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火热连载的小说《影帝和小可怜》的作者是沉临,该书主要人物是闻则识方时,影帝和小可怜小说讲述了:要是人真的分三六九等,那他一定是最落魄最没法见人的那个,他似乎从未被看见。
《影帝和小可怜》精选:
方时跪在地上,低着头企图在床底下够到最后一张散落的相片。已经收拾好的杂物拿蛇皮袋装了满满几大袋,不够光鲜但整齐地堆在墙角。
蛇皮袋廉价,但实在好用。方时的前男友总指责他没有时尚眼光,什么老土东西都往家里放。除了附和,方时想不到第二个反应。前男友说得对啊,他就是个出身农村,也没获得好教育的一个土包子。
现在想来他在前男友心里就如同蛇皮袋,还不是新的,因为装了多年的东西,东边破一个小口,右边被蹭出毛边,破破烂烂,还有污渍,才会被轻易地丢弃。
方时住了四年的群租房,还记得以前左边第一个房间住的一位歌手,据说签了公司。第二个房间以前住的笑容甜甜的小姑娘,几年前最后给他递了个苹果,沉默着说她接了部新剧要熬出头了,但是方时看她脸色,实在不像欣喜的样子。
他,跟他的男朋友,也是几天前新鲜出炉的前男友,住的第三间。
群租房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不好,方时住过漏雨的房、住过黑暗阴冷的地下室,还睡过仓库,自然不会嫌弃。租了五年,因为房租便宜。
三年前搬出去,因为男朋友。男朋友说一句我们搬出去吧,跟别人一起住没有隐私。方时就立马张罗着找到新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租金涨了没关系,他只需要再打一份工。
他男朋友轻飘飘开一句金口,他就喜滋滋地无有不应。像以前一样,他好看的男友不用付任何租费,由他一力承担。
两年前他跪在这里打扫卫生,心里满是跟男友有个小家的喜悦。两年后他跪在这里,捡的是分手后被前男友扔到到处都是的相片。
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蹭了一地的灰才缓缓够到。这张相片状态不错,只被撕了一个小角,并不妨碍任何人从图中看到,他在亲他。
方时的脑子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句话:我也不想啊,可是他亲我嗳。一时之间,荒谬到想笑。可他全身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来擦干净,珍惜地吹了吹,收进小包里贴身放好。
房东站门口让他快点收拾完,指着他骂骂咧咧:“多赖几天不走不还是要走?早干嘛去了?新租客等着呢!”
方时也知道自己不对,点头哈腰地道歉,他比二房东要高一个头还不止,腰几乎折得与地面平行。这一个动作让他矮了房东半身,让房东得以俯视他。
在方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道歉中,房东巡查了一遍房子,从另一间房拎出来一个玩偶,对他说:“还落了一个这个?要不要?”
方时忙说:“要的,要的。”接过已经旧到快开线的玩偶,放到其中一个蛇皮袋里。
房东再检查水电,随意问了一句:“跟你一起住的男孩子呢?走了?”
