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by许一疯,原创小说偷情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沈嘉禾沈言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开始,沈言的生活就在围绕一个人转,沈嘉禾是他的弟弟,但也不仅仅是他的弟弟。
《偷情》精选:
每到盛夏时节,洛山上的绿会从山坡上滚进沱河里,和傍晚的余晖胶着。
风吹皱了河面,把倒映的影子也都吹散了。沈言抬头看山上的垂柳,又看那些漂拂半空的白云,他在想,风什么时候停。
沈言双手沾了河水,在脸上不停地擦洗,尽管他举止很轻,但还是偶尔疼得倒吸凉气。
二年级第二学期都快结束了,他幻想的改变没有发生,那些人依然会在他回家的路上等着,沈言低头照了一下河面,看到脸上的泥污没了之后,站起身来快步往家走。
沿着沱河往西一直走,穿过那片和暖融融的油菜花海就到家了。
今天,沈言刚走了几步,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苹果,差点砸到他的头,直接在他脚前碎开了。
这里没有苹果树,已经连续半个月了,经常会有人用苹果砸他,他以为又是谁的恶作剧,头也没抬,背好书包一路跑回了家。
沈亮义每到这个点,会停下手里的活,站在家门等沈言回家。
等沈言朝爷爷跑近,两侧的脸颊泛着惹眼的红。沈言脸很白,和村里其他孩子一到夏天就会被晒黑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沈亮义皱着眉头问:“孙儿,孙儿脸,脸怎么了?”他一紧张就会结巴。
沈言没抬头,只是说:“热的,爷爷,有点热。”
“噢,那,那爷爷给你,熬了绿豆汤,解暑。”
沈言被同班总是欺负他的那几个人在右脸上抹了黄泥,他为了不让爷爷看出来,只能把左脸也蹭花,现在两个脸都有些微肿。
沈亮义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但除了会做木活儿,什么都不会,村里那些爱生事的小孩儿朝他扔东西,他只会呲牙憨笑,邻居有什么事习惯和沈言说。
沈言从来不会像同龄人一样爱闹,生怕大人注意不到他们,他比大多数孩子懂事。上学前班之后,他经常被那几个欺负他的人告知,他就是垃圾坡捡回来的娃,是“大傻子”捡回来的“小傻子”。
有一次他问爷爷,他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沈亮义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回答不出来,沈言看到爷爷急哭了,不停地和他道歉。
从那之后,沈言心里关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而且再也没问过沈亮义。
后来,他习惯了忍受。
晚上躺在床上,沈言的脸有些烧,他起身去用毛巾沾了冷水给自己敷脸,看着窗帘缝隙处的那缕月光,他想起晚饭时,沈亮义和他说:“孙儿,这些天你们,你们学校老丢东西,你,你小心一点。”
丢东西的事是从前天开始的,上午课间操结束,两个班的学生发现他们包里带的零食不见了,当时沈言还被那群人怀疑过,把他的书包翻出来查看。
沈言当时解释他也在做课间操,没有时间偷东西,学生们开始怀疑那几个没出去做操的同学。
之后的课间操,老师要求所有学生都离开教室,但丢零食的情况还在发生。
沈言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他想了想,这事和他也没关系。
第二天课间操,老师特地在教室门口等“小偷”,谁知对方并没出现,但下午学生的零食还是丢了。
沈言听着那些人争吵,他平静地低头看书,心里隐隐约约又有些惶恐。
果然等他放学回家,刚走到洛山脚下,就看到项年那群人又在等他。
沈言的脚步很慢,他希望他们能离开,然后不等他磨蹭过去,那群人朝他走过来,远远地喊:“咱们班不带零食的人,只有你一个,不是你偷的,是谁?”
“就是!”田胖子跟了一声,“我看就是你,陈老师明显喜欢你,包庇你!”
沈言看着他们摇头:“不是我,我没拿!”
“什么拿!那叫偷!”刘强推了他一下,“你再不交出来,我明天告诉我哥打你!”
刘强的哥哥叫刘凯,比他们大七八岁,之前也在这条路上堵过沈言,当时还是冬天,他把沈言的书包扔进沱河,沈言踩在冰面上被刘凯一脚踹倒,冰面脆裂,差点掉进冰窟窿,当晚回去便高烧不退。
此刻,去年冬天的冰冷又刺进骨子里,沈言低下头说:“那你们,要看书包吗?”
“切,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就书包里什么都没有,我们要检查你身上。”刘强拿着一根树杈戳了戳沈言的肩膀,“把裤子脱了,我们看看。”
沈言攥紧书包背带,一动不动地站着。
项年和刘强交换了个眼神,趁沈言不备,项年立刻上前拽下沈言的裤子。
沈言惊得尖叫一声,直接推开项年,但已经迟了,他的裤子被脱至裤腿处。
“哟!你一个男生穿粉裤衩!”
“恶心死了,我明天就告诉小英她们,沈言穿女生的裤衩!”
