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信所著的小说《念旧如新》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念旧如新围绕主人公池岸开展故事,内容是:谢言是有一个喜欢的人,但他们已经分手多年了,只是在很偶然平静的一天,他似乎又见到了他。
《念旧如新》精选:
谢言第一次见池岸在大四上学期。
临近大四毕业,每个毕业生都在抓耳挠腮地规划自己的未来,找实习、备战考研、准备考公考编。
大四课虽然少,但一边备考找工作一边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大部分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谢言此刻正在和家里人吵架。
“我想考公务员,我也了解过了……”
“言言呐,我们家又没有人有经验搞这个东西,没人能够给你提建议,贸然考还不如直接出来找工作嘞。”谢言的母亲郑桦苦口婆心地劝道。
“有机会为什么不能试试,和找工作又不冲突。”谢言说完这句话,猛地将电话挂断,离开图书馆阳台坐回座位上。
似乎是最后一句说得太大声,周围总是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谢言皱了皱眉,脱下挡空调冷风的薄外套搭在椅背上,翻开了眼前的书,却越翻越烦躁。
他干脆合上了书,收拾收拾着便拿起书包抱着一摞书离开了图书馆。
天气不冷,所以他没想起自己落下了外套,直到晚上洗完了澡临近睡觉,他才想起自己没把外套带回来。
“又忘记了……”谢言懊恼地垂了垂头,换上衣服出了门。
十一点图书馆依旧亮着灯,离闭馆还有两个小时。
最近备战考研考公的人多,不知道他的外套会不会被当成占位的衣服。
一想到万一有人会逮着他质问,为什么一整天就把外套放着占位又不来学习,谢言就觉得难受。
他真的很不会和别人沟通。
走到图书馆门口,一个穿着休闲,看起来亲切好相处的高个子男生叫住了他。
“同学,等一等。”
谢言回过了头,看见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是他喜欢的类型。
谢言故作高冷:“有什么事吗?”
男生挠了挠头发,递来手里的衣服:“这件外套是你的吧。”
谢言有些意外,伸手接过,满是疑惑地说了句:“谢谢。”
他想开口问,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男生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弯起好看的眉眼向他解释:“早上我也在,看到你走了但是衣服落在椅子上,怕你回来拿衣服被当成占座,就先帮你收着了。”
不用开口就能听到解释,之前他哪经历过这种好事,他很快便在心里给这个男生打上了高分。
男生问他早上怎么突然那么激动,谢言顿时像有了发泄口一样源源不断地和男生吐起了口水。
但其实谢言心里清楚,父母和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的坚持也逐渐被拉扯得摇摆不定。
或许只要男生也跟着说一句,没必要考,他就会放弃了。
但男生没有。
“想考就考。”男生说,“我有亲戚有经验,我陪你考。”
考公考研的大忌就是和竞争对手一块备考,绝对会被内耗绑架。
谢言的表情如临大敌,想拒绝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男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放心,我们赛道不一样,不会撞的。”
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谢言却忘了问男生名字。
手指在空荡荡的对话窗口上停留了好久,打不出半句话,谢言只好放弃了询问的念头。
再见到男生并知道他的名字的时候,是隔天老师带着他们的新舍友来敲门,两个人面面相觑。
谢言吃惊:“你……你大一?”
他们宿舍刚走了一位大他们一届的毕业生,按理应该会被安排进来一位大一的新生。
男生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池岸,大四,舍友都毕业了,为了给大一新生腾宿舍就把我塞过来了。”
从那之后,池岸就经常陪着谢言在图书馆备考,偶尔一起蹲在电脑前研究怎么投递简历,在为数不多的课里,挑着周五下午最后一节逃走,跑到校外的老秦面馆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他们飞速地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在认识的第三周在一起,偷偷避开舍友单独跑出去约会,赏过月划过船,喝过同一杯饮料,吃过同一根雪糕。
有时候谢言回想起这一段来总是会想,是不是那段时间太过于放纵太过幸福了,把他这辈子的好运都花得一干二净。
要不然老天怎么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池岸家就在这个城市,十二月某个周末池岸回了家后,连着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等谢言再见到池岸的时候,池岸告诉他,他不考公务员了。
谢言一怔:“为什么?”
