊天,他也决不能向外联系任何人。
他刚开始闹了,也逃了,他发了疯一样反抗,争取来的是一针又一针镇定剂,一场又一场不分昼夜的昏睡。
慢慢在逐渐绝望的日子里,周思怡学乖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停地求护士,求医生,说自己想家了,问他们要手机,但换来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婉拒。
周思怡就这样,错过了高考成绩查询,错过了自己的志愿填报,只能在父母来探望时,知道了分数,也知道父母为自己报了能“纠正”自己心性的公大刑侦,托到了父亲熟人的门下,重走“正道”。
周思怡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停背着那个电话号码,咬牙撑着,错过了一整个无所事事的暑假。
等他被父亲从治疗中心直接送到大学报道,拿着崭新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那个刻骨入髓的号码时,那头已经变成了空号。
周思怡也错过了吴明章。
周思怡工作的辖区不大,是近十年新规划高新区,没多少原住居民,大量的人口都是外来工作的人群,治安还算好,他虽然是刑侦口,但基本没怎么遇到过刑事案件,最闲的时候,他甚至去做过后勤和交警。
直到他工作的第三年,遇到了第一起刑事案件,还出现了一名已经死亡的受害者,整个单位都紧张了起来,周思怡不知道自己的专业知识有没有生锈,硬着头皮领着实习警上了。
报案的是高新区一家叫西河酒店的商家。
酒店平时的清洁只做表面,只有在大扫除的时候会翻开所有角落清理,当四个清洁阿姨掀开2037室的床垫打算除尘的时候,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已经开始浮肿的遗体。
阿姨们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晕过去两个,吓傻了一个,另一个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报了警。
周思怡到的时候,周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法医正在做初步的检验。
“死因能确定吗?”周思怡一边戴乳胶手套,一边询问现状。
“机械性窒息,脖子上的指印明显,眼球突出,双手也有捆绑伤,从尸体现状来看,死亡时间在72小时之内,酒店有中央空调,所以暂时还没有难以忍受的尸臭,具体的还要运回去进一步检查”法医让开身,让周思怡再看看。
“面部已经完全变形了,”周思怡看着已经浮肿变形的脸,“身上有没有身份证之类能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
“没有,包里只有个烟盒。”实习警举起装在塑料密封袋里的烟盒给周思怡看。
“去查上面的指纹,看看和死者脖颈上的扼压痕能不能匹配,”周思怡吩咐一句,又转头对别的同事喊,“小陈,去查监控!先看看能不能锁定受害者和嫌疑人的身份。”
留好了现场的证据,法医很快把尸体装袋运走了,酒店经理苦着张脸来问周思怡,“警官,这事儿……我们……这……能不能不通报啊?”
“警情通报是一定会发的,毕竟是刑事案件,但媒体的报道,就看你们自己了,想办法吧。”周思怡只能点到为止,心里默默同情了一下酒店老板,转身走出了房间。
烟盒上只有一处不属于受害者的指纹,和颈部的指纹对不上,但周思怡还是吩咐辅警设法去找两处指纹的主人,一切线索都不能放过。
他没想到辅警这么快就能找到烟盒上指纹的主人,这时候,在酒店看监控的同事都还没把可疑人员筛出来,甚至都还没确定受害者的身份。
周思怡决定先见一见这个人,虽然他大概率并不是行凶者,但也有可能知道些线索。
他没想到这个人是吴明章。
被卷进了一起凶杀案,是个人都会慌张,吴明章也不例外,他紧紧跟着警察局唯一的熟悉的自己,又要送自己跑现场,又要请自己吃饭,还问自己要电话号码。
周思怡理解他。
就在询问完吴明章之后,还在酒店的同事打来了电话,受害者和嫌疑人的身份都确定了,让周思怡去一趟。
吴明章送他去了。
周思怡也没想到,丢了性命的这个人,是许华。
那张恶心的、凄惨的、变形到自己完全认不出来的脸,是许华。
容不得周思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嫌疑人也被找到了,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开房用的身份证也不是本人的。
许华,开了网约车,和男人来酒店开房,被掐死。
周思怡不知道哪一条信息更荒唐,他后背冷汗涔涔,一阵反胃差点儿压不住。
回到吴明章的车上,周思怡才好像从冰冷的地狱又回到了温热的人间。
他不想一个人,至少在今天。
于是他趁着天公作美,耍着心眼儿,勾引了吴明章。
他想,如果更进一步,更痛一点,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还踏实的活着,那些罪恶,糜烂,腐败,就都能从自己脑子里挤出去。
吴明章的手臂,像十年前一样,硌得人不舒服,却坚实可靠,抱起周思怡的时候,依然轻捞捞。
周思怡累得晕过去,正好没有做噩梦。
吴明章不仅留了一整晚,还起床给周思怡做了早饭,趁着周思怡手忙脚乱地穿制服,把热乎乎的煎蛋塞进了他嘴里,还往他手里塞了瓶热牛奶。
装牛奶的杯子周思怡买来就没用过,天知道吴明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周思怡也没有挤地铁,吴明章送他去上了班,他破天荒地提前了十分钟到单位,没有像往常一样踩点。
“什么时候下班?”吴明章从驾驶室探头出来问。
“不知道,”周思怡真的不知道,“今天要抓人审人,估计要加班。”
“你……受得了吗?”吴明章眼睛向下看了一圈,看得周思怡面红耳赤。
“别废话。”周思怡转头就走。
“下班了给我打电话!”吴明章笑着在周思怡身后喊。
周思怡嘴角的笑压不下去,就像高考前的那天晚上。
嫌疑人还没来得及潜逃,就在前往高铁站的路上被便衣警察按住了,一米八几相貌堂堂的一个小伙子,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手上沾了一条人命。
审问进行得很顺利。
受害人许华是他从约P群里加来的,钓了大半年才上手,许华偷偷摸摸地想寻一夜春宵,却不想约到了玩虐待的大佬,被哄骗着捆住了手,才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你对被害人扼喉的举动,是什么动机?”审讯的警察面无表情地询问着。
“刚开始是掐着玩儿,你懂的,”嫌疑人吊儿郎当地坐在审讯椅里笑,一脸的破罐子破摔,“后来嘛,我一直挺想试试,亲手剥夺一条命是什么感觉。”
“意思就是,你是主观故意的?”警察目光如刀一般审视,作案动机直接关系到量刑。
“可以这么说吧,我是想要他的命,但挺奇怪的,他没什么反抗,连动弹都少,甚至连约定的‘安全词’都没喊过。”嫌疑人抬起拷在一起的两只手挠挠眉毛。
“我知道,我反正是没救了,不是死刑就是死缓,也不想找借口,失手掐死太扯了,只有新手才会犯这种错误。”
“人渣!”和周思怡一起站在审讯室外面学习的实习警忍不住啐了一口。
周思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今晚要加班写材料了,周思怡捏了捏酸胀的腰。
得让吴明章请至少二十顿好的,才对得起自己昨晚受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