方时勉强笑笑,局促地搓手,含糊地说:“对……他走了,前几天就走了。”房间还是方时收拾的。他记得自己给前男友把玩偶装进袋了,可它还是留在了原地,可见是有意被丢下。
成年人的社交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别把人想太好,也别把人想太坏。房东就是如此,摆出刁难面孔,实际上公事公办,查清水电一切款项之后也没克扣押金,只扣下他多住几天的费用。最后摆摆手,大度地放他走了,还对他笑了一下。
两人相对而笑,心里都清楚只会是最后一次见。这就是俩个关系一般的人,不温不火,才能维系成年人该有的体面。
方时大包小包往下走,闪过前男友的脸,也闪过刚才一瞥房东和颜悦色的脸。他心想:是否因为他把秦敛想得太好,又或者自己太坏,才会让俩个成年人之间闹得这么不体面。
随后他又推翻刚才的假设。秦敛才不会不体面,自始至终,不体面的只有他。
楼道昏暗。在暗处待久了,骤然接触光明,只会让眼球有种被灼烧的痛感。方时静静等待白光过去,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突然有一种不敢走进人群的懦弱。
方时北漂七年,在剧组干最苦最累的活,永远围着群演龙套打转。别人是为了逐梦,他是为了一餐饱饭。
在他之前来的,之后来的,要么早早抽身去,要么筹谋一个时机,唯独他抱着渺茫的希望,在这座繁华地空耗时间。
说句自不量力的话,方时早就存够钱了,一直赖在京城不走,是为了照顾男友。
但是看男友不情愿的样子,好像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大家都在往上走,包括他的男友。时隔半年,他从剧组回来,累了也瘦了,对他说新接了一部剧的男配,方时给他过了一遍剧本,戏份不低,人设讨喜,加上前男友卓越的外形条件,应该能小火一把。
方时由衷地替他高兴。
秦敛脸上看不出多少喜色,弓身前倾,胳膊肘支在茶几上,双手交叉,以一种紧绷的姿态坐着,抬眼缓慢地用视线将方时整个人都细细打量一遍。
方时的心忽而一颤。
秦敛从不那么认真地看他。因为他是不体面的,土气的,不好看的。对粗制滥造不合心意的食物,只有囫囵吞枣才能咽下去,否则再看一分就嫌弃一分,处处不满意,嫌弃到难以下咽。
食物如此,人亦如此。他都知道的,秦敛看不上他。尽管最开始,主动亲上来的人是他。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方时直觉有什么不好,他几乎是恳求地直视他,就快从嘴里说出话让他收回成命了。可秦敛眼神不闪不避,方时在他的目光下又缩成了小小的一块。
“你先说吧。”方时做出让步。
“公司给我安排了新房,我要搬走。”他看方时像没领会他的意思,又加一句,“你再找个室友吧。”
尖锐的警报声在方时脑中拉响。
秦敛讲的绝不仅仅是搬家……!
从一开始的“室友”,到临别前的室友,轻飘飘的概括,意在提醒他,两人自始至终仅仅是室友关系。三年间间的纠葛,该有的不该有的,全被秦敛兵不血刃地抹杀了。
他甚至没有在口头上提“分手”。
方时呆坐在沙发上,一下子失去力气。
半晌,方时才缓缓站起,无意识地重复说着:“我……我……我给你收拾东西吧。”
“你刚才想说什么?”在方时帮他收拾东西的间隙,他插着兜过来问。
方时张张嘴,秦敛没等几秒就把视线投向别处,面对无声的不耐烦方时哪有话要说。他牵强地牵动脸部肌肉,作出一个难看的笑的模样,说:“没什么,祝你以后星途坦荡,大红大紫。”
秦敛终于将目光放到他身上,说:“你也是。”
如何目送秦敛离开的,方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他吸着车尾气,说着没人听的话:“你都走了,我还混什么娱乐圈,本来也只是为了照顾你。”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房间:秦敛在这生活三年,东西本应该很多,方时最初还动用几分小心思拖延时间,最好收拾到很晚,让秦敛最后住一晚再走。
可满打满算,他只拖走一个行李箱。方时骤然发现,原来早在半年前秦敛留在这间房的生活用具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减少。有些人早就想走,他拦不住,还自欺欺人不想发现,等到这天到来,才发现处处都是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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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车开动之前,他反反复复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又放回去。
坐他旁边的大哥注意到他的动静,欲言又止。
方时对目光很敏感,一被注视就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掏手机了!”