池岸:“家里有经商的亲戚,家里人想让我到时候跟着他试试,放心,我还是会继续陪着你考试的。”
此时距离公务员考试仅仅只剩不到一个月了,十二月底的天气总是寒冷的,池岸咳嗽咳了一个月也不见好,谢言有些担心,总是问他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池岸总是把手随手一摆,让他别瞎操心。
但有意无意的,谢言感觉得到池岸在逐渐疏远自己。
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后,池岸总说自己的论文要找导师,得和他分开走。
周末休息那一天,往常他们都会出去玩,但最近池岸总说自己有事,一大早就出了门。
就连吃完晚饭散步走在无人的空旷地方时,谢言拉着池岸的衣服想索要一个吻,经常只是被敷衍着亲了一下,便催促着他快点回去继续学习。
谢言变得没安全感了起来,他总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池岸似乎在躲着他。
他也曾当面质问过,却被池岸按在墙上亲了一顿,要他不要再乱想了,考试更重要。
考试前几周,池岸一直提起要带谢言去一间很灵的庙里祈福,却总在周末推脱自己有事要回家,脱到了考试前夕,懊恼地和谢言说抱歉。
谢言只是笑一笑,神情落寞道:“没事啦,有你的支持就够了。”
考前一天,宿舍一致决定要在谢言考完试之后一起去庆祝吃一顿,于是便一起出门在考试地点旁开了两间房。
谢言上回和家里吵完架后,就再也没有和家里通过话了,他想等通过考试证明自己后,再和家里人联系。
但睡前谢言却紧张得身体都在不住发颤。
正好洗完澡出来的池岸看到谢言一本正经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不由得笑了两声,在谢言旁边坐下,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池岸:“怕什么,我们能准备的都准备了,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只要把你会的正常发挥出来就行。”
谢言闷闷地应了一声,将头埋进了池岸的颈肩,贪恋地蹭了蹭,犹豫着乞求道:“那你能亲我一下吗?”
池岸已经很久没碰过他了。
池岸揽着他肩膀的力度更用力了些,似乎要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一般,沉默了好久,沙哑地从鼻音冒出了一个“嗯”。
接着,池岸松开揽着他的手,抬起谢言的下巴,给他留了一个缠绵又温柔的吻。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吻。
隔天,谢言早早起了床,简单地吃了带来的面包和牛奶后就准备出门,池岸满眼惺忪从床上爬了起来,想一出是一出地说要陪他去考试现场。
谢言为此多等了他十五分钟。
距离考试开始时间还十分充裕,谢言进去后甚至还有闲暇在附近多看会自己整理出来的错题集。
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在接近考试地点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个男人,大声地指着池岸大喊:“杀人犯儿子!”
谢言一愣神,抬头望向池岸,却看见了他满脸复杂。
还没等他开口问,那个男人又望向了自己,惊讶地开口道:“是你,谢春山和郑桦的儿子吧,你父母都被他爸害死了,你居然和他待在一起。”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不仅谢言脸色变得苍白,就连池岸的脸色也变得空白。
“你……你是谢春山和郑桦的儿子?”池岸一句话说得每个字都在发颤,他堪堪往后退了两步,无措的眼泪从眼眶落下。
谢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颤抖着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分别拨通了郑桦和谢春山的电话。
可无论他拨打多少遍,对面都只是传来机械的忙音。
谢言颤抖着重新按下了一段数字,打出电话给他的姐姐谢怡。
谢怡要上早班,很快便接通了他的电话,接通就说:“弟弟,考试加油哦,姐姐祝福你。”
“姐,”谢言沙哑着开了口,声音止不住地发抖,“爸妈在家对吧。”
谢怡没有讲话,电话那边是死一样的沉寂。
“你说话,你告诉我,爸妈在家对吧!”谢言扯着嗓子对着手机听筒喊道。
男人在一旁皱了皱眉,嘟囔着“怎么不信呢”,一边在手机上点了点,搜出了新闻递给他看。
新闻在四个月前。
因为池岸的父亲在指挥工地安置设备时疏忽,砸到了散步停留在附近的谢言的父母。
四个月前。
谢言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死死地盯着这个日期,他记得这一天是他和池岸在图书馆初遇的那一天。
是因为和他吵架,他的父母才会在那里停留那么久的。
他和父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吵架。