说完,这群人带着嫌弃大笑起来。沈言已经提起了裤子,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往出涌。
就在这时,刘强的笑声中断,忽然大叫了一声回头:“谁啊!谁打我?”
话音未落,项年的后脑勺也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捂着脑袋喊:“谁啊!出来见见你爷爷!”
紧接着,露出来的小腿又结实地挨了一下,项年低头看到脚边滚落的石子,捡起来抬头看着洛山茂林丛生,高喊:“谁啊!有种滚下来!”
沈言的眼泪沾湿了眼睫,他也环顾四周,好奇是谁在玩弹弓。
“诶诶,我妈说洛山上住着个哑女人,会吃小孩儿的那种,会不会是她啊?”这群人里最小的田胖子低声说,“要不咱走吧,一会儿天都黑了。”
刘强扭头看了看沈言,有些意犹未尽,他瞪着他说:“你在这儿站着别动,等天黑了再回家,要是被我知道你提前走了,我喊我哥揍你。”
说完,他领着一群人下山了。
沈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犹豫不决。突然头顶掉下来一个东西,沈言以为也是打他的,没想到又是一颗青苹果,直接在他脚面炸开了汁肉。
他抬头了,想看清是谁给他扔水果,也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救自己?
黄昏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林中,沈言隐隐约约能看到树上有影子晃动,但又像是幻觉。
沈亮义在家等不急沈言,急忙出来寻找,路过吴三家门那个磨盘时,一群人喊住他聊天,聊最近洛山上失踪的那个哑女人。
沈亮义听得入了迷,忘了找沈言的事。
“那个哑女人是几天前夜里走的,穿的一身红衣服,跟鬼似的飘走了。”
“她不是有孩子吗?孩子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说想上去看看,我跟他打到半夜,他就是看这个哑女人长得好看,男人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看着她瞟翻到白眼,一群人大笑起来。
沈亮义也跟着笑,他知道这个哑女人,他也是为数不多和哑女人有过来往的人。
五年前她搬来秦村,来只拉着会滚的箱子,和村里谁也不说话,大家说她是哑巴,一个人住到洛山上那几间旧庙的破房子里,除了采买东西几乎不下山。
但每次下山,那些打量在他身上的眼神总不那么干净,因为他们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女人黑发微卷披在后背,身材也像电视里的演员,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她的脸。
全村的男人,只有沈亮义上山去过她的家,是给她送家具。
他们不知道她的钱来自哪里,但她就是不缺钱,沈亮义的家具因为做工精细有创意,所以定价高,订单主要是镇里和城里的人,但她从他这里一下子定了五六套家具,一次性付全款。
因为神秘,所以关于她的传言很多,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污秽之事。
撑死胆大的,真有个光棍半夜爬进女人的院子里,为了那点儿事儿不顾性命,结果连女人的床都没摸着,就被捅穿了肩膀,但这个男人也发现,女人的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小孩儿,没有人知道孩子从哪里来。
但从这晚之后,没人再敢招惹她,哑女人也成了疯女人,成了大人们教育孩子的“反派角色”。
沈亮义听完除了傻笑就是好奇,哑女人的孩子他见过,既然还有孩子,为什么忽然离开了?
直到夜色消融了暗影,沈言穿行过那片油菜花地,回到了家。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吃饭的时候,甚至主动开口问起洛山上的情况。
沈亮义告诉他:“洛山就,就是那个破庙有,有俩间房子,住着,住着疯女人和她儿子,但,疯女人,其实不疯,是他们瞎说的。”
“我怎么没见过她和她儿子?”
“哦,因为,因为她不喜欢村子里的人。”沈亮义只能这么想,不然谁会孤身一人住在山上。
沈言这一晚听了很多关于疯女人的故事,他知道对方很美丽,因为爷爷说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但现在疯女人走了,她孩子怎么办?用弹弓打项年他们的又会是谁?
沈言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周五放学的时候,等在老地方的人除了刘强他们还有刘凯,沈言看到他时,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不敢过去,但也不敢跑走,他肯定跑不过他们。
刘凯看他这个样子,鄙夷的目光像针刺一般,他靠着那棵大槐树说:“过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你偷我弟弟的东西。”
沈言不敢动,只是说:“我没偷!”
“屁话,滚过来我看看就知道了。”刘凯皱着眉头抬高声音。
沈言吓了一跳,他刚想动,又听到了树叶沙沙作响,石子破空直接朝刘凯飞来,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石子砸向这几个人。
田胖子又再说:“是不是闹鬼?是不是那个疯女人?”
刘凯咬着牙喊:“什么疯女人?早跑了,跟我上山,看看是哪个杂种敢背后偷袭老子?”