大哥被他这反应吓一跳,说:“没事没事,你动静也不大。我只是想说,要想发消息就快发吧,这信号不大好。”
方时提炼出重点“要想发消息快发”,像被给出一个合理的发消息理由,又掏出手机,找到置顶的那个人,鼓起勇气编辑信息:我上车了。
他试探着点击发送,没有显示红色感叹号,一时间眼睛都发光了,雀跃着继续发:你照顾好自己。
列车发动,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偏着头看窗外,眼睛张得大大的。无论坐过多少次火车动车,他还是像个头一回坐火车扒窗往外望的孩子一样,无比新奇。
周遭的景色不断倒退,连同许多人、许多事一起被抛在身后。方时想起不知道谁对他说的,人生不过是一段又一段的旅途。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天远远把他抛在身后的轿车,猜想坐在车里的秦敛看窗外是否也是如此。秦敛去往下一站,他留在上一站。难怪秦敛不要他,他只是冲得太快。往好处想,他或许不是他唯一丢弃的事物。
方时又摸了摸贴他心口放的衣内口袋,完好的,碎裂的相片都被体温熨得暖乎乎。过去但凡有一点甜,他都舍不得丢掉,怎能怪他停留原地裹足不前。
好像车的信号确实不大好,直到方时下车,他也没收到秦敛的回复。
几年前的春节,方时没钱买票,还待在京城,群租房二号间的姑娘肖薇没买到票,也留在租房内。
一口锅,下了两袋泡面,多加了一把青菜,一盒鸭血和两个荷包蛋以表诚意,这就是他俩的年夜饭。也算是散伙饭,他跟秦敛已经打算搬出去了。
下饭剧是肖薇新演的宫斗剧,正热播。她拉着方时笑呵呵地看,指着被杖毙吐血的宫女说这是她,戏份足足有五集!方时给面子地鼓掌,说有进步,他去当群演第一集就挂了。
因为在等秦敛的消息,方时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只记得男女主两小无猜,也曾相爱过。就着自己吐血戏份能没心没肺吃下三片鸭血的肖薇叹了口气,感伤地说:“这其实是兰因絮果的故事啊。”
时过境迁,方时关于那天的记忆就像泡面碗升腾的白雾一样模糊。但他还记得自己问的那一句:“什么叫兰因絮果?”
也记得肖薇回答:“兰因絮果呢,就是最初美好,结尾潦草收场吧,也就是始乱终弃啦。”
方时呆呆地“喔”一声,继续看手机。
他跟秦敛的聊天还停在他说:你到家了吗?往上是秦敛承诺到家会给他打电话。
会不会是老家信号不好,还是他忙着跟亲朋好友聚会?等到半夜,朋友圈最新刷新一条消息,是张图片。
秦敛跟一个女生靠得极近,越过了朋友的距离,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这张图片只出现一秒,他想再认真看看,刷新几遍也无法再见到。
方时坐立不安,开始说服自己他只是随便拍拍,可两旁坐立的慈爱老者又是怎么回事?越猜心越慌,这种事情,不是他猜想就能下定论的。
他终于在零点等来了秦敛的电话。秦敛简单地祝他新年快乐,临近结束,方时犹豫一下问:“你跟女生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把语气放得足够温和,不想让秦敛觉得他在质问他。秦敛还是有些不悦,说他只是在应付长辈。
“我爷爷想给我在老家找一个女生接触,我不好拒绝,就先当朋友聊吧。”
方时说:“你还小,完全可以拿不着急来拒绝。”
“一时的装腔作势能让大家都开心,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做。”最后,秦敛笃定道。
不,方时心想,我不会。
他的确做到了。在一起第三年的冬夜,满城喜气洋洋,方时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昨天跟父母通话说我有了一位同性爱人。”
可那边的人只是沉默。
方时无声地掉泪,把“我已经没有家了”咽下去,吸着鼻涕勉强说:“新年快乐,我挂了。”
挂完电话后他眼不眨守着手机等了很长一会。可是电话就此沉寂下来。
微弱的期待落空之后,他再一次回想秦敛说的话,忍不住怀疑秦敛的装腔作势是否也包括糊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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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睁开眼。
眼角微凉,他一抹,未干的眼泪居然淌到了鬓角。
离开京城的第一年,那个人成了他每一次午夜梦回的魔魇。
后来兴许是饭馆太忙,还要完全接手小侄子,慢慢地他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到这几个月,秦敛鲜少出现在他的梦里。那些怅惘的思绪就像清晨缀在草上的露珠,被阳光一照就消散个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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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闻则识耷拉着拖鞋走在路上。他个高腿长,活脱脱一个出挑的男模身材,走在尘土飞扬的水泥地上都有走在T台的风度。可为生计忙碌的中老年们不会关注这些,只有村口小店的大黄狗跟在他后面吠了一路。
等到靠近目的地,旁边人家的黑狗再出来对他接着叫。闻则识没理,看小饭馆门口停着一个电动小三轮,上面还堆着几摞蔬菜。他轻车熟路迈进店,径直走到后厨门口,问坐柜台内侧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小孩:“大宝,你爹呢?”