谢言微微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他捂着头缓缓蹲到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池岸只是僵硬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最后谢言没有去参加考试,躺在宿舍里不吃不喝了两天。
舍友了解了事情经过,不好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催促谢言多少吃点东西。
但谢言只是躺着,没有动静。
池岸踌躇了好久,好几次走到谢言床边想和他说话,却又退缩着合上了嘴。
直到谢怡听说谢言不吃不喝后,跑来宿舍找他。
谢言一开始还强撑着当着他姐姐的面塞了两口面包,直到谢怡伸手抱住谢言,谢言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们家经济一直都很普通,突发事件,听说池岸家一时半会也没法交上赔偿,没有钱,所以他父母的葬礼就一直拖着。
现场似乎很惨烈,谢怡去现场认领的时候难受得连着吐了三天,想到谢言在备考,谢怡就决定先瞒着谢言。
她先将谢春山和郑桦送去火化,装到骨灰盒里,然后开始四处凑钱、提前透支工资准备办葬礼的钱。
所以至今都还没有办葬礼。
谢言被谢怡接走,在借钱办完葬礼后,谢言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逐渐强打起精神来找兼职。
当下更重要的是赚到足够的钱,还上借来的钱,担起家里的重担,加上家里的两位老人得知消息后喘不上气进了医院躺着,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池岸在两个月后,来找过他几回,每回都会递给他一大笔钱,每回都跪下和他道歉,告诉他他们会把赔偿补上的,不乞求谢言一家的原谅,因为这是他们犯下的错。
谢言只是机械地安慰着池岸,不是你的错,不是你酿成的错。
他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谢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未来又该如何。
直到,谢言强撑着白天兼职晚上疯狂熬夜写论文和准备毕业答辩,高强度的集中总是让他上班昏昏欲睡,白白被扣了好几天的工资。
终于撑到答辩彻底结束,谢言面无表情地从路边小卖部买来好几瓶便宜的啤酒,干脆坐在路边喝起了酒来。
谢言酒量并不好,喝了两杯就昏昏沉沉,捂着脸开始哭,又一边拿起啤酒继续往下灌,没对准口倒了他自己一脸。
谢言胡乱地抬手抹了抹,脸上滴落的水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啤酒。
喝得昏昏沉沉时,熟悉的气味传来,一个人夺过谢言手里刚开的新啤酒,又拿着纸仔仔细细地帮他擦掉他脸上的水珠。
池岸刚帮谢言擦干净,谢言眼角又开始源源不断地冒出泪珠来,滑落在地上,打湿了好一片。
他一把把池岸推开,垂下了头,紧咬着牙。
他明明知道不是池岸的错,明明知道是因为自己和父母吵架了才导致他们站在原地不动,明明知道是池岸的父亲指挥的失误才导致他父母的死亡。
但他还是咬着牙微微抬起眼,恶狠狠地对池岸说道:“你怎么不去死!”
又换上崩溃沙哑的声音,拉扯着池岸的衣领乞求道:“你还给我……你把我的爸妈还给我……”
谢言抽泣得有些喘不上气了,池岸只是任由他拉扯着,眼泪跟着滑落,却无法张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谢言再次低下头,颤抖着身体摇了摇头,哽咽地说道:“不对……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压力大到快要压迫死他的神经了。
他抬手抚上池岸的脸颊,颤抖着声音乞求道:“你能抱抱我吗?你能亲亲我吗?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所有人都在离他远去,他不想把池岸也丢了。
但池岸只是难过地皱着眉头落泪,没有开口。
意识模模糊糊间,池岸抱着他在附近开了间房,给他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轻轻地亲了下他的额头,又颤抖着移开嘴唇。
“对不起。”他听见池岸哭着说。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说:“我们分手吧。”
“分手就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隔天谢言起床,身边空无一人。
他想为昨天喝醉说过的话道歉,这分明只是他的气话,他不是这么想的。
但他找不到池岸了。
只是他很忙,忙着赚钱,所以谢言简单给池岸打了几个电话,打不通后就暂且放到一边。
很快他便找了一份正式的工作,晚上去兼职。
钱一点点地还,生活好像开始一点一点地有了希望时,谢言却接到了谢怡猝死在工作岗位的噩耗,家里两位老人也相继去世。
谢言差点又崩溃了,他强撑着跑回原来的城市,想找池岸,想找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但是池岸家里空了,学校早就办理了退学,电话也打不通,就这么人间消失了。
直到张晟叶告诉他,池岸出车祸死了。
还拖着他要去看池岸的墓地。
谢言感觉自己也要死了。