满腔怒火烧红了天际,沈言看着他们一群人上了山,顿时慌了,他没有选择逃走,而是跟着他们跑到山上。
洛山不高也不陡,只是一座小山丘,杂草丛生,密林繁盛,沈言跟着他们跑上去,远远地驻足看着这群人四处疯找,他不禁又担心起救他的人。
天色渐渐沉下,这群人还是一无所获。
刘凯扯着嗓子开始骂娘,沈言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山腰,听着这些脏话,一动不敢动,就在那些骂声越来越近,沈言吓得不知所措时,身边的草丛里传来一声轻响,沈言的半截袖口被揪紧,没等他看清对方的影子,已经被对方拉进了草丛里蹲下。
借着树叶后的斑驳的月光,沈言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个比他还矮半截的小娃,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刘凯他们已经从他们面前经过,嘴里还喊喝着,要好好教训沈言。
沈言这才知道,对方又救了他。
等刘凯他们走后,小孩拉起沈言笑了笑,朝他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沈言低头道谢:“我得回去了,爷爷在家等着我。”
小孩拉着他的衣襟不放,皱着眉头指着山下,沈言明白对方是说刘凯他们还在,他说:“那我在这里等等,一会儿下山。”
小孩的眼睛很亮,尤其是在夜色隐藏的光尘里,像颗透亮的宝石,闪动着幽光,他拉起沈言的手要走,沈言有些不自在地挣脱:“你,你拉我去哪里?”
小孩指里指不远处那几棵大树后面隐隐约约的亮光,沈言想起沈亮义的话,他问:“那是你家?”
小孩点点头笑了起来,沈言能看清对方的右脸居然有了小酒坑。
沈言以为这里的房子会很破,没想到和他们村子里的房子差不多,甚至院子里还种着花草,屋子里比大多数人家都要干净整洁。
小孩拉着他坐下,沈言立刻看到中间那张矮桌子上,堆放着一堆零食。小孩儿拿起一把糖过来递给沈言。
沈言没有接过,只是盯着小孩的脸看,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但足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白皙的脸庞上没有象征稚童的婴儿肥,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看到脖颈处突出的骨头,有些过于消瘦,但怎么看都是小女孩儿的模样,嘴唇小巧玲珑,睫毛又密又长,眼睛里透着水灵动人的光,每次笑起来右脸的“凹陷”,沈言只有在他们班女同学的脸上见过。
沈言看着他手里的糖果问:“这些都是你妈妈买的吗?”
小孩摇头,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包装十分眼熟,沈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过去随便看了几眼,皱着眉问:“那,这些是不是你偷来的?”
小孩没有否认,看到沈言皱眉,眼睛瞪的圆溜溜地,倒退了几步,双手攥紧了那把糖果。
沈言问:“你妈妈真的不在了?”
小孩还是不说话,沈言的视线越过他,看着屋内的陈列,除了床上有些乱,其余地方都很整齐,靠着墙的茶几上放着奶瓶,摆着十几袋奶粉。沈言问他:“你多大了?”
小孩伸出手,五个手指张开。
沈言了然地看了看他,身型过于瘦小,根本不像五岁,他问:“你不会说话?”
小孩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他只是把手里的糖硬塞给沈言,然后转身走到茶几旁,自己拧开奶瓶,舀了几勺奶粉放进去。
沈言认真地观察,只见小孩儿在一个黑色的板台上按了几下,板台上放着的小水壶不一会儿就沸腾起来,小孩拔掉电源,十分费力地提起水壶,水雾蒸腾笼罩着他的脸,瞬间凝挂在修长的眼睫上。
沈言见状连忙过去帮他把水壶放到茶几上,他问:“你要冲奶粉?”
小孩点点头,沈言帮他冲好,又帮他摇匀,甚至倒了几滴奶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小孩。
小孩接过,一边喝一边盯着沈言看。
沈言好奇地问:“那你妈妈走了之后,你平时除了喝奶,还吃什么?”小孩指着桌子上偷来的零食,眼神有些怯懦地看向沈言。
沈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小孩除了上树摘水果,下山偷零食的确没别的办法。
沈言回头看他,又想起这些天因为丢东西带给自己的困扰,他说:“你以后别下山偷东西了,我给你带饭。”
小孩眨着眼睛,吮吸奶嘴儿的动作也停了。
沈言走过去继续说:“以后你也别拿着你的弹弓乱打人了,会出事的,一旦被他们找到,他们也会打你的。”
沈言眼神多了几分落寞,他说:“我已经这样了,你没必要因为我也被他们欺负,以后你就在这个院子里,哪里也别去,下了山说不定还有卖小孩的,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小孩点点头,然后放下奶瓶,拉起沈言的手往门外走,沈言问他要去哪里,他也没说话,只是拉着沈言出了大门,往山下走。
天已经很黑了,沈言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前方的路,是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路,小孩拉着沈言往山下走,很快走到了山脚下,他回身指着刚刚的路,冲着沈言笑。
沈言问:“这条路可以上山下山?”
小孩见沈言明白他的意思,用力地点头。
沈言说:“我知道了,我以后就从这条路上山,但你千万不能再下山偷东西了,偷东西的是小偷,会被人们追着打的。”
小孩还是在不停地点头,沈言不确定他是不是听懂了,但是这天之后,秦村小学再没丢过零食。
沈言第一次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喜悦,那个小孩愿意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