方明玉慢慢抬起头,不明白这电线杆似的伯伯为什么总是喊叔叔叫爹,乖乖说:“在后厨。”
闻则识顺手一摸小孩的头,对着后厨一喊:“我帮你把车上的菜全搬来!”
后厨遥遥传来一声:“啊?不用,很重!”
男人的动作利落得很,一口气全扛起,几步一跨就进到店里。
方时出来,先是看到他没被口罩遮的下半张脸,吓了一跳:“你没戴口罩啊!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闻则识对着方时得意一笑,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大草帽,往下一摁,下半张脸就只剩个下巴能见人。
俊美倨傲的一张脸,大草帽,不修边幅的穿搭。三个词拆开看都很正常,合在一起就成了闻则识现在的样子。很违和,草帽像p上去的。方时想。
谁也没想到一周前还出席时装周的闻大影帝回国居然直奔老家,还以这幅尊容从街头晃过来。在方时对上流人士的想象中,闻则识应该永远西装笔挺,就像别人拍的路透那样,连每根头发丝都透露着精致的贵气。
而不是扛着几袋尿素袋装的菜,还进后厨帮忙。
方时习惯性地道谢:“太麻烦了,真的很重的。”
闻则识已经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一起择菜,闻言睨了他一眼:“才这点重就叫重,看不起谁呢?还是你是个小弱鸡啊?”
方时不好意思地说:“那我还能把你抱起来呢。”
闻则识:“……”
提起这茬,闻则识就想起自己像大木桩一样被直挺挺抱起,离地三寸的恐惧。
不知道方时吃的什么长大,比他矮半个头,居然能把他整个端起来!
也不是方时故意看轻闻则识,他是从小干活练出来的力气,属于实干派,跟健身房练出来的一身力还是有点区别的。
闻则识凤眼一眯,一撸袖子:“你是真看不起我啊,我十多年散打出来的肌肉怕过谁?”他老早以前接的一部剧,需要有武术功底,闻则识就去学,之后成了一大爱好,没断过。
干活热,他顺道把上衣脱了,打赤膊。
闻则识实在有一身好肌肉,少一分太薄,多一分就显得健硕。宽肩窄腰,胸肌腹肌一个没少,腰腹劲瘦,两道人鱼线线条流畅,一直没入裤腰带以下。
这道腰带宛如一把正直严明的锁,咔嚓锁个彻底,把一切窥测的视线都拒之门外。
方时赶紧把视线从不该放的地方拉回来。脑子不受控制地播放慢镜头,又想到昨天晚上刷手机,闻则识粉丝们都在嗷嗷舔屏说新图好勾人,前排第一说闻则识捂那么严实干嘛,就应该多露露,造福众生。
也难怪底下那么多人认同。
闻则识一方面想炫肌肉,还有另一层别的心思。真炫了又唾弃自己下流到把肉体都拿出来钓人了,套回上衣。
他拖着板凳往方时那拱拱,说:“等会儿我要吃葱油鸡丝拌面,加两勺辣椒油。”
方时应了,忍不住说:“你坐着等就是了。哪有让客人也干活的道理。”
闻则识可不搭话。他心里有鬼。
寻常食客跟小老板关系再好也不至于给人家带孩子,他这是想把小老板整个揣兜里带回家呢,可不得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